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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山莊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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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黃昏,平安在馬車裏大概等了兩個時辰,兩人才從竹林裏回來,身上都沾了枯黃的竹葉。

此時的仲長舒如同脫了水的魚,走路輕飄飄的,將身體所有的重量都依托給南戎安。

南戎安一副魘足相,偏著頭看著平安,宣誓自己的主權。

平安攢緊了拳頭又松開,有些話想說,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掀開車簾道:“爺,咱們得早些走,待會兒就天黑了,找不到地兒休息。”

南戎安扶著他進了馬車,道:“你去坐後面那一輛,我要同他聊會天。”

“聊天?”看著自家爺疲憊的眼睛都睜不開,不難猜想到兩人究竟是做了甚事。

路是他自己選的,平安只能選擇尊重,看著兩人的背影道:“日後路途遙遠,還有勞您照顧我家爺。”

說完便是拱手,如今這個局面,平安知道自家爺根本不可能安全抽身而出,而自己的使命便是護他周全,哪怕死無全屍。

南戎安知道兩人的關系,雖日日都吃的他的醋,但對他終究是沒有敵意,聽了他這一番話,回答道:“我自然會好好待你家爺,這不必你提醒。”

說完便進到了馬上,平安看著兩人,想著茶家的話,多看兩眼發現兩人確實般配。

馬車按照原來的路線一直向山頂出發,每行一裏仲長舒的心就抽痛一次。

南戎安親了親他的額頭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拿著毯子蓋他身上,握了握他的手道:“你先睡一會兒,到了地方我再喊你。”

仲長舒所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一會兒即將面對的一場廝殺。

天色已晚,馬車一路顛簸,馬兒的一聲嘶叫打破了夜的寂靜。

陡然,仲長舒攢緊了手握住毛毯,南戎安在他耳邊輕聲的道:“我下去瞧一瞧,你在這別動。”

仲長舒點點頭,耳朵雖進了他的話,卻沒有入在心裏,想著會找準時機出去,時間已剩不多,絕對不能再拖。

縱使這裏的日子再好,有他做伴。

南戎安掀開轎簾看了一眼,刀光劍影,這時平安退到了馬車邊,用劍擊退敵人道:“你上去保護爺下來做甚?”

話音一落,平安眼前有黑影閃過,只是一瞬,地上便倒了一片人,他還來不及看清他使出的是什麽招數。

南戎安一個眼神過去,示意他去保護馬車裏的人,不想裏面的人出來看見他廝殺的樣子。

瞬間黑衣殺手圍攻上來,招式又準又狠,南戎安從腰間摸出骨扇,指腹用力一理,骨扇被撐開同時散發一種香味,比盾牌還堅硬。

腳尖輕點,便朝殺手飛去,骨扇從他手中飛了出去,在空中旋轉一番,如同一只夜蝶身上發著淡淡熒光。

擋在他面前的殺手紛紛倒下捂住胸口,再拿起雙手一看便是滿手鮮血。

一些怯弱的殺手不敢靠近,拋下幾枚煙‖霧‖彈飛速離開,誰也想不到柔柔弱弱的二皇子,身邊居然有這麽一個高手。

見殺手離開他從空中落下,回眸一看那人正站在血泊之中,神情覆雜地看著他,眼中帶著苦惱和疑惑。

幾不可察的苦澀在他嘴角慢慢散開,道:“你當真以為我不知你想做甚,我只想咱們兩人好好在一起,這樣不好嗎?”

原來這一切他都知道,只是沒有戳破自己的謊言,說不愧疚是假的,他捏著著手中的帕子,慢慢朝他走去。

手落在他的臉上,仔細地擦拭著他臉頰的沾到的鮮血,忽地,南戎安用力捉住他的手腕,道:“我決不許你輕易離開我。”

涼風吹動他的亂發,這帶著嗜血的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平安也是頭一回知道,他有這麽好的功夫,心道,是自己低估了他。誰叫他都是一副吊郎當的模樣。

“走。”仲長舒牽著他的手,朝馬車走去,如同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到了馬車上,南戎安只是將地上毛毯撿了起來,道:“乏了嗎?過來睡覺。”

馬夫趕了一夜的山路,終於到達了山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沈默著,下馬車的時候南戎安扶著他,兩人就如一對恩愛的夫妻。

山莊仲長舒是一次都沒有去過的,裏頭的東西也是頭一次見,卻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來之前他已經吩咐下人把所安排好了,南戎安進了房間直接脫了外衣,面色微冷,“說吧,你這樣做的原因。”

仲長舒不知怎的回他的話,緊閉著雙唇。

半晌,只聽著杯子摔碎的聲音。

“你是不是想著我沒有心,所以不會心痛?”南戎安質問著,神情痛苦。

“我會。”南戎安捉住他的手放在胸前,“很痛,這裏不會跳卻會痛。”

“你聽我說。”仲長舒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知道他的痛,同樣他自己也痛,“你知道的我是要回去的,我不想你死。”

“我不會死,只要你願意,我們就可以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南戎安將他抱在懷裏,用力的勒住他,想要將他融進血骨之中。

他只是亂世裏的一把弓,沒人教他情與愛,只知道我愛你,便要和你在一起,其他與我無關。

“這裏只是一頁你我都讀過的書,你知道的以後還有好多事我要一起面對,所以我們要一起回去。”仲長舒用力的回握著他的手,向他傳達自己的心意。

聽到的他回答,南戎安才什麽叫做真正的體會到手腳冰涼,胸口痛的讓他窒息,“你在騙我。”

南戎安還是不相信他的話,搖著頭沖苦澀的笑著,“你要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我相信,可你為何想要離開我?”南戎安不能接受他的那一番做法,想要斷送自己的性命,然後從此離開自己。

他見過很多生離死別,一直以來,都是用一種冷漠的看著別人為情痛,為情苦,一個笑容都不曾留過,如今自己經歷才知痛不欲生。

“戎安,我們改變不了歷史,我早晚要離開你。”仲長舒勸解道。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閃過,南戎安眸色一凝,將他擋在身後,空手接住一道暗箭。

南戎安將手中的毒箭折斷,旋即一轉,只聽見兩聲尖叫。

接著就是房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兩人仰著頭,突然有人破瓦而入,手持長劍。

南戎安一腳踢起地上的衣袍,甩向面前的人。

之前他只是在拍武俠戲的時候見過這種畫面,如今真的碰到才知道什麽叫做刀光劍影,刀劍無情,雖心知他身手不凡,卻依舊忍不住為他擔心。

方才仲長舒的那一番話無疑是傷到了他,南戎安正愁沒有地方撒氣,這下他們來的正好。

立即南戎安便殺紅了眼,這群人是有目的而來,見刺殺不成便拿出毒‖藥服下。

殺手全部倒地,這時平安才領著人前來,手裏還拎著一個小廝。

他將小廝用力往前一推,小廝便的哭哭啼啼的跪倒在地,抱著他的大腿道,“爺,求你饒奴才吧,奴才也是急需用錢,才會出此下策。”

仲長舒睨了他一眼,絲毫不留情面的道,“你若缺錢便可找我,我何時說過不幫,你是見錢眼開還是真的有急需,你自個兒心中清楚。”

平安抓住小廝的衣領往後一丟,厭惡的道:“就你也配抱著我家爺的腿?”

這小廝被丟來丟去,雙腿摔得生痛,臉上的眼淚也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自以為這樣就能說動仲長舒饒自己一命,連忙磕頭使勁兒的抽自己耳光。

“爺,是奴才錯了,奴才不該見錢眼開,前些日子奴才去賭坊賭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兩,那賭坊的老板說,若實在拿不出錢來便要奴才的小命,奴才迫不得已這才答應了那人的要求。”

平安聽說他話了的重點,連忙問道,“是何人找你做的交易?”

小廝擡起袖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仔細回憶道,“那日奴才接到了爺要來山莊小住幾日的消息,正巧去街上置辦東西,卻被神秘人請到了茶館,那人頭戴黑紗帽,奴才已記不清樣子,只記得他旁邊的侍衛叫他黃公子。”

“黃公子?”平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用劍指著他的脖子,“那黃公子是何人?”

“奴才真的不知,他只是甩給奴才一錠銀子,說是在您來的當天讓奴才把後門打開,事成之後再給奴才兩錠銀子,倘若奴才要是知道那黃公子是想要爺的命,奴才定是不會做這等子事。”那奴才說的眼淚汪汪,又是磕了幾個響頭。

仲長舒自始至終都是冷眼相看,道:“平日裏我帶你們如何,你捫心自問,可有虧待?”

“爺,奴才知曉你心慈手軟,還請您寬宏大量饒奴才這一回。”小廝又抽了自己幾個耳光,當時確實是被那銀子蒙了眼睛,如今已是後悔不已。

“就是因著我心慈手軟,所以你才和那賊人一應外合謀我性命?”他這一句話無疑是說到了小廝的心裏,這小廝就是算準了他心慈手軟,心裏才生了僥幸,想著就算被發覺他也能留自己一條性命。

被他這麽一問,小廝立即啞口無言,連哭泣聲也嘎然而止,這才發覺現在的仲長舒和往日大有不同,可是為時已晚。

南戎安站在他身旁聽著,早已忍無可忍,幾步到他跟前,先是一腳將他踢翻,後用力掐著他的脖子,雙眼通紅,一副殺人入魔的樣子,“若是留你下來,不知日後你還能想出什麽法子要他性命。看在他的面子上,我給你兩種死法選擇。”

小廝嚇得直哆嗦,自知已經沒有活路,道:“哪兩種死法?”

“一讓我挖開你的心臟,看看你的心究竟是有多麽的黑,二去了你的腦袋掛在你的口中的黃公子門前。”南戎安兩種死法都帶著血腥,無論他選擇哪一種都死的很難看,都會讓他痛不欲生。

小廝想要抱著他的大腿哀求一番,求一個體面的死法,卻被他一腳踹到了門口,讓他仔細的看著這屋裏的死屍,冷冷的道,“我沒有時間陪你周旋,是你自己愚蠢不知像他們一樣給自己預備毒‖藥。”

說起毒‖藥這小廝又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杯子,在他同意和黃公子交易的時,也預料到了今天的結局,便在藥店買了毒‖藥,想著就算東窗事發也能毒死仲長舒,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身邊有這樣一個高手。

茶杯的周圍出現一片黑色,屋裏的人才知道原來這杯中是下了毒‖藥,也虧得南戎安剛才因為生氣一手摔了杯子,若是按著仲長舒的習慣,進屋便會喝一杯茶解渴。

如此一來,南戎安心中更是惱火,“看來還是我太過心善,讓我教教你如何做人,下輩子別在做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說他豬狗不如還是留了一些情面,豬狗還知感恩,小廝已經嚇得小便失禁,卷縮在角落,道:“爺,求您了給我一個痛快。”

原本仲長舒還覺著他所說的死法過於血腥,現在知道他想毒死自己,便由著南戎安來。

小廝見他一言不發心中默認不阻止,將額頭磕得血流不止,道:“爺,爺,奴才還知一事,求爺給奴才一個痛快。”

這時一旁的平安聽不下去,一劍砍斷了他的手臂,道:“你還有什麽資格同爺談條件?”

“你還知道些事情?”仲長舒問道,這宮裏再也沒有傳出皇帝的動態,估計已經是被大皇子所控制,或者就是已經駕崩。

小廝連忙回答道:“爺在山下遇到的殺手和在這裏遇到的不是一群人。”

“你怎麽知道?”平安反問。

小廝痛得臉色發白,已是不敢擡頭,看著屋裏的人,“今日我去茅房的時候,聽著有兩人對話,有一個說若是爺在山下遭到什麽不測,他們就不必動手。”

“你的意思是不只山下有人想取爺的性命,就連著山莊裏還藏著賊人。”平安心中一驚,“你可見的那兩人模樣。”

“奴才當時膽小不敢上前,但是奴才所說並無半點虛言。”說完便心死如灰地看著仲長舒,希望他能答應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

此時仲長舒心中已經有了結果,那大皇子是一個沒有甚策略的人,山下的那一群人定是他安排的,而府裏的這些黑衣人,加上府裏的暗探,如此攻於心機,只能是岸琛的手法。

那小廝已經說完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仲長舒給了平安一個眼神,他便將劍丟在地上。

小廝單手拿著劍,躊躇了一下,閉上眼睛,自刎而亡。

平安跪在地上,道:“是奴才疏忽大意,才讓爺受了驚嚇。”

“起來吧,這和你沒有任何關系。”這群人本就是沖著他來的,平安跟著自己才會有生命危險。

滿屋子的血腥味,仲長舒有些受不了,道,“先出去再說。”

府裏的殺手還在尋找機會要他們性命,仲長舒不能掉於輕心,山莊他並不常來,哪些是新請來的仆人,哪些是原來就在的,他一概不清楚,便道:“今日你查一查這府裏所有人的底細。”

平安起身點頭,道:“那爺您早些休息,奴才派人準備洗澡水。”

一天的舟車勞頓,加上兩人又在竹林做了那樣的事,他早已疲憊不堪,正想著洗個熱水澡,早些休息也好。

便下人帶著他朝浴池走去,而站在他身旁的男人並沒有跟上去,仲長舒知道,他這是在生自己的氣。

自己和他也是需要一些時間靜一靜,便忍住了心中的失落。

平安本以為他會跟著自家爺一起去浴池,便用一種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南戎安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見人已經走遠,道:“我染了一身的血。”

仲長舒在他心中有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擔心自己身上的血會臟了他的身體,就連晚上就寢的時也沒有想著去爬床。

月光淒淒灑灑落在窗欞,印著窗花的影子。

他勾了一縷纏在手指上,看著對面緊閉著窗的房間,不過一會兒沒見,腦子全是那人的影子,想去瞧瞧他。

想不通明明是自己受了欺騙,他還要據理力爭,不過來哄哄自己。

清晨

仲長舒推開房門,看著對面那關著門的房間,正思忖著要不要上前去打聲招呼。

這時從走廊的另一頭迎面又來一個小廝,見著他行了一禮,道:“爺,外面來了賣茶的,您要親自瞧一瞧嗎?”

仲長舒本就是喜茶之人,之前的茶葉多用現代工藝,缺乏了一種韻味兒。

來了這裏,他才算是喝上了好茶,喜歡得緊,便想跟著下人一道出瞧瞧。

思忖了一會,便走到對面去敲門,此時南戎安正枕著手臂躺在床上,聽著敲門聲便一躍而起。

他的門並沒有放上門栓,一推便開。

仲長舒敲了兩下,門便洩了一個縫,瞧著他慌亂地套著衣服,仲長舒牽動嘴角,露出第一抹笑容。

南戎安套了兩下心想是他,也懶得仔細打理,扯上靴子便去開門。

滿心歡喜撲倒他懷裏,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冤家,你昨兒一夜都沒搭理我。”

“你昨晚也一夜沒搭理我。”好在南戎安是個不記仇的,總是在一瞬生氣吃醋,又能在下一瞬與自己和好如初。

小廝從未見過兩人如膠似漆,免不得驚訝起來,南戎安哪裏管的了這些,見他一大早就跟在仲長舒身後,占了自己的位置,心裏又打翻了一壇子醋。

撅著嘴巴,埋怨的道:“昨夜是他在你房裏待了一晚上嗎?”

如此又想到他緊閉著窗和門,心裏又生起一股難受的勁兒,話越發的酸,自問自答,“我就知曉。”

仲長舒想不通他每日腦袋裏都裝的是些什麽東西,道:“山莊裏來了賣茶的,你要一道去嗎?”

“去!”南戎安眼巴巴的點了點頭,這模樣著實嚇到了他身後的小廝。

見過女子同男子撒嬌的,卻從未見過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撒嬌,今日一見還是頭一遭。這畢竟是主人家的私事,聰明的人都選擇閑口不談。

看仲長舒對他的態度,就知曉這客人身份的重量,不敢把人給得罪,上前拱手道:“奴才只是碰巧碰到了爺。”

南戎安又在他懷裏拱了拱,似乎不屑小廝的回答,要仲長舒親口解釋他才會相信。

仲長舒順著他的心意回答道,“好了,莫在旁人面前失了風度。我與他確實是碰巧才見著。”

南戎安又是一副“我知道就是這樣”的樣子看著他,頗有無理取鬧的意味兒指著小廝,“你讓他在門外等你。”

說完便把仲長舒拉進了房內,拉著他的手臂搖了搖,“奴家沒得衣服穿,冤家借一套給奴家。”

他這話一出,仲長舒忍不住用勾住他的下顎調笑道:“若是我不給了?”

“那我便穿你身上這套。”說完便真的要去扯他腰間的帶子,“正好我早就相中了這套。”

仲長舒摸了摸他的臉,語氣寵溺的道:“那讓去小廝去拿?”

南戎安點了點頭,便對門外喊道:“去爺的房間,將他的那套紫色雲袍取來。”

這兩個男人在一間屋裏換衣裳,也不是甚大事兒,但是擱在現在不由得讓人浮想聯翩。

南戎安又到鏡臺前,取了眉筆,道:“昨夜我睡不著,隨手取了一畫本來看,這書上說夫若愛妻定會為她畫眉。”

原來之前夢到的地方竟然是這裏,只是還是缺了什麽,他看著熟悉的鏡臺,那人正拿著銅鏡認真的拿著眉筆在眉毛上描抹。

仲長舒俯下身,手搭在他的肩上,陪他一同欣賞鏡中的人,“回了京,我定找一畫師來。”

南戎安從未用眉筆,手上不知輕重,一下用斷了幾根。

仲長舒拿起鏡臺上最後一根眉筆,“你過來一些。”

南戎安聽話的朝他邊上挪了挪,閉著眼睛。

眉如山河,一眉一筆成斟酌。

他一手拿著帕子,一手拿著眉筆,落下一筆,又用帕子擦去。

小廝推門送了衣裳,又悄然無聲的離去,怕擾了屋裏的寂靜。

陡然南戎安睜開眼睛,問道:“冤家畫好了?”

眉筆一折,他眉上沒有落下一點墨跡,南戎安有些可惜的道:“那今日是畫不了了。”

仲長舒拿過銅鏡,“畫好了。”

南戎安臉上重新露出笑容,驚喜的拉過銅鏡,對著鏡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似怎麽也看不夠,道:“冤家,真好看,我好喜歡。”

“喜歡便好。”仲長舒將地上折斷的眉筆撿起,放在鏡臺上。

“真的好看。”他拿起鏡子,推開窗子,對著光線瞧鏡子裏的模樣。

看著他歡喜的模樣,仲長舒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兒,帶著苦澀又帶著甜。

“冤家,明日還能替奴家描眉嗎?”南戎安擡起手腕,想將手指落在眉上,卻又怕擦掉他留下的痕跡,露出苦惱的模樣。

“好。”仲長舒心中生出一股滿足,自己雖是騙了他,終究是一句善意的謊言。

南戎安又跑到鏡臺上去拿木梳,塞到他的手裏,往木椅上一坐,道:“冤家,你快過來幫奴家梳梳頭呀!”

他看著手裏的梳子,一個淺淺的笑容展現在他的臉上,挽了挽衣袖朝他走去。

南戎安的頭發與他一般長,每日都是仲長舒幫他打理。

喜歡這樣的清晨,同時他也相信以後有很多這樣的清晨。

木梳到了發尾,發絲在他手心纏繞。

萬千青絲,萬千喜愛。

等兩人弄完,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仲長舒讓小廝賣茶的人留在山莊。

賣茶的人就住在山腳下,有一片茶園,得了他的一頓飯,茶家邀請道:“來年采茶,公子可要來一同玩耍一番。”

南戎安沒見過采茶,拉了拉他的衣袖,“明年咱們一起去。”

仲長舒點了點頭,自知明年采茶定是等不到了。

賣茶人一走,仲長舒便去清府裏人的底細。

南戎安整日捧著一本有些年頭的書如癡如醉,山莊的人都在議論著他是二皇子的謀士,精通天文地理,無所不能。

這話穿山越嶺穿到了暗殺不成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耳朵裏,成了他們的心頭大患。

皇帝早已駕崩,礙於大皇子兵權還未到手,所以一直沒有公布於天下。

遺詔上仲長舒的封地在南方,南方是個富饒地,直接割走了大皇子身上的一塊肉。

幸好,他帶著南戎安離開去了山莊好讓自己有機會的走。

兩人在山莊並沒住多久到,皇宮裏傳來消息,皇帝駕崩了。

聖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皇位傳給大皇子。

皇宮裏哭聲一片,多是女人的哭聲,可憐自己如花的年紀,卻要去陪葬。

仲長舒和眾皇子一同跪在殿下,聽著老太監宣讀遺詔,三個皇子中只有大皇子在哭,他是因為對皇帝真的沒有感情落不下一滴淚,而三皇子是卻是心有不甘。

他是頭一回見到三皇子,也就是岸琛,兩人不同之處,三皇子眉宇間是一道永遠解不開的鎖。

待在府上的時候,平安便跑著過來告訴他,“王爺昨個夜裏,奴才在您房間發現了一個賊人。”

仲長舒一聽便知道他這又是和南戎安吵架了,道:“你將他關在哪了?”

平安回答道,“奴才讓人將他關在柴房了。”

“柴房?”仲長舒讓他帶路,怕關久了把人給得罪了,那人生氣起來,可不是一般難搞。

而平安見他走得急,道,“這小人居然敢□□‖的躺在您的床上,不知禮義廉恥。”

“什麽?”仲長舒停下腳步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那現在呢?”

平安回答道:“奴才已經拿了府裏的下人的衣服給他穿上了,只是他滿嘴的胡言。”

仲長舒沒有再問下去,快步的朝柴房走去。

當他打開柴房的那一瞬間,那人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可憐兮兮的道:“冤家,人家害怕。”

雖知道他是在演戲,仲長舒心中還是湧出了一絲懊惱,也怪他走的急,尋了幾箱子書把他留在山莊了,誰知道他會這麽不老實自己跑下山了。

“你這小人,還對我家爺這般無理。”平安將劍橫在了他的面前。

“冤家……”南戎安露出害怕的模樣,讓平安的身子抖了又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平安氣道:“這人連個名都沒有還賴在咱們府上”

“南戎安,南方的南,戎馬一身的戎,安定一生的安。”仲長舒回答著,南戎安本來比他高出一個頭,非得擠進他的懷裏,姿勢有些別扭,他也顧不上平安的反應了,趕緊扶著這個愛演戲的人回房換衣服。

平安在他身後摸了摸腦袋,滿肚子話一句沒有說出口,這憑空出現的一個人,難道真的就是爺以後的伴?

回到臥室,仲長舒找了一套衣服給他,問道:“你這些手段都跟誰學的?”

南戎安由著他給自己扣上扣子,回答道:“皇帝那些美人們。”

仲長舒抽了抽嘴角,換上孝衣,“你在這等著,我去皇宮一趟。”

“奴家也要去。”南戎安在他身上蹭著,耍賴一般。

也虧著他之前已經習慣了,他這種說話的方式,現在聽起來倒也沒什麽不妥,只是在旁人聽來,就有些詭異了。

“我有些事情得去皇宮一趟。”仲長舒扣完他衣服的扣子又給他理了理衣擺。

“我也有事。”他說的一本正經,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有什麽事。

仲長舒又問,“你去能有什麽事?”

“我得去問問皇帝那事,還有別的姿勢沒!”他說的很是嚴肅,卻讓仲長舒鬧了一個大紅臉。

“這種事不能問別人。”仲長舒悉心教導,這種事情讓他說出去那得多尷尬,再說這是古代,一般人是不能接受兩個男子斷袖。

“為何?”南戎安雖活了不少年,但情感當年純白的像個小孩。

“皇帝昨夜仙逝了。”仲長舒解釋道。

他這才妥協,想了想又說,“那我問一問別人。”

這下仲長舒不知道說什麽好,他還是像之前一樣,那麽倔強。

仲長舒想了想,道:“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一本書學習,如何?”

他這才答應,點頭說好。

仲長舒又找來平安道:“先皇駕崩,府裏得盯緊點,莫落了人口舌。”

皇帝駕崩的事情,鬧得滿塵風雨,即將迎來的是一場腥風血雨,南戎安武藝高強,日後就是自家爺的救命稻草,這樣一想,平安只怕把人給得罪了。

但看仲長舒並沒有責罰他的意思,這才把一顆心吞到了肚子裏,“我知道了,王爺。”

仲長舒思忖著,又道:“他平時瘋言瘋語,有些話不必信,也不必回答。”

說到底他還是怕南戎安會找人去問那種事情,平安點頭說好,他才坐上了去皇宮的轎子。

宮裏的氣氛很低,哭聲一片,之前風光的幾位娘娘,再也笑不出來,陪葬的人選已經出來了。

昨夜他已經和三皇子打過照面了,確實如他料想的一樣,岸琛就是三皇子。

之後他不用猜也知道,這天下最後到應當了岸琛手裏。

暗地裏擁護三皇子的人,絕對比明著面兒支持大皇子人多。

今日小殮和大殮,文武百官前來瞻仰皇帝的遺容,每個人都很悲切,還有大臣在抹眼淚。

宮裏的事情都是大皇子在操辦,仲長舒和岸琛行跪拜之禮,岸琛冷眼看了他一眼,道:“怎麽也沒有想到吧,最後得到了皇位的居然是他。”

仲長舒看了他一眼,這還是岸琛第一次同自己說話,“我早已猜到,一直蒙在鼓裏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岸琛冷哼一聲,“你有沒有覺得很不甘心?”

如今的到皇位的是大皇子,他說出這段話已是大逆不道,知人之面不知心,仲長舒不能再用對那個岸琛來態度來對他,“沒有甚不甘心。”

“我很不甘心。”岸琛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燃燒著勢在必得的希望。

接著就是停靈、移靈、出殯、下葬,跟著便是新皇登基,天下大赦。

而這時,仲長舒正著手準備離開京城,自己得到南方的肥肉,新皇早晚會找個理由讓自己離開京城,然後要了自己的性命。

而岸琛的封地在北方,窮山水惡,看來先皇早已知道他的野心,故意將他送到北方蠻荒之地。可是先皇沒有料到的是,他的雖有兵力在京城,而最主要的確是在北方。

鐘鼓聲聲,新皇登基,娶丞相之女,立位皇後。

那也是仲長舒第一次看到阡陌的盛世容顏,而她強顏歡笑站在全國女人向往的地方,卻嘗著全世界最苦的糖。

……

臨行前新皇將他叫到了禦書房,旁敲側擊的問道:“近日朕聽說,朕賞給你的兩位美女不合二弟心意,是二弟心中已有良選嗎?”

他話的意思仲長舒一聽便知道,回答:“皇兄登基,臣弟怎能不思進取,整日施淫?”

皇帝聽完也無法繼續在追問下去,問道:“二弟可有心上人?”

“確實已有。”仲長舒心知若是自己沒有的話,皇帝定會給他賜婚,以便牽制自己的勢力。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皇帝問道,同時也在心中打起了算盤。

仲長舒回答道:“不是什麽千金,只是尋常人家的姑娘。”

聽完他的回答,皇帝的一顆心才回答肚子裏,又同他說了一些往昔的話。

仲長舒還未出了宮門,新皇最信任的大將軍和他打了照面,大將軍拿出一封信明目張膽的交給了他。

等他上了回去的馬車才把封信打開,裏面是岸琛的筆記。

意思很簡單就是在說,他有把握推翻新皇,問他願不願意合作。

問的毫不含蓄加上大將軍今日的做法,可見岸琛的勢力有多大。

回到府上仲長舒便把書信燒掉,命令府裏的人趕緊收拾盡早去封地。

南戎安看著燭臺上的灰燼,染了一指,他活了這麽久,見過很多奪嫡之爭,沒人能逃脫*的網。

他捧著書,坐在仲長舒懷裏,半開玩笑的道:“你想做皇帝嗎?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仲長舒搖頭,左手環著他的腰身,右手拿著茶杯,輕輕的晃動著,“不想。”

“為何?”南戎安不懂,“你千方百計逼著我現身不是想著用我助你得到天下?”

“不是。”仲長舒喝了一口茶,在古代生活絕對比演戲難,一句話錯小命就玩完了,南戎安還不信自己毫無欲念,也在情理之中。

“那是你這是做甚?”南戎安不解,他自認為他看人一向很準,仲長舒對自己一定有所求。

“我要救人。”仲長舒如實的回答,這讓南戎安心中不爽,反手扣著他的下巴,逼問道:“什麽人?”

仲長舒深情款款的看著他,眼中不帶任何虛情假意,“你。”

“我?”南戎安不解,追問道,“救我做甚?”

現在說他聽他也不理解,仲長舒心中有著自己的計劃,“日後你就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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