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姝傷重。

天後向天帝請旨, 天帝特許太子天翊回天宮照顧靈姝。

靈姝已經昏迷了七日了，依然懸著一口氣, 是天帝用一顆長生丹吊著她的命。

天翊趕到雙棲宮。

靈姝躺在床上, 她膚色臘黃，以往嬌嫩飽滿的肌膚已經失去了鮮亮的光澤，連頭發都變得枯柴晦暗。

天翊一下跪在靈姝的床前, 他淚如雨下。

天後心中悲傷，靈姝畢竟是養在她膝下的, 她如何能不疼，天後眼角泛紅, 啞著嗓子說道：“你總算是回來了，還趕的上見姝兒最後一面, 她一直吊著最後一口氣, 怕也是在等你。”

天翊嘴唇顫抖, 他握著靈姝的手伏在床頭, 眼淚止不住的流。

“我知道她傷心, 是我對不住她，是我負了她。”

天翊喃喃說道, 他心中痛苦悔恨, 他當初不該答應娶白無垢的, 既負了靈姝, 也負了白無垢,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母後, 當真沒有辦法了嗎？”

天翊仰頭問，絕望之中依然帶著了絲希望。

天後搖搖頭：“巫司醫說了, 除非有不死心, 可是木族的不死心早已經絕跡了幾萬年。”

不死心……

不死心！？

天翊眼睛一亮, 猛然睜眼！隨即他的眼眸又黯淡，他握緊靈姝的手，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猛地閉上眼睛握緊了雙手。

“母後，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有不死心。”

天翊啞著嗓子說道，他不知道說了什麽，可是明明是他說的，他耳中聽到的每一個字都那樣陌生不可饒恕！

天後楞了一下，她緩緩起身在殿中徘徊了一圈，不停搖頭：“你要用小天孫救靈姝，這、這怎麽可以，那可是小天孫啊！”

天翊緩緩閉上眼睛，眼淚不停往下流。

“母後，我也不願意殺害自己的孩兒，可是孩子還可以再有，靈姝的命只有一條，我知道我對不起太子妃，日後我會再補償她一個孩子的。”

“不可！”

天後也紅了眼眶！

她直覺著不願意，不妥，她不停地搖頭，不停地說道：“不可，不行，小天孫有不死心，這樣的天賦萬年難求，怎麽能、怎麽能殺了他。”

天翊再次看到靈姝，他不由地捏緊手，硬是狠下心腸，他說道：“是我負了靈姝，姝兒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是我和太子妃對不起她，這個孩子有不死心也是冥冥之中天意，來為爹娘還債的。”

“太子，母子連心啊，太子妃怎麽會願意用腹中骨肉的命救靈姝。”

“她，無垢一向識大體，她會懂我的，她會理解我的，將來，我會補償她孩子的。”

天翊一握拳頭，對天後行禮說道：“請母親照顧姝兒。”

“太子！”

天後伸手要阻他！

天翊已經一閃身離開了。

天翊帶著巫司醫前往鬼枯山，白無垢不在鬼枯山，附近的雙赤山有大妖傷人，白無垢帶人去降妖了。

天翊方在營帳中等了一刻鐘，白無垢便回來了，看到他，她顧不上卸仙織甲，急忙上前問道：“天翊，靈側妃怎麽樣了？”

“……”

天翊看到她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心中痛楚，不由地握緊了雙拳。

“她不好，她快要死了。”

“……”

白無垢心中也為他難過，卻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她知道這時候自己無論說什麽都安慰不了他。

天翊聲音發抖，他以為自己講不出口的，可是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清晰，“靈姝傷得太重了，她快要死了，只有不死心才能救她。”

“……”

白無垢站在原地，她先是怔忡地看著天翊，眼中有迷茫，難以置信，然後她慢慢睜大眼睛，她又看旁邊的巫司醫。

她何等冰雪聰明，當即便明白了巫司醫為什麽會在這裏，也明白了天翊的心思。

“……不、不不。”

白無垢不停搖頭，她不停朝後退，然後腳下踉蹌了一步背脊一下撞到了帳柱上，她的心跟著這一撞狠狠地震蕩，然後撕心裂肺一般的絕望痛楚瞬間淹埋了她的心！

那麽堅強的她，第一次失態，第一次顧不上儀態在天翊面前紅了眼睛，眼淚不停往下流。

“太子，你不會的，你不會要用我的骨肉去救靈側妃的，你不會的。”

心中痛到幾乎要窒息，白無垢嘴裏依然不相信，眼中依然含著一絲期待。

巫司醫猛地睜大眼睛！

他到此刻才終於明白太子為什麽要帶他一起來！

小天孫有不死心！太子要用小天孫救靈側妃！

巫司醫額頭冒汗，他臉都白了，站在一旁講不了話來，心中震驚至極！

太子居然要用小天孫救靈側妃！

虎毒尚不食子啊！

“無垢，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我答應你，我們會有很多孩子。”天翊眼眶通紅，他也流了淚，“這個孩子他眼下還沒意識，可是靈姝已經是一條命了。”

“……”

白無垢站在營帳門口，她渾身顫抖，然後猛地閉上眼睛，她抖得那樣厲害，拼盡了全力才壓下下情緒，她嗓子都啞透了，說道：“太子，我們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

她曾經對天翊有情，她真的愛過這個戰神一樣的男人，可是在此刻，所有的情，都沒有了，永遠不會再有。

“太子，我不會用我腹中的孩子，去救靈側妃，你回去別想辦法吧。”

白無垢握緊旁邊的柱子，然後又松開手，她再也沒有看天翊一眼。

“無垢！”

天翊沒想到白無垢會這麽堅決的拒絕！他不由急了，“其實我已經對你動心，所以我才會這般愧疚，這個孩子就當替我們還債了。”

“太子！”

白無垢側過身，她始終不願意看天翊，她決然說道：“太子大可把動的心收回去，無垢並不需要，無垢入天宮為太子妃，自問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四海八荒，未曾負你更未曾負過靈側妃，無垢不曾虧欠旁人，也無需還債，太子不必在我這浪費時間，你走吧。”

——

靈姝忽然傷重，天後身後的六十天族激憤難平，數次上淩霄寶殿討伐白姑射，指責是白姑射在醫治靈姝中動了手腳，更指責太子妃縱妹行兇！

淩霄寶殿上日日吵得不可開交。

眾仙神中都有數，天帝數次偏向木族，天後的族部這是趁機發難，打壓木族。

便在這時，忽然有傳聞傳出，說太子妃腹中小天孫竟有不死心，可救靈姝。

六十四部族長大半族長跪在淩霄寶殿，歌功靈姝父兄滿門忠烈，為天族鞠躬盡瘁，求天帝下旨，用小天孫的不死心救回靈姝，否則六十四天族必定人人心寒。

“究竟是誰傳出去的！”

天後在宮中拍案震怒！

“母後，是我讓人傳的。”

灼華公主一身華貴的宮裝走進殿中，天後吃了一驚，她站起來說道：“竟是你傳出去的，灼華！你這是要做什麽？”

“自然是要用小天孫的命救靈姝妹妹。”灼華一攬袖子坐下淡淡說道。

天後惱怒沖她發作：“你瘋了！那可是小天孫，太子的親子，你的親侄子！”

灼華卻臉色清冷，冷冷說道：“母後糊塗，太子妃威名遠播已然快要壓過太子，太子妃野心勃勃，母後居然看不出其中危機？”

天後坐下來皺眉說道：“你說的什麽意思，太子妃素來懂禮，人也本分，能有什麽危機。”

“母後竟還不明白，太子妃野心大的很，她何止是想取代您，她還想取代太子，執掌天宮，父帝早有意打壓我們六十四天族，所以才偏向太子妃要扶植木族，待木族起勢，母後覺著我們六十四天族還能有風光嗎？所以這個小天孫絕不能留！何止這個小天孫不能留，太子妃日後也絕不能生下天孫！”

“……可是小天孫有不死心，這樣的天賦萬年難求，何等尊貴，他到底是我的孫兒。”

天後依然不舍得。

灼華淡淡一笑，寬慰她說道：“母後，你想要天孫那還不容易，靈姝不易有孕，但是我六十族有的是身體康健的女孩，小天孫必須由我族所出。”

灼華這樣一說天後便明白了，可是她依然不舍得：“與木族通婚可以生下更有天賦的後代，你是知道的。”

“什麽有天賦的後代，木族卑賤如何能與我六十四天族相比。”

灼華冷冷說道：“木族只需要臣伏我們便可，母後，待太子妃取出小天孫入藥，我會讓人熬制藥端與太子妃服下，令她自此絕育，我們才可安心。”

天後心一提，她捏緊手皺眉說道：“倒也不必如此吧？”

灼華卻是一笑：“母後只需想想自己的族人，餘下的事我來辦便可。”

天後閉上眼睛，她不由嘆氣，心頭煩躁，索性也不管了。

天後的飛羽六十四部，原本守著天族西部，卻忽然集兵，日日吵鬧要退兵。

木族。

榕山。

窗外青山遠黛，雲霧繚繞。

天帝一身常服，他背後站在窗前，雙目眺望遠處。

白羽站在他身後，也是一言不發，天帝轉身，他嘆一聲氣：“六十四部蠢蠢欲動，內亂一觸即發，白羽，眼下也沒有旁的法子了，朕不能下這個旨，只得有太子妃自請用腹中胎兒救下靈姝，方才公平了這場風波。”

白羽嘴唇顫抖，他握緊一雙拳頭低眉盯著腳下，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陛下，非如此不可嗎，這樣，不等於是剜太子妃的心嗎？”

“白羽，你知道的，若有他法，朕絕不會來找你開這個口，今日的犧牲，他日朕定會補償你木族，補償太子妃。”

“……”

白羽幾乎要將掌心掐破了。

天帝再次嘆氣說道：“也只能由你勸太子妃了。”

白羽拳頭緩緩松開，他似乎一下蒼老了，看著天帝的背影說道：“陛下當記得太子妃今日的犧牲，記得對木族的承諾。”

天帝回頭看著他說道：“朕從未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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