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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出鎮+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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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興沖沖的整理了所有的陪葬品——總共也沒什麽, 金銀器皿總共也沒幾件, 都帶走, 陶罐子和罐子裏的醬菜蜜餞堅果分贈給其他人, 自己釀的酒送給別人,糧倉裏還有二百斤米,留下一百斤米扛走, 剩下的也送人了。

就連鋤頭都沒輕易放過,鋤頭是鐵做的呢,陪葬品的這個鋤頭當年是全新的, 背起大米,拎著兩大包衣服, 還順手勾起了鋤頭。別的農具可以送人, 但他對鋤頭的感情較深, 當年在宮殿裏還專門建造了房屋, 展示自己過去的農具, 只有鋤頭放在殿後,提醒自己過去的苦難歲月。

小帝鎮中的皇帝有三種,一種是知道自己按照地府這蠻不講理的破法律一定會下地獄, 但自己絕不承認, 就是不想離開。

第二種是自己也說不準,但聽說了鎮外混居, 還得自食其力,唉,讓皇帝自食其力, 還講不講理了?不想和死老百姓混居在一起,討厭居住在小帝鎮中,更不想淪為平民百姓任人魚肉。

第三種則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耐心的等著冥君派車駕來迎自己成為神鬼。

劉裕萬分儉樸,如果不是鐵鍋太沈,而藏愛親不缺鍋,他是真想把竈臺上的鐵鍋和砂鍋也順手帶走。帶不動了。

劉曜看著形如駱駝的本家:“沒必要,真沒必要。要不然你再回來一趟?”

劉裕擺了擺鋤頭:“誰還想回這破地方。當了六十多年老光棍,我可夠了。”

旁邊的鬼差實在看不下去了,分別抱起鍋,還接過他的鋤頭:“我們幫你那點吧我的天,自從死後就沒見有人這麽能幹過。”一百斤還沒去殼的米裝了四個布袋,看著可比他大!

走到邊緣處,他實在很想炫耀:我要和我老婆睡覺去了!你們這群蠢貨就繼續當光棍吧,哈哈哈哈,就算你們能出去,老婆也跑了。

蕭道成也得到了一罐酒,他感慨頗多,送劉裕到壁壘邊緣,凝望許久。創立宋國的先帝陛下是他兒時、青年時最崇拜的人,就連儉樸的行為也受其影響,誰能想到自己這漫長的一生,從強盛廉明的宋朝開始,到親手結束宋朝。崇拜劉裕和殺他子孫並不矛盾。只是在此之後,整個帝鎮中再也沒有和自己一樣儉樸的人了。

“你小心吧,這酒裏說不定下了毒。”

蕭道成舔了舔剛長出來的牙,心說不會的,我們常常趁夜色悄悄摸在一起,狠狠的打一架。

拓跋濬和馮有手挽手目送他遠去,也頗為感慨:“雖是國破家亡,他們卻能在死後團圓。”“是啊,我來的時候好,祖先們打下了半座江山,我留在這裏也不會被欺負。”

拓跋氏的祖先們表示非常高興。

其他等著皇後來看望自己的皇帝也在回憶自己的前半生,如果沒有足夠的記憶讓他們確定自己接近於聖人,還真不敢輕易申請受審出去。皇帝們的驕傲在互相的攻擊蔑視中磨礪掉很多,他們像滾筒中數十顆尖銳鋒利的寶石一樣,互相撞擊,終於撞到了圓潤光滑。

他們不知道,即便窮兵黷武如某某人,名聲不好如劉驁、劉欣,現在的狀態也很好。

劉義符和劉義隆、劉駿在暗暗的慶幸祖宗走了之後自己終於不用挨打了!

劉義符忽然覺得不太對勁,我高興什麽?我就是被他們殺的!我怎麽能高興呢?

圍觀群眾很有耐心,等到劉義隆劉駿父子把劉義符毆打了一頓——劉義隆早就想揍他大哥了,以前父親不讓,只能忍著,現在嘿嘿。

出了小帝鎮走不多遠,就到了河邊。

“上船,我們送你過去。”

劉裕以人間的經驗說:“這樣的小船難以承載五個人的分量。”人掉河裏不要緊,糧食不能落水。

“鬼沒有分量啊,只有你帶的東西有重量。這船雖不大,承載一百多斤的東西還行。”

劉裕坐在自己的糧食袋上,兩個鍋擱在旁邊,鬼卒抓著長長的竹篙輕輕一點,船向前行:“這船平時走著和空船差不多,可快了。你看吃水線,過去都很淺的。”

木船邊緣常年被水浸泡的地方與木質的顏色不同,稍微有點臟,是天然的吃水線。劉裕探頭往下看了看:“鬼魂都很輕嗎?”

“是啊,輕的不得了。可以拿秤稱。”

“胖鬼和瘦鬼的重量相等。”一位鬼差的聲音是女人,身材很健碩,啪啪的拍著大腿,高興極了:“我現在特愛抓小姑娘們和我一起上蹺蹺板。”

劉裕對此無所謂,只想知道一件事:“地府的景色有些荒蕪。這些良田就這樣荒廢?”

什麽叫良田?河邊,不是沙子,沒有石頭,這就是良田了!

“地府比你想象的更大,這裏尚在大小帝鎮的範圍之內,不讓百姓逗留,再往外就好了。”

果然再往前走了幾裏路,就能看到兩岸有房舍農田,也有牛。

小孩子騎在牛背上吹著笛子,一對夫妻笑瞇瞇的牽著手,挽著一個籃子,看起來是和樂的一家三口。有一些小孩,想要自謀生路,把自己賣給人家當兒子,既讓那些生前沒有兒女的年輕人或夫妻有滿足的機會,自己也有一個家。

穿過了通往帝鎮的窄小河道之後,並入寬闊的水渠中,這裏能容納十幾條船並排來往穿梭,因為用船篙而不是船槳,省卻了很多地方。行船的人想要掉頭也容易,只要人轉身即可,小船不必調轉方向。

劉裕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迎面過來一艘和自己坐的小船差不多大的船上,承了滿滿一船模模糊糊的鬼影,足有幾十人,還有四名鬼差擠在船上。“這是要押去受審的人?”

“不是,這些是要送到都城放下的平民百姓。看他們手上沒有鐐銬。”

“地府審人的功罪,都要拖延幾十年再做?”

校尉有些不好意思:“不不不,普通人快著呢,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不好輕易判斷。至於君王,都要在亡國之後再下定論。”對別人閻君是真忘了,對你就忘了幾年。

“審定的標準是什麽?是個人的好惡,還是《陰律》?”

“當然是陰律。”鬼卒大肆吹捧了一下地府的行政體系,現在又輕松又可靠!

正說這話呢,交錯的船只上扔過來一個荷葉包,並且大叫一聲:“兒子~”

鬼差笑瞇瞇的沖父親揮手,拿起來一聞就知道,荷葉包裏是一包豬頭肉。

一路上問了許多事,船行過都城時,看到這城池平平無奇,只是道路寬廣,路上鬼影熙熙攘攘,橋很結實。

沿河前行,看到城外有一片雕塑,其中有兩尊栩栩如生的雕塑,被果女環繞,中間的大胖子一臉傻子的跳舞,栩栩如生。是劉彧啊!另一個瘦一點的相比就是最後一個混蛋兒子。

過了主城繼續向北行,不到百裏就停了船,這裏有個鎮子,河渠向內挖了一些,有專門的碼頭。

“尊夫人就住在這裏,因為為人謹慎可親,在負責監督紡織。”

婦女服役大多不是開鑿石頭和修路這樣的體力活,而是很多瑣碎累人的東西,譬如削箭桿,切碎制紙的原材料、種亞麻紡線、種香料草藥。可以選擇上繳足夠多的布匹或衣服鞋襪,負責監督、計數和質檢的人算是底層官吏。

校尉聽了閻君的囑咐,自己也聽說過,在劉裕生前國家還挺好的,難得的有了喘息之機。對他格外的尊重,也很熱心,抱著鍋向路人打聽她具體住在哪裏。

劉裕興沖沖的走了過去,院門不算太高大,這裏民風很好的樣子,家家戶戶都開著門。這裏也像是藏愛親居住的院落,幹凈整潔,竈臺雖然有些發黑,卻沒有多少灰塵。水缸裏的水是滿的,房前種了一些白菜蘿蔔和蔥蒜,屋後的架子上搭著洗好的衣服。屋裏屋外都沒有人,東西都放下之後,他本想幹點什麽,看柴火整整齊齊的堆在柴房中,順手把抗來的一百斤糧食也扔柴房裏。

只是這房子漏頂,剛準備上房給補好,又想起來這裏不會下雨。油燈中有半盞燈油,米罐裏還有半罐子新米,屋內的織機上一匹素色的綢子正織了一半,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擱在笸籮裏,針就插在衣服上,伸手去拿的時候紮的好疼。

她的妝臺上只有梳子和木簪,幾條素色的發帶,顯然無心打扮。

隔壁的小婦人高聲問:“餵,那老漢,你去女人屋裏幹什麽?”

劉裕:“我是她丈夫。”

“什麽?她真的有丈夫?你死的可夠慢的。”

劉裕心中疑惑,隨即反應過來,藏愛親素來低調樸實,大概沒告訴其他人,她的丈夫是皇帝。

相鄰幾家的人都湊了出來:“唉?她丈夫很了不起呢。”

“聽說是一位大英雄?”

“聽說還長得很英武?”

“聽說的都不可靠,但藏妹子的祭品可真多啊!我在地府活了二百年,除了關將軍之外,沒見過別人有那麽多祭品。”

劉裕年輕時性格暴烈,到老了,到死後略柔和了一些,也沒到與人閑談的地步。

問她們妻子去了何方,不答,就不欲多言,進屋關上門,展開包裹,拿出藏愛親送去的衣服。

衣服鞋子都是全新的,還沒穿過。

藏愛親歸來時,看一路上都有人擠眉弄眼,而那些單身男子臉上都露出了無限遺憾的神色,她心中一動,挎著竹籃快步回到家中。推開院門,院子裏有淩亂的腳印,竈臺上還多了兩個鍋?鍋?

進屋去,看到穿著素色真絲衣服的丈夫,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手裏拿著筆,眼前的紙上寫了兩句詩。

“寄奴??”

“大姐!你去了哪裏?我沒地兒找你,只能在家等著!等的我開始寫詩。”劉裕一把抱住久別重逢的妻子,從後腦勺摸到後腰,門沒關,只好又摸回後腦勺,緊緊的抱了抱:“我總算能摸著你了。鬼和鬼抱起來沒什麽不一樣,味道也沒變!”深吸一口氣。

“我就知道,我們定能團圓。”藏愛親笑了起來:“你今兒穿的可真俊。以前沒見過你這樣俊。”

“你難得做了些真絲的衣裳給我,以前都是麻布。死後比生前富裕嗎?”節儉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兩口子都很簡樸。藏愛親現在就穿了一身淺粉色的葛布長袍,草紅花和茜草染出來的顏色非常柔和。

藏愛親養蠶織布是為了排遣寂寞,真要效率和賺錢就直接用亞麻或棉花來紡線織布:“時間長,慢慢攢出來的。我回來晚了……”

劉裕看她要哭出來,立刻改口:“不晚,我才寫了兩句詩。”對,一下午就寫了兩句。

幽魂歸歧路,終於同船度。

這個韻不好壓,而且再往下寫也不好聽,能寫什麽呢?終於見到妻子,想抱著她一夜不撒手?這只能做,不適合寫在詩裏……除非寫成‘終夜互悲訴’?

藏愛親只是喜極而泣,去蒸了一桶飯,把好吃的東西都翻出來:“你去剝兩顆蒜,咱們炒臘肉吃。”

很快就置辦了幾道肉菜,一份蒓菜湯,劉裕捏著滾燙的飯桶趕緊從鍋裏轉移到桌上。

一人捧了一大碗米飯。藏愛親遞筷子給他:“敞開了吃!現在吃飯不用算著年景。也不用擔心肉,別人家沒有肉吃,咱們有,那些祭品我吃不完,大多做成臘味存著,等你來一起吃。一個人吃飯太沒意思了。”

藏愛親還好些,左鄰右舍過年時會聚在一起慶祝新年,人間稱為社火,不分男女老少一同歡慶,各家帶了美味前去交換,有城裏出來表演的雜百戲,還有賣各種糖的人。

小帝鎮中沒有娛樂活動,更不過年,祭品什麽樣就怎麽吃。有些味道好,有些味道寡淡,就湊合拌一拌。

“好!好極了!這比山珍海味都好吃。”其實劉裕當了皇帝也沒吃山珍海味。

二人吃的碗盤和飯桶幾乎不用刷,進屋去說話。

藏愛親急著給他講地府的情形,很安全機會也很多,最妥當的路線莫過於先當鬼差,然後升什長、校尉,最終往都尉的位置上努力,都尉和郡城隍平級,可以互相轉換。“聽說閻君的繼任者會從郡城隍中選拔。現在其中一位閻君就是。”

劉裕顧不得詢問到底有多少閻君、怎麽不傳給他兒子?急著問她這些年到底生活的怎麽樣。

二人搶著說話,劉裕差點急了。

藏愛親原本試著做一點小買賣,沒怎麽賠錢,也沒怎麽賺錢,祭品也舍不得賣,就以織布制衣為生,賺的比做買賣時多!最近也到了服役的時候,因為小有一點威望,就負責了一點小事。今天京城就是拿了自己新織好的一匹彩色條紋布去賣。

條紋或格子的布不是一條條染出來的,可以染絲,染好有顏色的絲線排在織機上時,按照淺紫二十根、白色二十根的比例去排列,再用純色的線去織,如此經緯交錯,得到的就是寬窄相同的條紋布。條紋雖多,是否雅致卻全憑織布者的審美觀來看,有些人織的條紋寬窄不一,顏色不一,雖然絢爛但不夠美麗。

迫不及待的開始互盤,鬼魂未經修行,就沒有不可描述。

二人耳鬢廝磨了一會,都有些沮喪。

劉裕忽然說:“別難過,就當咱們都活著,活到現在足有百歲。那些古稀之年的夫妻依然恩愛,還能幹什麽?我不信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還能幹的動。”

藏愛親剛準備告訴他,可以通過工作得到修行法門,既然他不為此難過那可太好了!現在吃穿不愁,何必分離。過兩年再說吧,難得相守。

小帝鎮中,等兄弟二人同室操戈兩敗俱傷之後,熱心人士前去勸架,並且搶劫了劉義符這些年的經商所得,還有他剩餘的貨物。不知道這小子怎麽會那麽傻,他怎麽會相信人與人之間公平合理的買賣,人們對於想要卻買不到的東西,除了加價之外還可以明搶啊。

劉裕算到了子孫們很有可能被搶掠一空,但他不在意,他可不想為了保護兒孫耽誤自己和皇後團圓。國家都滅了,這些不肖子孫,別何必再問他們的生死。

與妻子纏綿了兩個多月,天天湊在一起說話,終於把積累的話差不多說完了,耐不住想出去走走,看看被人稱讚的地府是什麽模樣。

“我陪你去。”

“不用,我不會迷路。”

藏愛親心說那可未必,地府的水渠四通八達,鬼魂走路又不覺得累,怕你不知不覺的入迷了,走的太遠,找不回來。或是被人吸引過去了:“我想買點沈重的東西。船只是官吏用的,咱們只能走路。”

“你別急,讓我和你呆一年,我就去努力,生前沒能讓你當上皇後,死後總會封妻蔭子。”藏愛親是追封的皇後。

對於農民來說,為了趕集走幾十裏地真不算什麽,死後走路更輕盈,不論走多遠都不會腿腳酸疼。二人一路走向都城,寬大硬實的夯土道路,所有的路岔口都樹了木牌。

劉裕問:“鬼魂都識字?”生前不識字的人死後就識字了?

“那倒不是,前段時間忽然開始推行識字,也不要錢,叫百姓們都去認識一千個字。一開始人們都不願意去,讀書人也不願意教農民識字。那些個大人多有辦法,一邊威脅書生說不教農民識字,就把他們的勞役改成去陰山背後挖石頭,以後永遠不許聽孔孟授課。一邊又和農民說,認夠一千字個常用的字可以免十年勞役。”

劉裕暗暗的點頭,好嘛,我是任用寒門子弟,地府這是強行制造寒門子弟啊。厲害厲害。服勞役這件事確實是個籠頭,讓書生服役就是教人認字其實也行。

“你認得劉智容麽?”

“不認得。那是誰?”

“蕭道成的妻子。”

“啊?你找她做什麽呢?”我的丈夫一定不屑於報覆一個孤身女子。

劉裕笑了笑:“知道的多一點,比知道的少好。”

“那倒是很容易找到,即便皇後不說自己的身份,讀過書的人也能從祭品的豐厚程度中看出來。只要打聽那些祭品最多的女人,就是各家的太後、皇後、太妃、王妃。或是某位德行昭著的婦人。”

走到都城門口時,特意繞道過去看了看沙雕,沙雕旁邊還留著大片空地,有無數推車挑擔的小商販,賣吃的,賣器皿,賣布料衣服鞋襪,賣各種銅器錫器,木雕草編,香囊絲線,胭脂水粉,和趕集一樣熱鬧。豎起牌子:不許蓋房,給昏君留著地。

劉裕的註意力被城墻上貼的大大小小的告示吸引了註意力,駐足觀看許久。

最大幅的字龍飛鳳舞,如同石碑一樣高大,寫了閻君的新政,從原先簡單粗暴的一刀切,經過商榷,改成了更為柔和精細的細則【2】。

還有把整本《陰律》縮減成順口溜貼在墻上。

《陰律》最新修訂版完成印刷,城東福來書館率先發售。匠作監招募會蓋吊腳竹樓的工匠。還有各地獄招人的標語,那上面描繪的極好,叫人難以置信。三名典農中郎將去投胎了,留下了三個名額,希望有生前有經驗的人前去應征。

幾個鬼卒坐在城門口,左手麥芽糖,右手捧著一本書,在鬧市中學習。

藏愛親說:“我本想去蜃樓地獄尋一個差事,那地方要悍勇的人,還不好請假。”獄卒工作不忙,環境好,但每年的假期極少。

進了城去又在繁華富饒更勝建康(晉、宋、齊三代都城)的街道上看了看,是一派欣欣向榮,安靜祥和的模樣。當街的賣藝的歌女雖被圍觀調戲,卻沒有強搶的,閑漢們口花花一陣子丟下錢就走了。

走到閻君殿前的大街上,劉裕有些驚詫:“這就是王宮?”居然有皇帝比我還節儉?

“是啊。現在正在蓋新宮呢,聽說要平地起高山,我想不明白。”

過去一看便知,在廣闊的平原上,烏壓壓的群眾齊刷刷的仰起頭看著上方,不分貧富男女,全都陷入了茫然和驚懼崇拜中。

閻君殿坐北朝南,過去身後北方是往生池,現在這方圓數十裏的大湖被神仙們施展法術,平移出去二十裏地,連著軍營也一塊移動過去了。

要在地府平地起山巒,不是人力所能為。

對這塊地施加一些神奇覆雜的法術,像在大面團上抓起一塊一樣,讓其中的主峰拔地而起,真是拔地而起,一根數百丈高,形如筍子就是光滑一點的山一點點的被人從地下拔了出來,太圓潤了,像個被搓成條的黑面團立起來。

青石山中的隱士和自己覺得自己手藝不錯還會禦風的官員們,都尉、城隍、校尉、判官和其他神鬼蜂擁而上,拿著巨大的船槳和長刀當雕刻刀,肆意的大面積雕刻這柔軟的山石。

這時候匠作監的工匠們反倒不行了,他們飛不起來。

在一群沈默、目瞪口呆、被閻君神仙實力折服的無知信徒和曾經抱有幻想現在幻想破碎的門閥之中。

只有一個美人嬌俏的說:“這才是力拔山兮氣蓋世吶。”

項羽無奈的點點頭,並且懷疑自己當初得意什麽?

就像幾百只小蜜蜂圍繞鮮花一樣,很快就把這山雕琢的崎嶇不平,除了禿之外真的很像險峰。

山被削的小了不少,開始拿起草種撒在上面,把各種花籽和樹苗插在泥土中。

然後山變了,伴隨著那閃爍的光芒盤旋環繞著這座山,山上有一多半變成了石頭,只有表層和種了樹的地方保留著泥土的狀態。

白發閻君飄了上去,攀山而上,拿出一顆比他還大的珠子掛在山巔。巨大的圓球立刻放出耀眼的光芒,如日光,有些耀眼。照破了地府長久以來那昏沈暗淡的天色,璀璨的光芒照耀下去,先照在山下的平原上,這是新的閻君宮的地址。

陽光普照,萬民激動的叩拜。

只有閻君和諸子百家、少量的人知道,地府從此以後不再是過去那清貧可親的狀態,經過幾百年的和禮法的抗衡,地府終於為了長治久安,無可奈何的走上了高高在上的丹陛,以此順應民心。

閻君被萬民叩拜,心中暗罵:[一群傻子。]

[我想罵孔子但我罵不過他。]

[老婆要住在屋後啦嘿嘿嘿]

[有個天池戲水確實不錯。]

劉裕驚的目瞪口呆:“我得抓緊時間。”如此強大,如此耀眼,必須盡快成為其中一員。當年為臣多年,當皇帝就兩年,心態好。

現在大地上就聳立著這樣一顆山峰,威嚴,還有點可笑。

但很快就好了,山神們可以抽取山中的陰氣,這些陰氣過去會被投入陰山背後慢慢消滅,而現在,這些山中的陰氣被固定在地上,就會逐漸形成和人間的山峰一模一樣的形狀,緩緩的凝結成實體。

這片平原上開始種樹,就在這裏種,等長成參天大樹再砍掉蓋宮殿,省時省力。

按照匠人們的清單,要種上制棕刷的棕樹,制漆的漆樹。

宮殿的門、窗、房梁要用不同的木料,都依次種出來。

楠木,松柏樹,杉木,桃木,各種各樣的木頭。

劉裕以敏銳的直覺搶下了管理這片山林的工作,他拿出他的人生履歷來,無人能與之爭鋒。

閻君們也立刻同意。

甚至被他這種熱愛工作同時不挑三揀四的作風感動了,給他的俸祿定檔比計劃中高了一些。

藏愛親:“為什麽?我以為你想去當典農中郎將?”

“負責屯田的工作雖然重要,我更想了解這些事。閻君的神力,神仙們的來源……”一切都想知道!既然地府民風淳樸,山林就沒什麽危害。一邊是屯兵之所,一邊是閻君殿後的城門,還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嗎?

的確很好,等到蕭道成的兒子齊武帝蕭賾死下來的時候,劉裕對整個地府的情況了若指掌。

因為這只是三年後。

作者有話要說: 【1】幽魂歸歧路,終於同船度。室內桃花駐,終夜互悲訴。——我寫的我寫的!因為第三句不好就沒用。想了半天,合適的詩都穿越……

【2】閻君的新政,寫在文裏有抄襲的嫌疑,我貼這兒了:

網友: 藍夢 評論: 《皇帝們的死後生活》 打分:2 發表時間:2019-10-11 19:12:31 所評章節:187

閻君問題。你只說皇帝勾結世家就不能當閻君,這規矩絕對不能這麽定,因為世家的存在本身不違法,政治要穩定,皇帝不能完全不與世家或其他權貴合作,甚至還有皇家本就出自世家的(河內司馬,蘭陵蕭氏)。還有世家子本身,那麽大的世家總生得出幾個沒享受過待遇也看不慣世家風氣的孩子,你要一刀切麽?

而且土地兼並和家世論人、堵塞上升通道這事不止世家在幹,要禁不能只禁世家。軍功貴族、宗室外戚、宗教人士、其他官員、明清舉人難道沒幹?要禁一起禁!

應該規定的是:1凡是親身參與過或支持助長非法土地兼並、逃稅和隱匿人口的不許晉升閻君;2凡是親身參與過或支持助長憑出身而不是能力授予實職的不許晉升閻君。

1,親身參與過,家裏有隱田、藏匿人口或協助隱田藏匿人口的都算,不管是世家還是將來允許掛靠田地的舉人,或者放高利貸收地契還私自剃度的佛寺主持,以及對此提供幫助的官員、皇帝。

2,例如頒布以家世受實職官的元宏,例如給官員下評語只看家世徹底堵塞上升通道的考評官員。授予虛職、爵位是可以的,那是其家人的功勞,但實職不能亂授予。沒有官員入職考核不好區分的年代比如漢代,就看這個出身高的人做這個實職能不能稱職。漢武帝用李廣利不稱職,李廣利只憑外戚出身當實職,他就不能做閻君。

我沒提合法土地兼並,因為我認為授予功臣土地、雙方心甘情願的等值土地買賣是理所應當的。

地府義務教育和法規有辦法的。

1.每月一次在各城門口,法術廣播白話文地府法規(時常有增添修改)

2.新鬼受審之後不投胎也不下地獄的,入夢也好灌頂也好,通通灌入當前最基礎行政、法規

3.法術錄像基礎文字教育(千字文出自南朝梁),基礎數學和法制各種地府認可的大賢授課找個地方輪流播放唄。

【3】元宏真能活,一個人幾乎活過了整個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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