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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 兇(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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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蘭芽便遞牌子進宮求見皇帝。

聽聞蘭芽對袁家一案這樣快就有了進展,皇帝也是一怔:“此案遠在遼東,朕本以為較之秦家昭雪,會更多費些時日,卻沒想到看來仿佛倒比秦家的昭雪更容易些。”

蘭芽眸色清淡:“袁家的案子難得不在內裏周折,難得不過是天高水遠,且袁家滿門不知埋骨何處。袁家的劫殺發生在我大明與女真交界的山林地帶,賭我大明朝廷不會派人去查;且兇手殺人之後直接將屍骨就地掩埋,以為從此真相將永深埋地下,再無重見天日之機。”

“豈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當時並未能殺死袁家所有人,尚留有袁國忠將軍的公子袁星野僥幸逃生。袁星野雖則當時年少,卻也刻骨銘心地記住了發生劫案的地點,所以此番順利帶人將袁家遺骨掘出,得以押送進京,交給奴儕的西廠和刑部大仵作共同查驗。袁家忠良雖已故去多年,可是他們的遺骨依舊會說話。塵封多年的隱秘,早晚會大白於天下。”

皇帝也是滿面沈肅:“蘭卿,西廠與刑部仵作驗骨,都查到了什麽?”

蘭芽呈上她親筆勾畫記錄下來的刀痕斷面恍。

“皇上請看,當年的兇徒出手狠辣,刀痕深可入骨。從這骨頭上直直的刀口可見兇徒下刀堅決,毫不留情。兇徒們的目的簡單直接,就是要袁家人的命。必定是勢不兩立的仇恨,才會如此痛下殺手。”

“而經過刃口的比對,奴儕也找到了當年殺死袁家人的兇器。”

皇帝接過那些圖形來看,畫面呈現的刀口與對應的刀刃,倒也叫皇帝不甚驚訝。

“蘭卿,朕看出袁家枯骨之上的刀痕多為馬刀造成。而這種馬刀,多是馬上民族使用。而朕也曾收到過稟報,說袁家是死於韃子仇家的劫殺。如此看來,當年的稟報倒也與事實相符。”

蘭芽淡淡一笑:“看似是如此。袁家數代為大明鎮守遼東,成為九邊屏障之首,所以無論是草原還是女真,對袁家都十分忌憚。這些年的兵戎相見裏也難免結下仇恨,所以此說看上去合情合理。”

皇帝微微瞇眼:“聽蘭卿的語氣,仿佛事實並非這般?”

蘭芽點頭:“皇上聖明。”

皇帝招手:“蘭卿啊,平身,到朕近前來。”

蘭芽謝恩起身,走到禦書案前,伸手點指畫上的骨頭:“皇上請看,這些被韃子馬刀砍過的部位,多是何處?”

皇帝瞇眼細看:“多是四肢。”

“正是。雖則四肢受傷,流血過多也可致人死命,但是這種死法無疑是比較慢的,不符合兇徒滿懷仇恨、兇狠嗜殺的性格。皇上請試想,這些枯骨來自袁家滿門,縱然也有袁國忠將軍這樣的武將,但是更多的只是老弱婦孺而已。對於老弱婦孺,兇徒自然有更迅速的殺人法,可以一刀致命,而婦孺根本就無力反抗,他們又何必費事在婦孺的四肢上留下這麽多深深的刀痕?這豈不是白費力氣?”

皇帝也鎖眉思忖,點頭:“沒錯。完全可以刀刃割喉,或者刀刺心臟。”

蘭芽點頭:“所以這些留在老弱婦孺四肢骨頭上的深刻刀痕,不過是欲蓋彌彰。”

皇帝便也一瞇眼:“他們想掩蓋什麽?”

“掩蓋真正造成致命的兇器。四肢留下大片的馬刀刀痕,讓人誤以為是是用馬刀的人殺人!”

蘭芽說著將另外幾幅圖抽上來指給皇帝看:“皇上請看,這幾幅都是頸骨的圖影。從頸骨的粗細可見男女老幼皆有。這上面的刀痕多為一刀致命,可是刀痕斷面顯示所用的刀刃卻並非馬刀!”

皇帝也是善畫之人,此時目光掃過,心下便也已然是一驚!

那劈入頸骨導致斃命的刀痕——竟然對應的是繡春刀!

繡春刀為大明錦衣衛專用刀具,旁人不敢仿用;且東廠西廠的校尉也皆由錦衣衛充任,所以幾乎可以說這些真正殺死袁家老弱婦孺的,竟然不是所謂的韃子,而是大明的廠衛!

這話蘭芽沒有再直接揭開,可看皇上的神色,便知道皇上已然自行得出了答案。

蘭芽便接著往下說:“奴儕與大仵作驗骨,並非只驗了刀痕,還驗了骨中殘留物。從中,驗出了毒物。”

皇帝又是一怔:“既然是半路劫殺,骨頭裏怎麽還會有毒?”

蘭芽將骨頭驗毒的情形也給皇帝一一攤開,繼而幽然輕嘆:“從骨頭上刀痕斷面上的驗毒結果可知,毒是死者生前就已經攝入體內,而並非是刀刃上淬了毒而留在骨頭上的。也就是說,有人想要袁家死,而且必須要死。可是袁家畢竟是武將出身,袁將軍多年威名赫赫,於是那些人擔心袁將軍在路上會做強力抵抗,那些人未必能夠順利殺死袁家所有人,所以在袁家啟程之前,讓袁家人中了毒。”

“算好了時辰,才送袁家人上路。待得袁家人走到預定地點,劫殺人出現,袁家人身上的毒也正好發作,所以袁家人盡管出身武將,卻也骨軟筋酥,無力抵抗。一代名將袁將軍

tang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兒老小被斬殺於眼前,他卻都無法救護。”

這樣慘烈的場面,一閉眼,仿佛就在眼前。皇帝的面色也是一變:“蘭卿,如你所說,你以為是誰給他們下的毒?!”

蘭芽雙眼都是清冷,面色如冰:“袁家人多年征戰沙場,武將天生的警惕又豈是誰人都能輕易騙過?況且彼時袁將軍縱然解職,可是當時鎮守遼東的都是袁家的子弟兵,十萬之眾。若是下毒的人稍不小心,便可能失手而激起遼東的兵變。所以奴儕思來想去,能安穩下毒的機會唯有一個。”

“是什麽?”皇帝急問。

蘭芽深深吸口氣:“那自然是朝廷頒賜下的送行酒。”

袁國忠被解職,自請全家老小回老家去,按著朝廷一貫的做法,自然有官員送上送行的酒。因這酒是朝廷頒下的,又是當時新上任的官員親自作陪,以袁家忠烈之心自然不會抗拒,也自然不疑有他。

“而對下毒的人來說,反正袁家在路上也會遇到劫殺,到時候屍骨都找不見了,下毒一事便從此塵封,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到時候若是朝廷問起來,只需將罪責都推在韃子身上,也就順理成章,一了百了。”

皇帝砰地一拳砸在書案上,緊閉雙眼良久,才從牙縫兒裏說:“蘭卿,如你所說,這個下毒的人便是朕派去遼東的官員。而路上劫殺的,則是——朕的廠衛校尉?”

蘭芽點頭:“奴儕的推論結果正是如此。可是這只是推斷,若要真憑實據只能刑問當時的官員。所以此事還要先請皇上的示下,是否允許奴儕興此牢獄?”

皇帝微微皺眉。

“蘭卿,且先與朕說說你心中的那個名單。”

蘭芽聞言苦笑一聲:“皇上的心思,奴儕也能明白。皇上是天下仁君,自然不願輕易興大獄、刑朝臣。不瞞皇上,奴儕自己也不願。因為稍有不慎,便又是朝堂上下滔天的罵名。所以這件事原本有個更好的解決辦法,只可惜,那個關鍵的人物卻在幾年之前就早早地死了。”

“誰?”皇帝也是一楞。

“回皇上:馮谷。”蘭芽面上清冷,別無表情:“奴儕已經問過袁星野與遼東官員,確認當年主持袁國忠送行宴會的人,正是當時任遼東監軍的司禮監內官馮谷。如此說來,那毒他必定是心知肚明。如果他此時還活著,當然一問就都明白了。可惜幾年之前,他已經被有先見之明的人給除掉了。”

蘭芽說著苦笑:“想來也覺諷刺。當年馮谷一案還是奴儕辦的,也因為那一案而有幸走入乾清宮來拜見了皇上。可是彼時年幼,哪裏明白朝堂上下這麽多的門道,只當馮谷之死是一個孤立的案件罷了。若當時就能想到原來馮谷之死分明是給有心人提前滅口,那奴儕拼了這條命也得將馮谷給保全下來,留到今天。”

“滅口?”皇帝微微瞇起了眼:“你覺著他是被誰滅的口?”

蘭芽聽聞,便噗通跪下:“奴儕查訪了馮谷生前的所作所為,他久在京師,與遠在遼東的袁國忠將軍素無瓜葛,所以沒有任何個人的理由去毒殺袁將軍。說來也巧,馮谷正是袁將軍被免職之後才派到遼東去的。也就是說他下毒不是自己所為,而是聽命於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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