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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相依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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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雪撈起花憐就要走,菊池一山面上終是變了色。

花憐悄然覷著雙方,便伸手又抱住煮雪的腿:“小姐,奴婢求您別再說氣話。您再說過不想見家老,這不還是來了?就算是為了救奴婢,實則小姐心下何嘗就是不想見老爺呢?”

菊池一山也起身走過來,之前一直陰陽難測的面上,這一瞬也終究還是流露出為人父者的憂色。

煮雪擡眼,直直盯著他。

菊池一山從不知道,自己會有一日敗在自己女兒的目光之下……可是這孩子的眼睛,實在是像極了她的母親——那個女子,竟然直到死都未曾將她的名字告訴過他,他這二十年也只能給她取了一個名字:“魚姬”……

菊池一山垂下頭去,嗓音幹澀:“雪兒,好不容易回來,便,不要再離去了。你想你娘,為父明白,可是這大明卻沒有你的家……咱們回家吧,好不好?婕”

煮雪哼了一聲,依舊不肯屈服:“我若回去,你還得捉我去相親!”

菊池一山眉心一皺,蓄滿滄桑:“我答應你,再不強迫你。與松浦少爺的婚事,你若當真不願,為父便也作罷。松浦家的少爺,總歸有太多人家想要攀附,就連天皇的內親王,也有下嫁之意。”

煮雪冷笑:“原來松浦晴枝這樣受歡迎,那倒要恭喜他了!”

菊池一山凝視自己的女兒,只能壓下那一聲嘆息——松浦晴枝少爺從小就只對這丫頭情有獨鐘,被松浦大名幾番訓斥亦不悔……可惜這丫頭,卻從未曾給過那尊貴的少爺半點笑臉過。

煮雪不願與父親多談,便托辭疲憊,從地上撈起花憐,徑自出門去。

菊池一山也是自負的人,此番出使大明,篤定必然能將女兒帶回,於是這船上也自顧備好了給煮雪的艙房。

煮雪隨那武士走向艙房,目視武士背影消失,便轉眸望向花憐。

花憐連忙跪倒:“多謝小姐救命大恩。”

煮雪淡淡一哂:“你不必謝我,我也不過是受人所托罷了。”

花憐垂眸:“待得回去,奴婢定會再拜謝司大人與蘭公子。”

煮雪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將耳朵貼在艙壁上靜聽,待得確認隔墻無耳,這才舒了口氣,松開手。

煮雪解下披風坐下,借著燈光睨著花憐:“……你倒聰明。若不是你臨時提醒我將你喚作婢女,我倒一時還不知該如何救你。”

花憐黯然一笑:“人在絕境,拼力自保罷了,如何敢稱聰明?”

煮雪緩緩點頭:“……只是這一回咱們既然來了,便不那麽方便回去。兩方船隊距離太近,若咱們下船,天龍寺船上定然有人跟著,到時候身份便會暴露。”

花憐一急:“那咱們該怎麽辦?”

煮雪上下打量她:“此時情勢已經容不得我揀選……那便是你吧。咱們不會再離開天龍寺船,一直到大人和蘭公子攻破匪巢。”

花憐便一顫:“小姐的意思是,咱們要跟隨天龍寺船,東歸蓬萊?”

煮雪泠泠望來:“那是你的故國,能回去,難道你不高興麽?”

烏蠻驛外暗巷內,虎子勃然而起:“你胡說什麽!若當著能眼睜睜瞧著官兵被殺,我又何必那樣為難?”

虎子沒想到,月船方才故弄玄虛地給他出的主意,竟然是——“那些官兵死還是該死,否則虎子兄弟你也無法向商團交代;虎子兄弟自顧帶人動手……大不了,事後咱們多給些銀錢,送到他們家中去,厚做撫恤就是。”

月船瞇眼望著虎子的怒意,歡喜浮上眼梢。

虎子就是虎子。縱然立場會改,縱然有一天會與他道不同而不相與謀,可是他那份赤誠之心卻永遠不會更改。

便憑這一點,便值得他不怨恨虎子,值得他伸援手。

月船便涎著臉拍拍虎子肩頭:“兄弟別急,貧道只說叫你只管動手——卻沒說,無人護持那些官兵。”

虎子一怔:“你到底又打什麽啞謎?”

月船便又眉飛色舞、張牙舞爪:“貧道自有通天法術,撒豆成兵、捏土為兵,天上地下自有百萬天兵天將、地槽冥丁助我一臂之力。同時,我自可施法叫那些官兵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虎子聽得頭疼,趕緊一捂耳朵:“月船,此事兒戲不得!”

月船拈了個蘭花指,鬼似的嫣然一笑:“誰跟你兒戲了?貧道說真的呢。你自管去殺人,殺不殺得成,卻都只有我說了算。”

虎子不放心:“你,當真?”

月船繼續惡心地將左手也拈成蘭花指,兩朵蘭花指並蒂“綻放”在虎子眼前,“……自然。兄弟且去準備,咱們三更天不見不散。”

說罷月船還故意眨了眨眼,睫毛閃閃爍爍。虎子趕緊捂住嗓子,忍住想吐的沖動,轉身遁入黑暗。

這個月船,既然曾成功地在南京以詐死來金蟬脫殼,那他這一回便也一定

tang有辦法解了烏蠻驛的危機去。

目送虎子走遠,神神叨叨、厚顏不要臉的月船才收斂起了嬉笑,在月光之下站直了身子,目光悠遠。

略偏頭,瞄向暗巷另一邊:“出來吧。”

月影如水,照著那小小的面頰,一片失去血色的蒼白。只有一雙妙目,依舊點墨一般地黑,灼灼暗華。

正是蘭芽。

蘭芽盯住眼前的月船,心中千萬翻湧:“……我沒猜錯,大人果然是又扮作月船,來了這裏。”

月船聳肩:“虎子的耳力也好著,你躲在那邊,他好幾次險些發現了。我只好又翹蘭花指,又惡心地嫣然而笑,才勾住他的註意力。蘭公子,我說你這身上沒什麽功夫的,下回就別玩兒暗中窺探的把戲了。你總這樣,叫我們這些高手還總得裝傻,很累的~”

蘭芽心下原本還惴惴,擔心他對虎子背叛之後的態度……這一刻,卻一個猝不及防,被逗得笑了出來。

眼前這個人……當真是月船上.身,倒不似一向清冷的那個人了。

她便擡頭,目光晶瑩閃爍:“與道長相比,李夢龍雖說也演技上佳,但是比之道長,總歸差了一點火候。倒不知道長是怎麽調.教的。”

她又說起這個,且語氣篤定……他便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身就走。

蘭芽情知他還不想說,便只好跟上來,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去扯他臟兮兮的寬大袍袖:“……師父接下來又要如何施法?徒兒既然一日為徒,自然該終身相隨。徒兒但願能助師父一臂之力。”

他故意疑而挑眉,上下打量她。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也罷。反正就算今晚想攆你走,你也不會聽話。與其叫你自行去惹禍,到時還得分了我的神,不如就叫你乖乖留在我身邊。”

蘭芽大喜,急忙行禮:“多謝師父!”

他傲慢輕哼了一聲,便寬袍大袖地朝烏蠻驛去。

蘭芽靜立原地,望他背影,忍一點心跳怦然——卻也沒錯,這一路走來,始終是他在前,她在後。他一路無聲地指引,她一步一步悄然地長進。他為師,她為徒,果不虛也。

他邁著方步,昂首闊步,一直走到烏蠻驛大門口。

門內燈光金燦燦篩出門檻來,他立在燈影裏,約略偏首望她。

他問她啥?

蘭芽心下掂量了一番,便伸出雙手,左手比“一”,右手比“五”。

他瞇眼一笑,點了點頭。

蘭芽長舒一口氣——幸而猜中了。

他立在門口,四處打量,蘭芽猜他怕是想知道烏蠻驛門口有多少官兵值守。她左手比“一”,右手比“五”,意思是一班是五個人。

月船緊接著望向門內,看似在看熱鬧,寬大袍袖有意無意地左右一擺。繼而,便又促狹地偏首朝她望來。

蘭芽這一回從容了許多,深吸口氣,左手比“四”,右手比“八”。

他挑眉,撇了撇嘴。

蘭芽猜,他是在問門內倭商有多少人,她比出的意思便是“四十又八”,這個數字是花憐進去探查後回來提供給她的,未必精準,卻也是個大概。

他那微微的一撇嘴——分明是:雖然人數不少,卻也根本不在話下。

嗤,狂妄的家夥!

蘭芽正準備報以一個白眼兒,卻見他竟然又朝她斜斜望來——

蘭芽便本.能一警,白眼兒便也忘了,只小心猜度著他這回的意思。

卻見他伸手將腰上的那個藥葫蘆摘了下來,伸臂遞到她眼前。

蘭芽便咳嗽了。

這葫蘆裏從前他是裝著黑狗血……這回難道他又要讓她吸血?

她登時掐住脖子,吐出小舌……惡心,她不想再嘗。

他卻傲慢挑眉,輕輕搖了搖頭。

蘭芽便一怔。難道,這回竟是,猜錯了?

前邊兩回都猜對了的,這回怎麽就錯了?蘭芽心下有些懊惱。

月船偏首望回來,將她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盡量淡化得意,只微微聳了聳肩。將那葫蘆搖了搖,將葫蘆口朝向那門口去……

蘭芽心下豁然一亮。難道他的意思,是要叫那些官兵去喝?

可是隨即心又黯然下來——媽蛋,當那些官兵都是傻蛋麽,誰會乖乖喝那腥不拉嘰的黑狗血?

他瞧見她的反應,壞壞一笑,又晃了晃葫蘆。雖則她不肯接,他還是霸道地將葫蘆直塞進她懷裏,然後自己自在地擡步而去。

那麽猥瑣邋遢的個牛鼻子,在月色燈影裏沿著長街而去,竟也瞧出幾分瀟灑姿態來……

蘭芽趕緊收回目光,暗罵自己:媽蛋,他扮成那個樣兒,難不成你跟著連審美都變了?岳蘭芽,你好歹也是畫畫兒的,難不成從前畫的不是《美人圖》,倒都是《鐘馗圖》了不成?

p>葫蘆在手,已然無可推脫

蘭芽只好攥緊了葫蘆,硬著頭皮朝前去。

她出來的急,也沒來得及做什麽偽裝,依舊還是白日裏的裝束。也多虧還是這身裝束,於是那守門的官兵便認得出她。

見她又一臉賊兮兮的表情,提著個葫蘆走過來,那官兵便警覺,上前喝問:“你怎麽又來了?白日裏我已與你說得明白,大明子民不管是誰,只要手裏沒有朝廷的勘合,便一律不準與倭國商團私相交結!”

蘭芽此時實則還沒拿定主意該怎麽行事,只是硬著頭皮走上來,準備見機行事罷了。

說來也怪,只要她一遇上那個家夥……她的腦袋就迅速打結,從前的小聰明,都叫狗給吃了。

蘭芽便嗯啊地打著哈哈,手裏神經質地晃著那葫蘆。心裏真想直接說:“兵爺,來一壺腥膻可口的黑狗血唄?熱乎的,可好喝了……”

不過為了項上人頭計,她自然不敢說。

倒是那官兵瞧見了她總搖著那葫蘆不對勁,便用槍指著那葫蘆:“裏頭裝的什麽?”

蘭芽心下便一緊:“這個,呃,這個麽……”

那官兵越發覺得不對勁,劈手一把將那葫蘆奪過。狐疑地盯著蘭芽,便伸手將那紅絨塞兒給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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