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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蓬萊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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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芽從秋蘆館出來,已是過了午時。

頭頂***辣的太陽照下來,她卻通體冰寒。

原來這大明江山,還有太多她從前不了解的事。比如大明天子手中當真並無傳國玉璽,玉璽被元順帝北歸時帶入草原。太祖朱元璋與中山王徐達數度北伐草原,追擊流寇是次要,更重要的就是要尋回傳國玉璽,以令大明天子名正言順。

中山王徐達又是成祖朱棣的岳父,於是後來朱棣篡位之後,也曾五次征討草原,卻依舊未能得回傳國玉璽。

更沒想到的是——沒想到爹爹果然與草原有所“默契”。

從前只知道爹爹立主朝廷與草原修好,爹爹對草原感情頗深,於是幾乎其他大臣都視為畏途的出使草原,爹爹卻都欣然而往——她卻也認為爹爹冒天下之大不韙,卻也一定是為大明江山考量,絕無徇私桎。

卻沒想到……

蘭芽深吸口氣,捏緊指尖:不,她不信爹爹真的是這樣的叛臣賊子,絕不是!

她忍不住回頭望向慕容所居的小閣。

慕容,這是一個曾經在失去滿門親人之後,在她心底最為熨帖的一個名字。她曾經將它代替過對親人的思念,代替過她對這個世界、這段人生的信仰。她對這個名字傾註過全心全意,她曾對這個名字從來不疑有他……

可是現在,她卻不能不一點點收回曾經傾註給這個名字的那些感情。

她可能會選擇相信慕容的話,可是她更該相信自己爹爹的為人!

雖然緣淺,她這一生只來得及做爹爹十三年的女兒,可是爹爹的為人卻清晰映在眼前,爹爹的教誨更是銘記五內,不敢稍忘。

甚至,她對“慕容”這個名字的信任,也是來自對爹爹的信任——因為爹娘臨終囑托,她才會對這個名字飛蛾撲火。

可是當對慕容的信任,與對爹爹的信任,兩者沖突的時候,她卻絕不會被女兒情懷蒙蔽。她永遠不會改變,對爹爹的心。

蘭芽從門外驀地轉頭回望,窗內的蒙克急忙退到窗簾後。實則隔著窗外的春桃翠竹,從蘭芽的角度根本就瞧不見他;只有他能瞧見她……可是這一刻,他卻還是生出些心虛,不敢面對她清亮的眼光。

見他動作,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那管事的無聲走上來,躬身問:“大汗在京師逗留日久,原本說是來見小寧王,可是小寧王已經走了有些日子,咱們若再久留,難免引人疑竇……大汗看,咱們什麽時候啟程呢?”

那股子熟悉的厭煩又油然湧上心頭。

蒙克轉眸望他:“怎麽,便是這幾日的行程,你也向哈屯稟告了?”

“哈屯”乃是蒙語裏皇後、皇妃、夫人等的尊貴稱呼,蒙克此處所指便是滿都海。

管事的蹙了蹙眉,垂首道:“大汗身在南朝,已是一年;縱然有小人們圍護,可畢竟人單勢孤,不敢保證大汗萬無一失。哈屯身在草原,替大汗執掌汗帳之外,自然懸心大汗安危,於是小人們南下之前,哈屯特命小的們必須將大汗身邊事,不分巨細都要稟告。以免萬一有變,哈屯也好立即派兵接應。”

蒙克深深吸了口氣。

滿都海的擔憂,他都明白。也是他畢竟年少,滿都海總難免將他當成孩子一般地懸心。可是以他此時年紀,心下難免有所抵觸,不喜一言一行都要受滿都海的遙控。

可是當著這個管事的,他卻不能表露出來。

這個人是滿都海親自千挑萬選了送到他身邊來的,他便是代表了滿都海守在他身邊,他不可差池。

蒙克便道:“延宕留京,我自然有要事安排。小寧王雖然走了,可是咱們此來又不止僅僅要見他。咱們想要的重新拿回被朱家父子僭越的江山!”

管事的躬身答“是”,卻也提醒:“小人從旁聽著,卻也擔心大汗方才對那蘭公子仿佛說得有些多了。岳家滅門可說,傳國玉璽卻不宜說,沒的叫那蘭公子窺破了大汗的心意去。瞧她表現,分明還是心向朱家父子。”

蒙克心下的那股厭煩便越盛,便一揮袖子:“你哪裏明白!她天生聰穎,心思又極其細膩,這些日子來她有意無意已然疏遠了我,眼看便將前功盡棄——我唯有用一些真心,才好化解她的懷疑,重新拉近與她的距離。”

“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我心中自有分寸,何時輪到你個奴才這般指三道四?”

那管事的一哆嗦,急忙跪倒:“小人一心只為大汗和哈屯著想,半點沒有私心,還望大汗明鑒!”

蒙克深吸口氣。這話,他倒也信。眼前這管事的是滿都海的斡魯朵帳下的南人奴隸。他一家老小都還在滿都海手中,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滿都海賜予的,於是他不敢心懷二意。

蒙克便親自扶他起來:“馬海,方才是我魯莽,請你海涵。我終究年少氣盛,你多擔待。”

馬海便噗通又是跪倒……若以南朝禮儀,等級嚴苛,如何還可能會有大汗親自向一個奴隸道歉?

tang他深深吸氣,眼淚已是落下:“大汗,小人定效犬馬之勞。”

蘭芽沿街走著,卻見路上吹吹打打,正有人在迎新人辦喜事。

蘭芽此時最見不得這個,便低垂首,加快腳步,想要避開去。

奈何這辦喜事的陣仗太大,整條大街都被鋪滿了,她一時怎麽都避不開

周遭百姓卻是看得高興,談論的動靜不停朝蘭芽耳朵裏鉆:

“這可是周家辦喜事啊。周大財神,周靈安啊!”

“周靈安?那可是皇商,替皇上賺銀子的……再說,聽說這位爺脾氣秉性也剛直得很,家有妻妾便從不在外親近美色,以免誤事。他怎麽突然娶親?”

“可不!所以這就不是娶親,而是納妾。而是納妾卻還這麽鄭重其事的吹吹打打,可過分了,又將老妻的臉面往哪兒擱?”

蘭芽便不由得慢下腳步來,不急著避了。

周靈安這名字,她記得。隋卞給她看的禦馬監掌握的皇店,便有幾家記在他的帳下。那幾間多在東南沿海,有些特別。

她便沿著人群又走了幾步,聽另一堆正談論的熱鬧的在說什麽。

便聽有人道:“……可了不得,之所以納妾都這麽鋪張,都因為這個新娘子了不得。據說是蓬萊來的美人兒,號稱蓬萊第一美女!那美的喲……這倒也罷了,更有一重格外的柔軟,婉轉承.歡起來,卻是咱們大明的女子都不及的呢,不然如何能叫周財神也動了心~”

真是男女不同,這些漢子個個說的聽的都是眉飛色舞,可是蘭芽聽起來——心下卻泛起一重膈應。

女子那般矯揉媚態,縱有天生的比重,但是大多怕是後天的故意。那便定然是別有所圖。

正聽著,忽地平地起了一股清風。風起時不註意,卻越刮越大,漸漸將街上眾人的衣袂都給掀擺起來。這麽瞧去,竟有個個飄然若仙之感。

蘭芽心下輕哂:蓬萊?怎地,見了蓬萊來的新娘,便凡夫俗子都羽化登仙了麽?

便聽得人群一陣歡叫:“哎,快瞧,新娘子露出臉來了!”

蘭芽便也順著眾人方向,仰頭去看。

她個子矮,在一群翹首期待的漢子群中有些吃虧,目光只能從他們肩頭向上斜去——便隱約見,原是大風吹起,將新娘子的喜轎窗簾也給掀開。轎子旁跟著的喜娘急忙上前按住,但終究晚了一步,於是那窗簾裏還是露出一角,將新娘子的側臉展現了出來。

果然白,白得柔膩溫軟,仿佛用眼睛看都能感覺到那軟膩的手感,隔著距離都能體味到那種軟玉溫香。

以及,一張精致到只有畫筆才能描畫的側臉。瓊鼻丹唇、珠耳修頸……與大明女子極為相似,卻又迥然有別。

不過卻也只來得及看到這一鱗半爪,沒能看見正臉,更沒看得見眼睛。一幫漢子齊齊遺憾,連蘭芽也不覺有些悵然若失。

目送喜轎遠去。風越起越大了,漸漸卷起煙塵,將那迎親的隊伍都包裹其中,加上衣袂飄舉,遠遠望去竟似仙人騰雲駕霧而去一般。

蘭芽忍不住皺眉。

好張揚,恁古怪。

仿佛應和她的心緒,只聽得風卷塵霧之中,傳來一聲斷喝:“站住!何方妖孽,竟敢幻化人形,公然迷惑人間!”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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