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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舊時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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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慕容尋住處,蘭芽自然一百二十個的用心。偌大南京城,她恨不能將南京所有在售的宅院全都看遍了,從中尋那最最完美的才甘心。

這樣一挑便都挑花了眼,甲處小樓視野絕佳,然庭院太小;乙處宅院進深通透,可惜門面太小;或是丙處視野、進深都好,只因地處偏僻,欠了些風水……

連找數日過後,靴子底兒都跟著磨薄了好幾層,可是蘭芽還是不夠滿意。請托的牙人腿兒也跑直了,瞅著蘭芽直哭喪:“小爺,您老就給個明話兒吧,您老究竟想要什麽樣兒的?或是多少銀子以限,或者究竟要幾間幾進的,繼續這麽找下去的話,就算整個南京城都翻過來,咱們怕也找不清楚啊!”

蘭芽也覺得抱歉,連忙請牙人上燕子樓,先請吃茶,又叫了一桌好酒好菜,親自托著酒壺給牙人斟酒布菜,方將牙人哄好了誓。

約好了翌日再尋,蘭芽親自送牙人下樓。走到外頭,蘭芽還拈了一塊銀子按到牙人掌心,好話說盡。牙人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蘭芽嘆了口氣上樓。反觀慕容,依舊白衣如雪,面上籠著白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悠閑散淡。

蘭芽便湊過去低聲問:“那你心裏,想要個什麽樣兒的宅子?”

“我?”慕容斜靠美人靠,長眸斜睨:“我說了我想要什麽樣的宅子,蘭公子便能替我尋來麽?敦”

蘭芽面頰鼓鼓的:“只要你說!”

慕容目光一徑掠向樓外,隨意捉了根竹筷敲在美人靠上,節拍應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蘭芽心下一震。她懂了,他想要的不是屋宇,是穹廬,是草原民族祖祖輩輩在草原上所居住的氈帳。

蘭芽藏住心底唏噓,只道:“前朝你們老祖宗倒是有過將江南良田全都化作草場,用以放牧的‘壯舉’……不過你也明白,這江南的山清水秀,卻怎地都變不成大草原。所以你得忍忍,南京沒有穹廬,只能給你尋屋宇。”

她是暗諷元朝統治者,慕容自然聽得出來,便朝蘭芽呲了呲牙。隔著面紗,蘭芽瞧不見他的牙,卻能從他眉眼聳動裏猜著。她於是俏皮一笑,得意地晃了晃頭。

慕容凝望著她,片時別開目光,無聲一嘆:“既然沒有草原與穹廬,那麽什麽宅院對我來說,都無區別。”

他目光掠向不遠處的秦淮河,忽地冷笑:“你們大人總歸是要你沿著這秦淮河畔為我尋一處住處。他總歸要讓我時時刻刻都記著,我是什麽身份,縱然離了教坊司又要繼續什麽樣的營生!”

蘭芽心下也痛,卻只能含笑撫慰:“……不管怎麽說,總歸能離開教坊司便是好事。就算當真沿著這秦淮河尋找住處,也沒有什麽不好。想這南京城中,最風雅的便是這秦淮河畔,景致最佳,來往之人也俱是名人雅士;再說此地的房舍也最貴。臨此而居,便自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慕容轉過頭來,目光無聲定落在她面上:“……就算有了宅院,卻要我一個人住麽?”

那樣狂傲的男子,卻時常只因為諸如這般的一句話,便讓蘭芽心下顫得不可收拾。

她狠心別開頭去,沒敢迎向他目光:“你放心,我總不會讓你孤單。我不光要給你置辦宅院,我還會為你買進些人去,一來方便照料你飲食起居,更重要的也是個陪伴。”

慕容清亮一笑:“陪伴?你是說,正好方便你們大人在那些人裏頭埋伏下幾個眼線,以陪伴為名,行監視之實吧!”

“就算是又怎樣!”

蘭芽明白,慕容說的不是杞人憂天,以司夜染性子是絕對會這樣做的!就算屆時那些人都是她親手去挑的,務必小心要剔除司夜染的人,但是司夜染也絕對有辦法騙過她去,將忍順利安插進來……只因,司夜染太過了解她,了解她選人的標準,他只需迎合她的標準便好了。

蘭芽輕聲道:“別說你,其實這天下,哪裏沒有閹人的眼線?縱然身在朝堂的那些文武官員,個個府中也都有監視之人。慕容,聽我一句,與其耿耿於懷,不如以靜制動,看清面目之後再虛與委蛇便好。”

慕容瞇眼凝視蘭芽,良久方輕聲一笑:“你說得對。跟在那閹人身邊一載,你到底學到了克制他的法子。虛與委蛇……此計甚妙。”

蘭芽輕舒了口氣:“他以年少而權傾天下,難免狂妄自負,目中無人。他最恨人當面頂撞,所以不是非不得已便要忍耐;只待他略有麻痹,便是我等可乘之機。”

慕容這一回只挑眉望她,卻沒再做聲。

蘭芽面上便有些紅:“是不是我說的,讓你見笑了?我知道慕容你本比我聰明不知多少倍,我卻還班門弄斧,真是羞煞人。”

慕容眸中終於升起柔暖,隔著面紗仿佛一笑:“哼,算你尚有自知之明。”

蘭芽更是掛不住,嬌嗔跳腳:“誰,誰說的!就算慕容你心思縝密,不在司夜染之下;可是畢竟我在他身旁

tang日子更久,對付起他來,我倒要比你多些優勢!”

慕容瞇眼望她面頰飛紅,“你倒不如說,你是他克星。”

蘭芽妙目一轉,面頰更紅,急忙擺手:“慕容,你又諷刺我!我哪裏敢說是他克星?他那人……這天下,又有誰人敢說,能克制得他?”

慕容眼中升起飄渺霧氣,難辨喜怒:“你這樣說,豈非長他人志氣,滅我等威風?”

蘭芽笑容漸雕,攥住雙手深深嘆了口氣:“……我說的都是實話。只因在他身邊跟得久,便更知此人的高深難測。我已窮盡心力,卻仍看不穿他一言一行;甚至不光是我,就連宮裏的貴妃和皇上,我看也未必當真看得透他。他的偽裝太深,又偽裝得真實自然,無從揭穿。”

慕容冷不防啪地一拍闌幹:“蘭公子,回神來!”

蘭芽嚇了一跳,扭頭瞪他:“怎了?”

慕容眸色幽暗:“……你在我面前,可卻是在想著他!蘭公子,別告訴我,你已然對他動心!”

“慕容,你別胡說八道!”

蘭芽驚得跳起來,下意識伸手去捂他的嘴。

呸呸呸,他就是在胡說八道!她沒有想著司夜染,更沒有什麽所謂的動心!她所說的所做的,不過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慕容面上籠著白紗,她伸手沒直接捂著他的嘴,中間還隔著一道輕紗。

白紗絲滑,隔著她的掌心卻格外勾勒出他唇形飽滿。她突地一怔,只覺掌心暖熱宛如電流直竄入心……楞怔之間,他倏然攥住她手腕,將她扯向他。

隔著白紗,他的唇便向她壓下來……

這本是夢裏希冀過的場景,曾經在靈濟宮裏找不見慕容下落、擔心惴惴的那些夜晚,許多回便是倚仗這樣的夢境才能熬過……可是當此時夢境即將成真,蘭芽卻不知怎地,霍地扭開了頭。

慕容一怔,唇隔著白紗貼住她面頰,不甘地問:“為何?”

蘭芽此時也說不清心下那亂成一團的情愫,究竟都是什麽。她只能哀哀垂著頭,用手臂盡量隔住他,低聲道:“……你我都是,都是男兒身。”

慕容手指使力,將她整個抱進懷中,貼著她耳際:“真的麽?那便讓我探探……”

蘭芽聞言尖叫:“慕容,不要!”

慕容情動,心跳貼著蘭芽身子,汩汩而動:“我早說過,你是男是女都不打緊,我都有法子讓你歡喜……你難道還不肯信麽?”

她信,她如何不信!

蘭芽抵死推拒:“……可是,可是我對男人沒興趣!”

“哦?”慕容也被嚇了一跳,拉開一點距離,去尋她的眼睛。

蘭芽死死閉住眼,負隅頑抗:“反正我是男兒身,反正我不喜歡男人!慕容你是男子,你別碰我!”

她不是不情動,不是真的不想與慕容親近……她早已滿心印滿了這個人的影子,從還不自知的時候便已為他牽掛、為他傷——可是她不能,她已失去了這樣的資格。

如今的她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如何還有臉與他親近?她寧願只留存他心底對她的一點好,而不讓他知道她身子深處的秘密……

慕容皺眉,只得緩緩松開手。眼中的渴念也漸漸平覆下去,扭開頭去望樓下:“……我倒想知道,那閹人碰你的時候,你是否也這樣掙紮?”

“你夠了!”蘭芽狼狽退開,卻目光晶參量:“不管你是否已跌入塵埃,可也總不要拿自己與那閹人比!慕容,你們總歸是不同的,知道麽?”

慕容咬牙:“可是你成了他的男寵,卻要推開我!”

蘭芽閉上眼睛,深深吸氣:“……他碰我時,都是強迫。不管我願不願意,不管我是否哭著喊疼——慕容,難道你也會那般麽?”

慕容驟然回眸,深深凝望她堅強含淚的眼。不再說話,只伸手捉住她手腕,將她拉進他懷裏去,緊緊抱住她。

“好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翌日,三人依舊沿著南京街道一條一條地去看在售的房舍。

牙人又推薦了兩套,俱是風水大宅,據說可遇不可求的。

當中一套,那牙人還特地扯著蘭芽衣袖,壓低了聲音介紹說:“小爺,要我是您,我就要這套了。這套,絕對是您老機緣得宜才能碰見,否則就算揣上萬兩銀子也買不到!”

蘭芽聽出這裏頭有門道,便問:“此宅子曾為何人所有?”

牙人滿意一笑:“是曾誠舊居。”

“曾誠?”蘭芽對這名字有些陌生,她扭頭下意識去望慕容,卻見慕容聽見這名字時眉尖似有一動。

蘭芽便過來低聲問:“曾誠,你認得?”

慕容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從前的南京戶部尚書……不過已然被紫府緝獲,押解入京!”

蘭芽心尖一跳,只似有什麽從腦海掠過。

蘭芽深吸口氣,問

道:“你怎認得他?”

慕容瞇眼不語。

蘭芽便懂了,點點頭道:“他是,你的人。”

慕容不再說話,眸中喜怒難辨。

蘭芽尋了個由頭先支開牙人和慕容,她自己扭身回了她住的“弦月樓”,揚聲喚小二。

小二進來,客氣道:“客官有何吩咐?”

蘭芽起身便將房門推嚴,她睨著小二笑:“小二哥,莫藏了。將你腰牌給我瞧瞧。”

小二一驚,裝傻搖頭:“不知客官說的是什麽。腰牌?可是咱們弦月樓上用以換班的牌子?”

蘭芽上前拎住小二脖領子,手腕使力,將他壓向桌面。

“小二哥,你到此時還敢與咱家兜圈子。咱家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袋!”

趁著小二驚慌,蘭芽伸手進他腰間摸索,不多時便被她搜到——掏出來一看,果如她所料,乃是木雕腰牌。

不過這腰牌冷不丁一打眼根本看不出什麽,外人也只當是裝飾物,可是蘭芽卻看得出那正是靈濟宮的形制,跟雙寶的腰牌是同一級別。

蘭芽輕哼:“當著閻羅王,就別想裝小鬼兒!上回那字條是你留的,我沒戳穿你罷了。你且好好說話,我有正經事問你。”

小二見藏不住了,面上便也恢覆冷靜,從容單膝下跪:“屬下參見蘭公子。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蘭芽點頭:“我只問你:涼芳從前是不是曾誠府裏的?”

小二微微一震,便答:“公子英明。”

蘭芽放了小二走,忍不住攥著折扇一翹掌心。

有的玩兒了。

蘭芽回頭就找牙人買房子。

牙人一聽蘭芽終於肯定下來了,那自是喜不自勝。邊準備房契,邊嘮嘮叨叨:“……這宅子,作價萬兩都不為過。小爺您老細細瞧過那用材、雕工沒?嘖嘖,小皇宮似的!”

蘭芽點頭:“那怎賣這麽便宜?”

那麽大一處宅院,裏外五進,百十來間房舍;還套著大小兩個花園,更有幾處戲臺……規模真堪比王府了,竟然才作價三百兩。

牙人嘀咕:“還不是當官兒的大老爺們都嫌晦氣?都說曾誠是從這宅子裏被貶了官職的,說此處不宜仕途,便沒人買了。”

蘭芽一笑,心道慕容已然身為皇孫,不需仕途,這麽點子晦氣自然扛得過去。

正欲簽了房契,交錢之後到官府過檔就完了,卻沒想到外頭忽然大喇喇走進幾個潑皮模樣的人來,叫著:“聽說曾誠舊宅有人買了?來呀,給爺爺我瞧瞧,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跟爺爺我叫板!”

一見那幾個潑皮,牙人慌得都躲到了蘭芽背後。

蘭芽便笑了,用折扇一拍那牙人哆哆嗦嗦的手背:“怎地,原來你有心唬我!怪不得這房子你幾次三番向我推薦,原來是個燙手的,你看我年紀小、又是外來的,於是你恨不得趁早扔給我!”

無商不奸,那牙人面上尷尬滾了幾滾,已然等於承認了。

蘭芽便也慨然一笑:“不過既然這房子我定了要買,這點子事兒我就扛了!”

她轉頭睨向那潑皮:“你倒說說,你想怎樣?你看中了那房子想買?好說,作價三百兩,你掏銀子便是!”

對於這樣的潑皮來說,三百兩絕不是小數目,南京城內尋常四合院不過五十兩左右。他若是能買得起這宅子,便也不至於耍橫。

那潑皮果然被斥得面上橫肉直跳:“老子不買!不過,就算老子不買,也決不準旁人買!老子就要看那宅子荒了、舊了,到不值一文了,老子再伸手拿來。怎麽著,小娃娃,你還敢跟老子使心眼兒?”

蘭芽聽完就笑了:“聽完你的話,我倒要低頭看看這片地界。這還是我大明定鼎的舊都南京城麽?舊日天子腳下,如今當真沒有王法了!”

那潑皮一副無賴相:“沒錯,天子走了,王法也帶走了。此時此地,老子就是王法!”

蘭芽沒什麽功夫,但是蘭芽勝在眼疾手快,於是那潑皮大笑還沒完,蘭芽已然竄到他眼前去,舉扇子便幹凈利落地抽了他四個大耳刮子!

蘭芽沒用手,是省得他那皮糙肉厚的,她手省得疼;用扇子直接扇,那扇子骨是青竹的,跟竹板子拍肉是一個效果,事半功倍。

那潑皮臉上登時各自兩條紅印子,又驚又疼,原地跳腳:“你敢打老子,你不想活了!”

潑皮幾個手下見狀急忙從門口奔上來,一擁而上,壓住蘭芽左右手臂。

潑皮一聲令下:“把他給老子帶走!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牙人嚇傻了,蘭芽卻眨眼一樂:“我跟他們走。你,去報官。”



【咳咳,昨天那次第,還有親米看懂咩?玉蘭膏子外用,“紅薯”內服,火床為輔,為的是啥大家明白了吧?至於其餘的,乃們自己從細節描寫裏揣摩,我就不說

啦,哢哢~~~~明天見~】

謝謝如下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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