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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用來做畫的拇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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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刀尖要紮進徐清明胸膛的前一瞬,一只箭精準地越過人群,射穿刺客太陽穴,直直釘在小院的石砌圍墻上。入石三分,箭翎微顫。

而被射殺的刺客臉上帶著媚笑,全身一僵,兩額噴血,轟然倒地。

這一切發生太快,直到刺客倒下,圍住徐清明的人群才發出尖叫,四下逃竄。你推我一把,我踩你一腳,倒比方才還要熱鬧。

徐清明看著被血濺臟的衣襟,無奈之情溢於言表。他頭也不回地朝射箭的大地戰神招手,把他叫過來處理屍體,接著張望幾下,看到崔鈺,大步向她走去。

崔鈺還楞在葉子舟上。

除了對徐清明遇刺感到後怕,她更為自己的命途多舛感到悲傷。因為她剛領悟到了一件事實:搞不好,她義正言辭罵過的大奸臣,就是正做著丞相的徐清明,不然哪兒有那麽多人想要他去死嚶嚶嚶。

還沒悲傷完,崔鈺就看見徐清明向她走來,渾身一哆嗦,臉上立馬浮現出討好的笑,端坐好,滿眼崇拜地看他。

徐清明靠近,低頭一抖袖子,就要把崔鈺連著葉子往裏收。

想到袖子裏空蕩蕩的,暗無天日,崔鈺連忙抓住他的袖子邊,帶著求饒的甜甜喊:“相爺~”

那動靜把她自己都膩著了。

徐清明手一頓,葉子舟正好撞在他的手背上,崔鈺猛地一晃,一腦袋栽在葉子面上。

“這會兒就不是大奸臣,害忠良和好老百姓的了?”徐清明噙著笑,挑眉問她。

果然還記著仇呢!

崔鈺也顧不得腦門疼,連滾帶爬坐正,仰起臉,學著姜小白講話本子裏姑娘哄人開心的法子,轉著調子說:“相爺,是您聽錯了~人家說的不是奸臣,是賢臣,你是天底下最大的賢臣~您最任人唯賢,最體恤百姓了,所以就別把我收到袖子裏了~”

崔鈺說完就盯著徐清明看,但很久都沒回應。她琢磨著,姜小白好像還說這時候該甩手帕?但她又不是徐清明會隨身帶手帕,這下該怎麽辦呢?

徐清明著實被噎住了,用一副被沾滿爛泥的母豬拱進懷裏的覆雜神色,看著崔鈺。

“看來你這五百年,過得十分精彩?”徐清明緩了緩,才對著崔鈺又掀起嘴角,笑得和藹可親,“沒少用這招數勾引男人吧,真不愧是從小被我調~教出來的。”

話本子裏都是騙人的,閻王爺誠不欺我!

閻王說這話,正趕上崔鈺和姜小白因看話本子曠工,崔鈺以為他那是為沒收話本子找的借口,沒想到,是真的!

她瞬間把臉上諂媚的表情收起來,一板一眼,正襟危坐。

徐清明輕瞥了她一眼,輕車熟路穿過院子,倒也沒再把她收進袖子裏。

……

往裏走,景色又變了幾番,茂林修竹,千巖競秀,石階青苔。剛才那些面梁雕棟的景兒都成了鏡中拈花。

徐清明走近小竹樓,門從裏面緩緩打開,一個靜雅溫嫻的青衣女子抱著只白貓,向他福了福。

崔鈺頓時坐得筆直,渾身所有的毛孔都在向外冒火:我說怎麽把那些花蝴蝶都遣開了,原來給他紅~袖添香的在這兒等著呢!

“青鳥這是……在等我給你畫完小像?”徐清明徐徐調笑,帶著說不出來的柔情。

“相爺說笑了,這貓兒新來的認生,我一時不察,竟叫它鉆進您的書房來,好在沒碰到東西。還望相爺恕罪。”

美人兒笑起來也美,摸了摸懷裏的貓,娉娉婷婷站在那兒就是一幅畫。別說徐清明對除了崔鈺以外的女子都偏愛些,就算是不懂情~事的孩童見了,也不會忍心責難她。

崔鈺捏捏肚子上五百年吃出來的肉,憤憤不平地扭過臉,不肯再看他們。

徐清明興致正好,隨手把崔鈺拍到身後,朗朗笑:“你抱著貓倒也入畫,今兒我就把你那美人圖畫完。”說完便走進竹樓。

天已經半黑了,青鳥先為徐清明點了燭臺,又磨了墨,鋪好紙,舉動間皆有說不出來的閨秀氣。隨後,她抱著白貓,半倚在藤椅裏,眉眼含笑,有若佛祖拈花。

青鳥忙的那會兒,徐清明正抱著臂,懶散地靠在墻邊,伸出一根指頭,推著崔鈺的葉子舟玩。

推一下,葉子滑出一點,崔鈺前仰後張,拉回來,葉子回到原處,崔鈺一個踉蹌。推一下,拉回來,再推一下,再拉回來,徐清明玩得樂此不疲,崔鈺被折騰的臉都綠了。

徐清明見好就收,把崔鈺從葉子舟上拿下來,放進手心,走到案前開始為青鳥畫小像。

崔鈺趁徐清明還站著,看了一眼那畫了一半的小像的全貌,好看的讓她想往紙上吐口水。但算起來,筆尖的一滴墨都能把她全身打濕透,她就是吐到口幹舌燥,也沾不臟小像的一個邊。

於是崔鈺換了另一種法子。

她攀上徐清明握著的筆桿,抱住筆桿就開始瞎晃。

徐清明正用心落筆,被她一鬧騰,筆一抖,生生把青鳥的丹鳳眼畫成了下垂眼。

崔鈺捂嘴樂,看徐清明居高臨下的盯著自己,心虛地跳下筆桿,小腿啪嗒啪嗒快跑幾步,躲到竹雕筆筒的鏤空裏,再探出頭朝徐清明吐舌頭。

徐清明忽地笑了,那笑如月光撒滿河面般撥動觀者心弦,還帶著他獨有的爛漫。

他幹脆地撂了筆,歪倒進寬大的太師椅,無奈地嘆惜:“今兒夜裏酸味太重,這畫兒……怕是畫不成了。”

崔鈺:“!”

青鳥:“?”

雖聽不懂徐清明的話,但青鳥的性子向來柔和,也不多問,行完禮便自行退下,連門都無聲地關好。

這般識趣,比起崔鈺咬著宣紙角表示不滿的行徑,實在是……雲泥之別。

徐清明不做聲,低頭看崔鈺對著紙角忙活,等她差不多把一個角全啃下來,“呸呸”開始吐紙屑,他才嫌棄地拿起筆,對著崔鈺的小腦袋敲下去。

崔鈺一仰頭,就看見徐清明在對她下毒手,當機立斷倒下打滾,結果這書案不平,怎麽都停不住,直到“咣當”撞到筆洗冰涼的邊,她才不再動彈。

暈頭轉向站起來,崔鈺覺得自己好丟臉,紅著臉朝徐清明放馬後炮:“你說誰酸呢?誰酸啦?我是覺著你那畫太難看,配不上青鳥美人兒閉月羞花的臉,才過來阻止的!”

徐清明筆一擡,崔鈺立馬蔫了。

她低頭左腳踩右腳地玩,不敢再說話。

徐清明把她勾進手心裏,舉到眼前,似笑非笑說:“到底是當了五百年的判官,膽量長了不少,已經敢和我嗆聲了?“

崔鈺聽他說話的調調,就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往心口鉆,臉上那點紅顏色早就沒了。

徐清明卻十分好脾氣:“也罷,既然你覺得我畫青鳥不好看,那我便不畫了。但害我少了張美人圖,你總得補償我……”

帶著蠱惑的聲音傳進崔鈺耳朵裏,他輕輕說:“我用你畫幅畫,好不好?”

崔鈺的心都停了一拍。

她腦子還空白著,頭已經點了下去,絲毫沒覺出那個“用”字有什麽玄妙。

接著,她就被徐清明丟進了硯臺裏,四腳朝天。

硯臺裏有一層墨汁,滑溜得很,崔鈺按著硯臺起了好幾次,都跟龜殼著地的王八一樣,左右一擺,剛有點要爬起來的意思,就“撲哧”一下又摔回原地。

崔鈺抹一把濺上墨汁的側臉,深吸一口氣,把磨得響亮的牙停住,可憐巴巴地看向徐清明。

徐清明正把被她折騰到慘不忍睹的小像丟掉,回頭就見她舉著胳膊朝他晃,小臉兩邊的墨都花成一團,鼻子尖上還沾著一個黑點,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起不來了?”他笑著問。

崔鈺不敢貿然點頭,怕把墨水搗得滿身都是,只好拼命伸著手,朝他一個勁兒地笑。

徐清明伸出一根手指靠近崔鈺。崔鈺以為他是要讓她抱住,笑得更歡,眼睛都快看小的不見了,結果徐清明指尖一轉,直直戳中崔鈺的肚子,驚得她一個翻身爬起來。

崔鈺站在硯臺中央,緊緊護住自己的肚子,看登徒子一樣瞪著徐清明。

徐清明笑吟吟:“你看,這不就起來了。”

崔鈺:“……”

她真的起來了,想哭都沒理兒哭。

徐清明沒等她把手心的墨蹭到衣服上,就扯著帕子,捏住她的腰把她提起來,四肢著地按在新鋪好的白紙上。

“沒青鳥那只白貓手掌印出的梅花好看。”

徐清明把她拎離紙面,端詳著那四不像的幾點墨跡,嘖嘖搖頭,一臉遺憾。

“爺……”崔鈺無力地嚷嚷,連五百年前的舊稱都喊了出來。

徐清明聽到她喊的,臉上突然就沒了笑,靜靜看著崔鈺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這個樣子,崔鈺只見過一次,就是她五百年前死掉,剛被姜小白勾住魂,徐清明沖進院子看到她屍體的時候。

當時他就是這麽靜靜地走過去,面無表情地砍斷八岐大蛇屍體的尾巴,把被蛇緊纏窒息斷氣的她拉出來,抱進懷裏。

好像還徒手擦了她臉上吐出來的血?這個崔鈺不是很確定,那會兒姜小白催著她趕緊走,連頭都不準她回。再說,他可是把幹凈視作跟命一樣重要的徐清明,徒手擦血什麽的,肯定是她看花了眼。

徐清明的臉還是沒顏色,他舉著燭臺走出竹樓,在門前立了立,扯下一手心花瓣帶了進來。

好香的花,把堵在鼻子下面的臭墨味兒都給沖沒了……崔鈺狠狠吸了幾下。

她雖對花不感興趣,但地府裏陰氣太重,常年見不到半根草,唯一點兒綠色還是上生星君給她送的小松樹,只有巴掌大,綠茸茸的,極惹人喜愛,那還是在土裏埋了能抵陰氣的咒符才活下來的。所以能在陽間遇著這麽香的花,崔鈺還是很想看清它的顏色模樣的。

可徐清明沒回到她那兒。他接著走到東邊百寶閣前,從最頂層取下一個凝脂般的白玉碗,上面連一丁點兒雜質都沒有,像是整塊頂級玉精雕細琢出的。

好想摸一下……崔鈺又被那玉碗勾住了,直覺得手癢。

她雖然在地府混得不錯,但閻王老爺子總愛在她耳邊嘮叨什麽清廉為民,搞得她見著賄賂就心虛,這些年一個字兒都沒攢下來。要不是靠把上生星君送來的金銀首飾往當鋪鬼那兒賣,指望那點俸祿,早就窮到喝西北風去了。

徐清明就像知道她的心思,把玉碗朝她跟前一擺,對她湊過去連摸帶蹭視若罔聞,專心地在花瓣堆裏挑揀一番,半晌拿出片最飽滿的放一邊,其餘的全灑進玉碗裏。

這落花繽紛的景兒太妙,崔鈺傻乎乎張著嘴,連徐清明脫她衣服都沒發覺。

等她感到肩頭一涼,再低頭看,整個上身只剩下件棗紅色的肚兜,暗金線繡著大大的福字,歪歪掛在她的脖子上。

那暗金線也不是地府能拿到的規格,還是上生星君聽她隨口抱怨沒漂亮針線,特意去跟織女要的。

她剛想到這兒,就聽見徐清明輕柔地問:“在想什麽?”

徐清明正用拇指摩挲著崔鈺肩頭,指甲靈巧的去解她的肚兜帶子,就聽見崔鈺脆生生地回答:

“上生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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