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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遭到綁架的拇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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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鈺裹著被徐清明掐到半碎的花瓣,窩在硬邦邦的窗楹上,被透過木格窗花的涼風吹得直打噴嚏。

摸摸鼻子,她盯著在塌上熟睡的徐清明,氣得肺都要炸了。

明明是徐清明先問的話,她不過是實話實說,怎麽就又不如他意了?難道要她想著上生星君的青松、首飾和金線,卻喊出姜小白的名字?

他倒好,聽完就把花潑了碗扔了,把她丟進茶杯裏涮了涮,甩給一片都捏出汁來的碎花瓣,說什麽不用洗澡了、滾窗邊睡去!

原來那香花玉碗是用來給自己沐浴的……早知道就再哄著點徐清明了。崔鈺遺憾地癟癟嘴,鼻子被風一撩,又打了個噴嚏。

她擰著濕漉漉的頭發,身邊窗格上糊的紙突然被戳出小孔,一只散著煙的竹管伸了進來。

崔鈺來不及反應,那煙就直撲到臉上,她一時不察,吸了兩口,竟也站不穩,神志不清起來。

她扶著紅木窗邊歪倒,想叫徐清明,卻像被掐住喉嚨,完全發不出聲音。

煙散進來的越來越濃,整間屋子都朦朧起來,崔鈺的眼皮很快就沈得睜不開,在徹底昏睡的瞬間,她在微弱的月光下,看到一個窈窕的青色身影推門而入,走到角落立著的梨花小幾前,伸出了手。

……

等崔鈺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她的臉被陽光曬得發燙,渾身暖洋洋,但想動動手指,卻發覺身體的關節如生銹般沈重。

她用力睜開眼睛,被照在臉上的光晃了一下,一時看不清東西,只有耳朵邊不時傳來或高或低的爭論聲。

“丞相通敵賣國,罪不可赦,按律當誅!”

“證據呢?鄭將軍,無證汙蔑朝廷命官,也是要滾釘板的……”

“證據自然是有,就在徐丞相的書房裏。只要陛下下令搜查……”

“憑你信口幾句話,就要陛下去搜忠臣的宅子?你這是有意要陛下失去臣心,其心可諸!”

崔鈺眼睛裏的光暈散開,先看到的,就是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站在大殿最前,指著對方跳腳,唾沫星子亂飛。

其中那個絡腮胡子的老頭突然跪倒,重重在鋪著金粉的地面磕頭,擲地有聲道:“微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徐丞相書房裏有通敵賣國的罪證,求陛下下旨,徹查丞相府。”

接著他又硬著脖子扭頭,對臉色微變的山羊胡子譏諷道:“太傅不是信誓旦旦,徐丞相的忠心天地可鑒嗎?怎麽不也拿自己的腦袋,來為丞相做保?”

太傅只好撲通跪地,額貼地面,但嘴動了幾下,終究沒能發出聲音。

崔鈺這會兒算是清醒了。她在徐清明手心裏伸了個懶腰,撓著亂糟糟的頭發問:“你真通敵賣國了?”

雖然朝堂剛為他打得不可開交,徐清明還是一臉置身事外的悠哉。他用手指蹭蹭崔鈺,掀動嘴唇,無聲地笑著說:“你說呢?”

崔鈺心想,我還真不敢說。

徐清明一向沒什麽善惡觀,為人處世遵循“順我者,看著順眼的昌;逆我者,看著不順眼的亡”。要是他說看著眼前的老皇帝不順眼,想亡個國玩玩,崔鈺是絕對相信的。

估計龍椅上的皇帝也被鬧得頭疼,見太傅被將軍壓了風頭閉上嘴,也樂見其成,一錘定音吩咐侍衛去丞相府。但他也相當給徐清明面子,不僅沒把他暫押起來,還準他隨侍衛回府,同將軍一起監督搜查,要是裏面沒有通敵賣國的罪證,徐清明甚至可以直接砍掉將軍的腦袋。

崔鈺看徐清明一臉無所謂,自然也放心得很。徐清明辦事兒雖然隨心所欲慣了,但到底是與玉皇大帝同尊的祖宗,這點凡間的小貓膩,怎麽可能害得了他?

她心安地仰面倒在他手心裏,隨著轎子晃,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就連到了書房門前,她還在跟他抱怨姜小白,說她為了去酆都跟小白臉談情說愛,把一堆活兒扔給她去幹。

“就是個窩裏橫,還好意思說?”徐清明低低地笑,伸出手指頭亂點著逗弄崔鈺,“要不是我疼你,當我面兒喊別的男人的名字還想好好躺在這兒?嗯?”

那一聲胸腔裏發出的“嗯”,勾人得很。崔鈺手腳並用,抱住徐清明的手指,無比羞赧地翻了個身,用小屁股對著他。

幾乎同時,屋裏的侍衛大喊著“找到了”,捧著一疊整齊的信箋,奔到將軍身邊。

將軍拆開幾封,越看越容光煥發,他揚著白紙黑字,聲音洪亮地朝徐清明呵斥:“證據確鑿,徐清明,你還有何話可說!”

崔鈺猛地想起昨晚那管迷煙,還有隨後進來的鬼祟身影。她悔得簡直想撞柱子,這麽大的事兒,怎麽就忘了告訴徐清明呢!

差點被紙砸到臉上,徐清明臉色未變地接過信,粗粗看了一遍。

他嗤笑說:“看將軍的樣子,就算徐某想辯解幾句,怕也是不成了?”

“證據擺在眼前,哪兒還有你花言巧語的份兒?來人,把徐清明押進大牢,聽候陛下判決。”將軍冷笑,活脫脫一小人得志。

徐清明在被侍衛扣住手前,退開一步,背著手朝將軍踱步,開口跟教孫子似的:“將軍再性急,也要容我回屋拿些行李……先別忙著拒,你想啊,你拿到的不過是幾張來路不明的紙,能不能就此扳倒我,實在難說得很。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都該給自己留點退路……”

那“你好不懂事喲”的語氣,把將軍說得臉都黑了。他背過身揮揮手,那些侍衛立馬散開,對徐清明進屋視而不見。

“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徐清明從貴妃榻上拿過一個小匣子,巴掌大,沈檀木的料子,通體絳紫色不帶丁點兒雜質。只是邊角有些磨損,想來是貼身的舊物,還時不時被摩挲過。

崔鈺還沒看全,就被他小心地放了進去。

置身其中,崔鈺才察覺內裏精妙。

小桌小床小碗小杯,簡直是為拇指大的自己量身定做的,小床邊的小塌上疊著幾件小衣服,小桌上擺著小棋盤和小梳子,小鏡子掛在墻面,匣壁鏤出的小眼原來是窗,窗楹上還擺著幾盆花……點滴細節,都讓崔鈺莫名熟悉。

但她還是先跑到匣邊,試圖扯住徐清明伸回的手指。

“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去大牢,你跟去幹什麽?”徐清明笑她,見崔鈺堅決地要從匣子裏跳出來,他只好嚇唬,“那牢裏有不少耗子跳蚤,個個餓得眼珠子發綠,你這麽大點兒,被他們塞了牙縫,我都不知道。”

“那我也要去!我昨晚看見有人下了迷煙溜進屋,要是我早點告訴你,你有了防備,就不至於落到要關大牢的地步!”崔鈺跺跺腳,眉頭緊皺,眉間那朵花都擰變了形。

總是這個樣子。

徐清明沈靜地看她努力往外爬。

明明怕得手腳都在抖,明明就不幹她的事,他的小鈺兒,卻總是不顧後果要沖到他跟前。五百年前是這樣,過了五百年,還是這樣。

“關你什麽事?這是我命裏必有的一劫。你要是不想給我添麻煩,就老實呆在裏面,我天黑前就會回來。”

心裏頭莫名焦躁,徐清明在崔鈺爬出來的瞬間,又把她彈回去,接著“砰”一聲把匣子蓋住。

崔鈺一聽是命裏的劫,頓時就老實了。要不是五百年攪了徐清明的劫,現在她還在地府裏風光,哪用變成拇指大,被關在小匣子裏受氣?

她百無聊賴地靠在窗前,胡亂扯著花盆裏盛放著的花,不時聽聽外面的動靜。

可臨近日落,徐清明的腳步也沒想起,倒是貓叫聲逐漸變大。

“喵嗚~”白貓跳上塌,綿軟的肉爪子拍中匣子。匣子猛地一晃,屋裏東西全挪了位。崔鈺一頭撞中花盆,臉頰被花伸出來的枝劃了一道小口。

虎落平陽被犬欺。崔鈺對鏡子照臉,氣得咬牙切齒。但還沒罵出口,貓又開始拼命叫起來,聲音急促,但聽起來並無惡意,很有些古怪。

“喵嗚…喵嗚…喵!嗚…”

崔鈺剛把頭探出窗想看清楚,就見一道無形黑氣雷電般竄進書房,直直擊中白貓額頭,瞬間穿了過去。那貓發出一聲淒慘的哀鳴,隨後氣息全無。

接著黑氣四散開來,彌漫在小匣周圍,逐漸變成五指大掌,一把抓住匣子。那指頭力大無窮,竟生生戳碎沈檀木,牢牢楔進匣子裏面。

崔鈺心知不妙,正欲逃跑,那大掌就帶著匣子撞出門去。崔鈺被猛地甩到一邊,額角正對桌腳,頓時耳鳴不止,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等她醒過來,手腳都被細細的黑氣綁住大開,整個人被架在半空。腳下是灼燒的蠟燭,不時有火舌竄高,灼燙感透過軟底綢鞋,烤著她的腳心。

崔鈺臉色發白,幹幹的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她扭了扭手腕,黑氣聚成的鐵鏈一晃,瞬間又厚重了一層,她不甘心地繼續掙紮,那鐵鏈也越發堅硬,很快崔鈺就再不能動彈。

“別白費力氣了。我這黑氣,是南越地數千慘死妖魔的怨氣所化,你掙不開的。”

在火焰上方,崔鈺早已滿頭大汗,汗水不斷從眼角趟下。粘著水的睫毛晃動幾下,崔鈺使勁瞇了瞇眼,看向薄紗屏風後那個窈窕的身影。

待那人款動纏足,從屏風後露出臉後,崔鈺神色一動,帶著懊悔地喊道:“居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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