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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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我們都知道陶瓷的母親，Elieen的故事。”洛佳爾垂下頭，輕撫胸前的十字架：“她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中選擇了自我了斷，因此受到了冥王哈迪斯嚴厲的懲罰，不斷重覆自殺行為長達30年才可安息。”
說著，她嘆了口氣：“陶瓷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她的海藍鉆與綠寶石眼珠有著超乎尋常的通靈能力，能清晰見到三界人神。當年的她不過三四歲，便眼見著母親得此遭遇，卻無力回天。奉命看管自殺與罪惡亡靈的另一型號黑暗死神，訝異於她的超能力，於是提前給她看了她的來生……”
————————————————
陶瓷的來生，黑暗無邊。
那是一個幸福的小男孩，從小生活在寵溺之中，卻在7歲時被拐走，遭到非人的淩虐。他被打斷四肢，切除生殖器，兼被毆打致弱智。他的餘生，皆生活在痛苦之中，並給整個家庭帶來滅頂之災。
年幼的陶瓷驚恐而無助，她哭著渴求黑暗死神，幫助自己逃避淒慘的來生。
他答應了她：“你將從此年輕，不懼死亡。而我要的回報，是直到有一天你厭倦活下去，你的靈魂便歸我所有。”
她楞住：“就這樣？不用典當我的肝啊壽命之類的嗎？”
鬥篷遮住他的臉龐，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用，你只需好好活下去。”
“不會變老？不會死？任我活到什麽時候都行？”她心急地追問。
鬥篷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話：“記住，一遇愛情變蒼老，這是你的詛咒。”
——————————————
死神被委任帶走陶瓷的亡靈，哈迪斯告訴他：“她已經活了200歲，她的存在是非法的，帶走她的靈魂，讓她往生。”
然而他卻愛上她了，或許這又是命數。
陶瓷是那樣美，那樣高貴，讓所有人一見傾心。死神是多麽愛她啊，這對熱烈的情侶，終日恩愛纏綿，綿延不絕的吻，是無盡的愛，笑著跳著鬧著，融化在情人的夢裏。每日都是驚喜，每日都是嶄新的，每日都是浪漫，激情是燃燒著的火焰，從這裏燒到那裏，一寸一寸，燃遍了他們完美的肌膚，滾燙得如同那顆火熱的情心。
一切都太幸福，陶瓷迷醉地笑了。是的，好到難以置信，太過完美，完美到不真實。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了面上從未出現過的皺紋。
再愉悅的心情，都被驚慌失措擊垮了。
她就知道，想要幸福，沒那麽簡單。一遇愛情變蒼老，這是逃避死亡的詛咒。
理智又有決心的女人，權衡利弊後，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愛情。
——————————————
女人，往往是狠心的那一個。偏偏這個男人，癡情如斯。
他痛哭流涕，他百般哀求，他費盡心思挽留，可她縱然心中刺痛不舍，面上仍舊冰冷如斯。
她愛他，但她受不了再這樣糾纏下去，太痛了，太痛了。可知親手拋棄唾手可得的愛情是何感受？愛情這東西，果真碰不得，一碰便痛得撕心裂肺。
蹲坐在地上，聽著他在門外沙啞疲憊的嗓音，她放聲大哭。
不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麽□□人，要麽做仇人。
堅強的女人，站了起來，不能痛苦的話，那就讓仇恨取代愛吧，恨吶恨吶，她渾身肉緊，攥緊拳頭，眼中閃爍著快樂的光芒。啊哈，陶瓷又活過來了！艷光四射的女人，怎能容忍自己成天哭哭啼啼？
從此以後，她唯一的目標，便是殺掉死神。
死神死了，她就永生了。
——————————————
她深謀遠慮，她耍盡手段，她機關算盡。
要扳倒死神，便從他的搭檔開始。
憐憫愛好男色，陶瓷便用巨額財富買通英俊的魔術師，令他在通往死亡的走廊上為憐憫設下陷阱。環繞一周的幾百面鏡子，每一面都是俊男，他們有的溫柔、有的粗獷、有的睿智、有的威嚴，他們都在深情地呼喚：“憐憫……憐憫……我渴求你……”
憐憫是那樣欣喜，清澈的雙目溢滿癡迷，唇邊的微笑如蜜綻放，她興奮地走進一面面鏡子，與那些俊美的男子激情四射地結合，不知疲倦地談情說愛。
而失去了憐憫的死神，茫茫然無所依，在沒有盡頭的走廊四處搜尋：“憐憫！憐憫！你在哪裏？”響起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他的心涼下來，他知道是陶瓷，陶瓷帶走了憐憫。
——————————————
“你究竟想怎麽樣？”他憤怒地質問她。
“我想怎樣，你再清楚不過了。”陶瓷優雅地冷笑著。
“我是神祗，我是永生的，不可能死去！你為何不願坦然接受死亡？”死神的聲音在顫抖：“原本在你離世後，我可讓你在一個無盡的空間任你逗留，直到你準備好投入來生。”
“我不是在逃避死亡，我是在逃避來生。”陶瓷笑得神秘而荒涼：“我告訴你吧，年幼時我曾有緣見到過我的來生，那是個7歲的男孩，被淩虐得人不似人，在街上游蕩了74年後縱身跳下高架橋，摔得粉身碎骨還要被車流碾軋傾覆，成為一堆鮮血淋漓的碎肉。這就是我的來生！”
她抑制不住激動地喊著：“我不能死去，我不能有來生！明白嗎！”
死神愕然，呆站著，久久說不出話。
陶瓷強忍住眼淚，收拾起脆弱，冷漠道：“不是愛人，便做仇人，從今往後，我存活於世的唯一意義，便是要你死亡！”
“跟你打個賭吧。”她挑起眼眉：“玩一個游戲，你贏了，我便隨你轉世投胎，你輸了，便永遠別想帶我走。”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裊裊婷婷的身影優雅而高貴，美得令人癡迷。
——————————————
要讓神祗死去，前提是他自以為死亡。
陶瓷做了一系列部署，她利用現代高科技，將死神誘騙入模擬的數字地球當中。
他在冰天雪地裏無休無止地行走了三天三夜，筋疲力盡、饑寒交迫。每遇到一個人，他們都告訴他：“你死了，死神。”
死神愕然：“不，我不會死，我是神祗。”
“你死了，你真的死了。”他們皺著眉點頭，堅定而威脅。
死神恐懼地搖頭，跌跌撞撞地在茫茫大雪中如無頭蒼蠅般亂走：“不不不，我沒有死！我是神，神祗不會死！”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接受死亡……”“接受死亡……”“接受死亡……”“讓靈魂安息……”“讓靈魂安息……”“讓靈魂安息……”
曾經他對數不盡的亡靈們說的話，如今一一浮現。
何其諷刺。
死神痛苦而絕望，嘚嘚嗦嗦抱緊雙臂，蜷縮著倒在雪地中。
“難道我真的死了……”他木然地喃喃搖頭，自言自語，眼皮沈重得令人窒息。
死神迷茫地望著眼前紛飛的大雪，輕輕喚著：“憐憫……憐憫……”
他陷入了死亡的陰影。
——————————————
魔術師感到疲憊又不耐煩。
他看著憐憫在每一面鏡子中同上千個男人親熱，明明她的腿都軟了，面容也帶著顯而易見的疲乏，然而她的靈氣不僅沒有削弱，反而愈加絢爛與強大。
她靈動又鮮活，笑容明艷而真誠，望向每一個男人的目光都是如此傾慕、愛戴與癡迷，奉獻出自己完美的身軀時，面容溢滿著讚嘆與慈悲。
魔術師算是看明白了。
陶瓷要他設法困住憐憫，憑借幻象試圖消耗她的能量，使她氣盡而死。但很明顯，憐憫並非單純貪圖男色，她是用真心去愛慕他們。她滿懷著奉獻之心，傾囊而出自己所有的愛，於是他們便以數百倍的熱情與愛意來回報她，反而源源不斷補充了她失去的能量。
因此憐憫比以往更為美艷，更為強大，粉紅色的磁場光明而令人震撼，勾魂奪魄、攝人心魂。
魔術師無奈地輕笑。這個魔陣，困不住她多久了。
果然，憐憫驟然清醒般擡起頭來，她聽見有人再呼喚她。
“憐憫……憐憫……”
她茫然的目光找到了焦距。是了是了，死神，她數千年來形影不離的搭檔，如今不在她身邊。
她的心靈感應變得無比敏銳，溫柔又輕飄飄地從長走廊的暗角脫身而出，循著聲音源頭而去，拯救她瀕臨死亡的朋友。
陶瓷，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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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故事便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當天晚上邦內爾太太忽然病危，洛佳爾匆匆趕去照顧她，兩天兩夜沒合眼，自己也累病了，於是Elijah只好連夜把暈倒在地的她帶回家來，反過來衣不解帶地照料她。
—————————————
“後來呢？”那天我趁著和湯姆森去樹林裏捉幾只野兔來給金妮和伊森玩耍，終於忍不住偷偷問他。
“不能劇透啊Rebekah。”他終於找到了報覆的良機，笑得好狡猾。
我忽然就楞了：“劇透……哦，哎呀，你忽然說出一個150年後的詞匯，弄得我反應不過來。”
“我跟別的神不一樣，我很潮的！”他得意洋洋。
“不不不，太奇怪了。”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嫌棄地皺著眉：“穿著19世紀的服飾說著21世紀的流行用語，這太可怕了！”
“噢，這種事你幹過不止一次……”他嘀咕著，一邊把捕兔網用泥土和樹葉掩蓋住。
“快別廢話了。”我討好地笑著，輕輕拍了他一下：“快告訴我吧，接下來怎麽樣了，陶瓷輸了，然後呢？”
“洛佳爾會生氣吧，這麽早就給她洩露了關鍵情節。”我發誓他存心呢！快看他忠厚老實的臉蛋兒擠出來的笑紋。
“一派胡言，我早該知道結局了，要不是我那可憐的嫂嫂病得起不來床的話。我可是等了一周了，你再不告訴我，前面的故事都該忘了呢！”我怒氣沖沖，對他的故弄玄虛十分不滿。
“哈哈好吧好吧……哦天哪！你先別亂動……”他見我拎起了鐮刀，嚇得臉都白了：“我這就繼續，只是咱們該走遠一些，輕點兒，否則小動物會被嚇跑的，那咱們就只能帶著一張空網回家啦！我就不信金妮不鬧騰呢。”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扔掉那塊沈甸甸的鐵片，用臟兮兮的手拉著他走到十碼外，兩人坐到粗壯的樹根上。
————————————————
“我給你大致說說吧，具體細節洛佳爾康覆了會說的。可是，你得保證你會聽得像完全不知情一樣認真！”他逼著我賭咒發誓。
我擰著他：“哎呀你真是絮絮叨叨的，我答應了！”
他笑：“陶瓷輸了，卻不願意走，她看見死神出現在她面前，很是慌張了一陣，然而她卻不願就此放棄，還企圖借著死神對她舊情未了拖延上路呢！”
“我猜，她耍出柔情蜜意的那套把戲，於是死神就照單全收了？不會吧。”我只是在揣測，死神究竟有沒有這樣蠢。
“還真讓你猜中了。”他笑道：“但你且往下聽吧，別嘟著嘴一臉鄙夷了，結局你是猜不到的。”
“他們熱烈地激吻著，陶瓷心想：‘嘩，這是多麽容易啊，這就成功了？真是不可置信。’她就這樣沈迷著，陶醉在這個吻裏，感受到一股勝利者的風采……”
“嘿，死神也真是沒出息！”我生氣地拍著身下的樹幹：“活該他被女人耍得團團轉。”
“可是，這個可是很重要，聽好了Rebekah。”他神秘兮兮地笑著：“陶瓷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這個吻是如此濕潤，如此柔軟，如此強大與光明，讓她目眩神迷，渾身戰栗不止，只覺得麻酥酥的，就連靈魂都被一陣奇異而震撼的觸感驚動了。她的面部表情放緩、溫柔起來，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當初與死神愛得死去活來、不知朝暮的旖旎畫面，她的理智被一股強大的沖力擊敗了，死死掙紮著，渾身無力地倒在那懷抱裏，喘不過氣來……”
————————————————
“天呀，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呀？”我愕然。
“她睜開雙眼，震動地望著死神，卻發現他身體邊緣散發出隱隱約約、並越來越亮的粉紅色光芒。”
“憐憫！”我下意識喊出來，粉紅色光芒，可不就是憐憫嗎？
“猜對了。”他讚許地望著我：“死神笑得睿智而得意，他緩緩松開手臂，離開陶瓷，可她卻仍然被牢牢吻住。陶瓷定睛一看，天哪！吻她的是憐憫！她正借著這個吻源源不斷地往她體內灌入猛烈激蕩的愛情呢，這情感是多麽地強烈啊！那讓陶瓷絕望而痛苦，她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徹底，輸得一幹二凈血本無歸！呵，一遇愛情變蒼老，她無論如何活不下去了啊！”
“哈哈，所以說她變成了一個兩百歲的老妖怪了！”我拍著手大笑。
“那樣子可醜得很呢，你想想，兩百歲的人，該是什麽模樣？”他皺著眉。
我忽然敏感地冷下臉來，覷著他道：“兩百歲有什麽稀罕，一千歲的人瑞老起來的模樣，說得你沒見過似得。”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哄到：“你別多心啊，我這是說陶瓷，你又扯上自個兒做什麽？”
“你這故事不就是說給我聽的嘛。”我冷笑：“陶瓷的故事就是當初金妮要給我講的，噢，我說的是英國倫敦死了的那個金妮。陶瓷和我是多麽相像啊，原本享受著長生不老逃避死亡，卻面臨著非死不可的命運，被設計陷害老了殘了，容貌慘不忍睹，活著還不如死了，只好被迫上路，量身打造得也太出色了！只可恨我沒這福氣，享受死神的恩待！”
——————————————
他默不作聲了。
每次我發作起來，他根本毫無招架之力。之前還懂得安慰我，如今次數多了，他亦失了興致，不知該怎麽辦好，也只能沈默。說來說去，總不過還是那些陳詞濫調，不理會不評論，倒成了良方了，哪怕我心裏憋著氣，至少他不必麻煩。
或許這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遺憾了，加尼美德斯寵著我是因為人之將死。他的善良，他的高尚和憐憫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卻並非是愛到極致。
而我，也差不多忘記心動的感覺是怎樣的了。
回想當初，墮入愛河是多麽容易啊，我從未放棄過希望，我發誓。然而Nik一次次將我從幸福中拉出來，然後一巴掌拍得粉碎。只要是我愛的男人，他都要殺害，任何人都配不上他的小妹妹，一次又一次。
我是那樣恨他，可我又是那樣愛他。
如今便是這該死的命運。我何曾真正甘心呢？啊？聖人嗎？我從來不是。
算了罷，還剩一年，活在斤斤計較裏，又有什麽意思。這話我同自己說過無數次，然而臨了臨了，終究無法控制自己那神憎鬼厭的暴脾氣。
————————————————
“對不起。”我深吸一口氣：“你繼續說下去吧，我不再打斷你。”
他偷偷看我一眼，也有些不自然，聲音亦輕了許多：“她老得無法動彈，倒在地上艱難地呼吸，死神俯下身來，溫柔地同她說：“你總是不願意死亡，那是你不明白生命的意義。你所不甘心，想要逃避的，不過是來世的悲慘。但你要明白，上帝為何要讓人類擁有前世今生。”
“接下來的話，你直接對我說便好……”我怔怔地盯著遠方：“我知道這話放在我身上合適著呢，你們想對我說什麽？”
他又沈默了一會兒，方才道：“Rebekah，前世今生，是學習的過程。”
他擡眼望向我，雙目亮晶晶的：“陶瓷的來生如此悲慘，是讓她學會承受；Elieen的命運如此淒涼，是為了學習隱忍；而你，是為了學習為他人著想。”
我低下頭，不做聲。
“你知道嗎？你活了1000年，一點進步也沒有，請原諒……”
他帶著歉疚：“你，Nik還有Kol，或許這個家裏，就只有Elijah稍微懂事些罷了。你們都是如此任性，人類天性中的愛、寬恕、憐憫、容忍、忠誠、犧牲，哪一樣不是值得你們傾盡一生去學習的課程呢？命運總是饒有深意，人生而覆死，死而覆生，就是處在不斷循環上升的學習過程，他們每一生也會不斷進步，從而越活越好，越活越精彩。前一生的孽，這一生來還，這一生的苦，來世替你補償。人類不斷地努力，不斷地經歷，不斷地學習，肉體盡管稍縱即逝，靈魂卻永生，並且不斷豐沛充盈，活著的意義是那樣飽滿而令人激動，這不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最值得吸引的地方嗎？”
他的目光柔和而專註，周身的金光閃閃爍爍，煥發著奇異的光彩：“而你們，打破了自然規律的永生者們，一次次失去了這寶貴的蛻變過程，因此你們的靈魂是那樣空洞、迷茫、無焦距無理想，永遠無法突破固有理念的限制————你瞧，你能說自己比一千多年前的思維有少許的進步嗎？那才真當時大大地落後了。你們的永生是貧乏而可悲的，但人類的時光雖然短暫卻精彩紛呈，這又是多麽諷刺啊！”
————————————————
夕陽斜斜地穿過叢林，射到我的腳邊，蛇蘭草的卷須飄出淡淡的塵埃，散落在光線中，覆上我的裙擺。
我就這樣呆呆地楞著，似是沒聽見他的話，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
我的心已經不懂得跳動了，哪怕我已經是一個人類，我仍舊感覺脈搏早就停止運作。
我發了很久很久的呆，久到恍惚間，湯姆森已經不見。
我不太在乎了。
他現在，比較像湯姆森，還是更像加尼美德斯？
他們是一個人，卻又感覺不是。就像金妮是洛佳爾，但又不像洛佳爾一般。
我怔怔地任思維散漫飄蕩，刻意保持著舒然的放空。或許這挺好。
我現在不太想去想這些事情。
我會想，洛佳爾今日不知有沒有好些？咱們的捕兔網有收獲嗎？金妮怕是又要玩瘋了吧，說不定會將Nik的領口弄得一團糟。Kol一定在給Cissie寫信呢，笑得會多美啊。
出奇的，我並不累，並不如以往得知種種噩耗時哭得一塌糊塗，感到千鈞重擔壓著我的內臟，直叫我喘不過氣來。我也並沒有感到有一只魔鬼的利爪緊緊扣住我的喉嚨，讓我惡心難當。
我覺得，唔……
說不上來吧，反正，挺舒服的，呵。
不想動啊，懶洋洋地，真的懶，動動手指頭都已經不願意了。
該說什麽呢？想不起來啊。
那就……不說了吧。
噢，我忽然就想對自己說一句話。
安息吧，我的Rebekah。
嗯，現在我覺得這句話，可詩意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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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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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陶瓷的母親，Elieen的故事。”洛佳爾垂下頭，輕撫胸前的十字架：“她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中選擇了自我了斷，因此受到了冥王哈迪斯嚴厲的懲罰，不斷重覆自殺行為長達30年才可安息。”
說著，她嘆了口氣：“陶瓷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她的海藍鉆與綠寶石眼珠有著超乎尋常的通靈能力，能清晰見到三界人神。當年的她不過三四歲，便眼見著母親得此遭遇，卻無力回天。奉命看管自殺與罪惡亡靈的另一型號黑暗死神，訝異於她的超能力，於是提前給她看了她的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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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的來生，黑暗無邊。
那是一個幸福的小男孩，從小生活在寵溺之中，卻在7歲時被拐走，遭到非人的淩虐。他被打斷四肢，切除生殖器，兼被毆打致弱智。他的餘生，皆生活在痛苦之中，並給整個家庭帶來滅頂之災。
年幼的陶瓷驚恐而無助，她哭著渴求黑暗死神，幫助自己逃避淒慘的來生。
他答應了她：“你將從此年輕，不懼死亡。而我要的回報，是直到有一天你厭倦活下去，你的靈魂便歸我所有。”
她楞住：“就這樣？不用典當我的肝啊壽命之類的嗎？”
鬥篷遮住他的臉龐，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用，你只需好好活下去。”
“不會變老？不會死？任我活到什麽時候都行？”她心急地追問。
鬥篷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話：“記住，一遇愛情變蒼老，這是你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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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被委任帶走陶瓷的亡靈，哈迪斯告訴他：“她已經活了200歲，她的存在是非法的，帶走她的靈魂，讓她往生。”
然而他卻愛上她了，或許這又是命數。
陶瓷是那樣美，那樣高貴，讓所有人一見傾心。死神是多麽愛她啊，這對熱烈的情侶，終日恩愛纏綿，綿延不絕的吻，是無盡的愛，笑著跳著鬧著，融化在情人的夢裏。每日都是驚喜，每日都是嶄新的，每日都是浪漫，激情是燃燒著的火焰，從這裏燒到那裏，一寸一寸，燃遍了他們完美的肌膚，滾燙得如同那顆火熱的情心。
一切都太幸福，陶瓷迷醉地笑了。是的，好到難以置信，太過完美，完美到不真實。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了面上從未出現過的皺紋。
再愉悅的心情，都被驚慌失措擊垮了。
她就知道，想要幸福，沒那麽簡單。一遇愛情變蒼老，這是逃避死亡的詛咒。
理智又有決心的女人，權衡利弊後，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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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往往是狠心的那一個。偏偏這個男人，癡情如斯。
他痛哭流涕，他百般哀求，他費盡心思挽留，可她縱然心中刺痛不舍，面上仍舊冰冷如斯。
她愛他，但她受不了再這樣糾纏下去，太痛了，太痛了。可知親手拋棄唾手可得的愛情是何感受？愛情這東西，果真碰不得，一碰便痛得撕心裂肺。
蹲坐在地上，聽著他在門外沙啞疲憊的嗓音，她放聲大哭。
不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麽□□人，要麽做仇人。
堅強的女人，站了起來，不能痛苦的話，那就讓仇恨取代愛吧，恨吶恨吶，她渾身肉緊，攥緊拳頭，眼中閃爍著快樂的光芒。啊哈，陶瓷又活過來了！艷光四射的女人，怎能容忍自己成天哭哭啼啼？
從此以後，她唯一的目標，便是殺掉死神。
死神死了，她就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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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謀遠慮，她耍盡手段，她機關算盡。
要扳倒死神，便從他的搭檔開始。
憐憫愛好男色，陶瓷便用巨額財富買通英俊的魔術師，令他在通往死亡的走廊上為憐憫設下陷阱。環繞一周的幾百面鏡子，每一面都是俊男，他們有的溫柔、有的粗獷、有的睿智、有的威嚴，他們都在深情地呼喚：“憐憫……憐憫……我渴求你……”
憐憫是那樣欣喜，清澈的雙目溢滿癡迷，唇邊的微笑如蜜綻放，她興奮地走進一面面鏡子，與那些俊美的男子激情四射地結合，不知疲倦地談情說愛。
而失去了憐憫的死神，茫茫然無所依，在沒有盡頭的走廊四處搜尋：“憐憫！憐憫！你在哪裏？”響起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他的心涼下來，他知道是陶瓷，陶瓷帶走了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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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想怎麽樣？”他憤怒地質問她。
“我想怎樣，你再清楚不過了。”陶瓷優雅地冷笑著。
“我是神祗，我是永生的，不可能死去！你為何不願坦然接受死亡？”死神的聲音在顫抖：“原本在你離世後，我可讓你在一個無盡的空間任你逗留，直到你準備好投入來生。”
“我不是在逃避死亡，我是在逃避來生。”陶瓷笑得神秘而荒涼：“我告訴你吧，年幼時我曾有緣見到過我的來生，那是個7歲的男孩，被淩虐得人不似人，在街上游蕩了74年後縱身跳下高架橋，摔得粉身碎骨還要被車流碾軋傾覆，成為一堆鮮血淋漓的碎肉。這就是我的來生！”
她抑制不住激動地喊著：“我不能死去，我不能有來生！明白嗎！”
死神愕然，呆站著，久久說不出話。
陶瓷強忍住眼淚，收拾起脆弱，冷漠道：“不是愛人，便做仇人，從今往後，我存活於世的唯一意義，便是要你死亡！”
“跟你打個賭吧。”她挑起眼眉：“玩一個游戲，你贏了，我便隨你轉世投胎，你輸了，便永遠別想帶我走。”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裊裊婷婷的身影優雅而高貴，美得令人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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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神祗死去，前提是他自以為死亡。
陶瓷做了一系列部署，她利用現代高科技，將死神誘騙入模擬的數字地球當中。
他在冰天雪地裏無休無止地行走了三天三夜，筋疲力盡、饑寒交迫。每遇到一個人，他們都告訴他：“你死了，死神。”
死神愕然：“不，我不會死，我是神祗。”
“你死了，你真的死了。”他們皺著眉點頭，堅定而威脅。
死神恐懼地搖頭，跌跌撞撞地在茫茫大雪中如無頭蒼蠅般亂走：“不不不，我沒有死！我是神，神祗不會死！”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接受死亡……”“接受死亡……”“接受死亡……”“讓靈魂安息……”“讓靈魂安息……”“讓靈魂安息……”
曾經他對數不盡的亡靈們說的話，如今一一浮現。
何其諷刺。
死神痛苦而絕望，嘚嘚嗦嗦抱緊雙臂，蜷縮著倒在雪地中。
“難道我真的死了……”他木然地喃喃搖頭，自言自語，眼皮沈重得令人窒息。
死神迷茫地望著眼前紛飛的大雪，輕輕喚著：“憐憫……憐憫……”
他陷入了死亡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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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師感到疲憊又不耐煩。
他看著憐憫在每一面鏡子中同上千個男人親熱，明明她的腿都軟了，面容也帶著顯而易見的疲乏，然而她的靈氣不僅沒有削弱，反而愈加絢爛與強大。
她靈動又鮮活，笑容明艷而真誠，望向每一個男人的目光都是如此傾慕、愛戴與癡迷，奉獻出自己完美的身軀時，面容溢滿著讚嘆與慈悲。
魔術師算是看明白了。
陶瓷要他設法困住憐憫，憑借幻象試圖消耗她的能量，使她氣盡而死。但很明顯，憐憫並非單純貪圖男色，她是用真心去愛慕他們。她滿懷著奉獻之心，傾囊而出自己所有的愛，於是他們便以數百倍的熱情與愛意來回報她，反而源源不斷補充了她失去的能量。
因此憐憫比以往更為美艷，更為強大，粉紅色的磁場光明而令人震撼，勾魂奪魄、攝人心魂。
魔術師無奈地輕笑。這個魔陣，困不住她多久了。
果然，憐憫驟然清醒般擡起頭來，她聽見有人再呼喚她。
“憐憫……憐憫……”
她茫然的目光找到了焦距。是了是了，死神，她數千年來形影不離的搭檔，如今不在她身邊。
她的心靈感應變得無比敏銳，溫柔又輕飄飄地從長走廊的暗角脫身而出，循著聲音源頭而去，拯救她瀕臨死亡的朋友。
陶瓷，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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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故事便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當天晚上邦內爾太太忽然病危，洛佳爾匆匆趕去照顧她，兩天兩夜沒合眼，自己也累病了，於是Elijah只好連夜把暈倒在地的她帶回家來，反過來衣不解帶地照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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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那天我趁著和湯姆森去樹林裏捉幾只野兔來給金妮和伊森玩耍，終於忍不住偷偷問他。
“不能劇透啊Rebekah。”他終於找到了報覆的良機，笑得好狡猾。
我忽然就楞了：“劇透……哦，哎呀，你忽然說出一個150年後的詞匯，弄得我反應不過來。”
“我跟別的神不一樣，我很潮的！”他得意洋洋。
“不不不，太奇怪了。”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嫌棄地皺著眉：“穿著19世紀的服飾說著21世紀的流行用語，這太可怕了！”
“噢，這種事你幹過不止一次……”他嘀咕著，一邊把捕兔網用泥土和樹葉掩蓋住。
“快別廢話了。”我討好地笑著，輕輕拍了他一下：“快告訴我吧，接下來怎麽樣了，陶瓷輸了，然後呢？”
“洛佳爾會生氣吧，這麽早就給她洩露了關鍵情節。”我發誓他存心呢！快看他忠厚老實的臉蛋兒擠出來的笑紋。
“一派胡言，我早該知道結局了，要不是我那可憐的嫂嫂病得起不來床的話。我可是等了一周了，你再不告訴我，前面的故事都該忘了呢！”我怒氣沖沖，對他的故弄玄虛十分不滿。
“哈哈好吧好吧……哦天哪！你先別亂動……”他見我拎起了鐮刀，嚇得臉都白了：“我這就繼續，只是咱們該走遠一些，輕點兒，否則小動物會被嚇跑的，那咱們就只能帶著一張空網回家啦！我就不信金妮不鬧騰呢。”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扔掉那塊沈甸甸的鐵片，用臟兮兮的手拉著他走到十碼外，兩人坐到粗壯的樹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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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大致說說吧，具體細節洛佳爾康覆了會說的。可是，你得保證你會聽得像完全不知情一樣認真！”他逼著我賭咒發誓。
我擰著他：“哎呀你真是絮絮叨叨的，我答應了！”
他笑：“陶瓷輸了，卻不願意走，她看見死神出現在她面前，很是慌張了一陣，然而她卻不願就此放棄，還企圖借著死神對她舊情未了拖延上路呢！”
“我猜，她耍出柔情蜜意的那套把戲，於是死神就照單全收了？不會吧。”我只是在揣測，死神究竟有沒有這樣蠢。
“還真讓你猜中了。”他笑道：“但你且往下聽吧，別嘟著嘴一臉鄙夷了，結局你是猜不到的。”
“他們熱烈地激吻著，陶瓷心想：‘嘩，這是多麽容易啊，這就成功了？真是不可置信。’她就這樣沈迷著，陶醉在這個吻裏，感受到一股勝利者的風采……”
“嘿，死神也真是沒出息！”我生氣地拍著身下的樹幹：“活該他被女人耍得團團轉。”
“可是，這個可是很重要，聽好了Rebekah。”他神秘兮兮地笑著：“陶瓷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這個吻是如此濕潤，如此柔軟，如此強大與光明，讓她目眩神迷，渾身戰栗不止，只覺得麻酥酥的，就連靈魂都被一陣奇異而震撼的觸感驚動了。她的面部表情放緩、溫柔起來，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當初與死神愛得死去活來、不知朝暮的旖旎畫面，她的理智被一股強大的沖力擊敗了，死死掙紮著，渾身無力地倒在那懷抱裏，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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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呀？”我愕然。
“她睜開雙眼，震動地望著死神，卻發現他身體邊緣散發出隱隱約約、並越來越亮的粉紅色光芒。”
“憐憫！”我下意識喊出來，粉紅色光芒，可不就是憐憫嗎？
“猜對了。”他讚許地望著我：“死神笑得睿智而得意，他緩緩松開手臂，離開陶瓷，可她卻仍然被牢牢吻住。陶瓷定睛一看，天哪！吻她的是憐憫！她正借著這個吻源源不斷地往她體內灌入猛烈激蕩的愛情呢，這情感是多麽地強烈啊！那讓陶瓷絕望而痛苦，她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徹底，輸得一幹二凈血本無歸！呵，一遇愛情變蒼老，她無論如何活不下去了啊！”
“哈哈，所以說她變成了一個兩百歲的老妖怪了！”我拍著手大笑。
“那樣子可醜得很呢，你想想，兩百歲的人，該是什麽模樣？”他皺著眉。
我忽然敏感地冷下臉來，覷著他道：“兩百歲有什麽稀罕，一千歲的人瑞老起來的模樣，說得你沒見過似得。”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哄到：“你別多心啊，我這是說陶瓷，你又扯上自個兒做什麽？”
“你這故事不就是說給我聽的嘛。”我冷笑：“陶瓷的故事就是當初金妮要給我講的，噢，我說的是英國倫敦死了的那個金妮。陶瓷和我是多麽相像啊，原本享受著長生不老逃避死亡，卻面臨著非死不可的命運，被設計陷害老了殘了，容貌慘不忍睹，活著還不如死了，只好被迫上路，量身打造得也太出色了！只可恨我沒這福氣，享受死神的恩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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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不作聲了。
每次我發作起來，他根本毫無招架之力。之前還懂得安慰我，如今次數多了，他亦失了興致，不知該怎麽辦好，也只能沈默。說來說去，總不過還是那些陳詞濫調，不理會不評論，倒成了良方了，哪怕我心裏憋著氣，至少他不必麻煩。
或許這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遺憾了，加尼美德斯寵著我是因為人之將死。他的善良，他的高尚和憐憫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卻並非是愛到極致。
而我，也差不多忘記心動的感覺是怎樣的了。
回想當初，墮入愛河是多麽容易啊，我從未放棄過希望，我發誓。然而Nik一次次將我從幸福中拉出來，然後一巴掌拍得粉碎。只要是我愛的男人，他都要殺害，任何人都配不上他的小妹妹，一次又一次。
我是那樣恨他，可我又是那樣愛他。
如今便是這該死的命運。我何曾真正甘心呢？啊？聖人嗎？我從來不是。
算了罷，還剩一年，活在斤斤計較裏，又有什麽意思。這話我同自己說過無數次，然而臨了臨了，終究無法控制自己那神憎鬼厭的暴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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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深吸一口氣：“你繼續說下去吧，我不再打斷你。”
他偷偷看我一眼，也有些不自然，聲音亦輕了許多：“她老得無法動彈，倒在地上艱難地呼吸，死神俯下身來，溫柔地同她說：“你總是不願意死亡，那是你不明白生命的意義。你所不甘心，想要逃避的，不過是來世的悲慘。但你要明白，上帝為何要讓人類擁有前世今生。”
“接下來的話，你直接對我說便好……”我怔怔地盯著遠方：“我知道這話放在我身上合適著呢，你們想對我說什麽？”
他又沈默了一會兒，方才道：“Rebekah，前世今生，是學習的過程。”
他擡眼望向我，雙目亮晶晶的：“陶瓷的來生如此悲慘，是讓她學會承受；Elieen的命運如此淒涼，是為了學習隱忍；而你，是為了學習為他人著想。”
我低下頭，不做聲。
“你知道嗎？你活了1000年，一點進步也沒有，請原諒……”
他帶著歉疚：“你，Nik還有Kol，或許這個家裏，就只有Elijah稍微懂事些罷了。你們都是如此任性，人類天性中的愛、寬恕、憐憫、容忍、忠誠、犧牲，哪一樣不是值得你們傾盡一生去學習的課程呢？命運總是饒有深意，人生而覆死，死而覆生，就是處在不斷循環上升的學習過程，他們每一生也會不斷進步，從而越活越好，越活越精彩。前一生的孽，這一生來還，這一生的苦，來世替你補償。人類不斷地努力，不斷地經歷，不斷地學習，肉體盡管稍縱即逝，靈魂卻永生，並且不斷豐沛充盈，活著的意義是那樣飽滿而令人激動，這不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最值得吸引的地方嗎？”
他的目光柔和而專註，周身的金光閃閃爍爍，煥發著奇異的光彩：“而你們，打破了自然規律的永生者們，一次次失去了這寶貴的蛻變過程，因此你們的靈魂是那樣空洞、迷茫、無焦距無理想，永遠無法突破固有理念的限制————你瞧，你能說自己比一千多年前的思維有少許的進步嗎？那才真當時大大地落後了。你們的永生是貧乏而可悲的，但人類的時光雖然短暫卻精彩紛呈，這又是多麽諷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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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斜地穿過叢林，射到我的腳邊，蛇蘭草的卷須飄出淡淡的塵埃，散落在光線中，覆上我的裙擺。
我就這樣呆呆地楞著，似是沒聽見他的話，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
我的心已經不懂得跳動了，哪怕我已經是一個人類，我仍舊感覺脈搏早就停止運作。
我發了很久很久的呆，久到恍惚間，湯姆森已經不見。
我不太在乎了。
他現在，比較像湯姆森，還是更像加尼美德斯？
他們是一個人，卻又感覺不是。就像金妮是洛佳爾，但又不像洛佳爾一般。
我怔怔地任思維散漫飄蕩，刻意保持著舒然的放空。或許這挺好。
我現在不太想去想這些事情。
我會想，洛佳爾今日不知有沒有好些？咱們的捕兔網有收獲嗎？金妮怕是又要玩瘋了吧，說不定會將Nik的領口弄得一團糟。Kol一定在給Cissie寫信呢，笑得會多美啊。
出奇的，我並不累，並不如以往得知種種噩耗時哭得一塌糊塗，感到千鈞重擔壓著我的內臟，直叫我喘不過氣來。我也並沒有感到有一只魔鬼的利爪緊緊扣住我的喉嚨，讓我惡心難當。
我覺得，唔……
說不上來吧，反正，挺舒服的，呵。
不想動啊，懶洋洋地，真的懶，動動手指頭都已經不願意了。
該說什麽呢？想不起來啊。
那就……不說了吧。
噢，我忽然就想對自己說一句話。
安息吧，我的Rebekah。
嗯，現在我覺得這句話，可詩意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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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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