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紐約。

“斯卡曼德！有人敲門！！！”

“你就不能自己去開嗎？反正肯定是找你的！”蒂娜在廚房用魔杖捅著煎鍋，兩個雞蛋對碰之後，蛋殼碎裂，蛋清蛋黃乖乖跳進小鍋，熱油劈劈啪啪作響。

她沒有聽見那個煩人的臨時住客輕快敏捷的腳步聲——當他百無聊賴的時候可能是拖著步子的，不過現在她聽見的這個穩穩的腳步聲無疑是她沈默寡言又溫柔體貼的丈夫的，紐特和往常一樣聽從了客人的要求，打開了房門。

“你好。”金發瘦弱的年輕人緊張地向紐特打招呼，摘下頭頂的貝雷帽揮了揮，插著兜一臉無所謂站在他身後的高個黑發男人開始上下打量比金發小個子還緊張的紐特。“我聽說這裏是有一個偵探？”黑發男人不大信任地直直看向紐特的眼睛：“你是那個夏洛克·福爾摩斯？說是在英國很有名的那個偵探？”

“呃，實際上……”

史蒂夫松了一口氣：“英國口音……看來找對地方了，日安，福爾摩斯先生，我是史蒂夫·羅傑斯，這位是我的朋友巴基·巴恩斯，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委托——”

“……我不——”

“委托！”真正的大偵探推開紐特，把他那場長臉湊到布魯克林的好小夥子們面前，“你們有委托？啊，這位屢屢想參軍卻因為身體原因屢屢被拒絕的正直的小夥子，還有你馬上就要入伍的多年好友——”

紐特一臉“又來了”的無奈給大偵探讓開一條路：“我去……沏茶。”

“您是怎麽……”羅傑斯結結巴巴地問，夏洛克一揮手，順便捋了捋昨晚在書桌上睡著的時候壓變形的卷毛：“用腦子觀察，用腦子思考。坐吧，跟我講講你的委托。”

羅傑斯有些拘謹地在斯卡曼德宅的布藝沙發上坐下——沙發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金發的小夥子也驚恐地跳了起來。

“福爾摩斯先生！我是不是坐到你家的貓身上了——”

“夏洛克！！！”蒂娜匆匆解著圍裙沖出廚房，“是不是你又——我的天啊！麻雞，兩個！在我家裏！”

雖然聽不懂，但是巴恩斯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我覺得我們在這裏不是很受歡迎。”他捅了捅羅傑斯，“其實那點事情也不需要找咨詢偵探，我叫上幾個兄弟幫你守著閣樓，我敢保證能抓住那個小賊，你丟的那些東西他肯定會乖乖還回來。”

“我跟你說過，不要在麻雞報紙上發你的廣告——不對，一開始你就不應該發廣告！”

“可是我也要買東西！你們的咖啡我喝不慣。”夏洛克近乎無賴地說，“不靠接委托我怎麽買可可豆和書？”

“據我所知你買的可不是可可豆。”蒂娜雙手叉腰，“昨天國際貿易司的司長告訴我，從我家的貓頭鷹郵遞地址向印第安納州買了3個頭皮娃娃。”

夏洛克的瞳孔微微一縮。

“好吧。”他嘟囔著，“非法拘禁……等你們的官僚機構調查清楚之後我一定要去提起訴訟。據我所知美國為數不多可以稍微拿出來炫耀一下的也只有你們窮兇極惡的律師和腦子還算清楚的法官……”

“抱歉。”蒂娜嘲弄地笑了，“麻雞最高法院的大法官管不了我們魔法部，而且，抱歉，唯一對我們魔法部有法律約束力的法庭不接受麻雞提起的訴訟。”

羅傑斯和巴恩斯擠在一直哼哼唧唧發出聲音的沙發上不安地交換著眼神。

“那個。”羅傑斯清了清嗓子，“既然你們這麽忙……我想，我們就不繼續叨擾……”

“不，還沒到走的時間，先生們。”蒂娜從上衣的口袋裏取出魔杖，“我們需要走一個流程。”

羅傑斯感覺到巴恩斯的身體緊繃起來，他強壯的竹馬從來不畏懼面對沖突——只是魔法之類的字眼有點把他弄糊塗了。

“一個遺忘咒。”蒂娜嘆了一口氣，“希望我們親愛的英國客人能夠記住，以後，再也，不許，在麻雞報紙上刊登廣告！”

“我們不是看到報紙上的廣告來的。”羅傑斯解釋，希望最後做出的這點蒼白的努力能避免一場沖突，“是，是我聽見他們提到了福爾摩斯先生，他們提到你，說你‘居然真的存在’，說你‘不應該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嗎’，還有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偵探之類的……”

蒂娜敏感地停了下來：“他們是誰？”

“賊，兩個賊，我家被偷了，而且我懷疑竊賊就住在我家樓上的閣樓裏，我有好幾次聽見他們活動的聲音和說話的聲音。我和巴基搜過好幾次閣樓，每次都一無所獲……”

“哇哦。”夏洛克愉悅地挑起眉毛，“維多利亞時代的我，最偉大的偵探，還有……堂而皇之住進你家會隱身的竊賊？”

“最偉大的偵探是波洛。”巴恩斯嘟囔，“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英國佬。”

蒂娜試圖和夏洛克交換一個“事態有些嚴重”的眼神，可是不知是腦電波和她不在同一軌道還是假裝沒有看見，夏洛克還在仔細盤問越來越緊張的羅傑斯。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東西被偷的？”

“一周前。”

“詳細講講。”

“偵探先生，”蒂娜插嘴，“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之後，不要再阻止我給這兩個麻雞施遺忘咒。”

“我沒有阻止你啊，是你一直像個拖延癥患者一樣走兩步停一停，我還以為你不會遺忘咒，在給自己找臺階下呢。”

“夏洛克·福爾摩斯——！！！”

紐特帶著尷尬的笑意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

“茶泡好了。”

羅傑斯和巴恩斯都得到了一杯紅茶，他們都嘟囔了一句“謝謝”，喝了一口茶，巴恩斯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擡頭熱情地讚揚起茶葉和泡茶方法來。買茶葉的斯卡曼德太太和沏茶的斯卡曼德先生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桿了。

夏洛克帶著點不耐煩看著布魯克林的小王子散發可惡的魅力，迅速打斷了他：“那麽在喝完這麽香氣四溢的茶之後，你們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吧——對了，恕我直言，這種在巫師草藥店鋪裏買的鬼知道裏面加了什麽說不定摻著甲蟲眼睛的茶葉，泡出來的茶口感有70%是魔法功效，也就是俗稱的安慰功效。”

蒂娜認真地琢磨起來要不要在大偵探的晚飯裏摻上甲蟲眼睛。

羅傑斯連忙把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

“一周之前……”

對，就是一周之前。羅傑斯又一次被拒絕入伍之後，拿著體檢表的年輕人消沈地回到他的小屋。簡單收拾了一下他小小的房間，他又翻出了那個存放著父親家書的鐵盒子。原本是餅幹盒這個小盒表面的漆皮已經剝落，邊角因為常年的撫摸圓潤而光滑，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盒子，敏感地意識到不對勁——盒子變輕了，原本應該發出的哢噠哢噠碰撞聲也絲毫沒有出現。他屏住呼吸扣開盒子，果然，空了。

羅傑斯眨了眨眼睛，胸口梗著的一口氣下不去也出不來，父親的信怎麽會憑空消失呢？這也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僅僅對於他來說是無價之寶，如果真的，真的有賊，為什麽要偷這個？

巴恩斯晚上回家的時候就看到羅傑斯站在他家門口。

“怎麽了？”他笑著去攬好兄弟瘦弱的肩頭，但是看到羅傑斯壓抑著憤怒的表情之後他的笑容褪去了。

“怎麽了？”這回他問得更嚴肅點兒了。

“今天中午我回家發現我父親的信被偷了。”羅傑斯慢慢地說，“我下午把所有窗戶所有門都鎖上，買完面包回家發現，信回來了。”

巴恩斯訝異：“這是怎麽……”

“信回來了，”羅傑斯語氣平平地繼續往下說，“可是，我媽媽的護士服不見了。”

“那，有沒有丟別的東西？”

“沒有。只有信，還有護士服。”

巴恩斯保持沈默，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門窗緊鎖的屋子也能被偷，他親愛的史蒂夫把長肌肉需要的能量都用來長腦子了，以他的謹慎程度絕對會好好地把門窗鎖死，密室遭竊，報警的話警察都無從下手。而且丟的不是值錢的東西，是件件精準戳中羅傑斯心中痛點的他父母的遺物……

羅傑斯擡頭，仰視著巴恩斯的臉，眼神堅定：“我要把這個賊找出來。”

巴恩斯下意識地點頭：“我會幫你的，史蒂夫。”

說起來容易可是……

真的無從下手。

盡管羅傑斯和巴恩斯都願意作出重大犧牲——羅傑斯放棄了去一個更遠的征兵點體檢的機會，巴恩斯放棄了和潛在的4個姑娘約會的機會，選擇留在羅傑斯家裏捉賊，但是頭幾天還是一無所獲。

直到昨天。

巴恩斯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挺沮喪的。他說他今天看到一個很好看的姑娘，金發褐色眼睛，對他撲閃撲閃送了好幾個秋波，可他著急之下錯過了，等他再回到原地姑娘已經不知道去到哪裏。

“太遺憾了。”巴恩斯沒精打采地嚼著剛剛在外頭買的面包，隨手把包裝用的報紙展開墊著底，他擰開桌上的果醬瓶，晃了晃快見底的草莓醬，“都是因為展覽放票的地方排了幾十米長的隊伍，我太著急，結果過去一看，全是要求退票的——霍華德·史塔克臨時取消了未來展！怎麽可以這樣，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不過我又打聽了一下，據說是因為有個女人帶著他的兒子來找他……”

羅傑斯撐著頭坐在畫板前懷念他的父母，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巴恩斯的碎碎念，巴恩斯兩三口吃完果醬面包之後，問羅傑斯：“要不今晚我住你家幫你看著吧，前兩天你有好好睡覺嗎？”

羅傑斯誠實地說：“我兩天沒睡了。”

巴恩斯馬上站起來去抓他：“現在！立刻！馬上！睡覺去！”

羅傑斯被扔上.床之後很快倒是睡著了。但是半夜，像是靈光一現一般，他又睜開眼睛，他敏感地註意到客廳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是今天的報紙嗎？”

小孩子的聲音。

“是的，你看這個版頭，霍華德·史塔克未來展取消，咨詢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接受委托……”

“這兒有果醬面包。”

“太好了巴基，還有別的嗎？”

“不過是草莓醬的。這是你喜歡的。”

“我記得以前我家裏會備著李子醬，因為你來做客的時候可以拿來招待你……櫃子裏應該有。”

“啊，看到了。還有幾塊牛角面包。”

然後是咀嚼的聲音。翻動紙張的聲音。那個叫巴基的在吃東西，另外一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的人在看報紙。

“等等，巴基，福爾摩斯……最偉大偵探福爾摩斯？他不是柯南道爾筆下的人嗎？”

“對，不過我最喜歡阿加莎·克裏斯蒂。”巴基嚼著面包含糊不清地說。

另一個小孩子驚訝地壓低聲音說：“可是福爾摩斯是書裏的人啊！而且他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個時代，還堂而皇之地在報紙上發廣告……”

“恕我直言。”巴基似乎在拆另一個牛角面包，“波洛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偵探。而且這個世界連魔法都有，出現一個福爾摩斯怎麽了，BBC那個《神探夏洛克》你聽說過吧，那個卷福還能用智能手機呢。”

“我一直沒時間補電視劇。”另一個人嘟囔，“你吃好了嗎？咱們把衣服還回去吧。”

“信就算了，你拿衣服幹嗎？”

“我……我控制不住，那是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沈悶的響動，好像是巴基拍了拍另一個人的肩膀。

“衣服還完之後，拿點吃的就上去睡覺吧。”

羅傑斯聽著小小的腳步聲消失在廚房。他屏住呼吸悄悄地轉了個身，瞇縫著眼睛面對著房間門口，就看到兩個異常矮小的身影竄上了樓梯。

兩個，住在他家閣樓上的小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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