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泰茜晃晃他的手，巴基收回看向那個小木頭隔間的目光，搖了搖頭：“沒什麽。”

泰茜探身看了一眼在教堂神龕後的雙人木頭隔間，很有經驗地說：“那就是懺悔室。”

“就是……《牛虻》裏面暴露秘密的那種懺悔室？”巴基猶豫地說，“進去之後只要說話就行了？”

“其實我覺得就是個心理咨詢室，匿名的。”泰茜漫不經心地牽著巴基走到懺悔室前，敲敲木頭門：“裏頭有人嗎？”

“有人啊。我要是不在裏面，有人來尋求告解該怎麽辦呢？”羅主教的聲音傳出來，“是泰茜嗎？”

“誒，對。”泰茜好奇地打開木頭門，發現裏面只有一個小板凳，和主教待的那個小隔間之間有兩個小透氣孔相連，“你不會覺得悶嗎？”

“我那頭是有紗窗的。”羅主教笑起來，“你那邊也是有紗窗的。

“這設計真貼心。”泰茜評價，“對了，你說有沒有可能哪一天有個人進了懺悔室，然後默默地把槍.管從這個透氣孔裏塞過來，說：打劫……”

羅主教的隔間突然變得很安靜。

泰茜幹笑幾聲：“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巴基仔細看了看懺悔室的內部，說：“就算是打劫……主教也沒有地方把錢什麽的遞過去。所以應該沒有人采取這樣的行動方法。而且主教應該不會隨身攜帶什麽貴重財物，我覺得如果主教真的被槍抵住後背，那也應該是單純想要主教的命，而不是打劫。”

聽巴基這麽認真地一分析……總感覺羅主教的小隔間都彌漫著死氣沈沈的氛圍了……

“這樣啊，啊哈哈。”在不正常地沈默了許久之後羅主教幹笑道。

“啊沒什麽沒什麽，巴基我們走吧，今天還有書沒看完呢，走走走。”泰茜趕緊拉著巴基走了。

“亞歷克斯，”琳達叫漫不經心翻書的男孩，“主教叫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這種情況其實很常見，羅主教時不時就會讓琳達來通知幾個年齡比較大的男孩子去他辦公室。泰茜對他們去辦公室做什麽其實很好奇，但是她和那些男生又不熟，而且唯一和她比較熟悉的艾倫從來沒被叫到過辦公室去。

巴基不關心和自己無關的事。他在看《牛虻》，想快進到懺悔室洩密那一段，又不想跳頁，於是正專心致志一目十行地掃讀。泰茜悄悄瞄了眼巴基，偷偷蹭到艾倫旁邊，問：“艾倫，你現在和琳達怎麽樣啦？”

艾倫有些吃驚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縮著頭羞澀地笑了：“挺、挺好。”

“什麽挺好呀？”泰茜逗他。

“她、她同意和我去看、看電影。”艾倫笑得比往常要開朗一些。

“哦，看哪一部片子啊？”泰茜問，突然想起來她和巴基還沒去看過電影呢。

艾倫茫然地看她一眼：“這、這不是要到影院才決、決定的嗎？”

泰茜：“……大哥，你不先去買票，到時候連座位都沒有。”

“對、對哦！”艾倫慌了，“那我現、現在就去買票。”

泰茜同情地目送他匆匆忙忙跑出小圖書室，轉頭去看認真讀書的巴基：“說起來，咱們還沒去看過電影呢吧？”

巴基點了點頭，泰茜開始認真考慮：“對了，那咱們要不要也去看一場……話說現在有什麽電影，我都不知道，我手底下這幾條街有電影院嗎？”

泰茜轉眼又覺得麻煩，還要去一家一家找電影院，說不定到了地方還沒有好片子，那就算……

“滋啦——”

泰茜楞在原地，剛才就在她想著放棄去看電影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像是過電一樣，有兩個東西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有什麽在她的思維裏抵制著她的惰性。

“怎麽了？”巴基意識到泰茜的不對勁兒，把她拉到身邊坐下，泰茜晃晃腦袋，神情恍惚：“沒什麽……”

“不舒服嗎？”

泰茜捂著額頭想了想，沒找到原因，昏昏沈沈地說：“算了，我去羅主教辦公室要塊手絹，浸了水敷一下。”

“我陪你去？”

“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羅主教的辦公室也在二樓。泰茜走到實木的厚重門前，還沒等敲門，就聽見裏面羅主教高亢的聲音：

“你們應當為此懺悔，一心一意侍奉上帝——”

泰茜想起來，之前琳達好像把亞歷克斯叫了進去，難不成他倆犯事兒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到門上。

羅主教還在大聲地念誦著什麽勸人悔改的經書，但是在他的勸誡聲下，還有什麽不正常的細微的聲音。

水聲，人的喘息聲，壓抑住的呻.吟——

泰茜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然後立在原地，腦袋裏轉過兩個選項：

【作死】：運用自己的變種能力，以最快的速度令人毫無所知地打開門向裏頭看一眼。

【穩妥】：快點回到圖書室，就說走到一半頭不疼了。

又是和剛才一樣的感覺，腦中有什麽在狠狠相撞，原本她固有的惰性和另一種更積極的力量纏鬥在一起，而她越往【穩妥】那方傾斜，痛感就越強，似乎她的身體在抗拒她的懶惰、在誘導她做出冒險的決定。

“我是變種人。”她這麽安慰自己，“我能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用最快的速度逃跑，這其實也很穩妥，也很……”

不能再耽擱了，她已經出來有一會兒了。泰茜慢慢地把自己的時間加速到一個可怕的流逝速度，然後迅速打開木門——

“你回來了。”巴基擡頭看向泰茜，她臉色很差，對巴基說：“我很不舒服，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巴基不疑有他，把書放下就牽著泰茜往外走，泰茜走得很急，卻一點不像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回到書店倉庫的小窩後，巴基問急忙把倉庫門拉上的泰茜。

“這很魔幻，你先聽我說，不要問問題。”泰茜背靠著門大口深呼吸，“我簡直——”

“剛才我去羅主教辦公室，我聽見他在裏面大聲地勸誡某人，我沒進去，我偷聽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一些不該在主教辦公室有人的情況下該發出的聲音。”泰茜很嚴肅地說，巴基想問什麽是不該在辦公室有人的情況下發出的聲音，難不成沒人就會發出那種聲音嗎，話說那是什麽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只要我一想走掉，我的頭就開始痛，就像我的身體本能地想要去偷窺一樣——是的我偷窺了！我用我比常人快接近100倍的速度打開門往裏頭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什麽？？？”

泰茜沒有給巴基回答的時間：“琳達！琳達和亞歷克斯！他們就在羅主教面前——”

泰茜沒有說出那個簡單易懂的詞組，只是左手食指拇指圍成一個圈，然後用右手中指穿過去，用極富暗示意味的眼神看著巴基：“懂？”

巴基：……唔。

“更可怕的是我好像還發現了一臺錄像設備，所以當時的情況是羅主教在錄他們兩個——啪，而他作背景音對此大加鞭撻？”泰茜覺得這個世界非常魔幻，“這什麽情況？羅主教他想幹嘛？他是、他是變態嗎？”

巴基對於羅主教是否是變態沒有發表評論，只是擔憂地看著泰茜：“他們真的不會發現嗎？”

“肯定不會。”泰茜肯定地說，然後她用當時的速度從書堆上拿了一本書，又把書放回去，擡頭問巴基：“你看出來我剛才有什麽動作嗎？”

“眼前晃了一下，感覺你就在原地沒動。”巴基說，“可是門的開關應該會發出響動，他們說不定會因為響動有所懷疑呢？”

“那麽，以最差的情況來推測，就算他們發現有人在窺視，他們也不知道那是我；就算他們去盤問了當時在圖書室的人，知道我當時不在，所以認定是我之後，他們又能拿我怎麽樣？”

巴基想了想，發現也是。

“對不對！”泰茜擊掌，“羅主教做出這種事，他就不怕我拿了錄像帶去公之於眾？如果我把這事兒告訴艾倫，你說洛伊會不會狂怒地跑出來把羅主教和亞歷克斯搞死？”

巴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但是心裏的疑雲還沒有抹去。

他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錄像帶是全程錄像的，它必定也把泰茜錄進去了。就算肉眼無法辨別，機器在放慢速度之後，什麽都能看清。

“我要一臺能夠把錄像帶的速度放慢將近100倍的播放機。”羅主教一遍一遍重播著錄像帶，一邊打電話，“急用。”

“這東西我搞不到。”對面說，“現在頂多5倍，10倍，100倍？你終於瘋了？”

“我不管！”羅主教咆哮起來，“你只要還想要臨河的房產，就趕緊幫我找！”

“OK，OK，”對面屈服了，“我給你一個聯系方式，他什麽都能搞到，不過你可得小心點兒，他可不是尋常人物。”

“我都和你合作這麽多年了，你難道是尋常人物？”

“他和我不一樣，我只是在國內小打小鬧，他可是……”對面沈默了一會兒，“電話裏不能說這個。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碰個頭，我把你引薦給他。”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金發的男人擦了擦眼鏡，笑容也很和善，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麽動聽了，“要是最後一無所獲，你可別想再看什麽錄像帶。”

羅主教和盧卡先生並排坐在這家骯臟的酒吧內，盧卡先生的保鏢們一個都沒有來。他們對面是一位金發顏色眼睛的男人，身材高大，把眼鏡戴上之後看起來十分儒雅，他把手提箱從桌上推給了羅主教，然後隨意地說：“這麽說……你開了一所救濟之家？”

被盧卡先生隱晦地暗示了對面人身份的羅主教根本不敢多動：“沒錯。我們幫助無家可歸的孩子還有流浪漢。”

“那麽你們有沒有接受過這樣一個流浪漢，”金發的男人問，“棕褐色頭發，灰綠色的眼睛，大概一米八，身材很好，很健壯，而且左胳膊是金屬的。”

羅主教和盧卡先生都想到了一個人。

“巴恩斯。”羅主教謹慎地說，“他符合你的描述，但是現在天氣還沒轉暖，他一直穿著長袖，雙手都戴著絨線手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金屬胳膊。”

“夠了，已經夠了。”聽到那個名字金發男人就知道對了，“他現在在救濟之家？”

“他……不住在救濟之家。”羅主教說，“他只是不定期來上課，看看書。”

“他住在哪裏？”

羅主教不知道，但他知道盧卡先生一定知道。但是盧卡先生看起來在猶豫。

金發男人笑著轉向盧卡先生：“看來你知道一些。”

盧卡先生在顧忌泰茜，但是權衡了一下，他覺得眼前這個金發男人以及他背後的那個龐大勢力他根本惹不起，於是也開口了：“他住在東街的書店倉庫裏，和一個小姑娘住在一起。不過那個小姑娘她……”

“小姑娘？”金發男人心裏一動。

“對，一個小姑娘，15歲，可是她有些怪異，她的速度非常快，就是在她面前你會感覺你的時間在減緩，要不是很久沒有相關的報道了，我真覺得她是——”

“是什麽？”金發男人緊接著問。

盧卡先生喃喃地說：“——變種人。”

金發男人思索了一會兒，起身理了理襯衫和領帶，羅主教和盧卡先生趕緊也站起來，金發男人分別和他們握手道別：“今天就到這裏，謝謝。”

“也謝謝你。”羅主教忙不疊說。

“不過，先生，”金發男人微笑著對盧卡先生說，“有些事情現在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不意味著它不存在。”

目送著金發男人走出酒吧，盧卡先生嚇得癱在了灰撲撲的卡座沙發上：“我的天哪，九頭蛇……”

“他什麽意思？”羅主教問，“他是說泰茜是變種人？”

“是不是又怎麽樣？”盧卡先生說，“這是他們的事，泰茜又不和我們有什麽沖突，她就算是天使也不幹我事。”

但是羅主教用播放器放緩了100倍速度後，看見泰茜打開門，向辦公室內張望的畫面，還是做了一個決定。

“不能讓你知道，不能讓你說出去，我不能讓你……”羅什曼喃喃，眼中瘋狂的火焰在燃燒。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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