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小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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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硬幣，正面朝上就去上學，背面朝上就在家裏蹲。”泰茜和巴恩斯相對盤腿坐在床上，她捏著枚一美分，非常嚴肅。
巴恩斯想打呵欠，但憋住了，點點頭：“哦。”
泰茜用大拇指一彈，硬幣翻轉著彈上去，在落回床鋪前被巴恩斯雙手拍住。
“正面。”巴恩斯宣布結果。
泰茜死盯著硬幣，然後迅速從巴恩斯手心把它搶過來：“這次不算。”
“……”巴恩斯基本上無話可說了，“泰茜，你已經擲了將近20次硬幣了，除了印證概率學之外沒有什麽其他用處。”
泰茜裝傻：“啊，有這麽多次嗎？”
巴恩斯幹脆把硬幣收起來了：“你就是不想去上學，對不對？”
泰茜的眼神躲躲閃閃：“沒有，我沒有，我可愛學習了，我這麽喜歡看書……”
“你不願意去上學，可是你為什麽要擲這麽多硬幣？”巴恩斯身體前傾，註視著泰茜，“如果真的不願意，直接下決心拒絕就好，為什麽還要通過擲硬幣給自己借口呢？”
泰茜沈默地摳著床單，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回答：“……因為這是卡爾曼老爹要求的，我怕他傷心。”
巴恩斯雖然失憶了，可他也能理解這種面對別人期待時的壓力，他說：“那你權衡一下，讓卡爾曼傷心和去上學，哪個更讓你痛苦呢？”
泰茜默不作聲地想了想，說：“……我還是去上學吧。”
巴恩斯看著泰茜蔫頭耷腦地穿上鞋，起身去換衣服：“你現在就去教會？”
“啊……現在就得去，不然等到明天，我的決心就被消磨光了。”
巴恩斯想笑，她也是了解她自己的懶。
“你呢，去不去？”泰茜的外套穿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巴恩斯靠在墻上，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前，很放松地說：“我出門準備時間比你短得多。”
泰茜的扣著風衣的扣子，一聽他這麽說，回頭差不多是怒視了：“我出門前做準備很磨嘰嗎？我都不化濃妝誒！”
某殺手即使失憶了，可是對危險還是很敏感，於是他非常明智地沒有接茬。
泰茜嘀嘀咕咕地去梳頭，金棕色的長發卷成大波浪披在身後，每天梳頭需要非常耐心，才能不把她自己扯痛。
巴恩斯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書，翻到夾書簽的那一頁：“你把《地下室手記》看完了？”
“嗯。”泰茜在塗粉底液，“一口氣讀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太累了，先看看別的換換腦子。”
“……所以你就開始看《靜靜的頓河》了？”巴恩斯挑起眉毛，“這一整套書能把一個成年男子拍暈。”
“我讀書很快。”泰茜把粉底液抹勻，“總感覺以前全都讀過一遍，再上手的那種快。”
巴恩斯隨意翻了兩頁：“聖母節前三天，格裏高利和妻子去耕地……這本書講什麽的？”
“一個哥薩克人的一生。”泰茜抿抿嘴唇，讓唇膏的顏色均勻，“他的愛情，他的事業，他的榮譽……總之你讀就是了，讀的時候別想，讀完再想。”
巴恩斯把書放回去，起身扣好襯衫扣子：“你真不像個混混……”
“我也覺得我不應該是個混混。”泰茜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裝扮，“我應該是個……呃，是個什麽？”
“你應該是個學生。”巴恩斯穿上黑色的夾克衫，“走了，送我們的老大去上學。”
羅主教的天主教堂並不像個教堂。這裏更像一個大別墅，依靠著河流，沒有教堂的哥特尖頂，只是有一扇很重的木頭大門。巴恩斯毫不費力地把它推開了。
殿堂很寬敞，玻璃窗如她想象的一樣，是彩繪的玻璃窗，上面描述了聖母和聖子的故事。最前方的神壇上擺放了一臺管風琴，正中空了出來，似乎是為唱詩班空出來的表演位置。木質的十字架立在墻上，一排排長椅列布其中。
一個黑色長發的少女正背對著他們在神壇前點蠟燭，聽見開門聲，她回頭，沖著泰茜禮貌地笑了。
“來找主教懺悔？還是禱告？”
“不是。”泰茜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這裏是不是有個救濟之家，可以在這兒上課的？”
黑發少女楞了一下，說：“是的，救濟之家有小課堂，主教在懺悔室，我先把主教請過來，你們先稍等一下。”
她打開側門走了，泰茜回身去看巴恩斯，發現巴恩斯在看彩繪的玻璃窗。
“你知道我現在有什麽感覺嗎？”泰茜問，巴恩斯看著她搖了搖頭，泰茜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豎起食指，左右晃著打節拍，“我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首歌，一首……中文歌。”
“你會漢語？”巴恩斯皺眉。
“你都會俄語了為什麽我不能會漢語。”泰茜齜牙咧嘴，“同樣都是失憶，憑什麽我不能無師自通外語？”
“你失憶了嗎？”巴恩斯反問，“你只是對自己渾渾噩噩的過去產生了懷疑而已。”
泰茜像只河豚一樣鼓起腮幫子：“說不定我是被人一忘皆空了篡改了記憶呢？”
巴恩斯：“……等等，一忘皆空是什麽？”
泰茜理所應當地說：“一忘皆空是一個咒語。”
巴恩斯歪了歪頭：“你會魔法吶？”
“那是，我可是霍格沃茨優秀畢業生。”泰茜得意洋洋地說，然後她和巴恩斯同時陷入了沈默。
…………
“……霍格沃茨是什麽？？？”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泰茜捂著自己的頭拼命回憶，巴恩斯撇了撇本來就下撇的嘴角：“好吧，我相信你失憶了。”
“不不不，最可怕的是我無知無覺地就把我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說了出來，我甚至無法控制我自己！”泰茜悲鳴一聲，巴恩斯默默地靠過來，抱了抱她的肩膀。
“呃……我打擾到你們了嗎？”羅主教打開側門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們靠在一起，泰茜擡頭擦了擦眼角說：“沒有，日安，羅什曼主教。”
“日安，泰茜小姐，還有這位巴恩斯先生。”羅主教笑著沖他們點點頭，黑發少女乖順地站在他身後，“我聽卡爾曼老夥計提起過你們。”
泰茜心裏一轉，巴恩斯悄悄在背後戳了她一下，他也意識到有些不對。
泰茜正準備回答，擡頭望見羅主教和他身邊少女頭上的倒計時，她的話噎在了喉嚨裏。
奇怪。
羅主教頭上的壽命不緊不慢地走著，速度很正常，那個八位數代表著羅主教只剩一年好活。畢竟羅什曼已經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了，他就算今天在她面前暴斃泰茜也不會吃驚的。
可是他身後那個少女的壽命也只剩一年就很有意思了，和羅主教的壽命相比，泰茜發現，這個少女可能還會比羅主教早死一天，不多不少，就一天。
泰茜瞇起眼睛，沖黑發少女點點頭：“我有這個榮幸知道這位漂亮的小姐姐叫什麽嗎？”
黑發少女一楞，然後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叫琳達，琳達·貝克爾。”
羅主教拍拍手，說：“好的，互相介紹過後，我來問問，泰茜小姐，你是來我們救濟之家上課的？”
“是的，”泰茜說，順手把一臉置身事外表情游移的巴恩斯拉到前面，“他超齡了能不能讀？”
“按理來說只有未成年人能入學……不過，是你們的話應該可以。”他雙手交疊在胸前，“你們是兄妹嗎？”
“是的！”泰茜立刻說，“異父異母的兄妹！”
巴恩斯無語地看她一眼。
琳達看起來不大相信，羅主教卻是很慈和地點點頭：“好的，那麽，孩子們，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救濟之家看一看。”
救濟之家在教堂的二樓，羅主教住在這裏，還有一間挨著臥室的小圖書館，圖書館內有幾個年齡不一的男孩在讀書，他們聽見腳步聲紛紛擡頭，看見泰茜被領進來，神色各異，有的興奮，有的露出了不大讓人舒服的鄙夷，有的就是純粹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其中有一個熟面孔，懵懵懂懂地像個天使一樣笑了。是那個在卡爾曼店門口被羅主教領走的金發男孩，泰茜今天才仔細看了他的長相，金發的少年看起來很單純，他的好看是那種不谙世事的純潔之美，和巴恩斯的淩厲下的溫柔不同。
這個救濟之家乍一看的確就是個正常的教流浪兒讀書的地方，但泰茜和巴恩斯總覺得這裏不對勁。
“今天又有新成員加入我們了，他們是泰茜和巴恩斯。”羅主教笑瞇瞇地向男孩們介紹他們，“鑒於已經有琳達在，你們見到女孩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興奮和激動了吧，男孩們？”
一個身材很壯碩的男孩粗野地笑了起來。巴恩斯皺著眉，冷冷地看他一眼，那個男孩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那麽大家來向他們介紹一下自己，怎麽樣？”羅主教提議，“艾倫，你第一個。”
被點名的金發男孩非常慌亂，他束手束腳地站起來，很拘謹地說：“我，我叫，艾倫，艾倫·史、史坦勒。”
“艾倫有些結巴。”琳達在泰茜身後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他非常害羞。但是人很好。”
泰茜不排斥和這樣的小可愛交朋友：“你好，艾倫，我們在卡爾曼老爹的店前見過，你記得我嗎？”
“記、記得。”他說，臉已經紅了。
“他和女生多說話就臉紅，和有些男生說話也是……不如說他對誰說話都臉紅。”琳達還在悄悄說。
“亞歷克斯。”那個身材壯碩的家夥滿不在乎地說。
泰茜冷淡地沖他點點頭。
亞歷克斯顯然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想站起來，羅主教制止了他：“冷靜，亞歷克斯，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嗎？”
亞歷克斯憤憤地坐下，洩憤般地大力翻著他手上的那本《堂吉訶德》。
男孩們一個個介紹過來也花不了太長時間，然後羅主教就給泰茜安排了一個位置：“你們可以和艾倫多說說話，艾倫喜歡交新朋友。”
你說真的？泰茜看著艾倫快燒起來的樣子，很懷疑地看了眼羅主教，還是順從地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巴恩斯默不作聲地挨著泰茜坐下，順手從旁邊書架上拿起一本《美國的悲劇》。
“嘿艾倫。”泰茜看著他手裏的書，“所以這裏的上課……就是讓大家看書？”
“不、不止。”艾倫不大自在地往反方向挪了挪，“主教會講、講裏面的內容，讓我們點、點評。”
泰茜“嘖”了一聲：“點評？是那種自由交流方式的點評還是要按照主教的思路來的閱讀理解？”
“我不明、明白——”
“沒關系，反正我肯定能混過去。”泰茜揮揮手，“你現在在讀什麽？”
艾倫有些羞赧：“我不大會閱、閱讀。我只能讀簡單的……”
“《綠野仙蹤》。”泰茜微笑，“挺好的，我很喜歡這本書。”
艾倫低頭看著封面上的桃樂絲，也笑了：“真、真的嗎？”
“是啊，我喜歡稻草人，他一直有腦子，也會用，只是沒自信罷了。”泰茜隨口一問，“你呢？”
“獅、獅子。”艾倫說，眼睛有些亮，“勇氣一直在他心、心中。”
巴恩斯從書裏擡頭看了他一眼。
泰茜沒有拿書，只是在書架上來來回回掃視，然後嘴角勾起一個搞事的笑：“哎，為什麽主教連《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都能搞到，就是不買幾本《紅字》呢？”
巴恩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楞：“為什麽會有那本書？”
艾倫認真地說：“主教不、不讓我們看霍桑。”
“是啊是啊，畢竟黑了一把教會。”泰茜心不在焉地說，然後起身抽出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翻開之後一看，她失望地小聲罵了句粗口。
“俄語版套了個英語封面。我懷疑羅主教也覺得在這兒沒人想看這個。”她喪氣地把書扔給巴恩斯，他穩穩地接住了，然後翻開很快地把扉頁上的祝詞看完，擡頭看向泰茜：“想看？”
泰茜聳聳肩：“既然有，那就看看所謂的‘邪惡國家’都在宣傳什麽……雖然我有預感這本我可能也看過。”
“我翻譯給你聽。”巴恩斯在短短兩秒內作出了決定。
泰茜側身望著他，然後慢慢笑了。
“好。”她笑著說，然後飛快地挪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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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巴恩斯宣布結果。
泰茜死盯著硬幣，然後迅速從巴恩斯手心把它搶過來：“這次不算。”
“……”巴恩斯基本上無話可說了，“泰茜，你已經擲了將近20次硬幣了，除了印證概率學之外沒有什麽其他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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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茜的眼神躲躲閃閃：“沒有，我沒有，我可愛學習了，我這麽喜歡看書……”
“你不願意去上學，可是你為什麽要擲這麽多硬幣？”巴恩斯身體前傾，註視著泰茜，“如果真的不願意，直接下決心拒絕就好，為什麽還要通過擲硬幣給自己借口呢？”
泰茜沈默地摳著床單，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回答：“……因為這是卡爾曼老爹要求的，我怕他傷心。”
巴恩斯雖然失憶了，可他也能理解這種面對別人期待時的壓力，他說：“那你權衡一下，讓卡爾曼傷心和去上學，哪個更讓你痛苦呢？”
泰茜默不作聲地想了想，說：“……我還是去上學吧。”
巴恩斯看著泰茜蔫頭耷腦地穿上鞋，起身去換衣服：“你現在就去教會？”
“啊……現在就得去，不然等到明天，我的決心就被消磨光了。”
巴恩斯想笑，她也是了解她自己的懶。
“你呢，去不去？”泰茜的外套穿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巴恩斯靠在墻上，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前，很放松地說：“我出門準備時間比你短得多。”
泰茜的扣著風衣的扣子，一聽他這麽說，回頭差不多是怒視了：“我出門前做準備很磨嘰嗎？我都不化濃妝誒！”
某殺手即使失憶了，可是對危險還是很敏感，於是他非常明智地沒有接茬。
泰茜嘀嘀咕咕地去梳頭，金棕色的長發卷成大波浪披在身後，每天梳頭需要非常耐心，才能不把她自己扯痛。
巴恩斯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書，翻到夾書簽的那一頁：“你把《地下室手記》看完了？”
“嗯。”泰茜在塗粉底液，“一口氣讀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太累了，先看看別的換換腦子。”
“……所以你就開始看《靜靜的頓河》了？”巴恩斯挑起眉毛，“這一整套書能把一個成年男子拍暈。”
“我讀書很快。”泰茜把粉底液抹勻，“總感覺以前全都讀過一遍，再上手的那種快。”
巴恩斯隨意翻了兩頁：“聖母節前三天，格裏高利和妻子去耕地……這本書講什麽的？”
“一個哥薩克人的一生。”泰茜抿抿嘴唇，讓唇膏的顏色均勻，“他的愛情，他的事業，他的榮譽……總之你讀就是了，讀的時候別想，讀完再想。”
巴恩斯把書放回去，起身扣好襯衫扣子：“你真不像個混混……”
“我也覺得我不應該是個混混。”泰茜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裝扮，“我應該是個……呃，是個什麽？”
“你應該是個學生。”巴恩斯穿上黑色的夾克衫，“走了，送我們的老大去上學。”
羅主教的天主教堂並不像個教堂。這裏更像一個大別墅，依靠著河流，沒有教堂的哥特尖頂，只是有一扇很重的木頭大門。巴恩斯毫不費力地把它推開了。
殿堂很寬敞，玻璃窗如她想象的一樣，是彩繪的玻璃窗，上面描述了聖母和聖子的故事。最前方的神壇上擺放了一臺管風琴，正中空了出來，似乎是為唱詩班空出來的表演位置。木質的十字架立在墻上，一排排長椅列布其中。
一個黑色長發的少女正背對著他們在神壇前點蠟燭，聽見開門聲，她回頭，沖著泰茜禮貌地笑了。
“來找主教懺悔？還是禱告？”
“不是。”泰茜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這裏是不是有個救濟之家，可以在這兒上課的？”
黑發少女楞了一下，說：“是的，救濟之家有小課堂，主教在懺悔室，我先把主教請過來，你們先稍等一下。”
她打開側門走了，泰茜回身去看巴恩斯，發現巴恩斯在看彩繪的玻璃窗。
“你知道我現在有什麽感覺嗎？”泰茜問，巴恩斯看著她搖了搖頭，泰茜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豎起食指，左右晃著打節拍，“我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首歌，一首……中文歌。”
“你會漢語？”巴恩斯皺眉。
“你都會俄語了為什麽我不能會漢語。”泰茜齜牙咧嘴，“同樣都是失憶，憑什麽我不能無師自通外語？”
“你失憶了嗎？”巴恩斯反問，“你只是對自己渾渾噩噩的過去產生了懷疑而已。”
泰茜像只河豚一樣鼓起腮幫子：“說不定我是被人一忘皆空了篡改了記憶呢？”
巴恩斯：“……等等，一忘皆空是什麽？”
泰茜理所應當地說：“一忘皆空是一個咒語。”
巴恩斯歪了歪頭：“你會魔法吶？”
“那是，我可是霍格沃茨優秀畢業生。”泰茜得意洋洋地說，然後她和巴恩斯同時陷入了沈默。
…………
“……霍格沃茨是什麽？？？”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泰茜捂著自己的頭拼命回憶，巴恩斯撇了撇本來就下撇的嘴角：“好吧，我相信你失憶了。”
“不不不，最可怕的是我無知無覺地就把我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說了出來，我甚至無法控制我自己！”泰茜悲鳴一聲，巴恩斯默默地靠過來，抱了抱她的肩膀。
“呃……我打擾到你們了嗎？”羅主教打開側門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們靠在一起，泰茜擡頭擦了擦眼角說：“沒有，日安，羅什曼主教。”
“日安，泰茜小姐，還有這位巴恩斯先生。”羅主教笑著沖他們點點頭，黑發少女乖順地站在他身後，“我聽卡爾曼老夥計提起過你們。”
泰茜心裏一轉，巴恩斯悄悄在背後戳了她一下，他也意識到有些不對。
泰茜正準備回答，擡頭望見羅主教和他身邊少女頭上的倒計時，她的話噎在了喉嚨裏。
奇怪。
羅主教頭上的壽命不緊不慢地走著，速度很正常，那個八位數代表著羅主教只剩一年好活。畢竟羅什曼已經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了，他就算今天在她面前暴斃泰茜也不會吃驚的。
可是他身後那個少女的壽命也只剩一年就很有意思了，和羅主教的壽命相比，泰茜發現，這個少女可能還會比羅主教早死一天，不多不少，就一天。
泰茜瞇起眼睛，沖黑發少女點點頭：“我有這個榮幸知道這位漂亮的小姐姐叫什麽嗎？”
黑發少女一楞，然後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叫琳達，琳達·貝克爾。”
羅主教拍拍手，說：“好的，互相介紹過後，我來問問，泰茜小姐，你是來我們救濟之家上課的？”
“是的，”泰茜說，順手把一臉置身事外表情游移的巴恩斯拉到前面，“他超齡了能不能讀？”
“按理來說只有未成年人能入學……不過，是你們的話應該可以。”他雙手交疊在胸前，“你們是兄妹嗎？”
“是的！”泰茜立刻說，“異父異母的兄妹！”
巴恩斯無語地看她一眼。
琳達看起來不大相信，羅主教卻是很慈和地點點頭：“好的，那麽，孩子們，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救濟之家看一看。”
救濟之家在教堂的二樓，羅主教住在這裏，還有一間挨著臥室的小圖書館，圖書館內有幾個年齡不一的男孩在讀書，他們聽見腳步聲紛紛擡頭，看見泰茜被領進來，神色各異，有的興奮，有的露出了不大讓人舒服的鄙夷，有的就是純粹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其中有一個熟面孔，懵懵懂懂地像個天使一樣笑了。是那個在卡爾曼店門口被羅主教領走的金發男孩，泰茜今天才仔細看了他的長相，金發的少年看起來很單純，他的好看是那種不谙世事的純潔之美，和巴恩斯的淩厲下的溫柔不同。
這個救濟之家乍一看的確就是個正常的教流浪兒讀書的地方，但泰茜和巴恩斯總覺得這裏不對勁。
“今天又有新成員加入我們了，他們是泰茜和巴恩斯。”羅主教笑瞇瞇地向男孩們介紹他們，“鑒於已經有琳達在，你們見到女孩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興奮和激動了吧，男孩們？”
一個身材很壯碩的男孩粗野地笑了起來。巴恩斯皺著眉，冷冷地看他一眼，那個男孩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那麽大家來向他們介紹一下自己，怎麽樣？”羅主教提議，“艾倫，你第一個。”
被點名的金發男孩非常慌亂，他束手束腳地站起來，很拘謹地說：“我，我叫，艾倫，艾倫·史、史坦勒。”
“艾倫有些結巴。”琳達在泰茜身後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他非常害羞。但是人很好。”
泰茜不排斥和這樣的小可愛交朋友：“你好，艾倫，我們在卡爾曼老爹的店前見過，你記得我嗎？”
“記、記得。”他說，臉已經紅了。
“他和女生多說話就臉紅，和有些男生說話也是……不如說他對誰說話都臉紅。”琳達還在悄悄說。
“亞歷克斯。”那個身材壯碩的家夥滿不在乎地說。
泰茜冷淡地沖他點點頭。
亞歷克斯顯然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想站起來，羅主教制止了他：“冷靜，亞歷克斯，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嗎？”
亞歷克斯憤憤地坐下，洩憤般地大力翻著他手上的那本《堂吉訶德》。
男孩們一個個介紹過來也花不了太長時間，然後羅主教就給泰茜安排了一個位置：“你們可以和艾倫多說說話，艾倫喜歡交新朋友。”
你說真的？泰茜看著艾倫快燒起來的樣子，很懷疑地看了眼羅主教，還是順從地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巴恩斯默不作聲地挨著泰茜坐下，順手從旁邊書架上拿起一本《美國的悲劇》。
“嘿艾倫。”泰茜看著他手裏的書，“所以這裏的上課……就是讓大家看書？”
“不、不止。”艾倫不大自在地往反方向挪了挪，“主教會講、講裏面的內容，讓我們點、點評。”
泰茜“嘖”了一聲：“點評？是那種自由交流方式的點評還是要按照主教的思路來的閱讀理解？”
“我不明、明白——”
“沒關系，反正我肯定能混過去。”泰茜揮揮手，“你現在在讀什麽？”
艾倫有些羞赧：“我不大會閱、閱讀。我只能讀簡單的……”
“《綠野仙蹤》。”泰茜微笑，“挺好的，我很喜歡這本書。”
艾倫低頭看著封面上的桃樂絲，也笑了：“真、真的嗎？”
“是啊，我喜歡稻草人，他一直有腦子，也會用，只是沒自信罷了。”泰茜隨口一問，“你呢？”
“獅、獅子。”艾倫說，眼睛有些亮，“勇氣一直在他心、心中。”
巴恩斯從書裏擡頭看了他一眼。
泰茜沒有拿書，只是在書架上來來回回掃視，然後嘴角勾起一個搞事的笑：“哎，為什麽主教連《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都能搞到，就是不買幾本《紅字》呢？”
巴恩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楞：“為什麽會有那本書？”
艾倫認真地說：“主教不、不讓我們看霍桑。”
“是啊是啊，畢竟黑了一把教會。”泰茜心不在焉地說，然後起身抽出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翻開之後一看，她失望地小聲罵了句粗口。
“俄語版套了個英語封面。我懷疑羅主教也覺得在這兒沒人想看這個。”她喪氣地把書扔給巴恩斯，他穩穩地接住了，然後翻開很快地把扉頁上的祝詞看完，擡頭看向泰茜：“想看？”
泰茜聳聳肩：“既然有，那就看看所謂的‘邪惡國家’都在宣傳什麽……雖然我有預感這本我可能也看過。”
“我翻譯給你聽。”巴恩斯在短短兩秒內作出了決定。
泰茜側身望著他，然後慢慢笑了。
“好。”她笑著說，然後飛快地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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