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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概九點露頭第二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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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棲也掰下個蟹腿,一捏,碎了,裏頭的肉卻有劃傷。

將自己盤子裏所有螃蟹全掰幹凈了,再怎麽小心翼翼仍有劃傷。

陰長黎淡淡看他一眼,眼神寫著“你不行”。

寒棲面色一沈,吩咐侍女:“再給我端一盤螃蟹過來,不,兩盤。”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成功渡劫!

☆、金靈花月夜(下)

侍女端來螃蟹之後, 寒棲全神貫註剝起來。

陰長黎能做到的, 他不可能做不到。

蓮舟上開始有賓客好奇的望過來, 他渾不在意。

這不丟臉, 他和陰長黎鬥了幾千年,年輕時能拿來鬥的, 基本都鬥過,包括鬥蛐蛐。

他不能接受的只是陰長黎竟然紆尊降貴的去伺候一個女人。

紅鸞星動在這天狂莽夫身上已經很慘了,竟然還被這莽夫調|教成了仆從。

在寒棲的認知中,陰長黎是當世唯一可堪與自己比肩之人。

是一個可敬又可怕的對手。

他讓這莽夫爬在他的頭上, 等同也爬去了自己的頭上, 當然生氣。

“學長你在幹什麽?”項海葵好不容易和人寒暄完,扭頭看到寒棲面前的螃蟹殼堆成山,疑惑地問, “你從前吃海鮮會過敏,現在好了?”

寒棲打了個頓,將剝好的一盤蟹肉遞過去:“多謝姑娘贈禮之情。”

項海葵楞了一下,雀躍的接過來。

陰長黎也推一個玉盤過去:“我的呢?你吃他的,便不吃我的了?”

項海葵一擼袖子:“都吃!”

這點兒螃蟹才幾兩肉,再來十盤她也吃的完。

正要下筷子,感受到陰長黎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投射來一道**辣中帶點酸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在質問:我先剝的,你卻先吃他的,嗯?

項海葵趕緊將筷子移去另一個盤子裏。

陰長黎開口了:“你這是做什麽呢,我沒說話。”

項海葵又將筷子重新移回去了。

陰長黎說:“我從來也沒想過和你那師兄比, 人家現在是劍尊的愛徒,前途不可估量。我算什麽,從前是個逃犯,現在沒了記憶,沒了修為,一無是處,只會討人嫌,做再多也沒用……”

沒完了是吧!項海葵真想錘他。

現在的老板越來越感性,越來越情緒化,這要是讓了步,往後變本加厲,愈發制不住他了。

之前羊駝的事兒,就纏磨了好幾天,給她煩的不輕。

可這一筷子下去,他真會情緒失控,還怎麽幫小白贏寶物?

哈,幸好她有獨門絕技!

項海葵假笑兩聲,拿起兩雙筷子,一手一雙,一邊盤子夾一坨肉,一起送入口中。

兩邊一起吃,沒有誰先誰後。

她朝他挑挑眉,怎麽樣,沒話說了吧!

陰長黎的確是沒話說了,胸口起起伏伏,伸手在她腰間擰了一下。

奶狗再兇巴巴,張口咬人也就這點兒威力,項海葵滿不在乎,雙手夾肉吃的樂呵呵。

寒棲根本沒在意項海葵先吃誰的,他還在認真剝蟹殼,終於讓他找到了竅門,剝出一個滿意的:“瞧。”

陰長黎轉頭一看,心中還真是一驚:“剝個螃蟹而已,我還有別的本事,你比不上。”

“哦。”寒棲心道失憶十年你還長出新本事了,“說說看。”

這期間,先後又有幾波人上了蓮舟,其中包括白日裏和項海葵起過爭執的雪龍城萬玉腰。

項海葵傳音調侃路溪橋一句:“你大哥面子真大。”

“是吧,除了十日後君上壽宴,近來金靈最大的排場,就在這裏了。”路溪橋坐在他大哥身側位置,沒有一點兒與有榮焉的表情。

要不是帶著白星現上來,他才不想出現在這裏。

路溪橋傳音給路溪谷:“大哥,你不能換個彩頭嗎?我想要那個寶物,拿來送我朋友。”

路溪谷轉頭看他:“已經說出口了,再收回去,這合適?”

路溪橋不滿道:“怎麽不合適了,你藏了那麽多寶貝,拿個更好的出來不就完事兒了,你就是死摳門。”

路溪谷捏了捏眉心,沒再搭理他。

人差不多齊了之後,項海葵終於看到了那件作為彩頭的寶物。

是一個羊角狀的酒杯,就算是普通的茶水倒進去,晃一晃,也會變的靈氣四溢。

這種功效的器皿並不少見,重點是“羊角”,似乎是某種瑞獸的角,可以影響人的運勢。

路溪谷起身舉杯,莞爾:“按照一貫的規矩,比試開始之前,先抽彩。”

“葵姐,你知道抽彩什麽意思嗎?”路溪橋懷疑她不懂。

項海葵哪裏會懂這些富二代們的游戲:“幹什麽的?”

路溪橋說:“就是扔個烏龜去中間,殼子朝上轉圈圈……”

項海葵明白了,屬於正式比賽前的助興節目,隨機抽一個人去給大家表演個節目。

她才剛明白,忽然全場的眸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她被抽中了。

“不是吧。”項海葵眼眸一暗,“你大哥這是針對我?”

“這有什麽好針對的,這是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在座的人都很想被抽中呢。”路溪橋搖搖頭,反而有些興奮,“如果我大哥真動了手腳,那肯定是因為給我面子,根據我們金靈的慣例,如果稍後的比賽分不出勝負,彩頭就歸你所有啦!”

原來如此,項海葵頓時打消了疑慮,趕緊提著劍匣,在眾人的註視下上了臺。

劍匣打開,正要取出天狂,她的瞳孔再是一縮。

先前她與老板並排坐著,看不到,現在離席之後,才發現老板背後又有一個黑影,一晃而逝。

怎麽回事?

這次不可能是眼花了,可又感知不到任何危險。

太奇怪了,難道是老板自身力量開始覆蘇了?

路溪谷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長袖遮住了臉,傳音:“雀遲前輩,看樣子,她真的能夠看到你。”

雀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嗯。”

路溪谷:“可能真是您師父的徒弟。”

雀遲:“這與我師父無關,是她的天狂劍。天狂是一柄戰劍,鑄材之中,融入了我朱厭族的血。”

十年前五品的項海葵,與七品的魔修決一死戰,將魔修斬於劍下。

關於她的打法路數,也算傳極一時。

身在王都路家的雀遲聽聞後,發現很像他的師父,昔日山海族的劍皇戚隱。

可雀遲又不相信,不信戚隱當年在被他穿胸一劍之後,竟然還敢收徒弟。

剛才他跟在路溪谷身邊,感受到了天狂劍,便跟著項海葵上了岸,想要一探究竟。

可才靠近她,就被她發現了,只能又回來蓮舟,讓路溪谷出手。

拿出一件天寶可能沒吃過的寶物,將白星現引上來,再將項海葵引上來。

他得確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小師妹。

“如果真是小師妹的話,那可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雀遲的笑聲,如刀片刮骨,刮的路溪谷耳朵疼。

“那您怎麽一直盯著她身邊的倉鼠妖?”路溪谷指的是陰長黎。

“啊?倉鼠妖?”雀遲笑的更加大聲了,雖不見實體,卻也能讓人感覺到他可能笑出了眼淚,“你竟然說他是倉鼠妖……”

路溪谷蹙了蹙眉,似乎很反感他這幅態度。

雀遲貪婪的看向陰長黎。

陰長黎身上披著的遮掩氣息的鬥篷,在他眼中宛如空氣。

雀遲認出他了,在一處小世界裏竟能看到山海同族,實在令他開心。

因此還陷入回憶之中,難以自拔。

“我記得那會兒,他還是個小家夥呢……唔,我好像還曾當著他的面,吃過他一個親人,好像是他的哥哥,還是姐姐……”

忘記了,只記得非常美味。

至於當年為何沒將小家夥也一起吃掉,時間太久遠,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如今慶幸沒吃,現在這條燭龍,恰好可以作為療傷的能量。

路溪谷提醒道:“前輩,她要開始了,您是不是先收回心思,認真看一下?”

搞這麽一圈事情,就是想讓項海葵當眾耍一套劍法。

哪怕是最基礎的劍法,若真是山海族戚劍皇的弟子,雀遲必定看的出來。

在場眾人也都對項海葵的天狂劍非常好奇,平時都不想錯過這個展示自己的機會,今日對她中選都表示滿意。

“聽說項二小姐能變身,變身之後如同半妖,若是危急之時,還可以化身蛟龍?”

“我們雖然都是滿腹好奇,可也知道變身一定十分耗費靈氣,便耍一套劍法吧,讓咱們開開眼界……”

項海葵肯定不能現場給他們表演變身蛟龍,狂意多也不是這樣浪費的。

但這群二代們難得通情達理,自己只耍一套基礎劍法好像太沒誠意。

畢竟項海葵修煉的劍法,都是最簡單的招式。

師父很少會教她什麽覆雜劍法,常常說,基礎招式的排列組合,就足夠一個劍修以不變應萬變了。

那麽,身為劍修她還能表演什麽?

項海葵沒參加過這種聚會,她真不太清楚。

“這樣吧。”項海葵將劍匣扔去了一邊,天狂拿在手中,“我就給在座的諸位表演個我老家的特色節目吧。”

蓮舟上的眾人還真好奇起來:“是什麽特色節目?”

項海葵凜然:“吞劍!”

然後,她仰著頭,將天狂塞進嘴裏,表演了一手吞劍絕技!

閑著沒事兒還真練過。

表演完了之後,她抱拳:“獻醜了!”

蓮臺裏眾人鴉雀無聲。

路溪谷也楞了楞,反應過來之後,他的唇角輕輕勾了一下,語氣帶著點譏誚:“怎麽樣,前輩看出來沒有?”

半響,雀遲憋出一句:“看他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姨媽痛的坐不住,本想請假的,但是為了小紅花,忍痛寫三千,別嫌棄哦。

☆、信物

路溪谷感受到腰間的玉佩在微微震動, 這塊兒靈玉, 是雀遲現如今的棲身之所。

路溪谷知道他忍耐不住想直接動手了, 警告道:“前輩, 距離壽宴還有十日,在這期間, 不可節外生枝。”

“精彩精彩!”沈默過後,舟上眾人尷尬不失禮貌的誇讚著。

當然也有覺得十分厲害的,比如路溪橋,使勁兒拍巴掌:“葵姐真是太棒了!

瞧瞧這莽夫, 寒棲扶了下額, 忽然察覺陰長黎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瞅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擔憂和戒備。

像是項海葵展現出了什麽驚人優點,擔心他會被吸引。

寒棲好笑:“所以你看上她, 就是看中她嘴巴咧的大,會吞劍嗎?”

沈默片刻,陰長黎聲音涼涼:“瞧著是個君子,真惡心。”

寒棲微微一楞,哪裏惡心了?

項海葵表演完之後,正準備回去坐下,路溪谷喊住了她:“項二小姐,身為抽彩的幸運兒,你可以指定接下來比試項目。”

項海葵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來指定?”

路溪谷點頭:“是的,但我們這是個宴席,所謂比試只為助興, 二小姐最好提一個風雅些的項目。”

明白了,“風雅”主題正中下懷,項海葵想都不想:“就比‘樂’吧。”

老板肯定贏。

路溪橋身邊的白星現已經露出開心的表情了。

但她說完此話,眾賓客都看向了左側一人:“這還用比嗎,肯定是商兄的魁首了。”

此人名叫商輕羽,是在場唯一一位樂修。

商輕羽還朝項海葵笑了一下,以示感謝。

這就非常尷尬了,項海葵訕訕回個笑,心道兄弟對不住了,我真不是故意打你臉的。

路溪谷倏地看向寒棲:“我聽我二弟說,景公子也擅長音律。劍道院內一池夏日蓮,聽了景公子的笛音過後,竟在冬雪時分,紛紛盛開。”

路溪橋納悶自己何時說過。

眾人又將目光轉到寒棲身上,對這位毫無身份背景,卻被劍尊選中的青年人同樣非常好奇。

他真的太奇怪了。

剛上蓮舟時還稍微正常一點,僅僅是過於沈默。

接著就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剝螃蟹。剝完螃蟹,開始疊花生米,終於疊高高之後,又開始閉著眼睛倒茶,看樣子是想憑感覺做到滿杯不撒一滴?

是有多無聊?

難怪會被路溪谷這位主人點名。

“路公子謬讚了,關於音律,我只粗學過一二,難登大雅之堂。”寒棲可不想摻合他們的比試,他一個老前輩,不能欺負年輕人。

商輕羽取出一把箜篌出來:“那便從我開始吧。”

隨著他長袖翻飛,箜篌飛上頭頂,他以神識撥弄,音符緩緩流出,那些音符如有實質,竟引的蓮舟周圍的湖水中,躍出條條鯉魚,似是圍著蓮花舟歡騰起舞。

眾人都是如癡如醉,項海葵也在心裏讚嘆,同時也很擔憂:“前輩,您行嗎?”

她不懂音律,但老板的琴音能調動她的情緒,她覺得極好。

可也沒見老板能把鯉魚彈的跳起來過。

陰長黎壓根兒沒在意箜篌之音,他一直死死盯著寒棲練習倒酒,聞言回過神,安慰道:“他這不過是炫技。”

陰長黎拿起兩根筷子,開始敲擊桌面上擺放的各種器皿。

起初只是試一下音,隨後一連串“叮叮咚咚”從筷子下劃過,音符明明十分清脆,卻讓人聽的心情陷入悲傷。

如同眾多心愛之物,被人一一摔碎在面前。

商輕羽也受到影響,不小心錯了一個音符,鯉魚噗通又落回水中。

在座的人,有些較為感性的,不知腦海裏回憶起了什麽,眼眶竟隱隱有些泛紅了。

寒棲多年不曾與陰長黎較量音律,而今一聽,發現他被封印諸多靈竅之後,音修方面的本事竟然見長。

手中筷子打了個轉,他也開始敲擊面前的酒杯,與陰長黎截然相反,調子異常歡快。

眾人仿佛又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紛紛露出笑容。

項海葵訝異的很,往前傾身,審視著看了寒棲一眼。

學長學習是很厲害,可他唱歌會跑調的,這十年光景變化也未免太大了吧?

還有這一幅爭強好勝的神態,她從前從來沒在學長身上瞧見過,難道是跟著荊問近墨者黑了?

她深吸一口氣,捂住耳朵,此時此刻沒辦法想太多,腦袋快炸了。

大眼一掃,在場眾人比她更慘,那彈箜篌的早已收手,眾賓客多半都是又哭又笑,一個個神經病似的。

“這個景然,果然不是簡單人物。”路溪谷也揉著太陽穴,露出痛苦的表情,傳音給雀遲,“前輩真的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反正不是山海族的,雀遲滿不在乎,他只盯著陰長黎和疑似自己小師妹的項海葵。

“停!”

他倆像是卯上勁兒了,敲了大半個時辰,誰都不停,項海葵忍無可忍的站起身,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

比試完了,無法分出勝負,總不能去比一比賓客們是笑的多還是哭的多。

算是平局,作為彩頭的寶物,落在了項海葵這個中彩之人手中,也算功德圓滿了。

只可惜以這群富二代們現在的狀態,宴席沒開始,就結束了,鬧的個不歡而散。

待蓮舟靠岸,宴席散了之後,雀遲想要跟著陰長黎走,又被路溪谷及時制止:“前輩,莫要忘記你我之間的約定。”

雀遲道:“他們對我極為重要,你畏懼她的天狂,不敢派人看住她,萬一他們有所察覺,跑了怎麽辦?”

路溪谷道:“天狂的主人,會是這種窩囊廢?”

雀遲刮骨般的笑容再度響起:“但她身邊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滑不溜秋……”

如今瞧著像是受過致命的傷害,修為不剩幾分了,正適合趁機將他吃掉。

但雀遲現在還無法完全脫離附身靈玉,命脈被路溪谷攥在手中,合作關系,也不好太和他對著幹。

雀遲一拂袖,朝著陰長黎的方向釋放出一道力量,做了個標記:“且再讓你多活幾日。”

岸上,一片黑色的絮狀物從天而降,落在陰長黎鬥篷上,瞬間消失不見。

他並未察覺。

倒是不遠處的寒棲腳步一頓,扭頭看了眼身後的蓮花舟,又朝陰長黎看了一眼。

他蹙了蹙眉,停留了片刻,才繼續走。

寒棲回到劍道院,身為劍尊的弟子,他的住所和普通弟子不在一處。

入自己的小院之前,等他歸來等很久的項天晴喊住了他:“師兄,你為何一身的酒氣?”

他明明最不喜飲酒的。

“路大公子的宴席上,不得不飲了幾杯。”寒棲確實不喜酒味,正準備回房換個衣裳。

項天晴微怔,蓮舟宴會也邀請了她,但因為沒有邀請師兄,她便沒去。不曾想師兄竟然去了,早知道她就不推辭了:“我以為師兄晚上出門,是去見我妹妹。”

“我原本是約了令妹的。”寒棲解釋一句,“中途被路大公子邀請上了蓮舟。”

項天晴皺眉:“我妹妹也上去了。”

“是的。”

“她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吧。”

“沒什麽,也就是當眾表演了吞劍。”

項天晴楞了片刻:“吞劍?”

寒棲凝眸略作回憶,好笑著仰頭比劃了一下:“就是這樣。”

項天晴目露不悅,特意叮囑過她,在王都的一言一行代表著銀沙,竟還當眾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自己應該去的,她再怎樣心機深重,原先的生活環境擺在那裏,一時半會兒的,根本上不得臺面。

“師兄先進屋歇著,我去為你煮碗醒酒湯。”

“不必了。”

“要的。”項天晴忍了忍,轉身前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下,“她從前不是愛慕師兄數年的麽,為何連師兄一沾酒便會頭痛都不知,竟由著師兄被人勸酒的……”

寒棲聽進耳朵裏,望著她的背影搖搖頭。

項天晴這悟性是真的差,但他為陰長黎挑選紅鸞星,原本也不是沖著通透去的。

通透的女人哪會容易陷入情網。

而項天晴細心體貼,是個能在陰長黎身邊安靜陪伴的女人,陪他閑看落花,靜聽雪落,還會為他偶爾想起的悲慘往事流淚。

如此才容易走進他的內心。

寒棲是給陰長黎下過咒的,他信任依賴的女人,很容易進入他封閉起來的後靈境,看到他藏起來的一些記憶。

從而找到前冥君制造的那件武器。

不想了,寒棲趕緊進房繡花去了,雙面繡,一邊向日葵一邊鬣狗,還真是有些難度。

……

從蓮舟上岸,項海葵原本要回驛館居住,都已經和陰長黎、白星現分道揚鑣了,又追上他們,一起去往客棧。

窗下加了張榻,她決定和陰長黎睡在同一個房間:“那個黑影不知道是什麽,我心裏始終有點不安,還是防備著比較好。”

陰長黎將床鋪好,在榻邊坐下:“我睡這裏,你去睡床吧。”

項海葵將他拽起來,往床的方向推:“就你那腰,別在那裏裝什麽紳士風度了。”

她踢掉鞋子,盤腿坐在榻上,解開劍匣拿出天狂,拿出塊兒幹凈的布仔細擦拭。

陰長黎唯有去床上躺著,腦袋枕著手臂,側過身,一眨不眨的看她擦劍。

“小葵。”他喊一聲。

“嗯?”項海葵沒有看他。

陰長黎:“我睡不著。”

一路抓妖怪,不是沒在同一個山洞裏頭住過,但總有小白夾在中間,像這種單獨住在同一個房間裏,還真是第一次。

項海葵瞇起眼睛,倏然掉轉劍頭指向他:“要不要我敲暈你?”

陰長黎知道她是認真的,立馬翻個身面向墻壁:“不了,我這就數著咩咩睡。”

項海葵收劍,挑挑眉。

不制止他,又要開始惡心人了。

沒事兒總說一堆肉麻話,聽的她想吐他一臉。

擦完天狂之後,沒有收進劍匣,直接放在床頭,她也躺下休息。

不一會兒,聽見陰長黎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還說睡不著,這才多久啊,男人的嘴果然是騙人的鬼。項海葵撇撇嘴,閉上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時,她聽見幾聲囈語。

項海葵一貫入睡快,但睡眠極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立刻便會醒來,仔細一聽,是老板痛苦的呻|吟聲。

她翹起腦袋往床上一瞧,只見他抱著頭蜷縮成了一團。

項海葵翻身下床,赤著腳,一個箭步沖去他身邊:“前輩?”

推了他一把,仍然不醒,扳著他的肩膀面朝自己,見他滿頭是汗,緊緊蹙著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前輩?”項海葵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倏然被他抓住手。

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竟是褐色的豎瞳。

項海葵一怔,被他的豎瞳吸住,意識海驟然一痛。

閉眼再睜眼的功夫,她眼前竟換了個場景。

模模糊糊的,是走入了老板的夢境中了嗎?

應該是了,除了老板是高清之外,其餘都是高糊。

而老板現在還是一副小少年的模樣,紮著高馬尾,穿一身天青色,眼眸靈動,嫩的像清晨時分荷葉上的露水。

這會兒,他從地上撿起來一只墜鳥,飛身上樹,將雛鳥放回鳥巢裏。

剛落地,背後便傳來一個清朗又嚴肅的男子聲音:“阿黎。”

少年老板似乎打了個顫,極畏懼的瑟瑟道:“阿爹。”

項海葵眨眨眼,原來是老板的父親,陰董事長。瞧不清模樣,看身形是位十分偉岸男子。

董事長大人背著手,語氣沈沈:“我讓你來打獵,你的獵物呢?你這幾日都幹了什麽?”

少年囁喏半響,垂頭不語。

董事長大人搖了搖頭,背過身,語氣聽上去非常無奈:“阿黎,不是阿爹非得抹殺你的善良,讓你手中沾滿血腥,只是阿爹想告訴你,沒有力量支撐的善良,只是軟弱無能。”

少年的頭垂的更低了。

“在你有菩薩心腸之前,需得先有修羅手段,這個道理,你究竟何時才能懂呢?”

“可是阿爹……”

項海葵沒能聽見少年老板說了些什麽,場景倏地崩塌。

搭積木一般,石塊兒從天空紛紛落下,慢慢重建一副新的場景。

與石塊兒一起落下的,還有瓢潑似雨的血。

觸目驚心,哪怕身在夢境裏,項海葵仿佛都能嗅到血腥味。

血泊之中她無法視物,只聽見一個陌生的訓斥聲:“阿黎,你怎麽說出這種話!”

“哥,我們只要臣服,他們就會出手對付鵲遲,保全我們許多族人。咱們已經戰敗,投降究竟有什麽關系?留著命,留著更多條命,往後才有卷土重來的一天,為何非要去送死呢?”

“你住嘴!再敢說出這樣的話,我便殺了你!”

項海葵聽了半響零零散散的對話。

似乎是山海族戰敗之後,有頭兇獸在追殺這些逃難的山海族民。

而兇獸是天族高官特意引來的,天族就是要他們走投無路,然後臣服天族。

天族需要山海族的小貴族們臣服,這些小家夥是山海族的希望,他們的臣服,會令還在抵抗的山海族民喪失鬥志,隨著一起臣服。

而這些小貴族們,年紀小骨頭卻很硬,寧死都不降。

比如老板的哥哥。

但也有一些不一樣的煙火,比如老板。

當他僅剩下的一個哥哥也被兇獸吃掉之後,他帶著族人投降了,並且一直游說還在抵抗的貴族子弟跟著他一起投降。

接著場景再變。

大雪紛紛揚揚的落,將血腥悉數覆蓋。

少年眼神空洞,長發散亂,一身縞素,和其他投降的貴族子弟一起,跪在前排的位置,等著被天族烙印。

普通的山海族民,“賤民”兩個字是印在臉上的。

貴族們算是特殊照顧,印在手腕上。

接著,他們要被分散著送去各地做苦工。

離開天宮之前,少年拂去遮眼的碎發,轉頭看向城門上的“天”字。被抽了一鞭子,也沒挪動腳步,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融化之後,流進眼睛裏。

他的眼底,伴隨著雪水漸漸變的冰冷。

夢境又一次崩塌了,這次項海葵清醒過來,同時跟著醒來的還有躺著的陰長黎。

他臉上的汗愈發多了起來,連喘幾口氣,洶湧的心跳因為瞧見了項海葵關切的目光,慢慢平覆下來,原本的豎瞳也漸漸恢覆正常:“我做了一個噩夢……”

“我也不小心瞧見了,那應該不是噩夢,是前輩的記憶,您的記憶終於開始慢慢覆蘇了。”手還被他抓著,項海葵原本是想抽出來,卻反將他拉坐了起來。

他還順坡上驢,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被他溫熱的呼吸灑在脖頸間,項海葵渾身不自在,本想站起身的,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猶豫著又忍住了。

答應老板要做的事情裏,在他失憶期間照顧好他,是第一條。

這和欺騙人感情不一樣,她現在更像是在哄小孩兒,反正等他恢覆記憶,就全部不算數了。

再一個,她此時的心情頗有些微妙。

她一直以為老板現在的狀態是一種病態,始終當他病人一般看待。

窺探到他夢境之後,她發現或許不是,現在這幅模樣,可能只是老板年少時,還沒被社會毒打之前的性格。

再一想老板和父親聊天時,開玩笑說自己曾被送去做苦工挖礦的事兒,原來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白蛇變黑蛇也未必是開玩笑。

指的不是外表的顏色,是心境的轉變。

從老板這遭遇來看,絕對是黑化過的。

不過現如今的老板早已雲淡風輕,活的比誰都瀟灑,比誰都明白,才可以將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以玩笑的方式講出來。

但失去歲月沈澱的奶狗老板,顯然是被這些記憶給嚇到了。

房間裏沒有燈,今夜的月色雖然格外皎潔,但窗外有棵枝椏茂密的樹,樹影穿過格子窗,在房內搖晃著,透出幾分詭異感。

項海葵也不知道該安慰他什麽,畢竟也沒人安慰過她:“您要是……”

她想說你想哭就哭吧,這次我不笑話你了。

陰長黎打斷了:“這沒什麽。”

項海葵:“但是……”

陰長黎:“真的,陳年往事了,不必安慰我。”

那好,項海葵沈默下來,不再說話。

陰長黎呆了一會兒,坐直身子,盯著她的臉:“你真就不安慰我了?”

項海葵:?

陰長黎抿了許久的嘴唇,痛斥道:“你師兄受傷,說著沒事兒,你可心疼的很,繡了許多天的鴨子來安慰他。”

握草他嗎又開始了,項海葵腦殼痛:“行,那不知您想要什麽安慰?我縫的鴨子還剩下一半,給您穿?”

“他挑剩下的給我?”陰長黎瞟她一眼,將噩夢都給扔去了一邊,“而且那鴨子是屬於你倆的回憶,與我可無關。”

“那您想要什麽?”項海葵闊綽的一擡手,做出“盡管說”的手勢。

陰長黎難得揪住機會:“你也給我一樣東西,屬於我們之間特有的、作為你我……情誼的見證。”

他說著話,往她頭發瞄一眼。

他想要她一縷青絲當成信物,想很久了。

現在只是情誼的見證,往後便是定情信物,他一定可以將她追求到手的,這一點兒他從沒有懷疑過。

項海葵沒註意他的眼神,茫然不解:“我們之間特有的?”

陰長黎點頭,慢慢引導她:“你仔細想想,是什麽樣的契機,將你和我牽絆在了一起……”

“啊。”項海葵想起來了,“還真有!”

她轉動手指上的戒指,“噗”的一聲,飛出一把菜刀,橫亙在兩人中間。

陰長黎原本正微微傾身靠近她,硬生生被菜刀給逼了回去。

他吃驚:“這是……?”

項海葵指著菜刀隆重介紹:“這柄菜刀,正是我先前剁掉您的那柄菜刀。因為剁了您,才會去找道辰,然後將您縫合,您才遇到機緣奪舍……”

“所以,這柄菜刀可不一般,它斬斷了您的天命,斬出了一個新的未來啊!”

陰長黎窒息了好半響:“對,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

要拿一把剁過自己的菜刀當定情信物?

“真的不要嗎?”項海葵還不想給他呢。

她之所以收藏這把菜刀,是為了往後跟子孫吹牛逼,說自己剁過一位山海巨佬時,拿出來當證據。

“誰說不要了。”

陰長黎搶回那把菜刀,握在手裏掂了掂。心中真是好氣又好笑,頭一次生出了“自己到底喜歡了個什麽玩意兒”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今天就補了個二合一,更晚了,明天繼續補償哈~

☆、這該死的勝負心

真令人迷惑。

陰長黎不由沈思, 自己該不是真像她一直強調的那樣, 是生了病腦袋不正常了吧。

不對, 這種想法更迷。

送青絲的女孩子多了去了, 送菜刀的小葵是如此與眾不同。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

陰長黎心滿意足的將菜刀收下了。

決定等將來記憶和法力恢覆之後,將這柄菜刀鑄造成一件可以斬天命的神器。

“行了,繼續睡吧。”項海葵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準備從他床上下去時, 又被他拽住袖子。

項海葵瞇起眼睛, 做出準備敲暈他的手勢,“你是不是又睡不著了?”

他忙不疊解釋:“我是不敢睡。”

項海葵啞巴了下,聲音溫柔許多:“但您繼續睡下去, 可能會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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