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立雪當時舉著菜刀追得那幫地痞流氓到處亂竄十分威風，實際上她肩頭被打了一棍，左手手背上也劃出了一道血痕，她坐公交車回到老宿舍小區旁邊的小超市時，買了塊創可貼隨手貼上去，她動了動有些酸疼發麻的肩膀，應該是淤青了。

上樓前她把校服領子立高起來，外套拉鏈拉緊，避免被冬至看到。

回到家時天已全黑，冬至都已經做好飯等她了，一見她進門便過來拉住她的手，“怎麽這麽晚？”

穆立雪左手插在口袋裏，貓咪一樣縮進了他的懷中，笑容滿足而放松，“在教室補完之前的卷子才回來的。畢竟我以後就不去上晚自習了，可得表現得好一點老師才會睜一眼閉一眼啊，班裏這個學期還不上晚自習的一只手掌就可以數得完。”

對著冬至，她總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從不刻意收斂，在別人面前的習慣性表演到了冬至身上就自動消失了。

冬至手掌輕輕摩挲著她及腰的長發，她的頭發烏黑油亮如緞，只用藍色發圈簡單紮了個馬尾辮，一下一下撫順著，手感十分好。

溫馨的小客廳內，兩個人靜靜相擁著，享受這一刻的愉悅。

冬至輕輕笑道：“以你的聰慧，學這些都是很輕松的事，若不是你愛偷懶，應該跳級去大學裏才更適合於你現在的程度。”

她從他胸前擡起頭，調皮笑道：“失憶的人倒是什麽都知道得很，嚴重懷疑你是不是假裝失憶在騙我。”

他捏了捏她挺翹的小鼻頭，“我騙你什麽？你一窮二白的高中生，騙你我有什麽好處？”

“騙色啊，我多漂亮啊！”她狀似一本正經道，逗笑了他，搖頭連連，抱著她，下巴輕輕蹭著她的額頭，目光掠過了飯桌後的那扇窗戶，窗外是個小陽臺，有只鳥剛剛停在欄桿上，此刻突然撲棱著一對小翅膀飛走了。

穆立雪窩在他懷中，順著目光看了過去，藍格子的窗簾布是之前沒見過的，她有些驚訝地挑眉，走上前指著窗簾，回頭問道：“今天早上還不是這個，你換的？”

冬至微微點了點頭，在看到穆立雪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窗簾時眼裏閃過淡淡的笑意，她就像個好奇的孩子，他說道：“原先的顏色不太順眼，今天路過看到就順便買了，你喜歡嗎？”

穆立雪繞著看欣賞了一番，頗為滿意地點頭道：“不錯，之前那個大紅牡丹花不是你的菜，這個顏色圖案看著清雅素凈，換上之後風格就頓時不同了……”她突然想到什麽，拔腿就往房間裏跑，果然兩個房間都被換了窗簾，床上用品也是全新的一套，冬至的是深藍色的床單被罩，她的是淺粉色的。

觸感溫軟柔和，讓人很有種想在上面抱著被子打個滾的沖動。

她既猜到了又有點意料之外的驚喜，轉頭看到冬至就懶懶站在門邊看著自己，她笑著說道：“這一天就賺錢買了這麽多東西，厲害哦！”她也不問他是去做什麽賺到的錢。

冬至也沒說，只對她微笑道：“何止，我還去了市場，飯菜已經做好了，快出來吃吧，不然涼了。”

聽到市場二字穆立雪的心裏突了突，她不動聲色打量冬至的神情，貌似並沒有什麽異樣，她低斂了眉眼，然後笑著走過去挽住他的手臂，“走，我們去吃飯，看看我的冬至都做了什麽好吃的，好期待！”

之前在家裏，做飯做菜除了穆文就是穆立雪，冬至會給她們打下手，那會兒傷還沒好，穆文對他還稍微能容忍一些。

這是冬至第一次真正下廚。

他從廚房端出兩菜一湯，穆立雪幫忙擺碗筷，看到有西紅柿炒蛋，糖醋排骨，紫菜蛋湯，便感到十分滿足，拍手鼓掌道：“你太厲害了冬至！我迫不及待要試試味道了！”

她坐下來，先夾了一塊排骨到他的碗裏，笑瞇瞇道：“今天你辛苦了，這是獎勵你的。”

冬至也給她夾了紅澄澄看著就十分有食欲的西紅柿雞蛋，目光溫柔地看著她，“你也吃，學生要多補補營養。”

兩人對視一眼，撲哧笑了起來。

穆立雪抱著碗筷，突然沒頭沒腦笑著問了一句：“合法合理？”

他神情波瀾不驚，墨色眼眸裏如有一池靜水，在暗處緩緩湧動，他微笑望著她，“合法合理。”

“嗯。”她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抱著碗一臉滿足地吃起了飯，冬至做的菜竟然相當的美味爽口，吃得她眼睛都瞇成了月牙形狀。

兩個人吃飯都沒再言語，靜靜的，卻有一股溫馨的氣氛在屋內久久不散。

冬至吃飯的動作很文雅，舉止有度，穆立雪從小被她媽媽教育食不言寢不語，用筷子用刀叉甚至端碗，一舉一動都要受訓練似的，覺得錯了不好看了，就直接一棍子敲在手腕上，讓重新來過，做不好就不能吃飯。

小小的穆立雪從眼淚汪汪到習以為常，如今看她吃飯就如同欣賞風景一樣的賞心悅目，冬至看了看她，眼裏的笑意一直很溫柔。這樣的女孩，說她出身於市井之中確讓人無法相信。

在這樣一個小地方，即使是重點高中，穆立雪也是如同鶴立雞群一般的出類拔萃，甚至有些的不合群，她身上的氣質太不一樣了。

南城，不是她應該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穆立雪洗好澡在房間裏吹頭發，眼前是一面全身鏡，她一身白色睡衣，烏黑長發松散在肩後，素顏之上那雙秋水明眸純情而瀲灩，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放下了吹風筒，轉過身，輕輕拉下衣服到肩膀處，後背肩頭之上，那一大塊觸目驚心的黑紫色，像是剛被家暴過後的慘狀。

她看著看著，撲哧輕笑了起來。這點疼痛並不算什麽，以前老媽教她規矩，每次做不好後的懲罰更讓人難以忍受，卻又是不會留下疤痕傷痕的懲罰。

穆文說，她天生冰肌玉骨，這是老天賜給的本錢，就要留著以後有大用處。

說真的，穆立雪也不知道能有什麽大用處，難道老媽想著等她大了送去給達官顯貴做個名貴禮物或是傍大款什麽的？但看穆文每每望著她的眼神也不像，她雖然不是個慈愛耐心的母親，但對女兒卻是真心實意的。

她微微出神地想著，不知房門並未關緊，冬至過來正欲敲門，卻一眼看到了她的後背，瞳孔一緊，慢慢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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