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塵不滿地睜開了眼睛，趙君黎放大的眼睛赫然出現在眼前。嚇了她一大跳，雲塵簡直懷疑長此以往她遲早要嚇出心病來。方才裴憶川應該是要親自己了，沒想到就這樣被打斷了。

“你——”

“我見你笑得這麽開心，怕你魘住了。”趙君黎嫌棄道，“做什麽春秋大夢，笑得這麽開心？”

攪了她的好夢還這樣厚顏無恥，雲塵的起床氣差點爆發出來。但在最後一刻，雲塵還是清醒了過來。因為她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雲塵偷眼瞧了瞧，赫然便見自己被剝得只剩下肚兜，身上不知什麽時候還穿了褻衣。趙君黎得意道：“本太子親手為你換的衣服，這世上得此殊榮的，你是第二個。”

雲塵壓抑的起床氣再也克制不住，她張牙舞爪地捶打著趙君黎：“禽獸！變態！你——你——”雲塵氣得說不出話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趙君黎卻笑了出來，沒想到她生氣起來像一只鬥氣的小雞。

“唉，好心沒好報。你這樣睡覺，明早起來衣服不都皺了，還怎麽穿？”

“皺了就皺了，我——”

“東宮之中沒有幾件女人的衣服。倒是沒衣服穿，只能借本太子的了。你......莫不是穿本太子衣服穿上癮了吧？”趙君黎撐著下巴側身看著雲塵。

“哪有。”雲塵委屈地拉著被子蒙住了半邊臉，悶聲道，“我原本只穿過阿川的衣服。可是......可是——”

趙君黎面色沈了下來，他原本想耐心地好好□□她一番。所以一直和顏悅色，可是那個人像是一根種子紮根在她的心裏，長成了一株參天大樹。他要想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若她真是青果，為什麽又能愛上別人？

趙君黎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好了，別生氣了。你的衣服是宮女換的，穿著衣服睡覺難受。以後別這樣了，我又不吃人。”

雲塵見太子今日和往常不同，心下少了幾分戒備。她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眨巴地盯著他，悶悶地道：“其實......我有些想家了。”

“才在這東宮住了一日便想家了？”趙君黎面色又沈了下去。

雲塵嚇了一跳，將頭埋進了被子裏。趙君黎有些郁悶，他分明已經百般退讓妥協，怎麽她就這麽怕他？

雲塵閉上眼睛，想繼續夢到裴憶川。可是趙君黎恐怖可怕的形象反覆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她一會兒夢到趙君黎逼她吃堆成小山的肉，一會兒又夢到他拿著小鞭子催她不停地寫策論。

這一夜終於艱難地渡過了，第二天一早起來，雲塵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她心理陰影的面積應該已經不能度量了。

但是接連好幾日，趙君黎都是定時來她這裏。直惹得宮中流言蜚語，就連宮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甚至有時候趙君黎早朝也不去了，就留在東宮和她耗上一整天。雲塵稍有反抗，他就拿照鏡子那事兒說事。

雲塵這才知道那日趙君黎提到從此君王不早朝是什麽意思。再這樣下去，她就是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於是等趙君黎一上早朝，她便出了門。身後雖然有宮女跟著，但趙君黎並不限制她的活動。雲塵順腳溜達進了禦花園碰運氣。

她打聽了一下端妃的宮殿在哪兒，便在那周圍轉悠。果然，沒兩日就讓她碰見了從端妃處出來的趙芒和蘇梓丞。

她躲在墻角打著唿哨，趙芒目光投了過來。蘇梓丞也瞧見了墻角處雲逸的妹妹，心下頓時想起今日宮中的流言來。趙芒停下了腳步，對身後的侍從道：“我的玉佩落在端妃娘娘那兒了，你們速速去找來。”

支開了隨從，趙芒大步向雲塵走去。她這才走了出來，福身施禮。

“雲姑娘不必多禮。我與你兄長交好，若雲姑娘願意，大可也叫我一聲大哥。”趙芒一面向皇宮人跡稀少的宮室走去一面道。

雲塵回過頭對身後的宮女琪兒道：“外面風大，你去取件風衣來。”琪兒看了趙芒和蘇梓丞一眼，這才不放心地走了。

待琪兒走遠，雲塵便一把抱住了趙芒的胳膊叫道：“大哥救我！”

蘇梓丞嚇了一跳，忍不住道：“雲姑娘，你在太子那兒好吃好喝地住著。太子連早朝都缺了，怎麽又找上我大哥了？”

趙芒瞥了他一眼：“你還沒看出來麽？這不是雲塵，是雲逸。”

“什麽？”

雲塵解釋道：“應該說，我不是雲逸是雲塵。梓丞，你連你好兄弟都不認識了嗎？”

蘇梓丞仔細打量了雲塵半晌，仍然有些難以置信。“臭丫頭，居然欺騙我的感情！我可是真把你當兄弟的。你也太能裝了！”蘇梓丞一拳捶在雲塵肩膀上。

她吃痛地揉著肩膀：“我這也是迫不得已。言歸正傳，大哥你要幫幫我。太子.......太子他——”

“不著急，慢慢說。”

於是雲塵將太子的打算盡數告訴了趙芒，兩人都若有所思地聽著。“所以他這幾日雖然和我在一起，可其實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可是我這就好像躺在燒熱的鐵板上，指不定哪天就熟了。所以，大哥你幫幫我，替我帶幾句話給裴憶川。”

蘇梓丞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雖說我此前不怎麽喜歡姓裴的那小子，不過後來發現他人是挺不錯的。最重要的是對你也一心一意。”

雲塵點了點頭，滿眼希冀地望著趙芒。他擠出一絲笑來：“你想我帶什麽話給他？”

“首先，你告訴他，我和太子之間什麽也沒有。其次，千萬不要讓爹爹和裴丞相去找陛下提及我倆的婚事。所有的事情都秘密進行，我一定會努力求太子放我回去。只要一回去我們便成婚。唯有這樣才能先發制人。”

趙芒沈吟了片刻，伸手拍了拍雲塵的肩膀：“好，你的這番話我一定帶到。”

“謝謝大哥。”得了趙芒的回應，雲塵舒了口氣。蘇梓丞上下打量著她，搖頭道：“我當時怎麽就沒這眼力介兒，早知道你是女子，我一早便下手了。”

雲塵伸手捏了捏蘇梓丞的耳朵：“別想了，就算你早知道了也沒用啊。”

“怎麽沒用了？我蘇梓丞在京城中可是有名的風流小侯爺，什麽樣的女人我收服不了。”蘇梓丞抱著胳膊道，“我要早知道你生得這麽漂亮，還恰巧對我的口味，一早就——”

“你是皮癢癢了麽？”雲塵揮了揮手拳頭。蘇梓丞想起了雲塵在馬場上打群架的英姿，或許就是那個畫面太深入人心，導致他壓根沒敢想那個粗野地揮著拳頭的漢子會是個女人。

兩人匆匆道了別，雲塵心中的大石落地。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便回了東宮。

一進門，趙君黎便赫然坐在了太師椅上。雲塵頓時有種溜出去瘋玩兒回家看到爹爹的即視感。

“去哪兒了？”趙君黎一雙鳳目瞇了起來。

雲塵裝乖低了頭道：“去禦花園賞花去了。”

“寒冬臘月的，賞什麽花？莫不是去會情郎了？！”

雲塵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她看了看站在太子身旁的琪兒，知道她必定已經匯報過了，索性道，“我就是恰巧見到了十七殿下和小侯爺。故人相見，難免要多聊兩句。”

趙君黎見她說得坦蕩，知道雲塵是與兩人交好，卻只是兄弟之情。便不打算深究下去。

“你以後若是想出去玩兒，跟我說一聲。我帶你去。這皇宮裏壞人還是不少的。”

“雲塵謹遵殿下旨意。”

她這話答得倒是輕快。趙君黎招了招手，雲塵只好走了過去。他伸手將雲塵拉進了懷裏，溫聲道：“我知道近日憋壞了你，只是我事務繁忙，總不能時時陪著你。你若是無聊，我將藏書閣搬來這裏可好？”

雲塵掙脫不得，只好在心裏寬慰自己。這就是一個長輩慈愛的懷抱，趙叔叔完全是在關愛下一代。她點了點頭：“殿下已經很辛苦了，便不用每天往我這邊跑了。要註意自己的身體。”

“這倒也是，那麽我以後就搬過來住了。”趙君黎順坡下驢接過了雲塵的話。雲塵欲哭無淚，她說什麽都是錯。

趙君黎是個說話算話的好太子，當日便將寢宮搬了過來。雲塵郁悶地看著一眾宮人來來往往，深恨自己說話不謹慎。

厚厚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趙君黎的身影便淹沒在無數的奏折之中。雲塵暗自咋舌，沒想到太子也不是這麽好當的。她有些慶幸自己是個女孩兒，不用成天忙這些個煩人的事。

重要的是，趙君黎一天到晚批閱奏折，估計就沒時間理會她了。看著趙君黎愁眉深鎖的模樣，雲塵止不住心底一陣暗爽。

“你笑什麽？”趙君黎忽然擡頭瞧著雲塵問道。

“我......我哪有笑啊。”雲塵忙斂了神色故作無辜道。要是讓趙君黎知道她這樣幸災樂禍，不知道又會出什麽幺蛾子。

“本太子見你鎮日無聊，索性來幫忙批批折子。”趙君黎忽然招手道。

雲塵忙擺手：“不行不行，自古女子不得幹政。我一個弱質女流，頭發長見識短的，怎麽能參與朝政大事呢。”

“本朝暫時還沒這規矩。”趙君黎擱了筆抱著胳膊瞧著她，“你在崇文學館讀書的時候，可是門門都能拔得頭籌。怎麽到了我這裏就頭發長見識短了？”

“拔得頭籌的是阿川。我.......”雲塵瞧見太子目光中頗有深意，忙話鋒一轉，“殿下批閱奏折辛苦，民女為殿下分憂也是應該的。”

趙君黎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雲塵盤腿坐在案幾的一旁，趙君黎將身前的一摞推到她面前：“這些折子多半是朝臣們互相扯皮，你寫些轉圜的批語。調停一下矛盾。”

雲塵看了半晌郁悶道：“怎麽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了一會兒眼睛都酸了。”

“朝堂之中就是如此。蠅營狗茍，為搏上位不擇手段。”趙君黎用筆帽戳了戳雲塵的頭，“怎麽，你不過看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累了麽？”

雲塵揉了揉被戳痛的額頭，小聲嘀咕道：“看這些折子簡直在浪費生命。如今的時節應該是紅梅盛放的季節，合當踏雪尋梅煮酒邀月。”

趙君黎望著她有些失神。他記得青果並不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她只愛縱馬揚鞭奔馳在大草原之上。甚至有一次因為在紅梅樹下舞劍刺落了一地的紅梅被母後責罰。

難道是他認錯了人？眼前這個少女真的只是個及笄之年滿心歡喜等著與心上人成婚的陌生人？可此前的種種又算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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