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村轉弧回家的時間晚了。

早林夢川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她甚至發現了他掩蓋在平靜之下的那一點緊繃。

“轉弧？怎麽啦？有人欺負你了？”早林夢川擼起袖子, “誰欺負你, 告訴我, 我一定把他揍到地上摳都摳不出來。”

志村轉弧一下就笑了，但這笑容轉瞬即逝。

“沒有人欺負我……姐姐，如果有人欺負我，我還手了，你會生氣嗎？”他輕聲問道。

“我怎麽會生氣？”早林夢川驚訝地說道，“我巴不得你還手。轉弧, 我跟你講, 校園暴力這種事，別人打你, 你就打回去。打不贏告訴我, 我們一起打。再不濟，你還有袴田先生和歐爾麥特先生呢。”

志村轉弧抿了抿嘴：“打人的話，他們會生氣的。”

“那又怎麽樣。”早林夢川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們才是一家人，他們難道還不會為我們出頭嗎？到時候你再賣賣慘, 哭幾聲, 保證他們都向著你。”

這可是經驗之談！

“這樣啊……”志村轉弧像是舒了一口氣, 表情乖巧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 謝謝姐姐。”

“謝什麽。告訴我，誰欺負了你。”早林夢川擡了擡下巴，頗有一種“小弟說吧我們去打誰”的感覺。

“沒有啦。”志村轉弧搖搖頭, 又問道，“姐姐，如果我……不小心殺人了呢？”

“殺人？！”早林夢川大驚，“你殺人了？！”

志村轉弧連忙否認：“我沒有我沒有，我怎麽會做那種事情呢！”

“那就好……”早林夢川松了口氣，隨後語重心長地說道，“轉弧，不管怎麽說，殺人是重罪，無緣無故殺人，是萬萬不能做的。”

志村轉弧握了握拳頭又松開：“那如果對方要殺我呢？”

早林夢川想了想，說道：“如果對方要殺你，那你可以以牙還牙。”

她也確實是這樣想的。別人的生命當然是生命，可自己的生命也是生命啊，誰也不比誰高貴。但這好像和主流思想不太相符，也顯得很自私。

當然，正是因為這種自私，才凸顯出了那些為他人奉獻生命的人的可貴和無私。

志村轉弧徹底放松了，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牽著她的手說：“我知道啦。姐姐，我有題目不會寫，你可以教教我嗎？”

“當然可以。”早林夢川很自然地回答，跟著他到房間裏去了。

時間在快進之後，小學時光一轉眼就過去了。

早林夢川找到袴田維，要求和志村轉弧去同一所中學。

袴田維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為什麽？”早林夢川很不解，“是我有哪裏不好嗎？小學的時候你不讓我和轉弧在一所小學，我就覺得很不對勁了。”

“你沒有哪裏不好。只是……你不覺得，轉弧太依賴你了嗎？”袴田維坐著，用一種平等的語氣說道，“歐爾麥特和我都認為，轉弧對你的依賴有點過分，所以想著將你們稍稍分開，或許會好一點。”

早林夢川啞然。

“還有。”袴田維想了想，補充道，“你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觀，我不想你的世界觀影響到轉弧。”

“什麽？”

“那天，你在客廳和轉弧說的話，我聽到了。”袴田維淡淡說道，並沒有對她所說的話作出評價。

但早林夢川知道，他是不高興的。

“行吧。”她嘖了一聲，“但是你現在也沒空教轉弧了吧？你要上排行榜了，這幾年都要把精力放在英雄活動上。轉弧也大了，叛逆期要到了，你越是不讓他做什麽，他就越是要做什麽。”

袴田維斟酌了許久，同意了她的說法。

“你放一百個心，我可是要做職業英雄的人，我的高中，肯定是雄英！”

這句話是打動袴田維的關鍵。

在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志村轉弧了。他心心念念了這麽久，總算是得償所願。

“所以以後我就可以跟姐姐一起上學放學，也能一起吃午飯啦！”志村轉弧笑得紅色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是啊。以後有誰敢欺負你，我就把誰打得落花流水！”在早林夢川心裏，志村轉弧未來的敵人模樣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九年前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孩。

她要保護他，決不能讓他重蹈覆轍。

“我今天想跟姐姐一起睡！”志村轉弧抱著早林夢川的手臂撒嬌道。

“那怎麽行。”早林夢川揉了揉他的頭發，“轉弧是大孩子了，要自己睡了。”

男女有別，更何況他們也不是親姐弟。

“可是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和姐姐一起睡在被窩裏聊聊天了！”志村轉弧的表情轉換得可快了，一下子就變得委屈起來，“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我有好多話想跟姐姐說……”

“……那好吧，就今天一個晚上。帶好你的被子和枕頭。如果你敢亂動，我就一腳把你踹下去哦。”早林夢川在這拉長的奶音之下投降了。

她感覺自己養的不是一個弟弟，而是一個妹妹。

夜深了，萬籟俱靜。

想到袴田維說的話，早林夢川忍著困意說：“轉弧，你不能太黏著姐姐了。”

“我哪有太黏著姐姐啦！”志村轉弧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小學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上下課的呀，而且袴田先生總是把我單獨帶去指導個性，我都沒有時間和姐姐一起玩！”

嗯……好像說得也沒錯。

早林夢川撓了撓頭發，覺得還是袴田維多想了。

“好好，”她敷衍了兩句，“希望以後轉弧能在學校裏交到更多的好朋友吧。”

“我不需要。我都有姐姐陪我了，不需要別人。”志村轉弧很自然地說道。

“……可是，姐姐以後也是要跟你分開的啊。比如交了男朋友，比如找了新夥伴。”早林夢川打了個哈欠，“轉弧長得也這麽好看，想來到了初中一定會很受女孩子歡迎吧。”

“……”

“好了好了，快睡吧。”早林夢川拍了拍他的被子。

“交了男朋友，就會和我分開嗎？”志村轉弧忽然說道，“那就不能交男朋友嗎？”

“現在不交，以後也是會交的呀。轉弧總不想看著姐姐孤獨終老吧？”早林夢川開了個玩笑道。

“……不想……”

“嗯嗯，我就知道轉弧最聽話的啦。趕緊睡吧，明天還要鍛煉呢。”早林夢川將大燈關掉，只留了一盞小夜燈。

沒多久，就有清淺的呼吸聲規律地在房間裏響起。

志村轉弧扭頭，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姐姐的側臉。

他沒有說錯，他是自己上下課，也是自己單獨被指導個性。但是每次放學，他都盡可能快地回家，然後就像是一條小尾巴一樣黏在她的身後，直到兩人各自回到房間睡覺。

他的房間裏，床的位置是移動過了的。他的床頭也正好對著姐姐的床頭。

剛剛分開睡的那段時間，他總是會做噩夢。但想到姐姐就在一墻之隔的地方，他的心裏就忽然有了勇氣。

真想……永遠跟姐姐在一起啊。

志村轉弧非常緩慢地從被子裏伸出了手，用最小的力氣拈起了一縷鋪在枕頭上的發絲。

他想摸一摸姐姐的臉，但卻沒有這個勇氣。

萬一把姐姐吵醒了呢？

只是拈著一縷頭發，志村轉弧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天，雖然是假期，但兩人還是要起床鍛煉身體，為未來成為英雄打好基礎。

志村轉弧獨自去找袴田維鍛煉，早林夢川放心地揮了揮手。

但拐了幾個彎，志村轉弧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轉弧，你來了。”男人溫和地對他笑道。

“嗯。”志村轉弧的語氣有點冷淡，但男人沒有放在心上。

“轉弧，那我們按照計劃，今天的訓練道具就換成這個吧。”男人的手裏拎著一只還在蹬腿的兔子，“你的個性非常強大，用於死物上的效果我們已經知道了，現在要用活物試試看。”

用活物……

“不能換一個嗎？”志村轉弧略帶猶豫地問道。

“以前的計劃都已經做完了，再做也不過是反覆咀嚼剩飯罷了，得不到一點進步。”男人搖搖頭，“當然，如果是轉弧的想法，那我也可以改變一下計劃。”

男人故意以退為進地說。在他看來，志村轉弧是一個上進心很強自尊心也很強的人，只要稍一引導，就會為了變強而不擇手段。

沒想到，志村轉弧竟然真的點頭了：“那就改一下吧。”

“……你確定嗎？”

“嗯。”志村轉弧堅定了念頭，“我想成為英雄，用活物實驗，太殘忍了。”

男人幾乎要大笑出聲。

成為英雄？殘忍？

這就是歐爾麥特灌輸給他的思想嗎？

懦弱、無用、虛偽……和世界上其他的職業英雄一個模樣！

果然，歐爾麥特只有一個啊……等歐爾麥特死了，那這個世界該多麽的無趣！

男人看著眼前這個幾乎看不出有任何一點像他記憶裏那個女人的男孩，用最溫柔最無害的聲音說道：“那好吧，就聽轉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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