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林夢川很高興。自從志村轉弧跟她一個學校之後，他的改變越來越明顯了。兩個人同在一個班, 她能清楚地看見志村轉弧是如何同班上的同學相處的。

雖然還有一點生疏, 但他至少有了能夠說話的普通朋友。

唉, 可惜了, 女孩子的友誼或許比較好得到, 一起去上個廁所就有了。

早林夢川也塞了錢給他, 讓他去買一點零食飲料什麽的分給同桌, 但他就是不肯。

“我是要交朋友，又不是去求別人跟我做朋友。”志村轉弧說得理直氣壯，“朋友，還是要看是否志同道合吧。”

有道理。

“嘛，反正我們以後是要做職業英雄的。這個學校裏的學生資質都不夠, 以後也跟不上我們的步伐。”早林夢川為自己的偏心找到了理由, “不交好友就不交吧。”

志村轉弧頗有同感地點點頭，轉身不僅斷了自己身邊人的親近之意, 也硬生生地隔斷了她和同學之間的來往。

是那種不動聲色地侵占了早林夢川所有剩餘時間，外人看起來, 也不過是覺得他太過黏人罷了。

“嘿嘿，想想以後職英界又要出一對天才姐弟, 心裏還有點美滋滋的。”

回家的路上，早林夢川薅了一把志村轉弧的頭發。

志村轉弧抿嘴笑著, 紅色的瞳孔裏滿是愉悅。

“嗯嗯，聽說成了職業英雄以後，能賺好多錢！到時候我可以把錢給姐姐, 跟姐姐一起生活嗎？”志村轉弧側過頭問道。

他現在開始抽條了，身高慢慢地在趕上早林夢川。幾年的精心調養下，他的身材越發地健壯，完全看不出一點弱不禁風的模樣。

“跟我生活幹什麽。”早林夢川隨口說道，“你知道成為職業英雄後最大的成就是什麽嗎？”

“呃……是什麽？”

“當然是找個對象啊！”早林夢川諄諄教導，“你看歐爾麥特和潮爆牛王，明明都是鼎鼎有名的職業英雄，結果還不是連個對象都沒有。別說他們了，那些排名靠前的職業英雄，哪個找得到對象。安德瓦不算，他對象是綁來的。”

說到最後，早林夢川不屑地哼了一聲。

志村轉弧牽著她的手緊了緊：“那姐姐也要找對象嗎？”

“當然啦！不過這個隨緣。”早林夢川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但好歹也要談幾次戀愛啊。不然顯得我好像沒有人喜歡似的。”

“我喜歡姐姐！”志村轉弧連忙說道，“姐姐才不是沒有人喜歡！學校裏、學校裏也有很多人喜歡姐姐……”

他的語氣有點別扭，聽得早林夢川大笑起來。

“好好好，就知道轉弧最喜歡姐姐了。”

這句話讓志村轉弧高興之餘，又有點憋悶。總感覺，他想要的喜歡好像不是這種……

沒走多遠，早林夢川的步子越來越慢。

“姐姐，怎麽……”

“噓。”早林夢川看著前面，壓低了聲音說道，“有人在跟著我們。”

志村轉弧的眼神微微閃爍，乖巧地點點頭，不吭聲了。

借助拐彎時候的餘光，早林夢川看見了一個女人。三四十歲的樣子，有些憔悴，跟蹤的技巧很糟糕，不太像是敵人。

那她跟著他們幹什麽？

懷抱著這樣的疑問，兩人平安到家。

早林夢川形容了一下女人的樣子，問道：“轉弧見過這個女人嗎？”

志村轉弧想了想，平靜地回答道：“沒有見過。”

“沒有嗎……”早林夢川心中略有不安，決定去調查一下。

志村轉弧和她生活了這麽久，哪裏看不出她在想什麽。頓時，他的心裏升起了一股強烈的煩躁和揮之不去的怨懟。

是的，他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就在今天中午，這個女人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的號碼，約著他出去見了一面。這個女人，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面對著哭泣不止的母親，志村轉弧很淡地說道：“你就當做你的兒子已經死了吧，或者被你賣了。”

女人的身體陡然僵硬，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在說什麽呢，我、我怎麽會把你賣掉！”

激烈的語氣下是掩蓋不住的心虛。

志村轉弧無意去探究其中到底有幾分真心，直接了當地說：“請你離開吧，我不想跟你說話。如果你還愛我，就請將我當做陌生人。我現在有很好的家庭，請你不要打破我平靜的生活。”

這話讓人啞口無言，女人痛苦地說道：“你是我的兒子！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志村轉弧垂下眼，語氣中帶上了不耐：“所以呢？你要把我帶回去，再讓我繼續過那種被人虐待的生活嗎？這就是你對我的愛？”

兩人不歡而散。

他本以為這個女人不會再來了，沒想到她還是不死心。

志村轉弧有預感，他的平靜生活要結束了。這個女人，會給他帶來巨大的麻煩。

但他不能做什麽，因為這是他的母親。

但他想不到，他的母親或許對他還有幾分血脈親情，但他的父親並沒有。

被叫到辦公室裏去的時候，志村轉弧是不明所以的。那一巴掌來得又快又急，讓他措手不及。

和他印象裏沒有多少變化的男人憤怒地看著他，不像是在看兒子，倒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志村先生，您怎麽能打人呢！”老師們都過來拉架，將志村轉弧擋在了身後。

“我教訓自己的兒子，有什麽不可以的！”男人咆哮著，“志村轉弧，你給我滾過來！”

志村轉弧抹掉了嘴角的血跡，從老師的身後走出來，眼神中帶著幾分嘲諷：“你有什麽事嗎？”

“現在，去收拾東西，給我滾回家！”男人居高臨下地說道，帶著不可違背的堅定。

“不可能。”志村轉弧冷笑一聲，頗有幾分早林夢川的特點，“我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不是把我賣掉了嗎？”

“就憑我是你的父親！”男人忽略了後面那半句話，“馬上跟我回去！”

“我拒絕。”志村轉弧同樣堅定地回答道，“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會再回到那個囚牢裏的！”

“囚牢？你竟然說那是囚牢？”男人怒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就是想做職業英雄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的！你這輩子都做不了職業英雄！只要我還活著，就不可能讓你做職業英雄！”

“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親！”志村轉弧脫口而出。

“轉弧！”女人想要拉住他，被避開了。她只能賠笑著對老師說道，“老師，這兩父子之間有點誤會，您能不能給他們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聊一聊？”

幾個老師面面相覷，在志村轉弧的默認下走出了辦公室。幾個老師還關切地說“如果有事就喊我們”。

“我記得志村同學還有一個姐姐？我去喊她。”一個老師低聲說著，小跑著去了教室。

“我打電話給志村同學現在的監護人吧。”一個老師搖搖頭，“這可真是說不清了。”

辦公室裏，男人抱著手臂，目光中帶著幾分恨意。女人輕聲說道：“轉弧，我們不讓你做職業英雄，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哈！”志村轉弧笑出了聲，“為了我好就是囚禁我？為了我好就是折斷我的翅膀，打斷我的腿，把我關在房間裏？！”

女人吶吶無言，男人一把推開她，嗤笑道：“你現在是得償所願，被歐爾麥特收養了？可真是一步登天，從此要成為一流的英雄了啊。那你就沒有想過，他堂堂一個NO.1英雄，為什麽要收養你嗎？！他是不是告訴你，因為你的奶奶、志村菜奈是他的師父？”

志村轉弧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

“NO.1英雄的家人，聽起來可真是威風啊。”男人的目光淬了毒似的，“為了這毫無用處的威風，你的爺爺、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兄弟，全都葬身於敵人之手，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我的面前死去！而他們呢？那些英雄呢？那些英雄在忙著拯救世界！拯救別人！”

吼聲在辦公室裏回響，那些隱秘的往事，那些被塵封已久的仇怨，終於被一把掀開了遮羞布，血淋淋地暴露在陽光之下。

志村轉弧的面色發僵，舌頭發直，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和你的奶奶一樣的冷血！為了自己的職業道路，為了自己的榮光，家人算什麽！兄弟姐妹算什麽！都不過是踩在腳底下的墊腳石罷了！”

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道：“告訴我，你就這麽想要成為職業英雄，哪怕自己的家人為此送命也在所不惜？！”

“轉弧！”

一聲厲喝打斷了男人的咄咄逼人。早林夢川氣喘籲籲地推開辦公室的門，目光銳利地看著男人：“這些話你不該對一個孩子說！不管上一代人有什麽仇怨，這與孩子有什麽關系！”

她一把拉住志村轉弧，牽著他冷冰冰的手，把他拽了出來。

離教學樓數十米的另一棟高樓上，兩個身影遠遠地看著這裏發生的鬧劇。

“真是有趣啊，黑霧。”男人笑瞇瞇地說道，一副溫柔的模樣。

被稱作黑霧的男人真的就只是一團黑色的霧氣，翻滾之下形成了一個人影。他的聲音低沈：“大人，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

“什麽都不用做哦。”男人嘆了口氣，頗為遺憾地說道，“志村轉弧啊，註定是當不了英雄的呢。”

他身處泥潭之中，拼命地想要爬上來。但是啊，他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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