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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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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落霞映紅了龍城的半邊天,胡曼開著車將龍昆和任慧心夫婦送到了宋晚新家樓下。停穩了車,胡曼帶著他們上了電梯。三人直上八樓,電梯門開之後,胡曼先一步上前去按了門鈴,然後還回頭笑著對客人說道:“晚晚姐一早在準備了,就等著您兩位來。”

任慧心正理著披肩,聽了這話,也露出個笑臉來:“之前說要請吃飯,我還當她找到了家不錯的餐廳呢,沒想到是在她自己家裏擺宴,現在會下廚的孩子可不多。晚晚這丫頭是真不錯。”說著,她還問身邊的龍昆:“是吧,大龍?”

龍昆看起來像是有心事的樣子,遲了三四秒才擡頭,敷衍地應道:“恩。”

他的確有心事,這心事還正和今天擺宴請客的人有關系。其實龍昆明白宋晚今天宴請他們的用意——《盜亦有道》的女一號,他想宋晚有這個舉動,應該是知道華銳要推黃月歌擠了她片中女一號的位置。事實上,宋晚還慢了一步。三天前,華銳那邊就派人和他、格蘭影業那邊的人談了,以三大投資人之一的身份希望另兩個投資人能同意他們的要求。

這件事情其實不難辦,這部戲是龍昆挑大梁,宋晚和黃月歌在片中飾演的都是花瓶角色,戲份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差距。劇本和拍攝都不用改,只需要在宣傳的時候將宋晚和黃月歌的番位掉個個就成。事不難辦,但辦成了,對於華銳來說獲利是相當大的。這個女一號在電影裏是三番的位置,業內一向認為,電影三番以內的就可以將票房記入演員實績裏。如果能換成番位,華銳就能借著這部電影把黃月歌推上去。所以,他們這邊對於這件事下的力氣不小,都拿出投資人的身份來了,半是商量半是要挾的態度。

不過,龍昆和格蘭那邊都還沒有點頭。

華銳這回,先是自己出爾反爾要換掉自己出的女一號,再是口氣強硬了些,有點“我出錢我是大爺”的意思。然而格蘭影業這邊也沒少掏錢,大爺遇上大爺,都不是愛服軟的,所以格蘭這邊不想和華銳撕破臉,但也不想繼續搭理人,就幹脆把話語權丟給了導演陳守。

而陳守這個人吧,怎麽說,有點別扭的傲氣。要是強按著他低頭喝水,他是寧願折斷了脖子渴死也不願意低頭的。所以呢,縱然華銳是個有錢的大爺,陳守也是不願意服軟。何況,這是要把他的電影裏的女一號從宋晚換成黃月歌,陳守哪裏肯服軟點頭。

這倒不是陳守色迷心竅,所以偏心宋晚。最先開始的時候,他甚至是有些嫌棄宋晚的。《盜亦有道》這部片,他和龍昆去年6月決定拍攝,今年2月開始籌備,演員那個時候就開始挑起來了,選定之後有些就提出了要求先練著了。而宋晚,她就是像是一個開學半個月了突然插進來的轉學生,而且是那種由不得班主任不要的轉學生。

陳守是做過功課的,女一號敲定換成宋晚之後,他就去過了一遍這個女演員的戲。當然,《十年薪》還沒有成片,他是看不見了,所以只看了宋晚的《東風雨》以及她更早之前的戲。看完之後呢,陳守是有點灰心的,不過還是拿“不過是個花瓶角色,這點演技教一教還是能混過去的”和“她之前能被孟導選中,應該也是有潛力,說不定能爆發出《十年薪》劇照的水準”來安慰自己。

所以直到宋晚進組拍戲之前,陳守其實都更看重黃月歌一些。黃月歌是今年2月就內定下來的,雖然不是陳守自己挑的,但是他先前給出的要求,她還是有努力去完成了。黃月歌飾演一個在高盧國工作的考古學家,陳守要求她會說一口流利的高盧語,黃月歌為此苦練了三個月,開拍的時候說得的確是不錯。

可等到宋晚進組之後,兩人放在一起,陳守的心就歪到宋晚那邊去了。

一來是之前說的臺詞問題,黃月歌能把要求的高盧語說得流利,而宋晚也是做了功課的,張嘴便是和她所飾演的千金小姐身份所相配的純正的倫敦腔。但更讓陳守驚喜的,是宋晚的中文臺詞功底。

《東風雨》和之前宋晚主演的幾部偶像劇裏,她都是用得配音演員。更早一些她出演配角的電視劇裏,倒是把她的臺詞水平給暴露了,語速一快就容易吞音,而且還平仄不分。陳守當時聽的時候,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那時候,他想著後期要給宋晚請個配音演員來,但這實屬無奈之舉。陳守的片子一向要求應該現場收音的,再不濟後期也得演員親自來配,目前也只有那些操著一言難盡的港普的演員才能破例動用配音演員。但即使如此,這些都是極為少數的,陳守也是能不用就不用。他一直認為,一個臺詞功底不過關的演員,是最末流的演員。先前,宋晚就是他心中的最末流演員。

但宋晚用行動洗刷了陳守心中的成見。之前有場戲,宋晚在裏面有一段整整兩分半的念白,她飾演的千金小姐霍小玉要向龍昆等人扮演的飛賊和黃月歌飾演的考古學家介紹自己、講明她與法國老頭訂婚是為了傳家寶、解釋這個傳家寶為什麽會流落到法國。陳守本以為這段是肯定要後期上配音演員了,然而真正開拍的那天,宋晚在鏡頭下不僅把這段滿滿當當半頁紙的臺詞一字不錯地說完,而且配合著人物性格和情緒,語速又輕又快,還沒有吞音和平仄不分的錯誤。雖然沒有達到自帶字幕的那種水準,但也足夠在陳守這裏博個好感了。

二來,黃月歌真的也就只有高盧話講得流利了,臉上根本沒有戲。她那張整容臉針針打多了之後,面部神經就受到了影響,都僵掉了,做不出什麽表情。而且她墊了下巴,嘴上不能大笑,否則下巴上的假體能凸得飛出地球。她還開了內眼角墊了鼻子,本來就沒表情,戳在那裏念臺詞還容易對眼。總之,每回在鏡頭下,黃月歌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跟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一樣,楞著不動,幾乎是全程一個苦情臉的表情演到現在。陳守是忍無可忍,有回講戲的時候,都親身上陣,一個表情一個表情地教了。然而黃月歌帶著這張撕不下來的整容僵屍臉,對於做表情真是有心無力。硬件條件就是如此,陳守也只能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相較之下,宋晚在陳守眼裏簡直就是天使。天然臉就是任性,表情就是豐富,眼睛鼻子想怎麽動就怎麽動。而且,宋晚這個人夠努力,也有悟性,有些地方,他只一點,她就能領會過來,表情上一些細微的變化也能掌握住,還挺靈動,一下子就把僵屍臉的黃月歌虐成渣了。

再來是宋晚生得實在是太漂亮了,眉如遠黛,眼似秋水,唇紅齒白仿若玫瑰含雪。她在哪裏,鏡頭到哪裏就是一副畫。而黃月歌,她在哪裏,鏡頭到哪裏就是一個整容失敗案例。拍商業片的導演也是有藝術追求的,到時候拍個海報出來,美人站角落,非弄個整容失敗案例放中間?他又不是傻。

所以,雖然陳守那邊並沒有給華銳明確的答覆,但是姿態擺得明白,他不願意換番位。

而龍昆這邊就更覆雜一些。

宋晚和黃月歌孰優孰劣,他自然也能看得出來。他是這部電影的三大投資人之一,也是副導演。這部戲是掛了他龍昆的名號的,他也不想願意砸了自己的招牌。從電影計,他是該和陳守統一戰線,不換的。

可他並不是之後就不拍電影了。《盜亦有道》不是龍昆和華銳合作的第一部影片,可以說,華銳是他在內地唯一的合作夥伴。龍昆早年和霍斯查的爸爸霍聯是有交情的,他剛到內地拍電影和華銳合作的時候,公司還是霍聯在掌權。一直合作了這麽多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還是要繼續合作下去。那麽,他就不是很方便為了宋晚這件事和華銳翻臉了。

龍昆和華銳的關系比格蘭和華銳要進些,這麽多年下來,他在華銳公司裏也認識些人。宋晚跳槽嘉名,還能拿到《盜亦有道》的女一號,這件事他多少了解到一些內幕。知道以後,他還和妻子感嘆了一下霍少不會教兒子,霍斯查這個後生計謀心胸處處都差了他爸爸好一大截。還有宋晚這個小姑娘有點能耐,將來或許會有大成。

這樣一來,他也不是很想換人,換了人必定和宋晚就結怨。可他也明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霍斯查又是那樣一個心胸狹窄眼光短淺的人,他若是不把宋晚換下來,恐怕就是要和華銳結怨了。

龍昆也算是兩難了,但在之前,他還是更傾向於同意換的。畢竟宋晚和華銳比起來,得罪前者比得罪後者好解決得多。然而,宋晚那天邀請他們夫妻吃飯的時候,還說了她的老板,嘉名娛樂的孟其遙也會來。龍昆曉得,她的意思是,嘉名是站在她身後的,同時這也是要為他給嘉名搭橋的意思。那麽,龍昆站在她這邊,要是和華銳鬧翻,還有嘉名作為退路。可他卻沒有想得這麽好,孟其遙這人花名在外,他今天出席到底是以嘉名的身份還是以宋晚的情人身份,龍昆並不能確定。要是後者,這樁買賣可不能談。

不過,當宋晚家的大門打開的時,見到那個意想不到的開門人的一瞬間,龍昆心中就下了決定:不換!

他看著面前那個長身玉立、黑發墨眸的男人,笑著伸出了右手:“孟導,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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