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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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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昆和任慧心被宋晚邀請到她家裏去吃晚飯,然而他夫婦兩人到了之後,來開門的人卻既不是宋晚,也不是約定中的孟其遙,而是孟其芳。

龍昆開門見到人,先是一驚再是一喜,笑著便伸出了右手,說:“孟導,你好。”

孟其芳立在那裏,如墨般的眸子一低,目光定在面前的這只手中,然後才伸出手來,輕輕地龍昆交握了一下,說道:“龍先生。”然後他的目光移到龍昆身後的任慧心身上,不知道為何,語氣中帶出了點笑意,沒有之前那般冷淡疏離:“龍太太,晚上好。”接著,他後退一步,側開身子,一副主人家的樣子,又說了一句:“請進。”

孟其芳為什麽會出現在宋晚家中,這該從三個小時前說起。

這天下午,宋晚正在廚房裏整理食材,突然地門鈴就響了起來。她以為是孟其遙,還好奇,為什麽這人來得這麽早。可等跑出去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卻是孟其芳。

他穿得極為正式,西裝筆挺,皮鞋敞亮,黑發全部都梳到了額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秋夜寒星一般的雙目也沒有額發的遮擋,就這樣定定地望著她,微微翹起唇角望著她。

算了快有一個月不見,宋晚仿佛忘記自己還有手腳耳目一樣,就只楞在原地,直直地看向他。孟其芳也是太久沒見到真人,一個月以來都只能在網絡上看到別人關於她拍戲的路透,或是《十年薪》中的連珂,如今兩人中間相隔不過三米,他也沒不說話,只顧著看著面前這人,看得心安、看得心滿意足,看得不自覺就翹起嘴角。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宋晚,因為要下廚的緣故,她在米色的毛衣裙外掛了一件小碎花的圍裙,頭發也挽了起來,露出白嫩修長的脖頸。大概是吃驚,所以粉潤嫣紅的唇微微長著,一雙寶珠般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蒙著一層水光,直直地看著自己。

孟其芳初是迎著這目光,久了就覺得耳朵有些發熱,又想起今天自己把頭發都梳到耳後了,耳尖要是紅了就不好。於是破天荒地先開口了,他擡手,拎起手上紅繩系著的那一小壇子酒,對宋晚說:“給你。”

此時,宋晚方才意識過來,自己之前一直盯著人看。她慌忙移開視線,也不伸手去接酒壇,只問:“你怎麽來了?”

孟其芳硬生生被這句話問出些委屈來,明明是這人逃跑一樣的搬了家,如今他找上門來,卻得了一句“你怎麽來了”。他要是不來,她會去見他嗎?可宋晚就立在燈下,溫暖的燈光照在她粉嫩的臉上,還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在孟其芳的眼裏,她周身都散著光一樣,只立在那裏,就讓他的心柔軟得不成樣子。就算心裏生出幾分不平,也發不了脾氣。

他把小酒壇往宋晚懷裏一塞,好聲好氣地答道:“孟其遙請我來的。”

然而,抱著酒壇的宋晚卻還在剛剛開門的那種呆楞狀態裏,頭頂都冒著傻氣,又問了一句:“那他呢?為什麽請你來?”

“我來不好麽?”這回,孟其芳到底是忍不住了,語氣中帶上了一分不平。畢竟是活了二十八年都沒被這樣嫌棄過,偏偏他還舍不得發脾氣轉身離開。真是……他想起了孟其遙說自己的口氣,他這回啊,“真是栽了”。

宋晚不知道怎麽接這句話。說不好嗎?她心中的那種感覺明明的是歡喜的,騙不了自己。她也,不想騙他。於是她垂了眼睫,沒說話。

孟其芳在心中嘆了口氣,竟還解釋起來:“在外界的眼裏,能代表嘉名的人有三個。一是我二哥,你請不到他。二是孟其遙,可他花名在外,龍昆不一定信他說著話是為了你……咳女人,還是為了嘉名。而第三個,就是我。”

他的聲音放得又輕又柔,不像往常那樣冷冽,卻別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宋晚不知不覺就看向了他,聽他說完還點了點頭。

孟其芳感覺自己都能看見面前這個小傻子頭頂冒出的傻泡,心情略好地重又翹起了嘴角。想著孟其遙總還是有點用處的,他先前問孟其遙,自己要怎麽才能讓宋晚開心,一大串令人皺眉的建議裏,他用了一條“多說話,別用講戲的口吻說話”,眼下看起來還是頗有成效的。

最後,他做了總結:“所以孟其遙請了我來。”然而,其實這裏是孟導展示了面部紅心不跳地撒謊技能。

事實上,孟其遙並沒有請孟其芳,但這件事也的確是他促成的。上回見弟弟沒能和宋晚偶遇,他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遇上這事的時候立馬就想著要再做一回媒人。於是在和孟其芳通電話時提到“無意間”說到了今天宋晚要請他和龍昆來家中吃晚飯這件事,並且特意不提宋晚還請了任慧心。所以孟其芳只知道,今晚娛樂圈兩大風流鬼都會在宋晚家中,當時語氣停著就不對了。然後,他再表示今晚自己其實佳人有約,時間上有些不湊巧的時候,孟其芳便主動說要替他來。

大概戲導得多了,自己的演技也會提升。宋晚並沒有發現孟其芳在撒謊,她只是又抱著酒壇點了點頭。而且除開最後那句話,孟其芳並沒有說錯,他對於嘉名的影響力不下於孟其遙,他的名聲還更好。這點,宋晚也是能明白的。雖然再見上孟其芳,她有些尷尬,但這件事這麽看,能有他的幫忙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小雞啄米般點完頭,宋晚還看向孟其芳的眼睛,認真地道謝了:“孟導,謝謝你。”

目光只一觸,孟其芳便先側著臉躲開了。然後他故作自然地摸了摸耳朵尖,又挑了挑眉問道:“那要我進來嗎?”

“請進請進。”宋晚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去鞋櫃裏取了拖鞋。

孟其芳掃了眼擺在腳前的那雙粉藍條紋拖鞋,又看了看宋晚腳上趿著的那雙粉紅條紋拖鞋,忍住了要再往上翹的嘴角,抿了抿唇,便換了鞋,終於踏進了宋晚的家中。

宋晚本來是將孟其芳安置在客廳裏,上了杯茶後自己就先回到廚房裏繼續準備食材。之後她在廚房裏洗菠菜,水聲嘩嘩作響,一時沒有聽見孟其芳過來的動靜。等她不經意地扭頭的時候,才發現這人立在門口,手裏還舉著一臺手機,手機的攝像頭則正對著機自己。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孟其芳就先收起了手機,皺著眉頭說了一句:“我幫你洗。”

這句話比宋晚發現他在拍自己洗菜還令人驚嚇,她忙擺手拒絕。孟少爺一看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這十根指頭也許二十八年都沒沾過陽春水呢。而且,這青菜是宋晚一大早去菜市場挑的,新鮮倒是新鮮,但是也少不了沾著泥土。孟其芳的潔癖,宋晚見識過,她哪裏敢想讓他來碰這些菜。

然而她的拒絕並沒有用。在她努力擺手的時候,孟其芳已經脫下了西裝外套,解開袖口,挽起了袖子。而且還躲過宋晚阻擋的手,站到了水池邊上,握著她的肩膀把宋晚給送到了一邊去。於是,宋晚只能站在一旁,呆若木雞地看著孟其芳深鎖著眉頭、一臉苦大仇深地洗菠菜。

孟其芳是有潔癖,但不僅僅是自己碰到臟東西會不舒服,自己的東西碰到了臟東西也會不舒服,所以他才極少讓人進自己的家。如今,宋晚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看見她的手碰到那些泥土,比讓孟其芳自己去碰還要令他不舒服。

而且,剛剛在鏡頭下,宋晚的指尖都被凍得發紅了。龍城今年的天氣特別詭異,進了五月都還沒有暖起來,這幾天更是這幾年五月的最低溫,今天最高溫度也才16度。宋晚又為了不讓水溫燙壞蔬菜表層,所以只用了冷水洗菜,幾盆水用下來,手指自然要凍得發紅了。白玉雕得一雙纖纖玉手,只指尖泛著血色,看著有觸目驚心的漂亮,也讓他看著心疼。

所以孟其芳才皺著眉頭把手伸進了那一盆菠菜裏。

有了孟其芳幫忙洗菜,宋晚的速度卻不快反慢,而且是慢了很多。孟其芳洗完菜之後,也不回到客廳裏去,任宋晚如何說,他只是立在廚房門口,沈默地看著她。在這樣的註視下,宋晚壓力陡增,一舉一動都不如往常順暢,速度慢了許多。於是,等到龍昆、任慧心二人在約定的時間按響門鈴的時候,宋晚的菠菜餃子還沒有出鍋。

廚房內水聲鼎沸,廚房外門鈴大作。宋晚舉著漏勺,一下午被壓力緊繃著的神經就被門鈴著最後一根稻草給壓斷了,她脫口就讓孟其芳去開門了。

“去開個門!”

這樣毫不客氣的話沖口而出之後,宋晚才意識過來,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回頭去看孟其芳。然而孟其芳卻不惱,嘴角甚至還往上揚了揚,帶著點笑意就點頭往客廳大門那邊走去。於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孟其芳去開門,見了龍昆伸過來的手,也沒表示出抗拒,還友好地伸手交握了一下。而等他看見一同而來的任慧心之後,心情就更好了一點。側過身便請兩人進來,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嘴角也一直微微揚著。

不過在後來宋晚過來,給龍昆和任慧心也拿出了粉藍色的條紋拖鞋之後,孟其芳揚著的嘴角垂下去了點。

但龍昆卻是很開心,臉上一直掛著笑。

孟其芳之前說的沒錯,在龍昆看來,如果今晚是孟其遙出席,他多半會認為孟其遙是為了宋晚,而不會相信這是嘉名對他發出的一個友好的信號。然而,孟其芳便不一樣了。嘉名娛樂雖然是孟二和孟三的,但是娛樂圈中無人不知,嘉名能起家,孟其芳是至關重要的助力,而且孟家兄弟團結,所以孟其芳對於嘉名的決策是極具影響力的。再者,先前孟其芳和宋晚的那樁緋聞鬧得夠大,龍昆也有所耳聞,以他一個在風月情場裏浪蕩多年的人來說,他覺得這兩人是有戲的。和孟其遙這種身邊女人常新的人不一樣,孟其芳情史一片清白,所以這宋晚倒是唯一的一筆,那分量自然就不同。

而今晚龍昆的情緒是在他詢問了孟其遙為何缺席,孟其芳回答他之後達到了最高點,孟其芳說完“他有事,托我向兩位告罪,改日一定重新請龍先生吃飯賠罪”這句話,就將孟其遙、嘉名的姿態擺得很明顯了,他們不只是為了宋晚撐腰,也想借此事來向他遞出橄欖枝。

其實早在七年前,龍昆剛來內地拍戲的時候,嘉名也有合作意圖的。但當時嘉名才剛剛起步,而掌管華銳的霍勤又是他的好友,所以他拒絕了嘉名。之後,他對霍斯查也不是沒有意見,但是孟家兄弟傲得很,他以為嘉名不會再願意合作,業內除了嘉名又沒什麽能和華銳相比的公司,於是就忍一忍繼續和華銳合作下來了。如今,嘉名重新向龍昆伸出橄欖枝,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他心中的天平也就徹底傾向了宋晚。

解決了心頭一件大事,龍昆心情大好,席上也是談笑風生,還拿宋晚的普通話來作梗,笑著說要給自己的兒子也定一本宋晚的普通話神器。陳守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誇過宋晚在臺詞上的進步,而且他是真的天天都能在片場看見宋晚捧著那本神器。龍昆自己的國語說的不錯,不過從小在港城長大的兒子那一口港普就有些一言難盡了,比宋晚還應該好好學學。

宋晚的那本神器,早在《十年薪》片場就出現過,孟其芳也是知道的,所以聞言就偏頭對她笑了一笑:“《普通話訓練與測試指導用書》?”那本書還是他送的。

說起這個,宋晚多少還是有點難為情的,臉上立刻就飛起了紅暈,但還是強裝鎮定得點了點頭:“恩。”

小時候在孤兒院照顧宋晚的宋奶奶是南省人,說不來翹舌,宋晚耳濡目染,也是有點平仄不分。她的臺詞問題,早在拍《十年薪》的時候就被孟其芳揪出來說過。宋晚也虛心求教,向劇組裏陳義亮那些老戲骨問了方法。除開被裝了一腦袋的練氣方法,還收到了一本李科送過來的《普通話訓練與測試指導用書》。收到書以後,宋晚當真是每天在片場閑暇的時候就會掏出來念上一段短文或是一組字詞,堅持一段時間之後,至少她那平仄不分的毛病就給糾正好了。

提到這個,宋晚自然得答謝恩人,於是舉起酒杯對坐在身側的孟其芳道:“這還是要謝謝孟導。”

孟其芳抿了抿唇,執了那只小酒杯與宋晚的杯子輕輕一碰,說:“不客氣。”

今晚這場家宴,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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