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羽凡嫣然一笑，猶如紅花盛開，光華明媚。“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臭男人，就知道虛張聲勢，其實一個比一個慫！”她湊過去，一擡手便抓住白如山的臉，揪起一塊肉來。白如山疼得連吸數口涼氣，卻不得不跟著她的手走。“我告訴你，白如山。”葉羽凡湊到他耳邊，惡狠狠地道：“這次你又壞我事，那麽那人欠我多少錢，你就都給我補回來，一分也不許少。”

白如山疼得齜牙咧嘴，一邊還要忙不疊地問：“他他他，他欠你多少？”

“五十塊！”

白如山連忙摸著褲兜，結果只抓出幾張皺皺巴巴的毛票。可憐兮兮地把錢遞給霸道的少年，他說：“你、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身上現在就這麽多錢......”

葉羽凡接過錢，松開了男生，冷哼一聲：“慫人!下次把錢一次給我還清了！”

說罷，她一揮手，帶著那兩個太妹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

郎雅凡心念一動，湊了過去。此時白如山正捂著臉罵罵咧咧地念叨著什麽：“媽的媽的，老子不就是沒上交清單嗎，至於讓我陪這麽多錢麽......老子逃債逃到一千年前，怎麽又莫名其妙地背他媽一屁股債......”

郎雅凡一怔，父親的光輝形象在心中又被顛覆了無數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她伸手拍了拍白如山的肩。

白如山如同觸電般驚愕無比地跳起身來，回過頭，看見了她。收起所有的怨憤，他連調整好態度，友好地問：“同學，需要幫忙嗎？”

郎雅凡稍微調整了一下聲音，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指了指葉羽凡離開的方向說道：“那個......剛剛那個前輩看上去好兇，請問你們是怎麽欠她錢的？”

白如山像看傻子似地看她。“同學，你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吧？四年來她一直在這兒稱王稱霸，仗著家裏有錢放高利貸，賺同學的錢......”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仿佛是有些不自覺地嘆道：“我也真是的，這種事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做我的研究，她去欺負她的人，八竿子打不著，憑什麽我要管......”

郎雅凡點了點頭，說道：“那，你還是離她遠一點吧。這種人啊，越少接觸越好，省得惹麻煩。”

白如山感動地看著她，連連點頭稱是。

郎雅凡心中有幾千幾萬道閃電高調地劈過。自己的父親曾幾何時，也是這樣一個白癡大笨蛋麽......看他那懵懂的眼神，哪有半分她後來經常見到的犀利睿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年輕？

情緒無比低落地告別了白如山，郎雅凡循著葉羽凡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現在大致了解了情況，她覺得一切都很詭異。兩人的關系明明如此惡劣，結果竟然能夠成為夫婦，要是想要就此破壞，還真是無從下手。那麽，徹底斷絕兩人走到一起的方法，只有一個......

郎雅凡眼中閃過一道森冷的光芒。

夜。

昏黃的路燈下，黯淡的光暈將人影拉得悠長。陰影中，一雙淺灰色的眸子靜靜地盯著街道盡頭，直到一個高挑跋扈的少女出現在視野中。

灰眸眨了眨，待少女走近，便鬼魅般地飄了出來。

葉羽凡猛地頓住腳步。郎雅凡摘下口罩，放開束住的頭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葉羽凡微微驚訝的眼神。誰知，葉羽凡只是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便想繞過她繼續走路。

這真是她媽麽？看見未來的閨女一點心電感應都沒有！郎雅凡嘴角抽搐著堵住了少女時代的母親。

葉羽凡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得不似凡人，卻一點表情也沒有的女孩，纖細的眉挑了挑，道：“幹什麽？讓路。”

郎雅凡卻只是沈默地站在原地，淺淡的眸子裏泛出陰寒的殺氣。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葉羽凡似乎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你要做什麽？”她警惕地瞇起眼，全無半點懼色。

“殺你。”冰冷的聲音，聽不出半份感情。

葉羽凡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是哪裏冒出來的神經病，就憑你？”她笑得花枝亂顫。“誰雇你來的？是不是楊婕那個混蛋？給了你多少錢？”

郎雅凡險些腳下一踉蹌。她怎麽可能是這個女人的孩子，這分明就是個完全搞不清狀況的大白癡啊啊啊！

就在她瀕臨抓狂的時候，又有一人狂奔而來，口中大叫著：“快跑快跑！危險！”

因為腳下太快，而葉羽凡也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那來人就這麽因來不及剎車而硬生生地撞在了她身上，兩人猝不及防地一同倒在了地上。

砰！

郎雅凡震驚地看著滾倒在地上、嘴對嘴忘情接吻的那兩人。

說忘情，只不過是因為那兩個家夥一時間都呆了，根本來不及反應。

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啊啊啊！混蛋，你占我便宜，你這個人渣敗類臭不要臉的大色狼！這是我的初吻啊，初吻......嗚嗚嗚@#￥%！”葉羽凡面紅耳赤地大吼，然後毫不顧忌淑女風度地左右開弓。

劈啪數聲過後，白如山兩邊的臉頰上多出了無數個巴掌印。被打得發懵的男人狼狽地抱著頭，歇斯底裏地吼道：“住手，沒良心的母老虎，我是要救你的命！”

說罷，他一把推開葉羽凡，跳起身擋在她身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色的袖珍手槍。“我、我我我、我告訴你啊，我就是江、江江江江湖人稱戰神的白如山，不想死，就、就就就、趕快消失！”

白如山畢竟是三十一世紀的人，來自自己時空的東西都帶有一種奇異的氣息，彼此之間多多少少都能感應到。更何況，郎雅凡與他之間本身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種感應便變得無比強烈。

看著年輕了二十幾年的老爸，郎雅凡心底湧起千般情緒，萬種沖動，一時間覺得應該把握時機毫不留情地殺了他，一時間又覺得想要沖上去抱住他大哭一場。

是啊，自從上次分別以來，有多久沒有和父親坐在一起共度時光了呢？記得以前，她還不大的時候，父親工作還沒那麽忙碌，常常能陪她一起練琴、學舞蹈，或是去公園放風箏。那個時候什麽都不懂的她，天真地以為就能在這單純無私的愛中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見那長發回眸的美人癡癡地望著他回不過神，白如山警惕地後退半步，臉頰不知是挨了巴掌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微微發紅。“那、那個，別妄想用美人計，我、我不吃這一套......”

郎雅凡心中糾纏著。她該殺他嗎？他該死嗎？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於生命，此時並沒有過多的留戀或者希望。因為一直以來，事實的真相都是一連串殘忍無情的打擊，所有人都指著她，控訴她，大聲地告訴她，她是一個錯誤的存在。

可是，父親呢？從小到大，他對她一直那麽寵溺，那麽縱容，好像如果她開口要全世界，他也很不能立刻捧來給她。當危險的氣息彌漫過來時，當鼻尖嗅到絲毫的危機，他就如同一頭發怒的豹子，紅了眼睛恨不能跟全天下為敵。這樣的父親，她，真的能毫不留情地殺死麽？

憑什麽？憑什麽！

腦海深處傳來一個聲音，似乎是郎小山接通了她的腦電波。

“小雅，小雅，餵，你在幹什麽？我沒說過你可以傷害白大哥啊，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郎雅凡沒空理他，直接掐斷了腦電波通訊。她靜靜地看著白如山，看了很久很久，然後走上去，抱住了他。

感覺到那個年輕男人的身體立刻僵硬，她放開他，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微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都真的真的很愛你。無論失去什麽，應該都不及失去你那麽痛苦。”真的，爸爸，我愛你。也謝謝你一直那麽的愛我。

而完全不明白情況的那兩人卻一臉詭異。白如山連連後退，腳步不穩地撞在了身後已經站起來的葉羽凡身上，引起一聲不滿的抱怨。

白如山卻再也管不了那麽多，在越來越詭異的氣氛中拉住她的手，一步步地後退，警惕地看著郎雅凡。

郎雅凡笑了笑。“你走吧。我不會傷害你們。”

白如山對她的話明顯不信任，這個人這麽殺氣騰騰地站在這裏，居然會如此輕易地放他走？但是，她真的沒有追上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了。

腦電波通訊再一次被接通，那邊傳來郎小山懶洋洋的聲音。“小雅寶寶，你以為你可以當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善良，什麽也放不下。就算給你無數次機會，你也下不了手殺他們。”

郎雅凡再一次安靜地切斷了通訊，生硬地打斷了某人自得其樂的喋喋不休。

她發現，她真的很迷戀這個時代。雖然，街道並不幹凈寬敞，奔跑於那坑窪道路上的大多是些廉價的汽車，樓房矮小破舊，社會上流行的很多都是令人完全不理解的時尚——但是，她還是迷戀它。

這樣一個年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土，人們的臉上帶著厚重的風塵。但是，不管是狂歡，還是悲痛，她都能看見一種真實的情緒，那種以最基本的人性而建立起的社會，不管有多少陰暗面，不管陽光下有多少骯臟，總是人心最真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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