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小山似乎有些失落，盯著郎雅凡看了許久，說道：“你大概是我有生之年制造的最後一個機器人了。”

“為什麽？”少女不解。

“難道你不覺得我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獨孤求敗的境界了嗎？”郎小山搖頭晃腦道，絲毫沒有慚愧之色。“小雅呀小雅，我既不能制造品質低劣的機器人，又不能把模擬人三代大力推廣......你想啊，如果人人都不惜花大價錢追求這樣的身體，那我們人類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不就被打破了麽？到時候，誰知道還會埋下什麽隱患，爆發出什麽樣的動亂。那種罪人，我可當不起。”

郎雅凡冷笑。“你已經是罪人了。難道你不知道，我的父母是兩個時空的人，我的存在會影響整個時空的軌跡，甚至造成時空毀滅。你救了我，也等於是在同整個宇宙，整個時空作對，不是麽。”

郎小山漫不經心地笑起來。“這意義是不一樣的。為了深愛的人，我毀天滅地在所不惜，宇宙啊時空啊什麽的，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只要他開心，我就開心。”

聽完這一番驚天動地的發言，郎雅凡只覺得自己額頭上落下無數條黑線......深愛的人？他深愛的人，難道是......天啊天啊，一定是她想歪了吧，一定是她惡趣味了吧，這也太損太詭異了吧。

但是，真的能夠毀天滅地都在所不惜麽。其實，不用那麽麻煩的。有的時候，只要做出一點點小小的犧牲，一切就應該皆大歡喜了。

看著郎小山，郎雅凡說：“請你送我回一千年前去吧。”

郎小山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炸了毛，尖聲道：“你還想回去？你還想著四處惹禍生事？不行不行！”

“不是惹禍生事。”郎雅凡平靜道。“我，只不過是想去改變歷史。”

如果歷史改變了，整件事情的原因改變了，那麽所得的結果應該也是不同的吧。

如果世界上沒有她，龍月軒可以逍遙一生做個快意恩仇的俠客，不用在這危險的是是非非中沈浮。如果沒有她，喬小魚會安寧地在十一世紀過完一生，不會被卷入這場兩千年以後的紛爭裏。如果沒有她，尹仕桓也不用那樣機關算盡，背棄良心。如果沒有她，韓雨婷也不用左右為難，最後也不用再背叛與欺騙的苦海中掙紮。

淡灰色的眼眸中，竟是逐漸浮上了了然的神色。

郎小山瞠目結舌地瞪著她。“你、你不會是想——”

“不論是白雅，還是郎雅凡，初心都不會改變的。以我現在的能力，如果能夠改變整件事情的因，那麽......”

郎小山望著她，輕聲地喟嘆“你想要回到一千年前，不讓你父親見到或愛上你的母親。這樣，你也不會存在於這世界上......白雅，郎雅凡，這真的是你的決定，你會堅持不改變？”

良久的寂靜。

少女的唇角緩慢而清晰地浮上一絲苦笑，輕輕點頭。面對著最好的抉擇，為什麽不做呢？她不是聖母，但是此時此刻，好像生存也並沒有多大的意義。如果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那麽，就不要回頭，堅定地往下走吧。

“好。”郎小山輕聲說。“我不會阻止你。我會送你回去。”

——————————

從時光機裏出來的時候，郎雅凡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得詭異。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仿佛此時此刻她正在無所事事地觀看著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

把時光機停靠在事先設定好的密室，她走了出來。這才發現，她原來身處一所大學校園之內。看樣子，應該是在80年代到90年代之間吧。這個時候，那個叫做白雅的女孩還沒有出生。亦不知，她的父母現在應該身在何處？

從小到大，她接收到的關於母親的信息就少之又少。母親二字於她來說，只是一個形式上的詞匯而已。父親鮮少對她提起這樣一個女人，而她沒有體會過母親的愛，因此也沒有什麽過於激烈的渴求。

在D大的校園裏四處亂晃，她漫無目標地東看西看。因為容貌太顯眼，她特地戴了副白口罩，並且把頭發束在了帽子裏，省得引來過高的回頭率。此時秋意正濃，天空中有細雨飄飄灑灑地降臨，清風拂面的感覺倒是十分愜意。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不高卻十分清晰的哭聲，接著便是個飛揚跋扈的聲音說道：“我給你的期限已經算是很寬泛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立刻把錢給我，二，你這張臉送給我劃。”

“不要啊羽凡姐，我現在真的不夠錢，請你再給我幾天......”

羽凡！

聽到這兩個字，郎雅凡仿佛被電擊了一般，驟然回身。然後，她看見了那個女人，那個張揚、鮮明到讓人看一眼便再不會忘記的女人。

挺翹的鼻梁上架著碩大的蛤蟆鏡，秀麗的眼睛在茶色的鏡片後面若隱若現。頭發被燙成了巨大的雞冠卷，幾縷發絲張揚淩亂地垂在額前。高腰的喇叭牛仔褲將她纖細的腰身襯托得極其完美，橘色的小襯衫將她有些消瘦的身姿也襯托得靚麗動人。

郎雅凡定定地看著她，一時間只覺得全部的血液轟然沖上頭頂（雖然機器人是不可能有血液的）。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她與她有著相似的聲音，以及相似的眉眼。

只不過，這一身艷麗誇張的打扮，以及她身上那張狂跋扈的氣質，在以前的白雅身上是絕對看不到半分的。

郎雅凡的目光鎖定在女孩身上，視野下方出現了幾行字：

目標：葉羽凡

種類：人－女人

智力：118/300

預測攻擊力：147/1000

敵意指數：398/1000

只見葉羽凡高高在上地站在原處，面前有個衣著樸素的男生一邊點頭哈腰地訴苦求饒，一邊可憐巴巴地擦著眼淚。這是什麽情況？勒索？敲詐？恃強淩弱？看看葉羽凡身後那兩個穿著更加紮眼的小太妹，似乎真是這樣一副架勢。

郎雅凡一時間目瞪口呆。

那個欺負人的惡霸，那個兇巴巴的壞女人，那個擦著鮮艷唇膏帶著發狠神色的太妹，是她的母親，葉羽凡！

回想起溫雅如玉，彬彬有禮的父親，她一時間有些發懵。這樣的兩個人之間，怎麽可能會有愛情的存在？仿佛是天南地北，世界兩個極端的人，最終怎麽可能會走到一起？

幸好她現在用的不是原來那副身體，否則的話心臟大概承受不了這樣大的沖擊。葉羽凡，怎麽嫁給白如山的？天啊天，難道是逼婚？八成是兇巴巴的惡婦光天之下強逼三十一世紀的純情小帥哥吧......

正想著要不要沖上去說些什麽，但是小徑的另一端已經飛快地走過一個人來，未經打理的頭發微長，寫意地垂在額前；剪裁得體的長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棕色夾克衫敞開著，露出裏面的條紋襯衫，整個人行走的時候都帶出一股灑脫不羈的氣質。只不過，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郎雅凡註視著那人，此時卻更有一種被雷劈過的感覺。明明是年輕了二十多年的臉孔，卻仍然那麽溫暖熟悉。她是視野下方又讀出幾行字來：

目標：白如山

種類：人－男人

智力：289/300

預測攻擊力：301/1000

敵意指數：50/1000

“你們在幹什麽？”清潤的嗓音帶著怒氣，卻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活力。白雅癡癡地看著那對青年男女，又有種要死機的感覺。

葉羽凡高傲地一笑，不屑道：“我還說是誰呢，原來是大排骨鹽水雞啊。”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那兩個太妹便放肆地高聲大笑起來，而剛剛那個被欺負的男生看到註意力被轉移，連忙腳底抹油飛也似地跑了。

白如山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手指顫抖著指著葉羽凡的臉，卻憋不出半個字來。

葉羽凡笑得愈發猖狂。“怎麽，還嫌上次丟人丟得不夠？要不要下次你什麽時候洗澡通知我一聲，我再去幫你收衣服，好讓你出來在校園裏秀秀你的排骨？”

“你、你怎麽敢在學校裏公然這麽放肆，難、難道你不怕、不怕被開除？”

“我為什麽要怕被開除？”葉羽凡一步步地逼近到白如山面前，仰著小臉放肆地瞪著那手忙腳亂的大男孩。“你以為你是誰？一個留校的沒出息的助教罷了，憑什麽管我！有本事，你告訴校長啊，有本事你記我的過，處罰我啊？看看我們到時候誰先滾蛋！”

“你你你，你簡直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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