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5-1-2 14:35:34 字數：3938

“餵，餵……為什麽這一次爸爸和哥哥還不回來？”

“別太擔心，也許是因為岐人太多，不過你要相信他們呀，一定會凱旋的。”

燕瀾與江瓷誠同往常一樣，坐在屋頂上，在草木沈眠時細數繁星，夜幕籠罩，沈寂的聖輝城一片柔和的安詳。深冬的天氣很冷，偶爾從天空中墜落下一片片雪花，落地即化。可這更凸顯這方寸天地中的溫馨。

“哇呀，下雪了？”隨著燕瀾的一聲輕呼，果然澄澈的天際上驟然陰雲彌補，剎那間狂風呼嘯，遠方溫溫柔柔的雪忽變淩厲，揮舞著風迎面襲來。江瓷誠淡淡一笑，一絲金光微微地在他指尖流轉，在燕瀾身旁形成了一道無形之網，為她擋住風雪。燕瀾甜甜地笑著，帶著無量幸福。

明耀帝都的天氣，向來變幻無常。方才清澈如水的長空，轉瞬就有傾盆大雨。尤其是冬日，更日日如此，年年往覆。

第二天清晨，地上已落滿潔白的雪，像原野上開滿了蒲公英一樣，可是比那時的大地靜謐得多。

“滄流公主，穹風家有請。”一名穹風家的侍者來到滄流府，請燕瀾趕到穹風府去。

“有什麽好‘有請’的，幾步路的事情嘛。況且小瓷……”燕瀾笑著向不遠處的一座精致建築走去，卻全然忽視了侍者臉上的表情，既有擔憂又有同情。

出乎意料地，燕瀾被請往穹風家，江瓷誠竟然並不在場，而那場合幾乎正式得使她窒息。她從未面對過那麽多人，這時她才意識到，或許不是好事。

“小瀾啊。”坐在最靠邊座椅上的人首先說話了，“聽叔叔一句話，你離開江瓷誠吧。”

“江……江叔，為什麽啊？”燕瀾很想像平時一樣理直氣壯地講話，可她完全做不到，因為她感覺了到一種使她喘不過氣的威壓，充斥在穹風大廳中。

“瓷誠，以後是穹風的繼承者。”

談話到此，燕瀾已經明白，說白了，他們的意思就是她跟江瓷誠完全就不般配，盡管她是滄流家人。自小她就倚仗自己有滄流家作靠山，既不學武鬥又不學秘術，她會的元素魔法有一半是江瓷誠教給她防身的，剩下一半是淩子宸和穆雅的饋贈。除此之外，明耀帝學院教授的中高階秘術也都一概不會，更不用說滄流家的“禁書目錄”。

“夠了，你不分也得分！”坐最中座椅的白發老者說道，連帶怒氣地拍了一下桌子。

燕瀾出穹風府時，根本記不得她究竟說了什麽，隱隱約約回憶起，她似乎作了什麽保證，簽了一個協議，那些坐著的人都滿意後就將她釋放了。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能去找江瓷誠了。

幾乎沒有什麽地方可去了，燕瀾選擇了提前返校，本該三天後才開學的。可燕瀾沒想到，竟大多數人已經回來，像是密詔集會。

“你們聽說了麽，這次岐族換統領了，順便把最尖端的武器都給換上了，一路進攻，都要到帝都了，前線失守了！”

“對啊我知道，這一次議會都來學校了，正在商量後備軍團的事，學生會和六部可能要出征。”

“滄流、錦畫全軍覆沒，華箏家還拼死在前線抵抗，不過也守不了多久了。”

“你們說什麽？滄流軍全軍覆沒？！”燕瀾正站在門口，望著眾人，聞言驚道，“難怪沒有消息……”

如果人全部死了，那麽理所當然的沒有信使報信了。這句話讓談論時事的眾人在剎那間安靜，本來這一次集會是避開家屬進行的，可沒想到燕瀾不請自來。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麽……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繼續說！我討厭被瞞著！”這時的瀾徹底明白，為什麽穹風家也急著和她決裂了，原因很簡單，她失去滄流家了。

“瀾……”

門口傳來一個清脆卻帶有一些寒氣的女音，眾人循聲望去，竟又是一個不速之客——第五家的符。

“別太傷心……不然，就像我一樣啊，去參軍，為他們報仇。”

燕瀾聽到後，更加發覺她的無助。符是錦畫家早已內定的繼承人，她的天賦才能在錦畫家的歷史上屈指可數，又是少見的雙修格鬥和魔法。燕瀾卻是人盡皆知的廢物，就算去當兵也是連炮灰都用不上，而誰又敢讓滄流公主去真的當炮灰？浪費他們的軍費罷。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的無能，不懂得居安思危。

“符，我不參軍，但我要覆仇。幫我向學院請個長假吧。”

“嗯。”

“到此為止，滄流家就我一個人了吧？那，符，我的權利都暫時移交給你，包括瀏覽‘禁書目錄’，在我回來之前，你就是滄流家主。”

從此，燕瀾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對於在場所有人來說，包括符，看到的都是燕瀾從此後就不知所蹤了。

燕瀾徑直到達的地方是一座金屬建築物。沒有牌匾，更沒有路標等任何指示物，而她卻熟練地繞了幾個圈，抵達真正入口。入口處的地面上分明寫著四個浮雕大字“賞金獵人”。

“你們誰的消息最靈通？”燕瀾面無表情地來到前臺，重重地拍下一塊翡翠，一點都不心疼它是否可能碎裂。翡翠足有手掌那麽大，瑩白通透，識貨的人一眼便知這是上等品。也許只有黑市和皇家才有。

“我！”“是我！”“找我！”像是被這塊無價之寶吸引而來，許多賞金獵人紛紛向這邊湧來，爭先恐後地高喊。

“好，那我問你們，哪個地方，科技最發達？”

燕瀾一路扮作從別國歸來的探親者，明耀突發戰爭掛念親人而歸，一路打探這一次岐人入侵的消息，終於她找到了一些眉目。這一次率軍而來的，是兩個被岐人稱作“覆國之光”的年輕人，一個叫“青隆”，統領“飛馬槍械團”，這個槍兵團聽名字便知既是陸軍也是空軍；另一個叫“彥”，據說是海鱗國的一個親王，是“神鷹組”的將領。他們軍隊的主力都是機械師和槍手。這個一直生活於海上的民族竟捷足先登發展了科技。

在賞金獵人協會中，大多數人說科技最發達的並非海鱗岐族，而是最南方的伊爾斯大帝國。

“好，那我的要求是，不管用什麽辦法，把我弄去那邊學機械。”燕瀾差不多了解了情況後說道，又略微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越快越好，最多不超過三天，我目的達到之後，這一袋應該夠你們一人一顆平分。”燕瀾說著，從袖子裏抖出一個布袋，在她隨意地解開繩結後，賞金獵人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各色晶瑩剔透的寶石在微弱的燭光下熠熠生輝，每一粒都是珍品。

夜幕降臨，燕瀾留宿在賞協中，入眠前，獨自一人倚窗而望，暗自思考著，回憶她過去糟糕的人生，她將要告別明耀國了。她撥轉著指間的筆，想到了什麽，在白紙上疾書。不知不覺，她雙目中漸漸湧上了淚水，先是模糊了視線，繼而一滴一滴地滾落到信紙上，模糊了漆黑的字跡。燕瀾只能不停地在被她弄模糊的墨跡處補著筆畫。思量許久，終於題下了落款“瀾”。

江瓷誠：

我好象還沒有叫過你全名啊。別問我去哪了，我不會說的，你也不需要知道，更找不到我，就當作，我從沒有存在過。我太無能，這幾年，拖累你了，抱歉啊，耽誤了你那麽多時光。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懦弱，再也不會掉著眼淚想家想爸爸想哥哥了，因為這些可想的都沒有了。我現在只能給你一個，比較熟悉的人留言，你看過之後，就把我忘掉吧，把有關於我的回憶和這張廢紙一起一把火燒掉吧。

瀾

瀾用僅會的幾個秘術，將紙化成一支利箭，劃破空間，疾飛到明耀帝學院的學生會中。她很清楚，很可能江瓷誠根本看不到，他也必須像父親和兄長一樣東征。

燕瀾在靜默中睡著了，一邊夢囈著，一邊落下兩行清淚。

“爸爸……女兒，好想你啊。”

次日天未亮，賞協就有人來通知她一切都安排妥當，她立刻就可以赴伊爾斯跟從那邊最有名的人學習，前提是不能以“燕瀾”的身份。她沒有問原因，想來也是因為避嫌的緣故。

“明白，從此以後，我只叫瀾。”瀾頓了頓，微微一笑，卻帶著一些冷漠的自嘲，“辛苦了。你們的報酬都在這了。還有，這塊白玉是以前穆雅送給我的，她說是高階靈器，大概這輩子我都用不上，還是物歸原主吧。”物歸原主的意思是還給賞協，眾所周知穆雅是賞協少主，當作報酬給了賞協，也就如同還給了穆雅。

瀾拿出來的那塊玉，是一個的一個四方體，每一面都雕刻得極為細致，古樸典雅，卻又讓人覺得尊貴。六個面上那些雕刻，赫然是六幅截然不同的微型“壁畫”。——它是什麽，在座沒有人知道，但這絕對不是什麽“白玉”。

“瀾小姐真是客氣了，我們也沒做什麽是吧，這麽多怎麽好意思？”賞金獵人們一面措辭著客套話，一面卻毫不客氣地接過布袋，但看到“白玉”卻又由於了，他們其實並不敢收，“瀾小姐，這塊玉，您看您還是收回吧，我們得到的夠多了，況且，起先也沒說這塊玉算在報酬裏面，賞協原則上不允許額外收東西。”

瀾遲疑片刻，將白玉收回。然後向眾人請辭，門口有迎接她的幾個接引人，便上了他們的車，消失。

“滄流公主果然敗家。”幾個賞金獵人聚在一起，嚼著舌根，“這麽多上品寶石說扔就扔了，恐怕國庫裏的都沒那麽好吧。”

“錯了錯了，關鍵是那個靈器，世上靈器總共有幾個？她就隨便丟了？還不懂怎麽用。”

“等會，那個東西不是獵王送給他徒兒的‘三生石’麽？怎麽在滄流公主那了？”

“沒聽麽，少主大人送的……說起來少主也真是大手筆了，又教秘術又傳格鬥，還送了這個。”

……

瀾畢竟已經啟程，任憑江瓷誠像是發了瘋一般，在整個帝都裏逢人便打聽她的下落也早已於事無補，在他的這一邊，和瀾的聯系僅剩下他手中那張早已皺成團的紙條，而瀾在紙條上的語氣，他愈看愈覺得陌生。——這種語氣不是那個溫柔活潑的姑娘可以寫出來的！可偏偏筆跡卻和那可愛的女孩完全一樣！

“江瓷誠！你不在學校準備，明天就是後備軍啟程的日子，一個人在大街上閑游什麽？”

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正是穹風家主。

“我找人！”江瓷誠毫不畏懼地怒駁，“找你最不想見但以前必須見，現在可以明著不見的那個人！”

他帶著暴怒跑開，無論老者如何怒喝，他依然頭也不回地向遠處沖去，生生地消失在老人的視野中。

“有本事別滾回來！”

他竟然發覺，他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地滑了下來，卻是生怕別人看到一般，立刻驚惶地用手拭去。

——說的也是啊……我因為你們失去瀾了啊……那我就為她報仇！如果有一天是我親手殺光了那些該死的岐人，握緊了權柄，我定當風風光光地把她接回祖國……你們誰敢阻擋！

“我真是諷刺啊。我竟然也需要權力……才能改變自己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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