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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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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約定下來,板上釘釘。帝後都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事先有約,輸的那方不能抵賴,那就要踏踏實實將皇後的左肩驗上一驗,寬衣解帶一看便見分曉。

可這時又冒出了另一個疑難來,兩人雖是名義上的夫妻,可名不副實。兩個沒有過肌膚之親的人,男女有別,要沈錦當著皇帝的面脫衣裳,她光是想想就惡寒,哪兒還能真的做呢!

她不著痕跡地凝起眉,側目看他:“怎麽驗?”

慕容弋一副閑閑的姿態,端詳她半晌,見她眼神閃爍,隱約知道了她在為難什麽,漠然道:“跟我過來。”說完便轉了身,繞到八扇屏風後頭去了。

她立在原地半晌,只好又提步跟上去。坦言說,她心中是害怕與他獨處的,上回在清涼亭,她在他手上吃了天大的虧,那口氣至今還沒完全咽下去。今日若非他幫了她一次,她絕沒有閑情逸致同他打這樣的賭。

繞過八扇大屏風,出乎人意料的,裏頭居然別有洞天。

她眸子看過去,隔扇上頭雕萬字流水紋,打起帷帳繼續走,裏頭竟是一所寢殿。設香案條幾,香鼎之中煙霧裊裊,吸入肺腑中令人倍感怡神。她擡起眼,瞧見房中幽黯處立著一個高個兒的影子,不消多時,一陣火光乍現,是慕容弋點燃了燈燭。

今上的面容映襯在火光的昏黃中,眼簾微微垂下,眸子裏有跳動的金色。他撥弄完燈芯又往水銀鏡前走,從妝臺上拿起一把日月鏡,徐徐走到水銀鏡正對處站定,又將袍角撕下一隅,覆在雙眼上。

她不解,“你蒙著眼做什麽?”

他卻只是道:“皇後臉皮薄,如今我看不見了,你便可以大大方方寬衣,”說著略頓,“你不想我蒙眼麽?”

沈錦被噎住了,當即道不是。心中仍舊將信將疑,又試探著朝慕容弋走近兩步,伸手在他覆了布帛的雙目前擺了擺,他並不見有何反應。沈錦坐在妝臺前的杌凳上,擡眼,鏡中映出他來,立在她後面,手持日月銅鏡,面上沒有一絲的神情。

盡管他蒙著眼,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僵著十指去解領上的盤扣。她雙頰泛紅,徐徐將廣袖袍褪至上臂處,往面前的水銀鏡看過去。

他手中的銅鏡裏將好映入她肩後風光,羊脂美玉般的肌理,白璧無瑕。她順著圓潤單薄的肩頭往下看,嫣紅的一粒小痣,極小,若不細看幾乎不可察,像是落在白雪上的朱砂。她大感驚駭,猛地拉攏衣裳站起身,闊袖無意間一拂,妝臺上的脂粉奩便被掃在地上。

她驚怒交加,顫聲道:“不可能,怎麽可能……你是怎麽知道的?”

慕容弋慢條斯理將覆眼的白綾摘下,見她氣急敗壞,竟勾起唇一笑,“看皇後這副樣子,想必你知道朕沒有騙你。所以這個賭,是朕贏了。”

此時她卻沒有功夫同他計較誰輸誰贏,步子一動朝他走得更近,追問道:“告訴我,這些事情你都是從何而知?”之前的忍耐似乎都要在頃刻之間爆發,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難怪他總是胸有成竹,難怪每每對上他,都是她潰不成軍。常言道知己知彼,他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這怎麽能不令人驚恐呢?

她不依不撓,他卻仍舊避而不答,只是別過頭看那盞燭火:“我早說過,難得糊塗,刨根問底的結果往往是人不能承受的。如今朕贏了,皇後是不是該願賭服輸?”

他不說,她也沒辦法逼他。沈錦懊喪,腦子裏亂作了一團,微合了眸子揉眉心,隨口問:“自然是願賭服輸是。只是醜話說在前頭,我並不擅長吟曲,掃了君上的雅興你不能怪罪我。君上執意要聽,我姑且獻一回醜。你想聽什麽?”

慕容弋回眸看她一眼,這副模樣還真有幾分英勇就義的味道,看上去很滑稽。他心下好笑,臉上卻沒有笑容,認真地想了想道:“上邪如何?”

上邪……

她眸子裏劃過一絲驚異,人盡皆知,上邪曲是女子對心愛男子的示愛之曲,情思繾綣,纏綿悱惻。詞中字句,俱表露地老天荒之意。沈錦頗感尷尬,覺得慕容弋一定是故意想看她笑話的。

“不能換一曲麽?”她試探道。

今上卻很堅決,“不換,就這個。”說完撩了袍子在官帽椅上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神幽幽:“皇後請。”

請你個鬼!她憤憤的,低下頭口裏嘀咕著罵了一句。反悔嗎?可是事先分明已經約定好了,若是不認賬,勢必令慕容弋嘲笑致死,那怎麽辦呢?左思右想無可奈何,只能屈從,她長長嗟嘆一聲,這首曲子司業都沒聽她唱過,如今真是便宜這個大胤皇帝了。

暗自翻個白眼,沈錦清了清嗓子,啟唇低低吟唱起來。

“上邪……我欲與君長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四下靜謐無聲,她的聲線柔媚清麗,仿佛天生含三分笑意,古曲上邪自她口中緩緩流淌而出,一起一伏,轉承嬌婉,似訴心中無限事。

他聽她低低吟唱,眼中的神色忽地黯沈下去。好半晌,一曲畢,歌聲戛然而止,她看見他起身朝自己走過來,愈發地近,愈發地近,他目光幽深,直看得她發怵,步子往後退了退。

這是怎麽了?他這副模樣怪嚇人,她勉強笑笑:“唱得不好麽?雖然我自幼習音律,卻只擅長箏與笛,我早便告訴君上了……”

慕容弋搖頭,指尖撫上她的左頰,聲音帶著些莫名的低啞,喉頭似乎渾濁:“不,你唱得很好。”

他的指腹粗糙,劃過嬌嫩的臉頰,有些癢癢的,沈錦偏頭想要躲開,不料他卻忽地雙臂一收將她抱進了懷裏。她怔了怔,他的氣息醉人芬芳將她禁錮其中,那一瞬竟然忘了去反抗,帶她回過神後卻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沙啞低沈,他說:“別再念念不忘。”

她被他說得一楞,“什麽?”

今上將她抱得更緊,雙臂幾乎箍得她生疼,“你心中的另一個人,別再念念不忘。”

她一陣怔忡,他覆緩緩低下頭來,吻上她柔軟嫣紅的唇。她的氣息如此美好,令人沈醉其中不能自拔,他合上眼,發狠似的吻她,甚至咬破了她的唇瓣。她吃痛,拉扯著要把他推開,他卻鍥而不舍,仍舊瘋狂地追逐她躲閃的小舌。

他太過強勢霸道,以致她呼吸都變得困難,忍無可忍,她也狠了狠心咬了下去。彼此口裏都有腥甜的味道,然而慕容弋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他呼吸愈發粗重,將她抵在隔扇上,大手順著她勾人的曲線一路往下游移。

她感到不妙,驚慌之餘開始奮力掙紮,然而女人的力量對於男人來說微不足道。她纖細柔弱,和他根本不足以較量。慕容弋單手箍住她兩只手反剪在她身後,致使她只能毫無保留地迎接他。他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頸窩處,右手隔著薄薄的布料撫上那雙纖細修長的腿,他渴望她,渴望得幾乎疼痛。

小腹處傳來異樣硬實的觸感,她反應了一瞬,登時嚇得雙腿都發軟,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卻仍不肯善罷甘休,帶著薄繭的手滑入了細嫩雙腿之間……

她尖叫了一聲,狠狠朝他踩了一腳。慕容弋一聲悶哼,她趁著這個當口兒狠力將他一把推開,她氣瘋了,右手舉起來就要朝他揮下去,萬幸理智將她硬生生拖了回來。

不能。如果這一耳光扇了下去,指不定會怎麽收場,不能沖動,不能逞一時之快。

沈錦深吸了好幾口借以平覆,五指在半空中收攏又憤憤垂了下來,冷著臉朝他欠身:“臣妾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陪君上賞月了。臣妾告退。”說完便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再聽不見。他在官帽椅上緩緩坐下來,窗外刮進來一陣夜風,呼啦一陣熄滅了殿中的燈燭,一室漆黑。

他在黑暗之中漠然地勾了勾唇,舉起案上的茶盞抿了一口,黑瞳幽黯。

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輩子。她永遠也逃不掉,她是他的,無論她如何抗拒。他會讓她心甘情願地愛上他,不擇一切手段。

從瑤臺上下來,她幾乎是連奔帶逃。深夜的風大而冷,她雙頰滾燙氣息不穩,走在宮道上不住地流眼淚。幾次三番被他這樣欺負,她羞憤得想嘔血。有時也在心裏罵自己不識好歹,原本就是已經成婚的兩個人,他是她的男人,對她做任何事都天經地義。

厭惡他的觸碰麽?其實也說不上吧,就像宮裏其它人說的,慕容弋的人才風度天下無人能及,並不會讓她討厭,可她就是覺得心裏好難過,覺得對不起司業,也對不起自己。

腦子裏亂作一鍋粥,她胡思亂想,迎著夜風在青石路上疾步而行,忽地背後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說便捂了她的嘴,她大驚失色,想要叫喊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由那人將自己半扯半抱地往假山後頭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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