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王老頭帶著一個約摸四十多歲的女人過來看房，他低聲勸她, “我挑的租客, 你還不信我的眼睛嗎？你怎麽就這麽扭呢？”

王桂芳一聲不吭且面無表情，歇了兩下不急不緩地擡手繼續敲門, 她不是不信, 而是更相信用眼睛來看，昨天上午有人找到她面前來要租房子，結果下午她爸就告訴她房子租出去了, 一並塞給她一年的租金。她只好推了上午的人，決定親自過來看看, 不然不放心。

王老頭還想說些啥, 敲了許久的門終於打開。

男人披了件外套, 右手搭在門把上，似乎是剛起來, “這是？”

“剛起呢？打擾你了？”王老頭笑呵呵的。

王桂芳的視線直接越過他往裏頭打量, 客廳一如她離開時的擺設, 幹幹凈凈整整齊齊的, 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臥室和旁邊的房間都鎖著。

在這空隙，王老頭和陸志城聊起來了，隱約還談到了他女兒，“沒事，就是我閨女怕我這個老頭子被糊弄, 不放心過來看看，你別理她……”

查看完，王桂芳也放心了，她是個幹脆利索的女人，剪了一頭短發，一身灰色工裝，腳下一雙幹凈的黑色布鞋。

她是紡織廠宣傳科副科長，平常面色嚴肅端著架子是為了管底下的人，吃公家飯，管公家事，她的形象早已定下來了。

她點點頭，“我就過來看看，如果要是房子有啥問題，盡管來找我們，就在紡織廠那邊。”

陸志城弄清他們的來意，無非是怕遇到一些鬧騰或者品行不好的租客。

“爸，我先去上班了，”說完該說的，王桂芳退出來。

“去吧去吧，”一大清早的，王老頭也被她女兒氣著了，他就是覺得女兒不信任她，也不嫌折騰。

王桂芳點點頭，聽著腳步聲踏踏下樓，王老頭有些不好意思，他耳朵聽力弱，跟人說話得靠前了說，“小夥子，不好意思啊，她就是瞎擔心！”

她閨女曾經聽說他們廠子有個人往外租房子的，結果一開始沒看清人，好好的一個房子被租客禍害得東破一塊西損角，屋裏的家具也破壞得不成樣子，房主去收租的時候，那租客還嫌棄他們留下的東西太舊了，拒絕交租金，總之是一地的雞毛蒜皮，鬧了兩三周才完事。

這不，一聽他把房子租出去了，不放心又過來看看了。

門打開了一半，陸志城攏著肩膀上的衣服，語氣溫和，“沒事，”

“那你先忙，”王老頭往裏頭瞥了幾眼就收回視線，“我得守門了，有空找我嘮啊。”

看著他下樓，陸志城關上門，大把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客廳裏明亮而溫暖。

“陸志城！”

聽到叫喚他的聲音，陸志城無奈又回房間了。

被窩裹成了一個蟬蛹，宋明寶只露出了一個腦袋，門口腳步聲一響她又縮了回去，“誰啊？一大清早的？”

“房主，過來看看的，”陸志城隨口應了兩句，走上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外頭太陽很大了，我去做早飯，你早點起來。”

一只手從被窩伸出來扯住他衣角，“我不想吃！”

陸志城掃了眼被她扯著的衣角，眸光看向她，緩緩道，“不行，”

宋明寶哼哼兩聲松開手，擡動酸痛的腿，臉色都扭曲了。

吃飯的地方擺放在沙發旁邊，簡單的方桌搭配四張長板凳。

陸志城一燒好熱水，剛才說不起的人就晃悠悠地黏在他後頭了，一轉身時差點撞上。

陸志城低頭看了她一眼，“餓了？先出去等著，待會就好。”

宋明寶氣呼呼地看著他，這個床起得不情不願的，視線掃過廚房，仿佛下一刻，這裏的隨便一件東西都能被她挑出刺來。

陸志城腰上圍了件舊衣服，以免被弄臟，她這會比上一次還要黏人。

見她一動不動的，陸志城慢條斯理地解開腰上那件‘圍裙’，緩緩張開手，她噠噠跑過去抱著，果然是別扭加生氣了，“我又不想吃，你還叫我起！”

聽她嘀咕完，陸志城撫摸她的背，“真的不餓？”

似曾相識的語氣，宋明寶渾身一僵，選擇不說話。

鍋裏咕嚕咕嚕，水已經燙了，陸志城退出來，“搬家第一天，煮雞蛋給你吃，要不要？”

宋明寶當然還記得，她得寸進尺，“那我要兩個！”

“嗯，那你去外面待著，不能鬧了聽到沒？”陸志城拿起剛才那件‘圍裙’。

“知道了，”她這下果斷縮著脖子離開廚房，不知道是饞雞蛋吃，還是怕他算賬。總之陸志城煮好了荷包蛋，直到叫她進來，她才老老實實來端碗。

大半上午的吃早飯，宋明寶面前兩個雞蛋，陸志城碗裏就一個，開吃前，宋明寶用筷子夾斷一半，放他碗裏，“我吃不掉這麽多，”

仿佛剛才那個叫囂要吃兩個的人不是她似的。

“嗯，”陸志城完全笑納了。

昨天收拾了一番，今天還有些零零碎碎的要收拾，邊邊角角又打掃了一邊，這裏就是他們暫時的家了。

開拖拉機的師傅是因宋縣長的關系才過來幫忙的，陸志城問宋明寶，“這裏離家不遠，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你回我就回，”宋明寶下意識的反應。

得，等於沒問。

“那我們就過去一趟，年後還沒去過。”

一旦決定好，兩口子決定第二天過去。住在城裏的另一個方便之處就是，不用再折騰一天的來回了。

錢麗這回完全沒惦念閨女，那是因為年前來過一趟，她也不是那麽想了。再者，知道閨女搬城裏來了，她埋怨宋縣長為啥不告訴她這事，前一天就著急忙忙收拾東西準備這天過來。

兩口子第二天還在床上躺著，錢麗就過來敲門了。

她拎著一籃子雞蛋，還有一堆吃的蔬菜和零食，敲了兩下沒人開，她還納悶地往後退了一步，敲錯門了？

她這邊門沒開，隔壁倒是開了。

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女人打開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對面的？”

錢麗一轉過身來，籃子裏的東西徹底暴露出來，對面的女人小驚了一下，將半掩著的門完全打開，剛想說些啥，對面也開了。

“志城啊，怎麽現在才開？”顧不上對面的女人，錢麗聽見聲音問道。

陸志城開門方便讓她進去，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錢麗也不用他回答就四處找人，“明寶呢？”

門在對面那女人的面前關上。客廳裏，一個老太太抱著孫子在餵早飯，聽見聲音擡起頭來看了眼，“跟誰說話呢？”

“沒誰，對面的鄰居。”

“搬進來新的了？”老太太好奇了一秒。

“嗯，媽你去吃飯吧，我來餵。”

這邊，錢麗已經進了門，目光四處打量了一番，嗬，環境不比他們家差啊，四處幹幹凈凈的看著就很舒服。

“明寶是還沒起吧？”停在臥室門口，錢麗了然地問了女婿一句。

“嗯，這幾天沒事，不用早起。”陸志城在廚房準備燒水喝。

“我去看看，”錢麗推門進去。

臥室的窗簾沒安上，屋內明亮，一目了然，大紅牡丹被鼓起一團，角落裏放著一堆箱子，錢麗認出來那是她給閨女的嫁妝。

走到床邊了，依然沒動靜，錢麗頭疼，嫁人了還這麽懶。“閨女，起床了！”

被窩一動不動，錢麗搓了搓手，兩只手果斷的伸進去。

“嘶！”宋明寶一個抖激靈睜開眼睛，“媽？！”

錢麗站起身，“這都啥時候了，還睡呢？誰家像你這麽懶的？”

宋明寶擡起的脖子咚一下挨回枕頭，往被窩裏縮了縮，閉著眼裝死，“冷，”

屋外已經乒乒乓乓了，估摸著女婿在做早飯。

錢麗坐在床上，“快點起來了，讓女婿做早飯像什麽樣子……”

說著，她就要上手去掀閨女的被子，視線掃過她的脖子，開始無意叨叨起來，“看你捂被子睡，怎麽教你改都改不了，脖子都捂紅了，”

錢麗叨叨叨一半 ，聲音越來越小，她忽然靠近去看，嚇了宋明寶一跳，瞪大了眼睛，“媽你幹嘛呢？”

看懂那是啥，錢麗沈默地撇開眼。

宋明寶慢吞吞掀開被子坐起來。

錢麗撿起旁邊的外套一把丟閨女頭上，“遮一遮你的脖子，”

“我，我脖子怎麽了？”宋明寶打了個哈欠，上手摸了摸，忽然想到啥，小臉一紅，撿起旁邊的衣服三兩下穿上。

錢麗咳了咳，視線又開始轉向別處，不經意地壓低聲音道，“肚子有沒有動靜了？你嫂子那頭我是快放棄了。”

宋明寶穿衣服的動作一頓，臉蛋撲哧紅了，才兩回，哪有啥動靜。

見閨女臉色變幻來去，“咋，女婿不願意啊？還是你不樂意？”說到後面那句話，錢麗的兩雙火眼金睛盯著她

宋明寶繼續穿衣服，她現在也不是以前那個啥也不懂的了，幾乎一字一句崩出來，“我們不急，你還是再催催哥吧。”

宋明寶跟秦蕓關系不好，所以幾乎不提嫂子兩個字。

想到家裏的兒媳，錢麗臉色有那麽一絲不對勁，也沒在女兒面前提，只說，“你們倆努力努力，知道沒？”

“哎呀，知道了，”宋明寶不自在，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錢麗見她穿好了才站起來，“女婿要工作，你以後勤奮點，誰家像你這樣的？”

叨來到去，又說到她懶的事情上來了，宋明寶不樂意聽，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知道了知道了，”

她就差說一句你好煩了。

錢麗眼皮子一跳，聽著外頭動靜越來越小了，“你快點，我給你收拾收拾房間。”

宋明寶就是這會逃進廚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卡……卡文了，

今天先一更，明天作者努努力弄出四更來！

大家早點休息，作者再卡一會，等……作者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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