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南和於二波回到家，李四晨撲上去嘰裏呱啦的說餓死我了。

於二波冷酷的說，四兒，你這成什麽樣子。

李四晨看了看被自己摟得笑得跟春花一樣的大哥，納悶的說我怎麽了。

於二波道，來廚房幫忙。

李四晨道，還有六弟嗎。

於二波瞇起眼，“四郎。”

“誒？”

“這個月的生活費……”

李四晨熱情洋溢，二哥怎麽能拿這麽重的袋子呢來來來交給弟弟。

鄭浩南不無遺憾的看著兄弟互動最好的四弟去了廚房。

吳六尊道，“大哥，咱們就別進去了，來一盤？”

鄭浩南看了看吳六尊拿著的手柄，歉然道，“我不會。”

吳六尊笑道，“我教你。”

不多時，廚房便飄出香氣。

李四晨一手一碟蒜薹小炒肉，一手一碟糖醋魚塊，吆喝道，“兄弟們，開飯啦。”

吳六尊收拾好桌子，李四晨不忘道，“叫三哥來吃飯。”

吳六尊答應一聲，走到書房。

門半掩，周三民背對門口。

沒有開燈，光線昏暗，發著光的電腦屏幕仿佛是深海中的冷光生物。

“三哥？”

周三民動了動，微微回頭，“怎麽了。”

吳六尊道，“吃飯了。”

周三民答應一聲，“就來。”

吳六尊走回客廳，飯桌上放了一大盆排骨燉藕，再有幾葷幾素，鄭浩南正在分藕湯。

李四晨道，大哥，多點排骨少點湯。

於二波敲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屬狼的啊。

鄭浩南特有的那一口港普笑著說，四弟這麽瘦，應該多吃一點。

於二波道，你是不知道，他吃再多都長不胖，也不知道都吃到哪兒去了。

李四晨捧著碗，二哥，濃濃的醋意。

於二波道，我醋什麽？

李四晨聳肩，醋我身材好唄。

於二波嗤之以鼻，就你這樣的身材？要說身材好那還是六弟，胸是胸……

於二波就跟跳了針的唱片一般卡殼。

李四晨有些幸災樂禍，大哥你看，二哥又說錯話了。

鄭浩南也不知道該拿什麽話來勸解，也是尷尬。

吳六尊拖開椅子，坐下，捧起碗來啜一口湯，“大哥。”

鄭浩南忙道，“怎麽了。”

“關於相親，”吳六尊若無其事，“就二哥吧。”

李四晨一口噴出藕湯，“六兒！兔子都不吃窩邊草！”

吳六尊道，“我看二哥挺好。”

李四晨道，“柴郡主呢？你不去找她的轉世了？”

“找到又怎麽樣，”吳六尊道，“還沒有我漂亮。”

李四晨端詳了一會吳六尊，同意，“那倒也是。二哥，要不你考慮考慮，你若是跟了六弟，咱們家就算親上加親……”

於二波電光火石擡起手，鄭浩南迅雷不及掩耳挪開菜。幾乎同時，於二波一巴掌拍桌，鐵青臉道，“吃飯！”

李四晨和吳六尊兩個立即眼觀鼻鼻觀心唰唰唰扒白飯連菜都不夾一筷子。

茶室包廂，一面臨水，三面垂著竹簾。

簾子掀起，付七博探進頭來，笑道，“三哥。”

周三民略略點頭。

付七博回頭，“大哥，在這兒。”

兩人在周三民對面坐下。

付七博道，“五哥這陣兒在橫店拍戲，趕不過來。”

周三民道，“五弟也是演員？”

付七博剛張口，又閉上，這個排行最小的年輕人向來喜歡賣關子，得意道，“等見了面，你就知道了。咱們一定得時間聚一聚。可是這幾個月，我忙得不得了……”

周三民沒有在聽七博說話，“你是誰。”

付七博一楞，“三哥？”

周三民聲調極冷，“你到底是誰。”

付七博急了，“三哥！你怎麽了！這是大哥啊！”

鄭一健按住付七博的手，看著周三民。

周三民再問，“你是誰。”

“鄭一健。”

“還有呢。”

鄭一健道，“前世乃天波府楊業之子。”

周三民的眼神依舊淩厲。

鄭一健緩緩道，“我有六個弟弟，二弟看著嚴肅，其實心腸最軟。四弟好似魯莽，卻最是果敢。五弟醫術精妙，性子溫和。那年六弟和七弟第一次上戰場。兩狼山城，七弟莽撞，我讓六弟去追，六弟沒有追回，我一時氣極，失手打了六弟。”

付七博不住點頭，“就是這樣。”

周三民慢慢靠住椅背，仿佛一口屏在胸間的氣吐了出去，再無力支撐。

付七博擔憂道，“三哥，怎麽了？”

周三民沈默許久，緩緩的搖了搖頭。

恰在此時，局裏來了電話，案情有突破。周三民起身離去。

付七博看樣子還想說話，卻被鄭一健制止。

周三民走到茶室樓下。鄭一健追來，“三弟。”

周三民止步回身，那一聲‘大哥’卻梗在喉間。

鄭一健道，“你不願意認我，想必有你的緣故。”

周三民偏開臉，下意識不想看著鄭一健的臉。

那副面容與記憶中的大郎毫無一絲一毫的差別。

鄭一健輕輕嘆氣，“你若對我有什麽誤會，可以直說，這樣子太傷七弟的心。”

周三民動了動嘴唇，低聲道，“我明白。下次找個機會再詳談。”

他幾乎是逃一般的離去。不敢回頭，但是他知道，鄭一健目送著自己的背影。

回到警局。

周三民走進辦公室，見空無一人，去隔壁辦公室找人問了才知道都在會議室。

同事見周三民進門，指了指投影儀的畫面，“有新消息。”

周三民眼皮一跳。

照片拍攝的距離遙遠，面容依稀可辯，便是香港時期的鄭浩南。

周三民聽見自己的聲音依然冷靜，“什麽消息。”

同事道，“查出了他們洗錢的一條路子。對方是菲律賓華僑，耶律……”

周三民打斷，“叫什麽。”

“耶律。”同事笑道，“挺奇怪的吧，現在還有姓這個的。”

周三民立在會議室中，又仿佛一瞬間回到家中。

那晚，熱熱鬧鬧的客廳，仿佛是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一陣又一陣的寒意，泛在心頭。

周三民打來電話，今晚回家吃飯。

於二波琢磨菜單，既要營養搭配，又要葷素合理，一邊想一邊進了廚房，一頭一臉，滿天滿眼，盡是雪白。

“……大哥？”

白蒙蒙中傳來鄭浩南的聲音，“我在做飯。”

“做什麽？”

“餅啊。”

客廳。

李四晨一回頭，“二哥你怎麽出來了？”

於二波道，“上次叫外賣的那張號碼還在嗎。”

鄭浩南做的餅還可以，李四晨一開始吃得挺歡，到後來速度放慢，吳六尊詫異的看一眼，“四哥，你這麽快就吃飽了？”

李四晨小聲道，“你覺不覺得三哥看大哥的眼神挺邪？”

吳六尊道，“三哥看大哥的眼神一直挺邪。”

李四晨道，“今天特邪惡。”

吃過了飯，鄭浩南去洗碗，李四晨跟著溜進去，低聲道，“大哥，大哥。”

鄭浩南回頭，笑道，“怎麽了。”

李四晨摸到邊上，小聲道，“大哥，我覺著，三哥可能是想大義滅親了。”

鄭浩南一楞，“大什麽？”

李四晨道，“大義滅親。就是把你扭送公安局。”

鄭浩南險些失手砸了碗，“不……不會吧。”

“怎麽不會，”李四晨道，“三哥此人最是嫉惡如仇，大哥你的工作……你之前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

鄭浩南被說中心事，默默洗碗。

李四晨道，“三哥正在天人交戰，只怕再拖就來不及了。”

鄭浩南道，“來不及什麽。”

李四晨道，“逃走啊！”

鄭浩南詫異道，“逃哪兒去？”

李四晨想了想道，“遠一點。咱們奔海南島。”

鄭浩南道，“海南島？”

李四晨道，“錢不是問題，我來想辦法，同事和老六那兒都能借……”

鄭浩南道，“我有。”

李四晨當即道，“那就普吉島。我去定個雙飛七日游。”

“大哥。”

周三民出現在廚房門口，看了一眼李四晨，“四弟，你先出去。”

李四晨惋惜差一點就到手的七日游，拍了拍鄭浩南的肩，“大哥別怕，我們在外邊。”

李四晨雙手插兜，晃出了廚房，來到客廳，看見桌上洗好的櫻桃小番茄還沒人碰，便拿了一顆都在嘴裏，“唔，挺甜的，哪兒買……”

極沈默。

於二波坐在窗邊，吳六尊抱著胳膊靠墻而立。

沒有人說話，兩個人的神情都一樣，也有微妙不同。於二波仿佛是睡了很久很沈，剛剛醒來，還帶著幾分茫然。

李四晨不知不覺垂下手，“……出什麽事了？”

就在此時，廚房傳來激烈爭吵聲。

李四晨心中一驚，他之前說的‘大義滅親’只是玩笑話，難道成了真？！

當即轉身奔回廚房，於二波卻比他更快。還沒走進廚房，周三民先退了出來，神情極其厲然。

鄭浩南緊隨而出。

於二波一個箭步擋在周三民的跟前，這個動作，鄭浩南看在眼中，面色竟是一白，“……三弟跟你說了。”

於二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竟是默認。

鄭浩南緩緩的吸了口氣，“你相信？”

於二波沈默幾分鐘，“……你是大哥，是不是？”

李四晨呆住，“二哥？你在說什麽？大哥當然是大哥！”

鄭浩南道，“我是。”

於二波聽見了這個回答，像是想歡喜，卻又不敢歡喜。

周三民低聲道，“如果你是。耶律是怎麽回事。”

李四晨猛然一驚，“耶律？！”

鄭浩南看著這幾個弟弟，慢慢道，“我在香港的時候是和一個叫耶律的人有生意往來。那時候還沒有想起以前的事。現在，我和香港那邊沒有任何聯系，如果不信，三弟，你可以去查。”

周三民道，“我查過了。”

李四晨聽到這兒，已經有一些明白過來，可是他情願自己不明白。

於二波嘶聲道，“結果如何。”

周三民看著鄭浩南，“沒有這個人了。”

鄭浩南愕然！

“局裏查到這個人牽涉洗錢，再追查下去，卻發現這個人憑空消失。就在你離開香港之後，這個耶律就人間蒸發，再沒有任何行蹤。”

鄭浩南的臉色白中透青，緩緩道，“我不知道這些。”

周三民道，“我去香港的事，除了局裏就只有家裏人知道。我被抓之後，香港警方查了好幾天都查不出蛛絲馬跡。可是，你只花了一天就找到了我，也是你，一個人就把我救了出來。”

於二波出聲，“三弟，夠了。”

吳六尊松開抱著胳膊的手，走了過來。

於二波道，“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們慢慢調查。是非曲直，總會水落石出。”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沒有看向鄭浩南。

於二波道，都回去休息。

諸人沈默的各回房間。

鄭浩南立在原地，緩緩閉上眼。

牙關緊了一緊，下頜青筋微顯。

一點臺燈。

於二波坐在書桌之前。有人敲了敲門，於二波一震，回身看向房門，神情覆雜，“……請進。”

周三民推門進來，“二哥。”

於二波道，“坐。”

周三民坐在床尾，“二哥心裏可是在怪我。”

於二波苦笑，“怎麽會。”

周三民沈默許久，道，“二哥想去見見他嗎。”

於二波起初沒有明白，等明白過來，心頭卻是一陣極其難以言喻的滋味，“……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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