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覆察覺她的緊張，“你知道是誰？”

渺渺撥浪鼓似地搖頭，連忙否認：“不知道。”說完更緊地護住門口，表情將她的情緒洩露無疑，“王爺是不是聽錯了？時候不早了，你是否要回去歇息？”

日頭尚未落山，明晃晃地照在頭頂，她卻能坦然說出這番話來。楊覆若有所思地彎唇，擡手放在她頭頂的門板上，輕輕一推，直欞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渺渺臉色一白，張口欲言，他已舉步邁入室內。

糟了糟了，衛泠要被發現了……

她沒想過自己如何，第一反應便是衛泠的安危。旁的不說，私闖王府內宅的後果，她還是知道的。

渺渺忐忑地跟著進屋，從未覺著腳步如此沈重。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看到前方佇立的二人時，仍舊眼前一黑。

衛泠才從水裏出來，發梢濕漉漉地滴著水，從下頷滑落到脖頸，再流入衣襟之中。他不慌不忙地穿上外袍，系好束帶後擡頭，朝著外面睇來一眼。

楊覆面色沈郁，瞇了瞇眸。

再一看渺渺，她跟傻住了似的，立在原地不會動彈。

衛泠低聲一笑，“四王，久違了。”

楊覆並未答話，冷聲吩咐：“樂山樂水。”

早已來到門口的兩人應聲，上前一步，“屬下在。”

“將此人拿下，押送地牢。”他拂袖走出沐室，眉宇冷凝，“擅闖王府，居心叵測，當罪無可赦。”

渺渺沒想到他會動這麽大的怒，啟唇求情：“王爺，衛泠他——”

楊覆眼神覷來，“渺渺，別再惹怒本王。”

她驀然噤聲，被他這一眼威懾住了。她擔心地看向衛泠，以往樂山樂水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現在他重傷未愈，能否抵擋二人？

誰知衛泠沒有掙紮，任由他們左右擒住，挑眉嘲諷，“我倒不知，四王托公報私的喜好。”

楊覆停住，踅身回視，“除了托公報私，本王更喜歡使用私刑。”旋即斂眸，眉宇森寒，“將此人嚴加看守，沒有本王吩咐，不得釋放。”

渺渺被“私刑”二字駭住了，她伸手拽住楊覆袖子，“不要，王爺，求求你放……”

楊覆攢眉，擡手捂住她唇瓣，“本王不想聽。”

眼瞅著樂山樂水要把衛泠帶走，渺渺慌了神，不知道他們要把他帶去哪兒，擡腳不管不顧地攔在他們跟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衛泠沒有做壞事，他只是、他只是……”

越著急越解釋不清，渺渺眼眶一紅，擡頭看向衛泠，“你為什麽不跑啊？”

衛泠笑了笑，“六水，你忘了我給過你什麽？”

渺渺一時想不起來，“什麽？”

他嫌她笨，附在她耳邊輕聲：“血石。”

渺渺睜大眼，“可是這個……”這東西只能跟他說話而已，卻不能救他，有什麽用？

沒來得及多問，衛泠便被樂山樂水帶走了，渺渺註視著他們離去方向，情不自禁跟了幾步。沮喪地回頭，發現楊覆正看著她，臉色很不好看。

難怪丫鬟說她這幾日胃口好，原來是另有原因。他把她困在此處，她卻跟另一個男人朝夕相處。

楊覆闔目，一想到那畫面，便忍不住想將對方碎屍萬段。

彼時渺渺跟他說起此人時，他沒有任何感覺。怎知幾十日後，他會對此人嫉妒至此。他們曾經相處過數千個日月，是他從未參與的時光。

在小丫鬟心中，衛泠是她最重要的親人。

最重要，比他還重要？楊覆發現自己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他睜開眼，“過來。”

渺渺慢吞吞地挪到他跟前，還想為衛泠說話：“王爺……”

楊覆問道，“他何時來到府中的？”

渺渺想了想，如果不算魚身時候，應該是……“三天前。”

三天，正是她暴露身份的第二天，這時間未免過於巧合。楊覆臉上凝了一層冰霜，烏瞳深邃，“他同你一樣？”

起初渺渺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嗯。”

同樣不是人麽？楊覆繼續逼問：“是什麽？”

每次問到這裏，她便裝聾作啞。楊覆怒意更甚，“這幾日你搬到溶光院中，去避暑山莊之前，不得踏出院門一步。”

渺渺擡頭，“那衛泠呢？”

他凝睇她良久，舉步離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渺渺亦步亦趨地跟上，不死心地追問：“王爺，求你……”

楊覆忽地停住，她悶頭撞了上去，唔一聲退開半步。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若再提他，本王便將他處以死刑。”

“……不要！”渺渺張口，旋即捂緊嘴巴。

他繼續往前走，渺渺回頭看了眼廊廡另一頭，早已不見衛泠身影。她抿唇，隔著衣裳握緊了血石。

不用渺渺動手，傍晚便有人到五桐閣來，將她的東西全部移到溶光院中。兩位丫鬟將她的東西放在楊覆寢室，收拾妥帖後道：“女郎若有別的吩咐，喚我二人名字便是。”

說著退到門外，渺渺立在床榻前，恍恍惚惚地，有種不真實感。

這是她肖想了很多遍的地方，她彎腰摸了摸軟枕，腦中便出現楊覆睡在這裏的畫面。

分明離得這麽近，可是她又要退縮了。

渺渺胡亂想著，莫名有些悲傷，她只是想留在他身邊而已，怎麽就那麽難？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只是身份，還有種族，有如千溝萬壑，是她永遠也跨不過去的坎兒。

身後有腳步聲，渺渺回頭，尚未看清來人模樣，便被人覆住了雙唇。

清冽的氣息傳入鼻端，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渺渺唇齒一松，便被他鉆了空子，不得已仰頭承受他的索吻。

楊覆勾住她的小舌頭，吻得十分兇狠。渺渺舌尖微微發麻，攢起眉頭嚶嚀一聲，沒想到他非但不收斂，反而狠狠咬了她一口。

渺渺疼得緊，偏偏又撼動不了他，只覺得唇齒間慢慢溢出腥味兒。

這樣的楊覆令她很不安，她身軀顫抖，幾乎淹沒在他洶湧的浪潮中。

楊覆順勢將她推在床榻，頎長身軀覆上她，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滾燙的溫度。他終於松開她，貼著她耳鬢廝磨，嗓音黯啞：“渺渺……”

渺渺嘴唇都發麻了，暈乎乎地嗯了一聲。

可是楊覆不回答，只是一遍遍低聲喚她的名字，每一聲都帶著濃濃情意。

渺渺摸了摸嘴巴，拿到眼前一看果真見血了，也不知道他是啃她還是親她，下嘴太狠了。

腰間一涼，四王的手業已探入她的短衫，沿著柔軟的腰線上移，覆上她胸口的小包子。渺渺兩頰紅得滴血，“王、王爺？”

楊覆低頭含住，“渺渺，我不想等了。”

渺渺一楞。

“無論你是什麽，我都想要你。”他聲音低得不像話。

可是，可是……渺渺差一點就要沈淪其中了，忽然門外傳來樂山的聲音：“王爺，七王來訪。”

忽然被人打斷，任誰都不會高興，“何事？”

樂山不知道裏面發生何事，如實道：“似乎與太子遇刺一事有關。”

此事尚未查明白，聖人本欲將此事交予他辦，被他推拒了，後來便才交給七王。眾多兄弟中，楊廷與他走得最近，有任何事更願意與他商量。

楊覆撐起身，盯著渺渺看了片刻，起身道：“讓他稍等，本王這就過去。”

樂山退下後，他下床整理衣冠，臨走前含著她粉唇命令道：“記得本王說的話。”

渺渺目送著他離去，思考他究竟指的哪一句話。

婢仆都守在門外，室內僅她一人。

渺渺心亂如麻，坐在美人榻上耷拉著腦袋，神智早已飛遠。直到脖子上的血石越來越熱，她才反應過怎麽回事，連忙掏出來問道：“衛泠？”

那邊的衛泠開門見山：“答應他去避暑山莊。”

渺渺微一楞，她雖然沒答應，但是楊覆已經替她做了決定。“怎麽了？你沒事吧，他們為難你了嗎？你現在在哪？”

衛泠對她一連串的問題置若罔聞，只是道：“山莊裏戒備不如王府森嚴，到了那裏我可以帶你離開。”

渺渺吃驚：“你可以逃出來？”

那頭的他嗤笑，“這種牢獄，還困不住我。”

渺渺總覺得哪裏不對，蹙眉想了一會兒，頭腦頓時清明：“你怎麽知道王爺要帶我出去？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你那時候……是故意出聲的？

許久，衛泠道：“是。”

可是，“為什麽？”

他條分縷析，“唯有如此才會讓王府的人降低戒備，屆時帶你離開會更容易些。”

渺渺沒法反駁，確實沒有他想的周到，“……這樣。”

後來衛泠告訴她，避暑山莊他也會去，待摸清地形布局後，屆時再同她聯系。渺渺只顧著點頭，等到他說完最後一句，才細如蚊吶道：“衛泠，我一定要離開嗎？我覺得，王爺他好像不怕我……”

靜了靜，衛泠輕笑，“他不怕你，姜阿蘭呢？”

渺渺不語。

他又道：“據我所知，此次避暑山莊一行，姜太傅會攜他的孫女一道前往。六水，你想被當成妖怪火焚嗎？”

渺渺握著血石的手驀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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