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有賭氣的成分，渺渺至今都不能原諒，當初他如此輕易就把自己交給太子。那時她對他抱有的希望，全部都成了泡影。

室內許久無聲，勒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顫抖，一點一點收緊。楊覆啞聲：“你在氣本王。”

渺渺偏頭，“我說的是實話。”

她櫻唇抿起，昭顯著極大的不滿，掙了兩下從他懷裏鉆出去，一溜煙跑出門外。闔上直欞門，她朝裏面吐了吐舌頭。

最好氣死他，看他日後還敢不敢對她那樣。

她不知道樂山的房間在哪兒，便跑到樓下問了掌櫃，掌櫃熱心地告訴了她，原來就與她隔著兩間房。渺渺叩響直欞門，等裏面的人開門口，她探頭探腦，赧然笑問：“樂山大哥，王爺是不是托你照顧一條鯉魚？”

問了半響沒有回應，渺渺不明所以地擡頭，便見樂山正一臉詭異地盯著她。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在別人眼裏，她早就是個死人了！這會兒居然活蹦亂跳的，難怪樂山露出這種驚悚的表情，沒有將她押送官府已屬不易了。

她後退半步，怯怯懦懦地嗯一聲：“我不是鬼，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害怕，嗯……”

雖然跟著王爺來的時候，已經震撼了一回，但這會兒他仍舊有些不適應。“那你怎麽能？”

怎麽能死而覆生，怎麽能重新活過來？

渺渺撓了撓臉頰，眼珠子亂轉，“我以後再跟你解釋！我現在能不能進去，把它帶走？”說著指了指角落裏的銅盂，正是渺渺盛放衛泠的那個。

樂山慢吞吞地移開，讓她進屋，“你……帶走吧。”

渺渺高興地哎一聲，笑著對他道了聲謝，上前看了看，衛泠正好好地在裏頭躺著，只是模樣看著不大高興。渺渺將銅盂抱在懷裏，上前跟他道謝，“那我就先回去了！”

樂山點點頭，猶豫良久終於沒忍住叫住她，“王爺是真心待你，我從未見他對哪個女郎這樣上心。你……你不要傷害他。”

得了，還是把她當成妖魔鬼怪一類了，渺渺有口說不清，末了氣餒地道：“我真不是……”

但無論她怎麽說，樂山都不敢相信，明明死去的人，為何忽然活了過來？若不是鬼怪，又該如何解釋？

就算他相信了，王府上下又該如何相信？王爺能護得了她一時，難道還能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更何況因為她，王爺那麽多年的韜光隱晦，恐怕都藏不住了。近來太子被禁足一月，聖人對其有諸多不滿，朝堂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洶湧，四王也應當有所動作了。

再加上這幾日衛皇後那邊催得緊，希望他早日成家立業。姜阿蘭嫁給四王，能夠為他帶來諸多好處，連帶著姜太傅那一幫老臣子，都會站在他這邊。可王爺不知怎麽想的，屢屢拒絕皇後提議，對姜阿蘭更是客氣疏遠。

樂山跟隨他良久，將他這些年的作為看在眼中，若他真為一個丫鬟拋棄大業，當真有所不值。

原本他也覺得這丫鬟活潑伶俐，討人喜歡，但既然她阻礙了楊覆的前進，那便不同了。

從樂山房間回來，渺渺用腳踢開房門，側身進入自個兒房間，捧著銅盆謹慎地放上圓桌。

她對上衛泠的雙目，知道他這會兒心情不佳，便沒打擾他，彎眸笑了笑，“你好好休息。”

說罷轉身，不知何時楊覆出現在她身後，她檀口微張，行將開口，便被他奪去了呼吸。

楊覆一手握著她腰肢，一手捧著她的頭激烈地吻噬，幾乎要將她生吞入腹。渺渺招架不住，後腰抵在桌上，硌得她有些疼，嗚咽一聲想要拒絕。

大抵是不經意的反抗刺激了他，楊覆逼身壓向她，不顧她的反抗，擒住她嬌軟的唇瓣吻噬，帶著不容抗拒的氣勢，兇狠地吞食她的呼吸。他一直都是溫和的，從未這般歇斯底裏過，帶著濃濃的情.欲，吻得她幾乎窒息。

唇齒被撬開，他的舌頭闖入她口中不斷侵占。渺渺企圖躲閃，卻被他卷走糾纏，容不得半點拒絕。

她偏頭避開，“王爺……你怎麽了？”

她被吻得暈頭轉向，根本忘了旁邊還有一條鯉魚。衛泠靜靜地看著兩人，眼裏沒有情緒，少頃轉了身。

魚沒有眼瞼，他不想看的時候，連閉眼都不能。

楊覆抱著她坐下，在她唇瓣上輾轉吮吻，“為何？”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渺渺莫名其妙，她微微喘息，嫩頰洇上薄薄一層胭脂色，紅紅地誘人。“什麽為何？”

楊覆繼續問：“為何不喜歡本王了？”

渺渺咪嗚，用舌頭抵開他放入口中的指頭，“我沒有這麽說……我的意思是，沒有以前那麽喜歡了。”

還不都一樣，在楊覆看來，都是不能接受的事。

小丫頭一臉嬌樣，下意識的動作讓楊覆眸色更深，視線牢牢縮在她身上，想好好疼惜她，又想狠狠欺負她。

渺渺眨了眨眼睛，睫毛掃在他臉上，奇怪的感覺。她掙紮一番，半真半假地解釋道：“因為我對王爺失望了，你言而無信，只會說大話。”

楊覆不動聲色：“不是因為，有了別人？”

渺渺困惑，“你在說什麽？”

心中一口氣松下去，楊覆貼著她的臉頰，自說自話：“那就好。”只要不是喜歡了別人，那他還有機會挽回。

他至今都不清楚，渺渺消失的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何事……同那衛泠有何關系。他只是太在乎了，以至於為了她，從雲端墜落泥地，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四王。

楊覆摟著她，幾乎將她嵌入懷中，一言不發。

他最擔心這幾天，渺渺心裏住進了別的人。他不敢想，若有一天她選擇了衛泠，他該如何？

幸好，幸好她遲鈍得很。

他的手臂越收越緊，把渺渺勒得喘不上氣，“王爺你弄得我好疼，你放開我。”

楊覆恍若未聞，“以後不許再說那種話。”

渺渺正在全力跟他的胳膊做抗爭，自然不知道他指什麽，“哪種話？”

楊覆低聲：“說不喜歡本王，不要本王。”

以前她對他跟前跟後，毫不掩飾眼裏的愛慕，甚至不厭其煩地說喜歡他，如今想來，竟十分懷念那時的日子。

渺渺撲哧一笑，餘光正好瞥見桌上的銅盂，她驀地驚醒，臉上逐漸燒紅，一直紅到耳後根，“知道了，快放開我！”

她居然在衛泠面前……想到剛才一切都被他看見了，渺渺頓覺無地自容，掙開楊覆的懷抱，低頭站在一旁，模樣活像做錯事乖乖認錯的孩子。

楊覆想拉她入懷，被她輕巧地避開了。

渺渺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在衛泠面前跟他親熱。這種事被人看著……任誰都會不好意思。

她佯裝很忙，端起銅盂走到角落，輕輕地放在木架上。“衛泠……”

衛泠一直沒有動靜，甚至不看她，肯定是生氣了。

渺渺張口囁喏，幾度開合，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她要跟他解釋嗎？可是，為什麽呢？

小丫頭垮下肩膀，耷拉著腦袋一副沈思的模樣，秀氣眉頭皺成一個疙瘩，要多苦惱有多苦惱。

她一人站在墻角嘀嘀咕咕，楊覆微微攢眉：“你在同誰說話？”

渺渺迅速回神，轉頭心虛道：“沒什麽。”她嘚嘚走到楊覆跟前，推了他兩下，下起逐客令來，“我要睡了，王爺快回去吧。”

半天沒有推動，她鼓起臉頰詢問：“你為何不走？”

楊覆起身，身形上高出她一個腦袋，害得她從俯視慢慢到仰視，氣場上立馬差了一大截。他不疾不徐道：“本王說了，要留下陪你。”

言訖在渺渺詫異的目光，舉步走向內室床榻，慢條斯理地褪下鞋襪，坐在她床上：“還不過來？”

渺渺沒見過他耍無賴的樣子，驚愕不已，“你睡我的床，那我睡哪兒？”

內室與外面隔著一道屏風，互相看不見兩邊光景，此刻渺渺竟有些慶幸。

楊覆一伸手，便將她帶往自己懷中，失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自然跟本王睡一起。”

睡一起？

渺渺頭頂充血，沒出息地軟了手腳，磕磕巴巴地狡辯：“誰、誰要跟你睡一起了？”

楊覆笑答：“自然是你了。”

她俏臉一紅，故意跟他唱反調：“可是……你不害怕我是妖怪，半夜吸你的精氣嗎？”

樂山那番話還在她腦海中回蕩，一時半會兒怕是忘不掉了。

楊覆抱著她躺在床上，給她蓋上被褥，“誰跟你說的？”

渺渺老老實實地回答：“樂山大哥。”

楊覆半響沒有動靜，她以為他信以為真，坐起來正兒八經道：“他是為了王爺好，叫我不要害你。可我根本不是鬼怪，何談害人一說？”

言訖一頓，低聲喃喃：“我知道這很難教人相信，連我自個兒都覺得驚奇。”

楊覆自然知道她不是，他向來不相信怪力亂神一說。

可是有些事情，總歸要說清楚。楊覆板正她的肩膀，與她面對面：“那你告訴本王，這一切究竟怎麽回事？”

渺渺眸光閃爍，尚未編派好一套說辭，“就是你看到的那麽回事……”

楊覆正色：“本王要聽實話。”

室內一靜，她像被嚇住了似的，表情既抗拒又悲戚，垂著眼瞼一臉委屈。楊覆霎時便後悔了，低頭吻上她的眼睛，一遍遍輕聲誘哄：“我不是逼你，渺渺。回府之後，本王總歸要跟人解釋。”

渺渺想了想，半真半假道：“是衛泠救了我，他去很遠的地方找了一味藥，聽說那藥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衛泠真的找來了，餵我吃了下去，所以我才能重新活過來……”

她越說聲音越低，因為想起了衛泠替她做的那些事，這種時候，更加不能對他棄之不顧。

渺渺堅定了心中所想，起身推了推他：“王爺，我說完了，求你出去吧……我、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她面露為難，一點也不像說笑。楊覆面無微瀾，“渺渺，你今天拒絕了我多少回？”

渺渺不想數，一個勁兒地把他往外面推，以至於連讓他穿鞋子的工夫都沒有，“不知道，王爺去跟樂山大哥一起睡。您說過的，孤男寡女同住一間房，這怎麽行？”

那是以前她跟衛泠在一起時，楊覆曾說過的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來是這般滋味。

直欞門在他面前闔上，楊覆赤腳立在門外，頭一回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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