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哼哧哼哧用尾巴纏著一個大袋子的系口處，它比鬥的速度慢上太多太多。

鬥和靈獸們打架時它在拖著袋子往回趕，鬥打完架它還在往回趕，等鬥把那些又蒙又慘的靈獸在楊小小的院子裏堆成山時，它終於摸到了門檻。

小黑蛇沒註意青鳥看著鬥的目光，鬥就更不可能註意了。

它們兩個一同把袋子拆開，從裏面拿出一個被毛皮裹得好好的多層飯盒來。

把毛皮去了，再一層層打開，裏面都是些外形各異又精巧或樸實的月餅。

別誤會了，這些可不是從靈獸口中搶出來的。

在鬥去找那些靈獸麻煩時，小黑蛇一家家用尾巴尖敲敲門，然後吐出粉色的長長的舌尖，整條蛇圈成一個心形，在那家人被逗笑時，才拿了他們給的月餅。

小主人好可憐的，小黑蛇一邊把月餅放在飯盒裏一邊想。

好可憐的，只能一個人過節。

月餅都沒有。

不過沒關系，它和鬥陪著她，還有那只叫嗅嗅的搜寶鼠。

也有幾家怕蛇，這時候小黑蛇失落地低下腦袋，估摸著沒戲了。

“你是要月餅嗎？”

小黑蛇擡起腦袋，看見臉色發白手都發顫的姑娘離得遠遠的推過來一個小盤子，盤子裏方了一塊月餅。

“你，你拿去吧。”

小黑蛇把月餅收好，離開前它回過頭看了眼小姑娘。

它覺得奇怪。

為什麽害怕它，還是會把月餅給它呢？

但是又很開心。

他們怕它，但是沒有惡意。和小黑蛇傳承記憶中的一些人不太一樣。

這大概就是好人了吧。

小黑蛇一本正經地想了想，然後接著收集月餅。

每一戶亮著燈的它都去過了，也不怪它比鬥要慢。還好是趕贏了的。

小黑蛇把自己收集的月餅推給楊小小，每家每戶都有名字。

這塊是丁奶奶家的，那塊的村長家的，還有趙家，王家，金家……

楊小小用刀把每個月餅分成四塊，自己一塊，嗅嗅小黑蛇和鬥各一塊。

青鳥和那些靈獸都沒的分，只能眼巴巴看著。

楊小小很容易心軟，鬥幾個都知道，所以它們聰明的把靈獸都背對這個方向，鬥一爪子把青鳥也拍過去了。

楊小小吃的很飽，她一層層慢慢的吃，到了最後一層，裏面放了一塊比起其他月餅來說更小一些的淺白色的月餅。

是桂花形狀的。

小黑蛇有些蒙，它沒見過這塊月餅啊。

它伸出腦袋往月餅底下瞅，看見了一個方方正正再平凡不過的字。

楊。

哦，原來是楊家的餅。

楊家的，

鳳花村只有一個楊家。

於是小黑蛇安靜了，它甚至沒跟楊小小視覺共享，只是看著顯然好奇又喜歡這塊月餅的小主人，在她要用刀切時阻止了。

小黑蛇細聲細氣地解釋。

這塊月餅這麽小，主人自己吃就好了呀。

看著楊小小吃下，小黑蛇漂亮得像是煙灰色寶石一樣的瞳仁中劃過淺淺的美麗的深紅。

小黑蛇的尾巴尖滿足地搖了搖，然後悄咪咪地勾住了楊小小的手腕。

那個月餅的秘密，自己藏在心裏就好了。

吃完了月餅還沒完，鬥踢了一腳自己下方裝死的靈獸堆，它們一個個爬起來，磨磨蹭蹭到楊小小面前，用自己那一族的語言，輕聲說。

中秋快樂。

楊小小楞了下，隨即眼睛彎成月牙兒，她甜甜的說：“哇，謝謝你呀！”

擼了把靈獸，還餵了一滴靈泉。

靈獸們騷動起來，一個個說中秋快樂，然後開開心心含著自己的靈泉水離開。

鬥不高興，它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原本不情願的靈獸心滿意足的走，覺得自己的爪子更癢了。

它只來得及磨了一下爪子，就被楊小小抱起來。

楊小小和純白色的眼神睥睨的小獸鼻尖對鼻尖，她註視著鬥素來平靜得像是沒有星星的夜空的黑色眸子。

少女笑的清甜而真誠。

“最喜歡鬥啦~！”

！！

鬥的眼睛動了下，豎起來的耳朵尖抖了抖，不太自在地往後靠，白色的蓬松的一直很安分的尾巴搖了搖。

停了一會兒，再搖了搖。

小黑蛇吐了吐蛇信子，很佛性地湊熱鬧。

啊，那我呢。

少女不假思索地親了一口手腕上的小黑蛇：“最喜歡你啦！”

鬥：“……”

鬥瞇起了眼睛。

“吱吱吱！”嗅嗅也揚起腦袋。

楊小小點點頭，甜言蜜語不要錢：“我也最喜歡你啦！”

“……唔？小小？”

楊小小下意識說道：“最喜歡你啦！”

“…………？”

楊小小遲鈍地發現不太對，方才那個聲音顯然不是她的靈寵們發出來的。

她轉過頭，看見院子沒關門，門那處，一個清冷又挺拔的身影站著。

楊小小凝神去看，不太確定地說道：“伏墨師兄？”

伏墨淡淡應了聲。

他和楊小小的輩分本該稱一聲師叔，但是他上次讓楊小小叫師兄，那就師兄了。

伏墨出現在這裏，奇怪又詭異。但楊小小想起來這個師兄隱瞞的另一個身份，也許對方只是想過來看看。

伏墨立在門處，他的眉眼比前段時間見到的更為冷淡而疏離，甚至是漠然的死寂。

他看著院子裏那個已經長成少女模樣的人，對著自己說：“你怎麽不進來？”

伏墨的指尖動了動，他心口處已經碎裂成片的本命靈劍還在哀鳴。

楊小小沒發現伏墨的不對，她只是奇怪的看著伏墨一動不動的身形。

伏墨聽見她嘆了口氣：“你怎麽這個時候來呀？”

“月餅都沒有了。”

早一步還能留一塊的。

黑袍下浸染的血腥氣被一絲不落的鎮壓，沒有洩露分毫。

伏墨的背脊筆直，看著楊小小純然的可惜的視線，他的劍尖動了動，腳尖也跟著動了動。

終於突出一句話：“不了。”

他來這處不是自願。

不是自願。

是萬般絕望寂滅中一睜眼，便離得這熟悉的院子最近。

他聽見院子裏傳來一聲聲溫柔又柔軟的。

“最喜歡你啦！”

那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引得他一望，又不自覺反問一聲。沒成想得到了少女不走心的下意識回答——“最喜歡你啦！”

伏墨心底毫無波瀾，他只是後退，轉身，知道自己該離開此處。

所以他沒看見，楊小小瞳孔裏因他而來亮起的點點光芒，又點點迷茫的暗淡下去。

楊小小有些小失望。

她還以為有人陪自己過中秋哩。

和她心意相通的捆仙紗飄出來，揉了揉她的臉。

伏墨轉身，他背上的黑沈嘯龍木所制成的劍鞘，很順利的跟楊小小碰了個面。

烏黑發亮的寬面劍鞘顫抖起來。

小小啊！是小小啊——！

都邁步離開的伏墨感覺背後一沈，毫無預兆的被巨大力道猛力拖著往後一拽。

伏墨：“？？！”

剛走出沒兩步的伏墨仙人，以後仰倒的姿勢，摔進了院子裏。

胸腔一震，體內本就紊亂的真氣更是暴動。

伏墨感受著被他壓在身下還不斷撲騰仿佛發了病的劍鞘，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想要熔煉了對方。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靠近，伏墨仰躺在地面，仙風道骨全無，擡起眼皮就看見站在他頭前的空地，俯身看著他的楊小小。

楊小小不知劍鞘搗鬼，她伸出手，伏墨頓了兩秒，避開她的手起身，同時反手威懾地一拍背後鬧騰的劍鞘。

劍鞘才不怕他，但也不動了，乖巧安靜得伏墨都沈默了片刻。

楊小小不介意地收回手，站起來了，她就要擡起頭看著比自己高很多的伏墨，她問：“你是來陪我過中秋的嗎？”

“不是。”

“哦。”

一片尷尬。

伏墨又想走，黑沈嘯龍木劍鞘怒了。

聊天死的直男劍修！沒看小小孤單單一個人嗎！

你說句“是”怎麽了？！怎麽了？！！

會死嗎！

劍鞘嗡嗡作響，大有你敢走一步我就再把你拉回來的氣勢。

伏墨的眼神更冷，他剛經歷背叛，追殺，絕境，心早就被成了冰原，又怎麽會被一個只是開了靈智的劍鞘給攝住！

呵，大不了就不要這個劍鞘便是！

他伏墨，面對漫天質疑也未曾退後一步！怎會懼怕這小小威脅！

……

“給你。”

楊小小懵逼地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黑色劍鞘。

男人只看了眼她水潤透徹的眸子，又垂下眼瞼，冷淡無比。

“……中秋禮物。”

“唔……謝謝？”楊小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完了，她沒想著準備中秋禮物。

她悄摸著覷了眼面色冷漠蒼白的伏墨，哪怕冰冷也遮不住對方的天人之姿。

楊小小一邊在心裏感慨著真好看，一邊伸出手往小葉子戒指裏一摸，就把那個東西往伏墨眼前一送：“吶，這是我的禮物。”

伏墨垂眸看著那玉白色的送子觀音，詭異的靜默下來。過了良久，才遲疑地接過：“……謝謝。”

表面送子觀音實則分體的白澤神獸：“……”

哦豁，就這麽被送人了。

楊小小覺著，伏墨突然停下腳步，肯定是想著送禮物，禮物送完了肯定要走的，沒聽他說不是來陪自己過中秋的嘛。

楊小小等著他走，伏墨卻誤會了她目光的意思。

他頓了頓，雲煙寡淡的臉上掠過一絲遲疑。

最後他還是伸出手去。

楊小小：？

黑袍的男子寬大的袖口挽起了些，露出沒有血色的手腕，黛青的血管幾分靡麗。

伏墨錯開少女的視線：“不是說，要我陪你過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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