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很久沒有出來過了，它和懶惰又慢吞吞的小蛇不一樣，它的出現除了是楊小小想要出現外，也就是有吸引它的東西。

比如戰意，比如寧陣洩露的氣息。

本命靈獸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和普通簽訂的靈寵或是戰寵不一樣，它更像是修士神識的另一種表現——即使大多修士並不承認。

它們是和修士融為一體，卻又截然不同的個體。

用一個不太完全的比喻，就像是左右手，能夠互相協調，互相配合，又能做不同的事，甚至互相爭鬥拍打。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貌似伶鼬的鬥和普通黑蛇的混沌兩個本命靈獸，都對楊小小所經歷的事情心知肚明。

對此采取的方法也不一樣。

青鳥欺負了楊小小，黑蛇混沌並不覺得有什麽，鬥卻極為不虞。

楊小小是它們的本體，也是它們的主人。

對於鬥來說，自己都舍不得欺負，又怎能讓另外一個靈獸欺負了去？即使這種靈獸是傳說中能帶來好運和祥瑞的青鳥又如何？

鬥冰冷的獸曈一寸寸掃過瑟瑟發抖的青鳥身體。

嘖，不過是難以入口的“食物”罷了。

青鳥一邊抖一邊在心裏聲嘶力竭地吶喊——說好的混沌是上古兇獸之一無人可見的呢？！

說好的鬥這兇殘的一族早就滅絕了的呢？！！

現在在它眼前的！這算是什麽！！

青鳥這種傳說中攜帶者一丟丟福氣的小鳥，在鬥和混沌面前，就算是兩個幼崽！它也是萬萬不夠看的。

當初青鳥會被稱為祥瑞的象征之一，都是因為它在一位立道仙人飛升之時，幸得了一縷那仙人突破時還未來得及收斂的鴻蒙紫氣。

最主要的是這鴻蒙紫氣它還吸收不了，只能算是寄居在青鳥一族身上的他物，所以恩澤了它周邊的生靈，才被傳為祥瑞。

沒人知道青鳥一族根本不想要這一縷鴻蒙紫氣。

自己有吸收不了不說，還因此被外界蓋了一個祥瑞的名頭，導致千年前諸多修士捕殺青鳥一族，直至其銷聲匿跡。

青鳥恨啊，它們雖說比不上什麽上古神獸兇獸，也比不上一些天地異獸，但是作為日常和鄰居雪山雀互毆的聖獸，它們的實力那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若它們處在幾千年後的這個世界，那可真是一方霸主，可偏偏是在幾千年前那個元嬰遍地走，化神多如狗的時代，為了飛升修士們都瘋魔了，自然是不會放過青鳥這可憐的一絲可能。

青鳥銷聲匿跡後，哪怕是它的老對頭雪山雀都以為它們快要死絕了，沒成想在今天還能見著。

青鳥身負鴻蒙紫氣，別的不行，看人很準。

它孤零零在那山壁上隱藏了數百年，見到修士是能躲就躲，從來不會撲上去。

直到看見楊小小。

青鳥瞧見楊小小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人修心靈定是極為純澈的。然而這關它什麽事？它也不是沒有見過純澈的人。

若要真說純善至極，青鳥反而更偏向於幾十年前落難於此的一位佛家弟子。

那是青鳥第一次動容，也是唯一一次出手相助。

——但它最後也沒跟著那位佛家弟子離開。

青鳥不想走，它寧願自己老死在這片山崖上。

楊小小和佛家弟子不一樣，她的目光沒有那般萬物包容的平靜和寬容，是非常普通的人類會有的自私……和通透的幹凈。

佛子想，便能超脫眾生。

可楊小小她，只願意守著自己在乎的那些人。

青鳥一眼就看透了，也不置可否。它甚至能淡定的想，哼，如果不是遇見過了佛子，還真會為楊小小的通透純澈有點小感動呢。

鴻蒙紫氣就不一樣了。

它沒有靈識，但是碰見楊小小的那一刻，就像是孩子見了娘，又激動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脫離青鳥飛到楊小小身上去。

青鳥被鴻蒙紫氣帶的鳥臉懵逼。

它從沒見過鴻蒙紫氣這般樣子，哪怕是身負鴻蒙紫氣的那些修士，也沒有讓它這麽激動過。

鴻蒙紫氣一直很平和，和這天地間的空氣一樣，沒有靈智，沒有喜惡——才怪嘞！！

鴻蒙紫氣嗷嗷叫往楊小小那邊撲，青鳥根本阻攔不了。

而它們青鳥一族早在一代代傳承中和鴻蒙紫氣達成一種神秘又奇特的共生狀態，它對著楊小小沖過去，青鳥就被帶著撲過去了。

青鳥又慌又氣，只能跟著楊小小回了村子，一落座在有楊小小氣息的地方，鴻蒙紫氣就安靜下來，青鳥也開始找楊小小算賬。

它本意就是想著小小的欺負這個人修一下，因為鴻蒙紫氣的異樣讓青鳥惶然極了，試圖啄幾口楊小小找回自己還是很厲害的安全感。

結果沒啄幾口，楊小小人不見了，它還在這個村子裏找到了自己的老對頭雪山雀。

相看相厭這種東西，哪怕隔了幾千年，也只需要一眼就回憶起來。

於是在楊小小消失的幾年裏，青鳥每天的日子就是和那只雪白的肥啾打架，然後和這裏的其他靈獸打好關系。

嘖嘖，要青鳥說，這個村子是真不簡單，靈獸們雖然是比不上它和雪山雀的級別了，但一個個也算是一些門派都趨之若鶩的東西，更別說還有幾個有著神獸的血脈。

青鳥悠哉悠哉過著日子，然後有一天，它和雪山雀打完架回家途中，聞到了十分濃郁的靈力氣息！！

而且就是從它住的院子中傳出來的！！

青鳥當即飛了過去，然後就碰見了嗅嗅和回來的楊小小，然後就手賤的又欺負了楊小小，然後……就引出了鬥和混沌這兩個都吃青鳥的異獸和兇獸。

……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青鳥被黑蛇混沌纏起來動彈不得時，它在想自己可悲的命運，在被鬥拔第一根羽毛時，它在想鬥和混沌十分友好相處的奇怪關系。

當它成了無毛鳥還被當成玩具時，青鳥開始悲切地悔恨自己幹什麽要招惹楊小小。

最後還是楊小小把骨碌碌滾來滾去的青鳥從鬥的爪子下救下來。

楊小小看著沒了毛醜得不行渾身都在顫抖的青鳥，猶豫了下，還是找到一種會散發熱度的小毯子，包裹住了它。

鬥瞥了眼被放在毯子裏的青鳥，也覺得沒意思，知道主人不會讓自己在和青鳥“玩”了，於是看了眼夜色中高掛的一輪明月，又看了眼自家為靈寵行為買單，磕磕絆絆給青鳥做起小衣服來的主人。

月色溫暖，但是茶水漸涼。

“嘁。”

鬥舔了舔爪子，把懶洋洋盤在桌子上的黑蛇一叼，呼嘯著就離開了院子。

今天中秋，大家都是有月餅的，甚至那些被養著的靈獸都有，但是楊小小沒有——這麽一想就很生氣了。

鬥瞇起眼睛，看著那些傻呆呆的靈獸就要咬月餅，一爪子就呼了上去。

楊小小坐在院子裏，她本來是用手縫的，被細針紮了幾下後，她拖著下巴發了會兒呆，就很機智地運用靈力縫了起來。

青鳥看著楊小小要把那件醜陋的外衣套上自己的身體那也是再不敢反抗的，它僵直著身體，心裏哀啼著這肯定是報覆！報覆！！

一雙溫暖又含著晚風微涼的手小心捧起了它，楊小小的打量了一番穿上衣服的青鳥，她的審美顯然是正常的，小臉苦惱地皺了起來，嘆了口氣：“唉，我還是不怎麽會縫衣服啊，你先穿著，等我明天去找秀清給你做呀。”

青鳥現在比剛出生的鳥寶寶還要難看些，但是楊小小不介意，只是輕輕摸了摸它的翅膀，然後輕聲細語給鬥它們道歉。

楊小小說：“師兄告訴我，本命靈獸和我們的性格是一樣的，那我心裏肯定是也想著欺負回來的，所以你生氣就怪我吧，別怕鬥和小混沌呀。”

背上被溫暖細軟的指腹不斷安撫著，青鳥合著眼睛想，怎麽可能不怕？那可是它的天敵，不過原來是本命靈獸，它說呢，滅絕了的鬥怎麽會在這裏……

青鳥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還沒睡個把小時，就被一陣獸聲嗚咽和霹靂嘩啦亂七八糟的聲音給吵醒。

等它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它依舊在楊小小手裏，但是第一眼看見的，是正對著自己的一個雪白的身影。

鬥的下方是一大堆各種靈獸苦巴巴被揍得鼻青臉腫，它們被摞成小山高，鬥淡淡地站在最頂端，一手鎮壓那些靈獸的抱怨，雲淡風輕地瞟了眼楊小小手心裏呆住的傻鳥。

一如既往的無視與不屑，它背著月光，雪色的沒有一絲汙垢的毛發披上了銀輝，高貴無暇。

青鳥楞楞地想著，它知道為什麽鬥一族滅絕後傳說妖族先祖都不停掉眼淚了。

原本它以為那是被長時間壓迫後的喜極而泣，現在卻隱約感覺到，那也許是單純的悲傷。

鬥這種得天獨厚到靈族和神獸都忌憚的異獸，從來不曾看上過其他種族，也讓無數欽慕它的種族傷盡了心神。

這可怎麽辦啊。

青鳥聽見自己小心臟咚咚咚跳的飛快，它覺得都要哭了。

這可怎麽辦啊……

它好像喜歡上自己的天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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