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第一次看到顧梓棠如此認真說話。都默然看著她。

“大家初四有時間嗎？可以空出來嗎。”顧梓棠從爺爺開始看起，哪怕是她母親，她都沒有和以往一樣，避開母親的眼神。

顧梓樺和顧梓揚隱約猜到什麽事，顧老爺子直接說，“說吧。能有什麽事能比你的事更重要？說吧。”

“我交了一個男朋友，打算和他結婚，所以請大家看看。”顧梓棠像是說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的語氣，但是她在飯桌下的手，握得很緊。

對於這事，兩個哥哥有準備的，頗為默契對視了一眼。

顧老爺子倒是先笑了，“好好好，你比那兩個臭小子厲害，是誰啊？趕緊帶回來看看，當然有時間啊。”

“嗯，他叫聶明宇。”顧梓棠很幹脆說出這個名字。

顧老爺子聽著這個名字，“對方是做什麽的啊？”

顧宗華聽到這個名字，再加上女兒又在天都市，狐疑看了她一眼，可是沒確定之前不敢問。

“是聶大海的兒子？”顧母直截了當問。

顧梓棠清楚母親會記得，她過目不忘的本事來自母親，還是很淡然說，“是。”

“一個比你大十多歲還結過婚的男人？”顧母喝問，雖然還能夠保持大家形象，但是已經明顯控制不了的情緒，在顧梓棠面前尤其明顯。

顧梓棠定定看著她，很平靜回答，“是。”

正如她決定留學後面對她的態度，已經靜到一定程度。

這時候顧梓樺顧梓揚就知道事情要壞，顧母反而冷笑了一下，“什麽樣的人都敢往家裏領啊？這事，我不同意。”

顧老爺子還沒開口，顧梓棠既然已經決定做的事，看著這個人，多年以來，她沒有變過，“我做什麽事情，您是同意過的。”

一句沒有反問，也沒有過激的語言，和她平日果斷認錯的語氣一樣。似乎只在敘述一個事實。

“還敢頂嘴！”顧母直接將手上筷子扔了出去。

顧梓棠歪了一下，這瞬間顧梓樺顧梓揚一個將她扶起來往後站，一個擋在她面前。

“啪！”顧老爺子拍了筷子。雖然他還沒明白什麽回事。但是從敘述語言中，還是知道聶大海是誰的，至於聶大海的兒子，大概有些印象。只是現在這事，明顯老大媳婦做得過分了。

在場的人由於老爺子發怒，都齊齊看向他，“妍心，這過分了啊。無論對方是怎樣，先讓梓棠帶回來見見再說。”

“爸，要是你們同意你們就同意，反正我不同意。”顧母直接走人。

顧宗華看著自己女兒，他當然也清楚真的是那個聶明宇了，“聽爺爺的話，沒關系，先帶回家來，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可以解決，別擔心你媽。”

“你也管管妍心，”老爺子嘟噥，“孩子都被嚇成什麽樣了。”

說著又看那兩個抱著妹妹的人，看起來這兩個人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是，”顧宗華陪笑，“我上去做做她思想工作。”說著站起來，看到那兩個一直沒吭聲的人，“你倆好好陪陪妹妹，晚些時候，到書房來。梓棠，你該吃該玩盡管去，你媽這邊有我。”

說完這些，看著顧梓棠點了點頭，便也上樓了。

顧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親自走到他們身邊，看著不停流淚的梓棠，“糖糖啊，你媽媽就那個性格，那麽多年，你也知道的。你想做什麽大膽做，你身後還有我還有你爸還有你這兩個哥哥。”

“嗯。”顧梓棠就是忍不住。

剛才那句話已經算是第一次對母親如此不客氣。多年以來被壓抑的隱忍似乎得到一個宣洩的出口。那句是她心裏的話。她要做的事情，她母親沒有同意過的。

“梓揚，你過來，梓樺，你好好陪陪妹妹吧。”顧老爺子剛才聽到那兩句話，但也沒直接判聶明宇出局，只是想多了解一些這事。

其實從心理上，他對顧梓棠的期待，不比對顧梓樺這個將來的一家之長的少，只是因為是女子，女孩子就是應該拿來寵的。看著她心思縝密，其實是心痛的。他的孫女，本就應該萬千人寵著嬌著，而不是這樣如履薄冰。那一些些對別人情緒分辨的敏感，本是不應該有的。要怪，只能怪兒媳婦太嚴苛。對她的嚴格過了，對她所做的決定，沒有支持過的。

可是畢竟隔了一輩，對自己媳婦教女也不好多加指責。

看著這個孩子一步步懂事走來，除了更疼愛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猶記得當年，她做出要出國的決定。是先繞開她母親，已經通過她自己的關系聯系好學校，還和她外公外婆制定好說服她母親的計劃，她才心平氣和說了她的想法。果然她母親沒有任何理由，或許是天生地，就反對。

她所做的，已經證明她早已料定她母親不同意。只是打了個電話，讓她外公外婆解釋，那次只是一次出國學習而已，最後她母親沒有同意她還是能夠走了。她想法一經提出，她母親第一反應就是反對。為了反對而反對。

這麽多年，這個孩子的心一直是倔強而冷靜的。她既然說了要帶人回來，那已經是證明，她是放在心上，並且希望得到大家理解和尊重。她的韌性，除非她自己放手，否則別人沒有改變的可能。

因為這是她原則。

小時候開始，她想學古琴，她母親反對，要她學鋼琴。她平靜接受，最後還是偷偷學了古琴，只是這事一直瞞著人。她一直以來，或許當面沒有拒絕過什麽，也或許在她拒絕曾經不成功的時候，他們都沒有看到過。

最後看到的只是她靜默接受一切，不起沖突。懂事的好孩子。

只是她一旦堅持，已經是想得很明白。

這種堅毅，若放在男孩子身上，多少事可成。

顧梓樺把人交給顧梓揚，“我上去吧。”

顧梓揚也是頭疼，這樣也好，過去幾天糖糖失蹤的事，他是不知道的，所以有大哥在，也比較穩妥。很幹脆哄著他妹妹去院子裏。

書房內。

“顧梓揚不敢上來？”老爺子坐在座位上，看著這個大孫子。看著情況，連大孫子都知道並且沒有反對的跡象。

不過想想就有怒，怎麽這事不告訴他。一個個以為翅膀硬了就瞞著他？！哼，這次居然是最穩重的孫子一起瞞著。

“不是，梓揚對這事也不清楚，”顧梓樺給老爺子倒了一杯茶，“我見過聶明宇。”

“哼。”老爺子不滿意，“離過婚，還比糖糖大那麽多？”

“您當年也比奶奶大了不少嘛，可見這個年齡也是可以的，現在離婚率也高，這也不代表什麽。”顧梓樺實事求是地說。

“……”老爺子聽到這，“人怎麽樣。”

顧梓樺只說了一句，“這麽多年，糖糖鄭重說事的時候屈指可數。她喜歡的人，只能說她是喜歡放在心上了。”

老爺子也知道，“他對糖糖怎麽樣？”

“您想，糖糖若沒感覺到半分寵愛，怎麽會決定讓我們見到他。”顧梓樺說，“其實，又有誰能夠配得上糖糖呢。只是糖糖心意，我也不忍心去破壞。我見過糖糖在他面前笑的樣子，哪怕為了這一點點的開心的樣子，我也只能放任糖糖這樣做。”

“糖糖她……”顧老爺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們不是她母親，我們做再多，她的開心，是有，她的不開心，被她藏在裏面，長此以往，我也擔心她承受不住。”

顧梓樺有一瞬間懷疑爺爺也看過糖糖日記，只是這不可能。

老爺子還在顧自說：“每次看她被她媽媽訓了之後的樣子，再小一些還會哭，她一哭啊，就會被罵得更慘，五六歲後都沒有哭過吧。她只不過是聽了，忍了，有一些不是她的錯，她也認了。這些當時我也只以為是小事。只是突然發現她大的時候，還是那次，她把人都聯系好了，才告訴我們這個決定。我看著她那次還懷著一絲希望，當被你媽媽拒絕之後，她那瞬間的樣子，我想，我一直都不能夠忘記。”

老爺子看了顧梓樺一眼，“我不知道你們幾個瞞了我什麽事，我只知道，她笑的時候，我能夠感覺到，是藏了什麽，她在小心翼翼‘討好’我這個老頭子的時候，卻又是十分真心在對我好，只是這十分真心裏，有她深深恐懼。我不知道她怕什麽，她怕誰，反正不是我。我想，那次你們最後一起哄著你媽，讓她出國，也是知道些什麽吧。”

顧梓樺含糊說了一句，“是的，她在媽媽身邊，還是會因為媽媽的影響，不開心。無論她做了多少努力，她得了多少獎勵，都換不回媽媽的鼓勵。所以想讓她換個環境，而且她也想換個環境。這樣空間的距離，也能夠讓她忘記這邊，讓她能夠好好玩。”

“不過這人，到底對糖糖怎樣，我還是得考察考察的，”顧老爺子說，順便還數落他，“你們瞞了我什麽事，我也不想追究，大家都在為糖糖好，這就夠了。你媽那……”

顧老爺子說，“你媽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就是糖糖出生後，她才是這個樣子吧。”

顧梓樺只好承認，“那叫產後抑郁，由於某種腦子的激素分泌過多，才會壓抑媽媽本來的性格，本來她的不開心又不能夠宣洩，這時候她潛意識裏覺得改變一切的根源就在糖糖身上，她沒辦法表達這些。所以才會對糖糖如此嚴格。後來是慣性，這還是最近我們才明白的事。”

“吃藥能夠好嗎？這什麽……什麽激素？”顧老爺子問。

“不知道，目前科學界沒有定論，到底是心理影響了生理變化，還是生理變化反作用於心理。”顧梓樺說，“所以這個事情，也辦法解決。只好靠著爸慢慢開導媽，卻沒想到這時候又發生這事。”

“不管了，最重要是糖糖，她如果真的開心，那個人真的能給她我們給不了的，真的能夠給她帶來改變……”老爺子擺擺手，“走吧，我自己一個人想想。”

他只是突然想到當年，當年滿腔熱血報國的自己，看到一個人之後，卻有了幸福，有了安定的念頭，有了成家的念頭。

這個孩子，和自己最像。

只好看看人，到底什麽樣的人，能讓這個孩子做出決定。

一方面，顧梓樺還是隱瞞了她去登記結婚。這個會引起不必要的反感。走到院子裏，聽到糖糖已經是沒有了哭泣的聲音，“我既然能夠說了出來。二哥你也清楚，我是決意了的。可能還有比他更好的人，只是，可能沒有在那個時候，有更好進入我心裏的人而已。他不過是碰巧了天時地利人和，在沒遇見他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已經覺得我無能力也不敢去愛一個人。可遇見了他之後，我只覺得，我可以去愛。我也不清楚，我將來十年或者二十年會不會移情別戀，只是我覺得，我哪怕只有那一絲可以愛著的可能，我都要成全我自己。我也怕，我錯過了這個時間，我錯過了我鼓起勇氣的這個時候，我能否再做出要結婚，要告訴媽媽這個決定。我不敢保證，所以，我只能夠珍惜現在……”

再後面的話，顧梓樺沒有聽，只是想起多年前她的日記，“但凡有一絲活著的希望，我也不會放棄，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在拯救自己。我也不清楚我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只是，這種重視的人忽視的滋味，這種長期以來得不到的失望，一直纏繞，纏繞到我否定一切。心累到不想活下去，活下去又有什麽意義，一個臭八怪，連自己母親都嫌棄的多餘人……可是心裏還有種聲音，我要走下去，我要開開心心。只是有時候，我連這個能力都不具備。這才是我恐慌的……”

糖糖她，一直很努力。只是這命運的事情。誰也說不清。若說是母親錯了，是正確的，母親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若說是這個屋檐下的人錯了，那也是正確的。我們都只看到她帶來的開心，只看到她一張張獎狀，只看到她的乖巧。似乎她所做一切都正常無比。

她會下廚，她會茶藝，她會下圍棋……原來以為這些是她喜歡的，不過是為了媽媽能夠表揚她一句。這是小孩子的自然想法，只是得不到正確的回應，最後卻成了一個不健康的導火索。這樣家庭出來的人，怎麽會需要“討好”那麽多人呢。每個人都喜歡她，每個人都讚不絕口，每個人她都能夠說上話。

以為她博學是因為她看的書多，所以就習以為常。卻不知道她這背後的努力。忽視了這些。

只看到，她什麽都很棒，從來都是別人口中“鄰居家小孩”的典範的人，有這樣的妹妹，都是可以值得誇耀的。

卻忽視了她想要的，卻忘記看穿她笑著的時候，到底，在不在快樂。

所以當看到那些偷拍的照片的時候，她嘴角的笑容，已經不能夠讓他足夠理由去反對這個人。

因為，那個叫聶明宇的人，做到了他們做不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先把這個放八點更新，因為不知道網審到什麽時候。現在是三點半。

我滾去睡覺然後中午出去吃吃飯看看電影，如果晚上有更新，也會很晚很晚。反正這一更很肥很肥啦。

大家知道的，沒有作業的假期，基本是用來和各種朋友玩的：0

第36章估計通不過高審，我忘了自己寫了……所有= =只盼不全文都被鎖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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