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是不知道賈敏臨死前林如海的“林家夫人就你一個”的委婉許諾。她掐著手心，在門外聽那個大嗓門的金媒婆將那位只比她大三歲的姑娘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東平郡王的庶女，今年十六，知書達理，樣貌清秀，性情溫順。

林如海是鉆石王老五，這點婉玉知道，至於為什麽到現在才有人上門提親，一來是頭一年賈敏死了，林如海要守一年，二來沒過多久，太子就倒了，林如海跟著貶官了。

到了林如海這把年紀，努力一點的人家，四世同堂都有了，能把女兒嫁給他的，除了看上林如海的權勢，林家的家產和關系，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於是因為被貶官，又拖過去兩年。而且說實話，給林如海介紹的姑娘，她也不好找。

參考賈府那兩個娶了繼妻的人，繼妻的門第是要比原配差一些的，不過賈敏是國公府的小姐，京裏至少八成的未婚女子都不如她，這一條不能作為卡人的標準。不過還有第二條，還是參考賈府，繼妻多半是生不出孩子的，特別是在原配已經有了兒子的前提下，誰能把自己閨女推倒這種火坑裏去？至少親爹媽還在的時候是不太可能的。

還有一點，林家現在是婉玉在管的，管的還挺不錯，但是繼母跟前妻兒女的對立情緒可比小姑子跟嫂子要嚴重多了，這是鬥起來就要下死手的節奏啊。

難道不能忍兩年嗎？橫豎林家的大女兒年紀已經到了，過不了兩年就要出嫁了。

開玩笑，金媒婆在接下這一單的時候也分析過，林家的大姑娘身上有個鄉君的封號，是目前這位聖上自繼位一來封的第二位，分量十足，而且這位林姑娘跟宮裏關系好，一月一次的進宮，於是這位繼母天然就矮了一截。

當然姑娘是不能管爹的房中事兒的，出嫁了就更別提了，但是折磨人或者給氣受這種事情，方法多的是。也不是沒發生過繼母被前妻留下的兒女趕出家門這種事的，至於林家大姑娘會不會這樣做，還真不好說。

不是咒林大人，過幾年林大人去了，前妻留下的三個兒女抱成團，繼妻一個人苦悶的待在後院，一點骨血都沒有，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不過東平郡王這位庶女簡直就是天生配給林大人的，她要是進了林家門，上述一切都不會發生。不過直到金媒婆今天上門，她都沒想明白，這位東平郡王是不是有了什麽問題，不然好好的一個姑娘，幹嘛想不通配個老頭子呢？

林如海可沒什麽能讓東平郡王拉攏的地方。

“林大人，您可得好好想想，我知道您是擔心夫人留下的兒女。不過您的大女兒年紀也大了，明年就是選秀年了，後年說不定就要出門子了，這要是家裏沒個人張羅，白白讓人看了笑話可怎麽辦。”

胡扯！

婉玉在書房外面，這位媒婆倒是歪理邪說一大堆，就是聽不見林如海的回答，婉玉有點著急，擱她爹的脾氣，真到沒什麽話的說的地步，就代表他已經開始思考了。

林如海不知道說了什麽，短短兩句話，婉玉就聽見金媒婆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少喜悅，“您滿滿想。咳，也不能想太久了，姑娘家的青春可不等人。”

婉玉急忙拉著春寧往拐角一躲，見到丫鬟領著媒婆走遠了，又等了片刻，這才進了書房。

春寧放下東西就走了，婉玉笑的有點不太自然，誰家的姑娘遇到這種事情會自然？“父親，新熬的燕窩湯，父親嘗嘗？”

林如海端起小盅，微微一頓，若無其事喝了一口，道：“坐下吧，在門口站了那麽久，腿不酸嗎？”

不可能啊，這位置她都查探過好幾遍了，從裏面是看不見人影的。

看著婉玉還是一副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表情，林如海道：“湯都涼了。”

婉玉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看著想給她們找後媽的親爹，莫名的氣憤，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林如海慢悠悠將湯喝完，嘆道：“你還是太沒耐性了，這人是進不了林家大門的。”

婉玉不由自主笑了，就算林如海掃過來“不爭氣啊”的眼光，她還是忍不住。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父親，您真是我親爹。”說完覺得自己儀態有點不好，婉玉坐直身子，又來了一遍高貴的微笑。

誰知林如海沒半點開心，反而眼眶紅了。沈默片刻，他道：“這人不一定是東平郡王派來的，或者東平郡王郡王沒跟陛下商量過。”林如海搖了搖頭，“郡王看著不像這種人。”

啊？婉玉對於林如海說的話，是百分之一百的相信的，這麽說，皇帝對林如海的親事另有安排？皇帝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婉玉飛快的盤算起宮裏兩個沒出嫁的公主，可是哪個都不像。

五公主今年十七，雖然還沒成親，但是婚事都定好了，還有一個六公主，比婉玉小六歲還是七歲來著，上次見她門牙似乎缺了一顆……

“父親……”婉玉叫的有點別扭，叫完了就說不出口了。

林如海長嘆一聲，道：“你也大了，上次宮宴回來，不少人來找我……想娶你回去……”說實話，婉玉雖然有個喪母長女的名聲在，不過她其他方面的加分項不僅僅把這一條抵消了，還超了不少出來。

畢竟不娶喪母長女，最大的考量就是不會管家，但是看看林家的日子過的紅紅火火，就知道婉玉有多能幹了，排第二的就是害怕沒有母親教養，女兒的品行不好，但是她是皇帝親封的鄉君，又得皇後娘娘喜歡，她還是觀音庵的俗家居士，她在觀音庵後山裏的那塊地裏產的玉米稻谷，價格都賣到市價的十倍了，還是搶不到。好吧，這種東西不能用賣，要用隨喜這個詞。

總之婉玉行情很好，特別是今年滿了十三歲之後，林如海一下朝就被團團圍住了，有幫兒子問的，有幫孫子問的，甚至還有兩個宮裏的侍衛親身上陣，“林大人，您看我怎麽樣？”

林如海看著婉玉，又一次體會到了兒女都是債這句話背後的心酸。

婉玉雖然驚訝的咦了一聲，但是臉真心一點沒紅，連頭都沒扭一下，林如海覺得自己有點白操心的架勢，繼續道：“為父前些日子去求了陛下……”林如海臉紅了，“想免了你的選秀，還能將你多留兩年，不過……陛下言語裏的意思，你怕是要嫁入皇家了。”

啊？這會是真驚訝了，但是臉依舊沒紅，“沒合適的人啊。”

敢情你私底下已經將皇子扒拉過一遍了，林如海不知道別人家的女兒是什麽樣子，不過自己家的這個，真心……太不省心了！

確實沒合適的人，林如海回來自己也扒拉了一遍，要麽是皇帝的兒子，要麽是皇子的嫡子，但是宮裏確實沒有年紀合適的。西寧郡王和南安郡王家裏倒是有兩個年紀合適的嫡次子，不過林如海心裏知道皇帝對幾個郡王還是有所忌諱的，特別是帶兵的南安郡王，所以婉玉是去不了他們這些人家裏的。

皇帝雖有個跟婉玉一般大的皇子，就是排行老八的瑞樂，但是這一位的母親剛剛被貶成貴人，這位皇子的品行不太好，脾氣還有點躁，林如海是一點沒看上他。

而且八皇子的生母虞貴人家裏稍微有點差，虞貴人進宮的時候，太子估計都快三十了，皇帝更是年近五十，這把年紀皇帝選進後宮的女孩子，都是門第不怎麽樣的，把好人家的女兒全留給兒子了。

但是問皇帝想把他家婉玉許配給哪一位，林如海不大問的出口，一來皇帝說的本來就隱晦，二來……再往下問下去可能要牽扯到皇位的歸屬問題了，因為婉玉只能嫁給嫡子或者是“皇帝”的兒子。雖然太子繼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這個話題依舊是禁忌。

“確實是沒合適的人。”林如海重覆一句，“除非……”太子繼位，那麽太子的庶子就成了皇子了。

婉玉跟著點了點頭，臉上突然露出個笑容來，“這下總算是放心了。”不會有後媽了。“父親，你方才為何不拒了，還讓她下次再來。”

林如海笑了笑，“不用拒，她最多只會來這一次。”

之後林如海和婉玉就父女兩個將來可能的親事談了個遍，用嚴肅正經的語氣，或許有點太嚴肅了。結論就是：林如海不會娶妻，婉玉大概是要嫁給太子的庶子了，康德或者康陽，一個跟她一年的，另一個比她小兩歲多。

“不許說出去！”林如海又擺了正經臉，嚴厲吩咐道。

婉玉點了點頭，“父親放心，我也沒處說去。”

林如海覺得自己耳根有點熱，喝了口涼茶才算冷靜下來，剛才談論的話題有點不太適合跟女兒說，不過女兒，你能適當的害羞一下嗎？為父都要臉紅了。

金媒婆去了林府，不出一旬，這個消息就傳開了，給林府說媒，指定不能是婉玉了，婉玉還沒選秀，現在就算接觸也得是私下裏試探，不能上媒婆的，那麽她去林府是給誰說媒呢？

除了林如海不做他想。

得了這個消息，要說最著急的是誰，肯定是賈府了。林如海要是娶了新媳婦進門，跟賈府的關系就要遠了。賈母著急的嘴上起了好幾個泡，但是又有點無計可施。

女兒是不能管父親的房裏事的，難道岳母就能管了麽？一樣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可是又不能不管，“我的敏兒還給他留了三個骨肉呢！難道他林如海一點舊情都不念！”

賈母拍著桌子，卻又無計可施。“去林府請婉玉過來。”賈母想了半天，也只有這一招了，至於請過來幹什麽，先問問具體情況再做打算。

賈母已經做好一天一個帖子的打算了，不過這次婉玉一請就來，一點沒耽誤。

為什麽？薛姨媽一家已經住進賈府了，婉玉也是有八卦心理了，她打算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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