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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握著我的手松了幾分,我掙開坐起身子,看向那和尚道:“我在忘川河邊見過你,怎麽你這一世還是和尚?”

那流氓一楞,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驚懼,我卻不知他為何突然害怕起來,剛剛欺負起我時,可是把我嚇的不輕。

“阿彌陀佛!”那和尚又是念了這麽一句,便緩步走到我的身前,豈料那流氓猛然反應過來,陰冷一笑,道:“險些被你這丫頭唬住,你這和尚,莫要壞人好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收拾了。”

我見那和尚被流氓推倒在地,心裏生出怒火,便猛地站起,學著那些厲鬼嚇人的模樣,呲著牙雙手握爪地朝那流氓惡狠狠地吼了幾聲,可我還不等把臉舒展開便被那流氓一巴掌給扇倒在地上,左臉火辣辣的,我坐在地上哇地一聲便哭了起來,那流氓嘴裏不知罵了些什麽,揮起拳頭就朝那和尚招呼過去。

林間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樹枝嘩嘩地亂響,那流氓擡頭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樹葉,視線所及,忽然出現一個倒掛著的女子身影,那女子頭朝地,一頭長發掛在半空,那流氓見此,兩眼一瞪直接暈死過去。

我見著同類,自然感激涕零地無言以表,那女鬼忽然變成一片樹葉慢悠悠地飄落在地上,我一驚,忙爬了過去撿起那片樹葉,莫非不是女鬼?

眼角掃見一抹粉色,側頭就見那和尚身邊駐足了一個女子,我順著那女子的長裙往上看去,那眉眼,那唇角,是謝水煙,這麽久不見,她還是那般的風華絕代。

那和尚也暈了過去,謝水煙看了他許久,不知餵他吃了什麽東西,轉身就要走。我看看地上的和尚,這和尚大概二十出頭,以我對凡人的審美,這和尚絕對是個俊俏和尚,我再看看已經走開幾步的謝水煙,想也沒想地就對著謝水煙叫道:“這和尚是你相好?”

我邁出的步子還未落地,腳下便砰地一聲炸開一個坑,而謝水煙微微側著的身子已經轉正,我嘴角抽了抽,定在原地。

林間的風起起落落,墨染找來的時候,我正在費力托起那和尚。

“墨染……”我一見墨染便丟了和尚直接奔到墨染的懷裏,委屈地嗚嗚哭了起來,墨染著我的後背,我擡眼,眼淚婆娑地望著墨染,墨染的眸色平淡,我皺皺眉,一把推開墨染,“我剛剛被流氓欺負……”

墨染眸光平淡依舊,我越想越委屈,墨染原來這般地不擔心我。

“已經沒事了。”墨染嘴角淡淡含笑,走近我,替我摘去頭上的枯葉,墨染這一笑,我心裏的委屈頓時去了大半。

“這人是誰?”

我順著墨染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和尚,“是救我的和尚,不過我在陰間見過他好幾次,每次見他,他都是和尚。”

墨染長眉微擰,走向那和尚,待看清和尚的面容,黑眸裏有震驚。

和尚名叫無名,無名和尚。

無名醒來以後,身體無礙就告了辭,墨染客氣告別,我坐在一旁瞧著這樣的墨染,總覺得墨染是認識這個和尚的,而這個和尚卻似是話本子上那些純粹過場子打醬油的角色,出場話語不多且無所作為地就這麽離開了。

“這和尚和謝水煙有什麽關系麽?昨晚上,我見謝水煙也來了,她還給無名吃了一粒東西,我問她這和尚是不是她的相好,她卻在我腳前炸了一個坑。”

墨染蹙眉看著我,我挑挑眉,道:“咋?”

“無名是謝水煙的父親。”

“啥?”我張著嘴,遲遲閉合不上。

墨染擡頭望著蒼茫天空,我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片每日擡頭都能看見的天空,那裏真的住著仙人麽,可是為什麽我一次都沒有看見呢?謝水煙有那般的神通,難道不是天上的仙人麽?如果她是天上的仙人,怎麽會有一個凡人父親呢?

我看著墨染的側臉,抿了抿唇,其實我有好多話想問墨染,比如說他為什麽在我的身體裏,比如說他為什麽要護著我的空心,比如說他為什麽突然有了身體,比如說他為什麽要帶著面具,再比如說他為什麽要我去找白昔要求投胎,可這些問題,我一直不敢問,不知道是不是怕墨染不回答我,還是怕墨染回答的話我聽不懂,就像白昔一樣,他們看著我,仿佛是在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蕭瀟,我知道去哪裏找那跟情絲了。”

一天,墨染放下手中的書,看著正在啃豬蹄的我,我嘴上油光發亮,聞言不甚在意,只“嗯”了一聲。

第二日,墨染便帶著我朝著落日的方向走,我早累的邁不動步子,趴在墨然的背上,我就想,凡人就這點不好,不能像鬼物那般日行千裏,那樣可真是省事不少。

墨染要帶著我去西方的昆侖雪山,那個地方我好似在陰間聽說過,說是一位女仙人住的地方,墨染說那裏守山的仙人奉命看管著一根情絲,若是我得了那根情絲,就不用七世為人,歷盡人間情 愛苦楚生出情絲。

我對此行為卻有些不屑,若按照墨染所說,那情絲定也是某人的,我若占為己用,那人豈不是沒情絲了。

墨染聽了沈默了許久,我以為他聽了我的話終於有所覺悟,豈料他只說:“那情絲的主人不會要它的。”

“為什麽?”我本著鍥而不舍地精神,打算一直問到底,其他的問題我不敢問,但別人的事,我還是敢問的。

“蕭瀟……”

“啊?”我怔怔地看著墨染,他又是那樣的眼神,仿佛要看穿我,又像是要在我的身體裏找什麽。

“沒什麽?”墨染微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暗自嘆了一聲,又是什麽都不說。

那日,我和墨染到了錦城,到錦城的頭一天,我就遇見了人間斬妖的場面,聽聞這次要斬的是一個叫白紙的女鬼,我啃著豬肘子,心想這女鬼起的名字也太搞笑了點,但本著同類相惜的原則,我打算做一回話本子上英雄們劫法場的英勇事跡來,這等想法我自然是不敢讓墨染知曉的,所以待墨染出去置辦一路上我要吃用的東西時便偷偷去了法場。

作者有話要說:

☆、女鬼

那女鬼被架在柴火中央,腦門上貼著一張黃色的紙,上面畫著奇形怪狀的符號,我站在擁擠的人群中,被他們推擠的很是厲害,瞅著他們臉上那興奮又夾雜著稀奇的表情,很是不能理解為何這些凡人這麽愛看熱鬧,殺鬼這樣的事也能招來這麽多的人圍觀。

“大法師來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叫了一句,然後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朝一個方向看了過去,當然也包括我。

這不是那個曾捉過我的那個法師麽,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般的模樣,按照凡人的壽命,這個時候,就算他沒到閻王殿報到,也該是個滿頭白發行動遲緩的老人了,我在臺下望著他,只見那大法師兩手相扣放於胸前,閉著眼念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他背後的木劍瞬時就啾的一聲飛了出來在空中轉了兩圈直 那被架在柱子上的女鬼。

火苗在女鬼的腳底歡快地跳躍著,空中盤旋著一聲聲淒慘悲絕的悶叫聲,人們都是嚇的抱做一團,可還是不願離開。

“呔,你這老頭,可還認得我?”我聽著那女鬼淒厲的慘叫,心裏生出對同類的悲憫,便大喝一聲站了出來。

那法師對我瞧了許久,眉眼一蹙,似是認出了我,他指著我,半晌才道:“是你。”

“是我。”我輕輕一笑,走上臺去,把頭上的發簪抽了出來,這發簪在我十五歲及笄的時候,墨染還給了我。

“你重生為人了?”法師的眸中有驚訝,又問:“那位仙人呢?”

“他去買些東西。”我尷尬地笑笑,不知墨染知曉我鬧了這麽一出會作何想法。

法事舉行了一半被迫停止,人們都是議論紛紛,可最終被大法師的三言兩語給安撫了下來,我看著玉葫蘆裏的那雙微弱的紅色,知道這女鬼還有活路,便也放下心來來。

******

“這鬼犯了什麽事,你幹嘛要殺她?”

大法師瞅我一眼,了然一笑,道:“怎的?打抱不平?你既重生為人,應該無生前記憶才對,為何往事你都記得?”

我翻翻眼皮,故弄玄虛道:“天機不可洩露。”

那大法神神情一凜,猛然起身朝我一拜,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不知姑娘是哪路仙人,以前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我嘴角抽了一抽,“我只是女鬼,按照六界劃分,我是冥界的,與仙人沾不到一點邊啊。”

大法師一楞,納悶道:“那日,你扯下的發絲變作了玉參,我服下後,便百病不侵,而且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般模樣,若你不是仙人,怎會有這般神通。”

“咦!”我咧著身子,有些不信大法師的話,若是真有他說的這麽厲害,為何我一點都沒有發現。

玉葫蘆裏的紅光攢動,我和大法師都被吸引了視線,暫忘了“我的神通”。我瞅著那玉葫蘆,問道:“你還沒說這女鬼犯了什麽事呢?”

“這女鬼吸食了城東白冰先生的陽氣,我途徑此地,理應收服此物。”

那女鬼聽了大法師的話,沖撞地更是厲害了,我咧嘴笑開,道:“看來這女鬼可不讚同你的話啊!”

不等大法師說話,我便擅自做主拔開了塞子,那紅光在玉葫蘆裏竄了一圈便跑了出來,大法師驚叫一聲,正要做法,我忙拉住,只看著再屋裏亂竄的紅光,那紅光在屋頂亂竄卻沒有逃走,大法師見此才停了手,與我一起看著。

那紅光又轉了幾圈便朝一個方向飛去,我一看正要化成魂光跟過去,豈料睜眼時,我還在原地,大法師斜睨著我,“都不是鬼了……”

我正要出言,就被大法師拽起衣袖,我驚呼一聲,耳邊風聲掠過,再落地時,已是一間茅屋前。

茅屋的屋檐之下掛著一個鈴鐺,一陣風掃過,那鈴鐺叮鈴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和大法師走到窗邊,只見房內的榻上側躺著一個白色的衣衫的人,那人背後墨黑的長發有些都耷拉在了地上。

那束紅光在那人的上方打著旋,我看看大法師,他也是一臉不解,我嘆了一聲,直接拉著大法師推門走了進去。

待我倆看清那男子面容,都是嚇了一跳,男子的臉頰凹陷,眼下一片暗青,嘴唇發黑,一看就是將死之人。

“這是得了什麽病?嘖嘖嘖……”我在一旁搖頭不已,這男子應是一個面容姣好的人,如今成了這般模樣,真不知惹到了什麽。

“不是你?”大法師擡頭看著那游竄著的紅光,那紅光聞言打旋地更是厲害。

“你怎麽不說話,我做鬼的時候,可是會說話的。”我輕笑著看向那紅光,大法師卻說:“我那三昧真火雖不成熟,卻也毀了這女鬼的根本,如今還有意念活著就不容易了,要想說話,恐怕還得百年修行才行。”

“嘖嘖嘖……”我又是搖起頭來,“看來這次你的罪過有點大。”

“蕭瀟?”

屋外傳來墨染的聲音,我心中一喜便跑了出去,果然是墨染,他見到我的時候,微微松了一口氣。

“你快來看看,這個人是怎麽了?”我拉著墨染就朝屋子走,等進了屋,大法師見了墨染,忙弓腰拜了一拜,墨染瞧見大法師,微微蹙了眉。

我笑道:“怎麽樣,這大法師還是那個樣子。”

墨染看了看我,並未接話,大法師看看我,又是垂了頭,側開身子,讓出榻上的男子。

我拉著墨染走近了,道:“我救了一個女鬼,大法師覺得是這女鬼吸食了這男人的陽氣,可我覺得不是,你來看看,他這模樣是被什麽害的。”

屋內很是安靜,就連一直在屋裏流竄的紅光都安靜了下來,墨染靜靜地看著榻上的男子,我安靜地看著墨染,大法師安靜地發著呆。

忽然,墨然眸子一瞇,右手一擡,兩指一掐,便聽一聲女子的慘叫,緊接著地上砰地一聲似是有什麽摔在了地上。

我們都是看了過去,此時地上慢慢顯出一條狐貍,那狐貍躺在地上,胸膛起伏,奄奄一息。

“若是讓妖王知道了你們在人間作為,下場不用我說。”墨染的聲音冰冷,眸子裏也盡是寒意,我看著這樣的墨染,覺得應該是陌生的,我認識的墨染決計不會這般的冰冷,可為什麽我的心裏覺得墨染這個樣子我一點都不稀奇,就像是墨染本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狐貍哼哼叫了幾聲,便一股煙地消失了。

那紅光發出陣陣地哀嚎,在屋內盤旋著,我聽的心肝直顫,便拉了拉墨染的衣袖,問:“能不能救她呢?”

墨染不看我,斬釘截鐵地說:“不能。”

大法師看了眼墨染,又垂了頭,道:“有一個法子,可以試試。”

我兩眼一亮,忙問:“什麽法子。”

大法師又看了一眼墨染,道:“你的頭發。”

“我的頭發。”我摸了的頭發,不解,“我的頭發有什麽用?”

“我容顏常駐,應是吃了你頭發的緣故,我覺著,要救著女鬼,你的頭發興許也頂用。”

“那簡單……”

“不行。”在墨染剛說出了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已經揪下了幾根頭發,大法師眼睛發亮地盯著我的手心裏的幾根頭發,而墨然眸子裏卻似有受傷神色,也是瞧著我的手心。

我也看向我的手心,被揪下來的發絲青光閃動了幾下,便變成了幾根玉色的參須,我驚叫了一聲,玉參掉落在地上,大法師正要彎腰去接,那紅光便直接卷起了玉參吞了下去。

我跌坐在地上,看著眼前所見,那紅光慢慢變地濃烈,漸漸落地顯出一個女子身形,待紅光閃動,一個女子便立在了身前。

作者有話要說:

☆、人間情緣

眼前的女鬼一身紅衣,臉色發白,可嘴唇卻是血紅血紅,我也曾見過那些濃妝艷抹的女鬼,可沒見過濃妝艷抹的這麽美的女鬼。

“你就是白紙?”我半晌才開口。

那女鬼朝我盈盈一拜,微笑道:“我原叫花嫁,因這身出閣喜服,所以叫花嫁。白紙,只是因為他是畫師,我想做他每日作畫的那張白紙,所以才這麽告訴大法師的。”

我看了看她的紅服,確實像人間女子出嫁之時的嫁服。

“可你為何不去投胎,要來人間糾纏這個男子呢?”

名叫花嫁的女鬼聞言微微一笑,走到榻邊坐了下來,纖長地手指撫上榻上男子憔悴的容顏,道:“我也不知,只是中元節那天,我來了人間,聽見屋外的鈴聲,不知怎的就留了下來。”

“我見過你。”

“我?”我指了指自己,見花嫁點頭,才道:“我在冥界待了也有些時間了,卻不曾對你有印象。”

“中元節那天,冥王在鬼市上做了一幅畫,你與畫中的女子長相一樣。”

我滿面一紅,冥王,她說的豈不是白昔,可白昔畫我的畫像做什麽,下意識地瞅向一旁的墨染,他只是輕蹙著眉頭,仿佛在想事情,而大法師也微垂著頭像是在做著什麽盤算。

“我今日承你大恩,以後也沒機會報到了,且受我三拜,算是盡了情意。”花嫁跪地朝我就是三拜,我何時受過此等待遇,忙也跪了地,還了這三拜。

花嫁扶著我,笑道:“我見了你的厲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你再多有施舍,可這男子是我見了就願誓死守護的,他被狐妖吸食了陽氣,我知他死後再入輪回重生為人,可我看他畫作一流,自是個有抱負的人,我不願他此生如此終了。”

“你想做什麽?”大法師一驚,我也嚇了一跳,這大法師不是在冥想麽,怎麽突然還魂了。

花嫁在我發楞間朝我又是拜了三拜,便幻化成紅光直接飄到了榻上男子的上方。

“你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莫不要其他有心靈物得知你頭發的秘密,我食了你的頭發,知道它有怎樣的威力,如今,我不好意思再向你討要發絲,只能將我吃下的在我還未吸收之前給白冰公子,讓他躲過此劫。”

那紅光慢慢稀薄,絲絲青色之氣向那榻上的男子身體註入,大法師在我身旁有些氣息不穩,瞧著像是要上去搶奪一樣,可不知礙於什麽,一直在一旁呼呼喘氣。

深夜,鈴聲脆耳,掛在屋檐下輕輕晃蕩。

我站在茅屋外的籬笆墻旁,看著那個鈴鐺,花嫁這次真的是消失地無一絲痕跡,我問墨染,花嫁還會不會在那一天重新出現,墨染搖了搖頭,說六界之內,再不會有這個人。我以為鬼物是不會生出男女之情的,就像我,我雖然對墨染有一種我也說不清的感覺,但我知道那不是男女之情,我曾看過不少話本子,裏面不乏男女情情、愛愛,可面對墨染,或者說面對任何人,我都沒有話本子裏描述的那種感覺。

就像花嫁這樣,為了救白冰,她可以去死,若換做我,我定不會。

房門響動,我擡眼望去,站在門邊的是白冰,他的臉色紅潤不少,果真如我所想那般,是個面容清秀,容顏美好的男子。

他看見我的時候,楞了一楞,屋角的鈴聲又響,我和他都是看了過去。

我不知道白冰為什麽請我去屋裏喝茶,畢竟這時已是深夜,若不是因為墨染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不見,還有那個大法師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我一人無聊,想著花嫁,就不會一人來了這裏。

屋內書案上的燭光閃爍,我喝著清茶,果然品不出什麽味道。

“姑娘就不怕我是壞人,這麽放心地隨我進了房。”白冰的聲音溫潤,嘴角也掛著淡淡淺笑,那笑,讓我想起了白昔,花嫁說在鬼市上見過白昔畫我的畫像。

“那你就不怕我是女鬼,深更半夜的。”

白冰微微一笑,道:“我看了你地上的影子,若是鬼的話,應不會有影子的。”

我一怔,笑了開,連連點頭。兩人無言以對,我覺得氣憤有些尷尬,便看向書案上的畫作,“你是畫師?”

“算是。”白冰也看向書案上的畫。

忽然一抹紅色映入我的眼簾,我在畫紙裏找出被壓在下面的那張畫作,畫上的人一身紅衣,與花嫁一模一樣。

“這是?”

“這是我的妻子。”

“妻子?”

白冰眉眼含笑,道:“近日大病一場,痊愈後,只覺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我的妻子來看了我,可怎麽會?她都已經去世多年。”

我頓時無言,只聽白冰道:“我與她青梅竹馬,自小便定了婚約,婚期將至,她的父母卻生出悔意,不願她嫁我,她哭鬧不休,她父母氣言除非她死,否則便休想嫁我。我知她父母嫌我貧困,我也知她父母是為她好,可我卻不知,她是那樣的脾氣,竟真的投了井。”

白冰眸光晶瑩,似是蒙了一層水汽,“她被撈起的時候,面容白的嚇人,我不知原來溺水之人是那般嚇人模樣,可就算是嚇人,我也覺得她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我離開白冰的茅屋時,已經是月至中天,我站在小路上,仰頭望著天上的月牙,地上映著我的影子。

“是你!”

我心裏一嚇,四處瞅著空地,只聽一個聲音笑道:“如今你已是凡人,且不是孩童時有天眼,怎會看見我們。”

我聽著聲音,只覺熟悉,“是黑白無常?”

“看來還認得我們。”另一個聲音打趣道。

我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卻很是高興,人間與冥界相比,我想我還是喜歡冥界的,“你們這是要去哪裏辦差?”

“就是那件茅屋。”

“哪間?”我四處望著,這裏地處荒涼,只有白冰一間茅屋,可我剛從那裏出來,白冰好好的,怎會突然死了。

“就是鈴鐺響的那間。”

我心跳一頓,立馬朝白冰的屋子跑去,房門被撞開,冷風吹響了一桌的宣紙,嘩啦啦地,白冰趴在書案上,我緩步走了過去,紙面上花嫁一身紅衣嘴角含笑,被一片紅色淹沒,我驚地掩住嘴,白冰的嘴角還殘留著血跡,那血跡滴在宣紙上,像極了花嫁紅衣的顏色。

“好好的,怎麽會自殺!”白無常嘆息著說。

我忽然想到什麽,便問:“你們知道花嫁麽?”

許久,才聽黑白無常齊聲道:“不知道。”

“那這個人的娘子,你們可有印象?”

“讓我想想啊!”黑無常想了一會兒,笑說:“想起來了,就是那個中元節喝了斷魂湯卻沒去投胎的那個。”

“什麽?”我皺了皺眉,怎麽會有喝了孟婆的斷魂湯卻沒去投胎的呢。

黑無常揶揄道:“還不是你,你出生那天就是中元節,冥王大人聽說你出生以後,被那些凡人傳成了掃把星,編排的不輕,冥王大人發了火,下令不得在鬼節安排轉世,可恰好那天這女子剛喝了斷魂湯,冥王大人知曉後,便說投胎之日往後推推。”

“怪不得她會不記得白冰是她的夫君。”我喃喃說了一句,就聽白無常道:“我說,你與冥王大人是何關系?自從冥王大人在中元節的鬼市上做了你的畫像後,冥界都傳開了,連來輪回道上歷劫的仙人們都開始向我們打聽你是何方神聖。”

“仙人們還要歷劫?”這倒是我不知道的,我原以為,仙人們無憂無慮地活在仙界,每日沒有煩擾呢。

“當然了,他們再厲害也是要修行的,人世一遭是再好不過的修行了。”

“哦。”我點了頭,黑白無常安靜了一會兒,忽然聽一道聲音,溫潤如玉,“謝謝你聽我講完那個故事,我在人間沒有親人,她的父母自她溺亡後,郁郁而終,這世間當真是剩我孤身一人,姑娘天生一副好心腸,白冰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姑娘把我與我妻子葬於一處。”

白冰說了地址,我聽罷張了張嘴,始終說不出花嫁已經不可能在世間了,黑白無常和他告了別,臨走時,他們又問了我和白昔是什麽關系,我自然也不知是什麽關系,所以沈默以對,只說代我向白昔問好。

黑白無常一陣陰陽怪氣地笑,便鎖著白冰魂魄離去了。

白冰的屍體依舊趴在書案上,花嫁的畫像已經被鮮血徹底淹沒,若是鬼物能看見自己的長相該有多好,這樣的話,花嫁看到白冰做的畫像,就能知道自己就是那畫中的人,縱使喝了斷魂湯,忘記了前塵往事,可看著自己的畫像在那個人的手上一一浮現,總會有些想法的吧,可就是這樣,他們二人沒能認出對方,白冰看不到花嫁,花嫁認不出白冰,那我呢,我也忘記了過往,不知我是從何處來,不知我為何沒有了心,沒有了情絲,那我的過往呢?

“蕭瀟……”

是墨染,月色下,他站在門口,我垂了垂頭,風吹動了我耳鬢的發絲,掃在臉上有些發癢。

“怎麽了?”

“我怕有一天我遇見了一個人,卻沒有認出他來。”

作者有話要說:

☆、四盤山

當我按照白冰所說在院子裏的榆錢樹下挖出那口棺材,打開棺蓋的時候,裏面只餘一身鮮紅嫁衣,與花嫁身穿一樣無異。墨染幫著我把白冰的屍體放進棺材,我倆駐足看了一會兒,墨染淡淡地說:“下葬吧!”

“等一下。”我匆忙跑回屋內,拿了那副染著白冰血跡的畫作,探身放進了棺材中白冰的懷裏,才與墨染一起埋了土。

今夜的風不似往常那般的沁涼,有絲絲溫熱,我看著那處微微 的土丘,想到白冰輪回入世再遇不見花嫁,心裏忽然有些道不明的悲傷。

*****

墨染受了傷,我不知他怎麽受的傷,當我想起大法師還有花嫁的時候,就想著也拽幾根頭發讓墨染服用,可墨染卻發了怒,這是墨染第一次生我的氣,他盤腿坐在屋內,憑我怎麽說都不願睜眼看我一眼,我看著他幹澀的嘴唇,有些委屈,我這麽為他著想,他卻這般地不領情。

自花嫁的事情後,墨染與我疏遠了許多,他對我還是百般照顧,可我知道我與墨染已沒有從前那般親近了。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我十八歲了,按照人間的算法,這個年紀,我該是個出嫁的年紀了,嫁不嫁人的我倒是沒想過,就連墨染與我有了隔閡已經兩年我也沒有想過,現在我只想著,為什麽都走了兩年了,還是沒有到墨染說的昆侖雪山。

那根情絲,我當真非要不可麽,沒有情絲,我不也好好活了這麽多年麽,可看著墨染,我怎麽都沒有勇氣開口說我不需要情絲。

這日,我和墨染到了一個山腳,我望著聳入雲層的山巔,已經生出了退意,我是不信我已經到了昆侖雪山,雪山雪山,怎麽說也得有雪吧,可眼前的植被覆蓋,滿山墨綠,一點都不是雪山該有的樣子,既然不是昆侖雪山,那就是我要翻越的山嶺,可這麽高的山,要爬過去,一想就是件可怕又痛苦的事。

“就不覺得這裏熟悉麽?”

我側目,這兩年來,墨染雖對我還是溫和,可這次的語氣竟親近自然了許多,就像是兩年前那樣,我又轉頭瞧著眼前所見,這仔細一瞧,確實覺得熟悉了許多。

我們來的這個地方,墨染告訴我叫四盤山,我站在山腳望著滿山巍峨,白玉戒指內有一片地方就與眼前景象異常相似。

這次沒有用走的,墨染攬著我的腰,一轉眼便到了山頂,我趴在墨染的胸前,墨染的胸膛微微起伏,不知是不是我最近吃的太多,重了許多的緣故,墨染攬著我一口氣飛了這麽高的地方,肯定是累的不輕。

我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心想果真是餓死鬼投胎啊,都重生為人了,還是這麽的能吃,為了餵飽我,墨染不知去了多少酒館彈琴,賣了不知多少字畫,那可都是我一邊研墨,墨染辛辛苦苦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好好跟著我。”

墨染只囑了這麽一句便頭也不回地朝那大殿走去,我站在原地看著墨染的背影,撇了撇嘴,看來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我跟著墨染在大殿裏七拐八拐,走出大殿的時候,我瞧著眼前所見,可以確定這個地方與白玉戒指裏謝水煙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這是什麽地方?”我瞅著墨染,自兩年前見過謝水煙以後,還不曾見過她,也不知現在她過的如何。

“是你?”

墨染依舊沈默,我聽見聲音,立馬擡頭尋去,那屋脊之上,謝水煙一襲淺粉色紗衣,長發如瀑,衣帶飄飄,當真是美的不像話。

“看來你見過他了。”墨染嘴角微笑,可謝水煙聽了此話,顏色微變,只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有事要離開些時日,希望你帶著蕭瀟去昆侖雪山。”

我震驚,墨染有事?他有什麽事,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還有他為什麽讓謝水煙和我一起,幾乎是下意識地,我立馬說道:“我不要。”

墨染眉頭微蹙,側身瞧著我,我也氣鼓鼓地任他瞧著,“憑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有事,盡可以離開,我不要聽你安排。”

我覺著我可能是到了話本子上說的叛逆期,面對從小照顧我長大的墨染,再加上這兩年我們這間的隔閡,今日我的叛逆終於爆發了出來。

墨染瞧了我許久,嘴唇合動,終還是錯開了視線,對謝水煙說:“如今她只是凡人,一路還望你多加照料。”

謝水煙鳳眸微瞇,許久才點了頭,我聽了心裏怒氣噌噌地冒著,幾步走到墨染的身前,可我還來不及看清墨染的眼睛,墨染就這麽消失地無影無蹤,我微張著嘴,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洩,只能緊握了拳頭,使勁吼道:“墨染,我討厭你。”

墨染離開了,無聲無息地從我的眼前光明正大地離開了,我坐在山頂的碧玉欄桿上,雙腳伸在欄桿外面,腳下就是萬丈谷底,雲霧迷茫,看不到底,我低頭瞧著山下景色,入目的櫻花開的正濃,淺淺粉色在翠綠之間真是好看至極,山下那彎湖水碧綠如翡,這樣的地方確實是人間仙境。

“為什麽投胎?”

我側目看了謝水煙一眼,想起墨染讓我去找白昔的時候對我說的話,“墨染說我要投胎為人,我沒有問他原因,現在想想,應該是為了幫我生出一跟情絲。”

“為什麽相信他,聽他的話?”

這個問題讓我一楞,我仔細想了想,說:“那時我以為他是一個厲害的仙人,我在冥界多年,聽說過那些仙人的神通,對他們很是敬仰,所以就聽了他的話,要知道以後是這樣,當場真不該聽了他的話。”

謝水煙微微一笑,我卻楞住了,我可從未見過她這般笑,忽然想起兩年前我遇見她的那晚,那個和尚,墨染說是謝水煙的爹。

“你爹真是那個和尚?”

我原本沒指望謝水煙會回答我,豈料,她只怔了一下,便微微笑著點頭,“我自小在這四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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