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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見還能有假麽？”白宣氣急，俊逸的面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他的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越握越緊，仿佛只有這樣他才有說出接下來的話的勇氣：“他要娶薇薇不過是障眼法罷了，表面上是做婚禮的籌備，可實際上……這種人，像他這種人不要也罷！”
不要也罷。
可是要如何才能不要也罷？心這種東西交出去了又該怎麽收回來？說的那般容易，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做到？
五萬年來自己真心喜歡上的一個人，那個人卻只是將她當做工具利用麽？表面上看起來華麗盛大的婚宴，誰知道掀起來後卻是如此殘酷和血淋淋。
白薇久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左手腕上的那玉鐲，蘇葉送給她的玉鐲。他若是真沒心又何必苦苦費了那麽多勁為她做這樣的東西，可是若他真的有心又為何連句解釋和抱歉都不曾說給她聽？
白薇靜了很久，久到帝後都有些不忍之時，白薇這才輕聲的開口道：“我不信，你們說的我都不信，我要去找他。”
“你瘋啦，你去找他作甚？”
“我很冷靜。我只是想要問個清楚，若他沒有負我，我便同他走，若他負了我，我便還有一筆賬要和他好好清算清算。”白薇說的很慢，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不悲不喜，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心疼。
“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殺了多少天兵？你是想去送死嗎？就算他對你還存了一份情誼，但是在他對天界發起叛變後，你們之間再斷無可能了。”
“天界又如何，叛變又如何，這些我不懂，也不想考慮，但是我和他之間到底如何卻是我唯一在乎的。哥，抱歉，原諒我任性一次吧，我想……再見見他。”
白宣冷著臉不說話，倒是帝後斬釘截鐵的開口道：“不許去！”
“阿娘！”
“你要是去了，就別再叫我娘了。”
“……”白薇無奈的低著頭，看著自己左手腕上的玉鐲，白薇的心裏越加的浮躁起來，一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便是一臉笑意的蘇葉，那樣的蘇葉怎麽會這樣利用她？
就在三人各自堅持之時，鳳族帝君便沈著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天君座下的仙使蘭林，但見那蘭林也不多客套，只是指了指一襲嫁衣坐在床邊的白薇道：“鳳族帝姬，天君有請，還請帝姬和我上九重天一趟。”
此話一落，鳳族便第一個開口問道：“敢問天君傳喚小女究竟所為何事啊？”
雖然心裏隱隱約約有了答案，但對上那蘭林似笑非笑的笑容後，帝後幾人心裏都是一沈，便聽得那蘭林開口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總之還是請帝姬和我走一趟吧。”
“這……”帝後還要推脫，卻不想白薇卻是忽然站起了身來。
但見她一把扯掉了自己的紅蓋頭後，這才面無表情的開口應道：“好，我跟你去。”
“帝姬果然是聰明人。”蘭林半真半假的讚嘆了一聲，說完便同白薇一起去了九重天，留下一屋神色擔憂的人。
“薇薇！”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明明什麽都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薇薇，薇薇怎麽受得了。”帝後一想到白薇剛才那空洞到沒有任何情緒的面容，心裏就一陣生疼。
帝君見狀只能嘆了一口氣，然後默默的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
158 前塵往事（八）
當見到大殿上高高在上的天君時，白薇面上雖然平靜，心裏卻是極為忐忑不安的。明明都沒有直視天君，可是那人身上散發的威壓，卻是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強壓下自己心裏的情緒，恭恭敬敬的向著天君行了一禮：“白薇給天君請安。”
“免了。”天君虛擡了一下手算是承了白薇這一禮，只是待白薇才剛剛站起身，天君便忽然沈了臉色道：“你可知本君喚你來所為何事？”
“白薇愚鈍，還請天君明示。”雖然心裏知曉天君話裏的意思，白薇卻依然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淡淡的回道。
天君聞言眼睛微微一瞇，似乎對白薇的回答很是不滿意：“我且問你蘇葉叛變之事你可清楚？”
“白薇若是清楚，又怎會被他留在天界？”
“你是他未婚妻。”
“那也只是未婚，今日他不是已經選擇拋棄我了麽？如此，天君以為白薇還有什麽價值可圖？”白薇神色依舊淡淡的，許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關系，白薇說的還有些理直氣壯。
“大膽！”天君猛的一拍禦案站起來身來，嚇得身邊的侍從皆是一怔，偏偏白薇還是一臉淡然的看著天君。
“白薇只是實話實說，並無冒犯的意思。”
天君定定的看著白薇，終是慢慢的坐下了身去，不茍言笑的面上卻是忽然隱約含了一絲笑意，卻讓人看不真切。可是不知道為何，明明神色緩和了許多，白薇卻覺得此時的天君更加可怕。
“帝姬說的這些話本君可以理解為你在怨恨蘇葉嗎？”
“我……”
“還是說帝姬心裏還在記掛著已經叛變的蘇葉？若是如此，本君就不得不對鳳族出手了。”天君的聲音忽然一冷，一雙眼睛定定的落在白薇的身上，似要從她的表情看出什麽端倪來。
白薇沒有想過天君會忽然開口這樣問，一時間竟是楞住了，直到現在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冷靜了下來，她本以為感情這種東西不過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可是當她是鳳族帝姬，而蘇葉叛變時，他們之間的感情便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了，因為這之間牽扯了太多的其他東西。
想起自己的阿爹阿娘白薇忽然沈默了。就算她只是單純的喜歡蘇葉，只是作為白薇這個人喜歡著蘇葉，可是只要她還是鳳族帝姬，這一切卻都變了，他們只會覺得鳳族與蘇葉有牽連，從而帶累了整個鳳族。
“天君希望我如何做？”白薇沈默了良久，終是緩緩擡起了頭來看向天君道。
“鳳族對天界是否忠心，我希望帝姬給我一個答案，一個完美的答案。帝姬若是做不到，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畢竟……是在這麽一個緊要關頭。帝姬可能理解本君的話？”天君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道。
“我……”白薇剛想反駁，卻不想天君忽然另有深意的開口說道：“說起來鳳族一開始並不是天族呢。”
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白，白薇只能苦笑一聲道：“鳳族對天界向來忠心，今次一事若有白薇能效勞的地方，還請天君吩咐。”
明明是自己的嘴在說話，可是白薇卻這聲音仿佛不是出自自己一般，只是這樣的冷靜的說著，心裏卻早已經一片冰涼。
不，不是這樣的，她想說的不是這些。
她本來是想告訴天君蘇葉並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叛變，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她本來是想見上蘇葉一面，試著去問清楚原因，試著去了解整件事情，試著去問問蘇葉這些年來的寵愛原來都是假的嗎？
她想去相信他。
她想讓所有人的相信他。
可是無人相信，而蘇葉沒有給任何人解釋過原因，並且他的兵現在已經攻打到了天門，即使在大殿之上白薇也能隱隱約約的聽得到打鬥的聲音。
蘇葉，你究竟要做什麽呢？
“只有一件，你若做成便是天界的功臣，你若做不了，後果會怎麽樣本君並不保證。”天君緩緩道，說到最後，他的面色便變得極為莊重：“殺了蘇葉。”
即使已經猜到了天君的話，可是當她親耳聽到的時候，心裏卻還是一陣生疼，她的一雙手慢慢緊握，她都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心被指甲掐出的血液浸濕，顯得粘稠而溫熱，可是她卻感受不到一點疼痛。因為再大的疼痛都比不上她現在心裏的疼。
她想拒絕，她想大聲的說“不”，可是一旦她真的開口說出了這句話，她便是生生的將生養了自己的鳳族逼到了絕路之上。
“鳳族帝姬，你守護的是大義，不要猶豫！”
白薇慢慢擡起頭來，她感覺的到自己每擡頭半分心裏便多了一份沈重，許久許久，白薇這才向著天君再次行了一禮道：“白薇明白。”
她只是天界的一顆棋子，一顆可以利用的去對付蘇葉的棋子。他們指望著蘇葉對她還存著半點情誼，因為他們想要利用這點情誼將那個人完全抹殺。可是他們完全沒有考慮過白薇是不是對蘇葉還存著情誼，會不會因為殺了蘇葉而痛苦瘋狂。
他們要的是蘇葉死，即使蘇葉不死，那麽便有理由懲治天界一直看不順眼的異類鳳族了。不論如何收益的都是天君，其他人怎麽樣他們從不關心，也根本毫不在乎。
“帶鳳族帝姬過去。”天君揮了揮袖子，剛剛領著白薇上九重天的仙使蘭林便再次出現，但見他捏了一個飛行訣，耳邊響起一陣殺伐聲後，瞬間便處於了戰場之中。
而蘭林這時卻帶著白薇落到了天門的瑤池一側落下，但見他伸手指了指那看起來什麽都沒有的地方道：“剛才眾神已經用結界將叛徒蘇葉困了起來，還請帝姬入那結界之中。蘭林便在此恭候帝姬凱旋而歸。”
白薇似笑非笑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蘭林，語調卻是冷漠至極：“仙使的願望不該是我和蘇葉都死在這陣中才好麽？”
見蘭林發楞，白薇這才冷哼了一聲轉身向那結界中走去。
她雖然學藝不精，可是她心裏卻清楚的很，既然是可以困住蘇葉的結界，她進去後又如何出的來？便是她殺了蘇葉，若是天界有心除去她，那麽她根本踏不出結界半步。就算她真是被天族所殺，只要天界一口咬定是蘇葉做的，然後再名義上的悼念一下她，只怕鳳族都還要感恩戴德。
159 情深不壽（一）
白薇踏入陣中的時候只覺得眼前的景色一變，剛剛還開得真是嬌艷的荷花早已不見，入眼的只有一大片血紅的曼珠沙華，而蘇葉就站在這一片花的彼端與她遙遙相望。
濃重的血腥味熏得白薇幾欲作嘔，她靜靜地看著蘇葉，只見他手中的短刀一揮，試圖阻攔他的天兵門頃刻間便化為了血水，沾濕了他俊秀的面龐。
明明還是那般熟悉的眉眼，可是現在的蘇葉卻陌生的讓她不認識。換下了素日裏喜愛的白，身穿喜服的蘇葉看起來整個人都柔和了些，可是那個人偏偏手段極為狠戾，與那柔和感截然相反，每一刀下去便是濺起一片血花。
“蘇葉。”白薇輕聲喚了一句，可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聲音竟然在發抖。
蘇葉慢慢回轉過頭來，唇邊已經凝著一絲笑意，滿是血汙的臉看起來有些妖異。白薇下意識的想要往蘇葉的身邊走去，可是不過才走了一步她便無法再邁動腳步，因為她看到了蘇葉的身上縈繞的黑色的魔氣，以及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空洞的眼。
那不是她所熟知的蘇葉。
“蘇葉？”
蘇葉並沒有回答她，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許久許久，他的唇角才輕輕一勾，然後下一刻一柄短刀便從他的手裏飛了出來，直向白薇而去。
白薇沒有料到蘇葉會這般做，只能下意識的用靈力撐開一個結界防禦，可是術法平平的白薇哪裏是蘇葉的對手，但見那柄短刀生生的破了白薇的結界，而下一刻便深深的貫穿了白薇的左肩。
猩紅的血液自肩膀流下，緩緩流過白薇的手臂、手指，最終滴落在身旁的曼珠沙華的花瓣上，白薇苦笑一聲，卻只能用右手捂著左肩迅速的避開了飛回來的短刀。
原來什麽都不用問了麽？
腥熱的血液慢慢的將白薇身上的嫁衣浸濕，而白薇卻像無所察覺一般仍是楞楞的望著蘇葉。他的身上是同自己一樣的喜服，他曾經說過想要看到她穿上喜服的模樣，他也對著天地發過誓言承諾絕不傷害她保護她一輩子。
那樣的畫面一幕幕還在腦海裏，可是他卻將短刀擲向了他口中最愛的人。
白薇心裏一陣生疼，可是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她卻忽然笑了，笑的那般淒然和苦澀，她說：“蘇葉，我是誰？對於你來說，我究竟算是什麽？”
蘇葉靜靜地望著他，手中的短刀上還有白薇的血液在緩緩滴下，他卻毫不在乎，只是淡淡的說道：“鳳族帝姬。”
是鳳族帝姬，不是白薇。
可笑，白薇的眼淚終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卻仍舊不死心的反問道：“所以不管誰是鳳族帝姬你都會娶她對不對？蘇葉啊蘇葉，這兩萬年來你對我的寵愛都是假的不成？”
蘇葉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短刀，隨即手起刀落，將結界中最後兩名仙者殺害。許久他才回道：“是。”
是，他居然回答的是一個“是”。
她兩萬年來深深愛著的一個人，她五萬年來第一次喜歡上的一個人，她這四百年來心心念念盼著嫁給的人，那個人卻對她說一切都是假的，一切不過是她白薇傻，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罷了。
白薇腳下一個踉蹌，身子竟是搖搖欲墜，卻偏偏固執的咬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的一雙手慢慢緊握成拳，看著蘇葉一步一步向著自己走近，她不躲不閃，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好像要將他的模樣印刻在自己的腦海裏一般。
銀色的光芒從眼前滑過，不過是一個瞬間的事情，蘇葉手中的短刀便已經深深地捅進了白薇的腹部。他猛地收回手中的短刀，溫熱的血液便隨著他這個動作濺了出來，沾濕了他的手。
就在這時蘇葉卻忽然楞了一下，許久許久，他才忽然輕聲笑了，聲音溫柔而繾綣，他說：“我的傻薇薇，你怎麽不知道躲開呢？”
寵溺而溫柔的聲音卻讓白薇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淚來：“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撿回來的，現在我把他還給你，自此以後……自此以後，我便再也不欠你什麽了，蘇葉，我累了，真的累了。”
白薇慢慢閉上眼睛，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剛才那一刀傷到了自己的元神，從靈魂上傳來的疼痛是那般的撕心裂肺，可是她卻依舊輕輕的笑著，然後緩緩倒下。
她終是下不了手，她舍不得，她是那般的喜歡他。
蘇葉靜靜地看著躺在曼莎珠華上的白薇，她的面色蒼白，襯托的身上的嫁衣越加紅艷，明明流著淚卻一直微笑著。
莫名的心口一疼。
蘇葉慢慢收回短刀，居高臨下的看著白薇，良久才開口道：“我不會讓你寂寞的，這樣吧，我讓整個鳳族為你陪葬！”
白薇聞言猛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依舊是蘇葉那張俊美的面容，可是那張臉上的冷意確實讓她的心一陣冰涼，她幾乎是咬牙的撐著站起身來，即使身子搖搖晃晃，她卻依舊氣憤的決絕的開口道：“我斷不會讓你動鳳族一分一毫。”
“就憑你阻止的了我麽？”蘇葉冷笑一聲道。
天君的話語蘇葉的話慢慢重疊，一想起還在丹霞山上擔心著自己的阿爹阿娘還有白宣，白薇終是把心一橫，用自己最後的靈力祭出了凰炎劍。
“你的手都在抖，就這樣你還想阻止我？薇薇，你何時如此天真了？”
“為什麽啊？為什麽會這樣啊？為什麽我們一定要這樣，蘇葉！”白薇不斷地顫抖著，清麗的面上滿是淚水，可是卻依舊固執的拿著劍不退縮。
蘇葉深深地看了白薇一眼，沒有說話。
而下一個瞬間，蘇葉卻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自己撞在了白薇的劍上。看著白薇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蘇葉忽然笑了，然後再次往前垮了一步，任由那凰炎劍貫穿了他整個胸膛。他慢慢的擡起手來，將白薇擁進了自己懷裏輕聲道：“薇薇，別哭。”
160 情深不壽（二）
白薇怔怔的站在原地，任由蘇葉將她摟在懷中，鮮血順著劍身流在她的手上，白皙的手指上沾染的全是蘇葉的鮮血。
“蘇葉……”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白薇猛的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為什麽啊？為什麽啊？為什麽要自己主動撞上來？”
蘇葉靜靜地擁著白薇，仿佛似要將白薇揉入自己的骨子裏一般，可是他的面上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因為……我心愛的女人流淚了啊。”
蘇葉輕聲道，但見他慢慢的伸出手來想要為白薇拭去眼淚，卻不想竟是將血沾染到了白薇的臉上，他輕聲道了一句“抱歉”，卻終是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倚靠在白薇的肩上。
“我不懂啊，蘇葉，我不懂，你到底那句話才是真的。”白薇的身子不斷地顫抖著，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蘇葉靠在她身上的重量，以及不斷流淌著的鮮血浸濕了他們兩個人身上的喜服。
蘇葉沒有回答，只是緩緩閉上了眼睛。本來就受了重傷的白薇終是再也支撐不住蘇葉，兩人雙雙摔倒在地，壓倒了一片曼珠沙華。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蘇葉氣息越來越弱，白薇這才慌忙收了劍，輕輕推了推蘇葉道：“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所以不要這麽輕易的倒下啊，蘇葉。”
說到最後白薇已然哭的有些失聲。
但見蘇葉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白薇流著淚的看著自己，瞳孔裏倒映的滿滿的都是他，他忽然想笑，可是笑容卻那麽淡那麽輕：“抱歉……薇薇……”
他對她說抱歉，三萬年來她的要求他總是一口就答應，可是這一次他卻對她說抱歉。
“不要說抱歉啊，你一點都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啊。你不是該欺負我取笑我才對嗎？為什麽要說喪氣話啊？這都不像你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白薇已經泣不成聲。
蘇葉靜靜地望著白薇，許久許久才開口道：“我身上的魔障已經壓制不住了，薇薇……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為妻的。你穿嫁衣的模樣……真好看……”
蘇葉一句話沒有說完，卻是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蘇葉……”白薇忙伸手環住了他，可是他本來溫暖的胸膛卻漸漸冷卻了，她哭著想要渡修為與他，可是傷到元神的她現在根本什麽都做不到，“你若死了，我便來陪你。這次換我來陪你，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分開了……”
“薇薇，若有來生……”蘇葉沒有說完的話語輕輕地飄散在空氣裏，再也無法聽到。
“蘇葉？蘇葉！”白薇緊緊地抱著他，可是那個人卻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而與此同時白薇感覺到了一股溫暖的力量流入了體內，護住了她受傷的元神。
那股氣息她再也熟悉不過，那是蘇葉，她深深地愛著的蘇葉。
蘇葉，你說若有來生。可是，蘇葉，神仙哪裏有來生呢？
“啊！”白薇抱著蘇葉失聲痛哭著，聲音嘶啞而悲慟。
而就在這時結界外響起了天君的聲音：“斬殺蘇葉有功，鳳族帝姬有賞。”
白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抱緊了蘇葉。
“喃，蘇葉你是不是料到了，若是不殺了你，我走不出這結界，鳳族也會被牽連？可是蘇葉，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可惜蘇葉再也不能回答她。
“令鳳族帝姬交出蘇葉的屍體示眾！”天君的聲音繼續傳來。
白薇默默地抱著蘇葉，可是卻連他的一絲氣息都感覺不到。
“蘇葉，若有來生……”
白薇輕輕的笑著，然後生生的將自己的魂魄分為了兩半，一半纏繞著蘇葉即將消散的靈魂一起消散，一半留在自己體內。
一半常伴你身邊，再也不分開。
一半留下來替你看親手手刃了自己愛人的天界到底值不值得。
活生生的將魂魄分開，白薇只覺得疼的仿若在煉獄中煎熬一般，可是她卻依舊微笑著，一如那個時候微笑著的蘇葉一般。
……
白薇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天界，她的阿娘哭紅了眼睛的守在她的床邊，而阿爹和白宣則都憔悴了許多。白薇只是淡淡的看著他們，然後慢慢擡起手來。依舊是素白的手，已經被洗去了蘇葉的血跡，可是白薇卻依然覺得掌心那般灼熱。
“是我……是我殺了蘇葉……”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白薇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不斷地顫抖著，“蘇葉呢？蘇葉在哪裏？”
鳳族帝後見狀終是不忍的轉過了頭去，只有鳳族帝君沈著聲音開口道：“等我們趕到時，蘇葉已經消失了。”
那個時候的白薇固執的不願意將蘇葉的屍體交給天君，甚至還打傷了上來搶奪的天兵。可是被她牢牢護在懷裏的蘇葉卻是靈力盡失，然後一點一點化作淡青色的光芒消失在了他的懷中，只餘下了那件鮮紅的帶血的喜服。
白薇默默地不說話，也不哭也不笑，只是楞著。
凰炎終是看不下去化出了人形落在了白薇的面前，沈聲道：“蘇葉消失前給你留下一段話，算是十個約定吧。”
見白薇擡起了頭來，凰炎這才淡淡的開口道：“第一，不要失去笑容，因為我喜歡你微笑的樣子。”
“第二，我想和你再走一次那鳳凰花林，因為我喜歡你在鳳凰花下起舞的樣子。”
“第三，你可以再任性一點。”
“第四，想和你去瑤池看荷花。”
“第五，我想要親手為你揭開喜帕。”
“第六，請你相信我，我這一輩子唯一愛的一個人，是你。”
“第七，若你想起我時還會難過，那麽請你忘記我。”
“第八，薇薇，我很高興最後來的人是你。”
“第九，和你度過的歲月，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第十，當你聽到這些話時，我已經不在了，那些所謂的想要做的事情不過是我的奢望罷了，可是我還是想要說給你聽。最後一個約定，不要對我說永別，請無論如何不要忘記，我永遠愛你。”
凰炎說完，白薇終是抱著被子泣不成聲。
原來蘇葉，你真的離開了。
161 忘記不愛你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白薇緊緊地抱著蘇葉留下的喜服流淚問道，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她，鳳族帝後只能默默地摟著白薇陪著她一起流淚。
天君下令，將青丘一族以叛亂罪全部誅殺，永世不得輪回。
凰炎沒有悲喜的看著白薇，將自己從蘇葉那裏知道的所有一切緩緩講出：“蘇葉之所以位居青丘帝君之位便是他在攻打魔界的一戰裏立下了顯赫的功勞，只是，誰也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的蘇葉受傷中了魔障，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起先他還能將魔障壓制住，可是近日來心緒起伏的厲害，這才會被魔障奪去神智，做下這樣的事情來。若不是因為傷了主子，只怕他根本不會清醒過來。”
凰炎的聲音很淡，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起伏。可是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心裏一陣難受。
“既然如此，天君還……”帝後猛的回過頭有些吃驚地道。
“那又如何，天君說既然叛變是事實，理由根本無用，蘇葉當死！”凰炎面無表情道。
“是因為我嗎？是因為要娶我所以蘇葉才會被魔障奪去神智嗎？”白薇緩緩地擡起頭來，憔悴的面容上淚痕猶在。
“薇薇！”
“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蘇葉也不會死，是我殺了他，是我……他該恨我的。”
凰炎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卻沒有安慰白薇，只是淡淡的開口繼續道：“在你責怪自己之前是否可以先解釋一下你還有一半魂魄去了何處？”
白薇閉上眼睛不說話，卻不想白宣卻是忽然一把抓住了白薇的肩頭道：“薇薇，你知不知道失去一半魂魄意味著什麽，若不是阿爹拼盡了靈力保你，你以為你還會活著嗎？”
白宣的聲音很大，可是話語裏的焦急和擔憂卻是那般情真意切。
白薇慢慢擡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許久才開口道：“我曾經發過誓，我若負他便魂飛魄散。”
“薇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白薇不再說話，只是抱著蘇葉那件染血的喜服側過身去慢慢睡去。
這樣就好，不要再來打擾她，她想要好好地去想那個人，去回憶他們一起經過的點點滴滴。可是為什麽回憶越甜蜜心裏那個地方就越疼呢？
蘇葉，你不在了，獨留我一個人是何其殘忍。可是，被你用命換來的這條命我缺不敢再舍去，因為我怕若我走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你。
“主子，你看看你現在到底像是個什麽樣子！”凰炎的話語裏隱隱帶著怒氣，卻終被白宣拍了拍手制止了，眾人一臉悲戚的退出了白薇的房間。
才一走出白薇的房間，鳳族帝後便趴到了帝君的肩頭哭了起來：“我的薇薇為什麽要遭遇這種事情？要是她想不開我該怎麽辦？為什麽……為什麽我連自己唯一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鳳族帝君只能沈默的拍了拍帝後的背，平日裏情緒不外現的英俊面龐上現在卻也滿是擔憂。
“總之，先讓薇薇靜一靜吧。”
誰也沒有想到白薇這麽一靜便是整整的三百多年，無數次的從夢境裏驚醒，無數次的夢見自己親手殺了蘇葉，長期以來積攢的怨恨和不甘無處發洩，終是演變成心魔，若不是凰炎甘願犧牲自己為白薇吸煞，只怕白薇早就入了魔。
鳳族帝君終是再也看不下去，親自去孟婆那裏討了一杯忘情水哄著白薇喝掉了，可是哪裏想到白薇再次醒來時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可是卻偏偏還記得蘇葉的名字。
她有時候甚至會忘記的自己的名字，會忘記蘇葉已經死去的事實，可是她卻唯獨沒有忘記喜歡蘇葉這件事。眾人見狀心裏難過半分，卻仍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她，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白薇開始給蘇葉寫信，每封信上都是滿滿的情誼，即使她已經不記得蘇葉的容貌，即使她已經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過去，可是她依舊深愛著他。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六百年，她寫給蘇葉的信已經堆滿了鳳族好幾個房間。
那個時候的白薇總是笑著問自家的阿娘：“蘇葉什麽時候來看我啊？”
而她的阿娘總是笑得有些苦澀的一遍又一遍道：“快了，快了。”
可是不管她怎麽等蘇葉都沒有來。
直到有一天她重新看見了那件染血的喜服，她才不自覺地泣不成聲。這一年她終於記起蘇葉被她殺死的事情。
“薇薇，薇薇，醒來！”
是誰？是誰在叫她？是蘇葉嗎？
臉頰上傳來一陣冰涼之感，而那個叫她名字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不，不對，這不是蘇葉的聲音，這是……
白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猛的就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不再是鳳族宮殿內熟悉的場景，而是有些陰暗的地宮中顏華俊逸的側顏，白薇呆楞的看著他，似乎有些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顏華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道：“薇薇，你沒事吧？”
白薇有些恍惚的看了顏華一眼，卻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身影與他慢慢重疊，許久許久白薇擦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事，已經沒事了。”
顏華聞言蹙了蹙眉，總覺得白薇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他有些擔憂地道：“這霧氣會讓人產生幻覺，易被迷惑，薇薇，你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
白薇不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意卻十分滄桑和苦澀，許久顏華才聽得她開口道：“大人為何無事？”
顏華將手中那只死去的灌灌晃了一下道：“大概是因為它吧，佩戴灌灌可以防止被迷惑。”
白薇點了點頭，卻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面色蒼白不說，整個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顏華見狀忙打橫將她抱了起來，然後向著霧氣的深處走去：“總之先找到他們再說。”
“嗯。”白薇深深地看了一眼顏華，點了點頭應道。
對，白薇，不要再去想他了，現在的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白薇這樣勸說著自己，可是這樣的欺騙卻是連自己都騙不了。
白薇和顏華終是在一處水臺邊找到了凰炎和桃九，彼時的凰炎依舊沒有太大的表情起伏，倒是桃九面色蒼白的有些嚇人。沒有人去問對方究竟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麽，因為從彼此憔悴的形容之中便可以猜測的到，看見的一定是自己心裏最悲傷的痛。
“豆苗不見了。”
也就在這時，四周彌漫的大霧卻是忽然消散了開去，他們所處的宮殿漸漸地明亮了起來，眾人這才看清楚他們正走在一座石橋上，而就在石橋的另一端有一座小小的水臺，水臺上赫然便端端正正的擺放著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王印，想來是在封印著什麽。
而豆苗就坐在王印旁，靜靜地看著白薇，眼神裏滿是不舍和留戀。
看著白薇他們走了過來，豆苗這才扇了扇自己的小翅膀，依舊軟聲軟氣的喚了白薇一聲“主人。”
“你去哪裏了，我很擔心你。”白薇掙紮著從顏華的懷裏跳下，散步化作兩步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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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也罷。
可是要如何才能不要也罷？心這種東西交出去了又該怎麽收回來？說的那般容易，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做到？
五萬年來自己真心喜歡上的一個人，那個人卻只是將她當做工具利用麽？表面上看起來華麗盛大的婚宴，誰知道掀起來後卻是如此殘酷和血淋淋。
白薇久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左手腕上的那玉鐲，蘇葉送給她的玉鐲。他若是真沒心又何必苦苦費了那麽多勁為她做這樣的東西，可是若他真的有心又為何連句解釋和抱歉都不曾說給她聽？
白薇靜了很久，久到帝後都有些不忍之時，白薇這才輕聲的開口道：“我不信，你們說的我都不信，我要去找他。”
“你瘋啦，你去找他作甚？”
“我很冷靜。我只是想要問個清楚，若他沒有負我，我便同他走，若他負了我，我便還有一筆賬要和他好好清算清算。”白薇說的很慢，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不悲不喜，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心疼。
“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殺了多少天兵？你是想去送死嗎？就算他對你還存了一份情誼，但是在他對天界發起叛變後，你們之間再斷無可能了。”
“天界又如何，叛變又如何，這些我不懂，也不想考慮，但是我和他之間到底如何卻是我唯一在乎的。哥，抱歉，原諒我任性一次吧，我想……再見見他。”
白宣冷著臉不說話，倒是帝後斬釘截鐵的開口道：“不許去！”
“阿娘！”
“你要是去了，就別再叫我娘了。”
“……”白薇無奈的低著頭，看著自己左手腕上的玉鐲，白薇的心裏越加的浮躁起來，一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便是一臉笑意的蘇葉，那樣的蘇葉怎麽會這樣利用她？
就在三人各自堅持之時，鳳族帝君便沈著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天君座下的仙使蘭林，但見那蘭林也不多客套，只是指了指一襲嫁衣坐在床邊的白薇道：“鳳族帝姬，天君有請，還請帝姬和我上九重天一趟。”
此話一落，鳳族便第一個開口問道：“敢問天君傳喚小女究竟所為何事啊？”
雖然心裏隱隱約約有了答案，但對上那蘭林似笑非笑的笑容後，帝後幾人心裏都是一沈，便聽得那蘭林開口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總之還是請帝姬和我走一趟吧。”
“這……”帝後還要推脫，卻不想白薇卻是忽然站起了身來。
但見她一把扯掉了自己的紅蓋頭後，這才面無表情的開口應道：“好，我跟你去。”
“帝姬果然是聰明人。”蘭林半真半假的讚嘆了一聲，說完便同白薇一起去了九重天，留下一屋神色擔憂的人。
“薇薇！”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明明什麽都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薇薇，薇薇怎麽受得了。”帝後一想到白薇剛才那空洞到沒有任何情緒的面容，心裏就一陣生疼。
帝君見狀只能嘆了一口氣，然後默默的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
158 前塵往事（八）
當見到大殿上高高在上的天君時，白薇面上雖然平靜，心裏卻是極為忐忑不安的。明明都沒有直視天君，可是那人身上散發的威壓，卻是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強壓下自己心裏的情緒，恭恭敬敬的向著天君行了一禮：“白薇給天君請安。”
“免了。”天君虛擡了一下手算是承了白薇這一禮，只是待白薇才剛剛站起身，天君便忽然沈了臉色道：“你可知本君喚你來所為何事？”
“白薇愚鈍，還請天君明示。”雖然心裏知曉天君話裏的意思，白薇卻依然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淡淡的回道。
天君聞言眼睛微微一瞇，似乎對白薇的回答很是不滿意：“我且問你蘇葉叛變之事你可清楚？”
“白薇若是清楚，又怎會被他留在天界？”
“你是他未婚妻。”
“那也只是未婚，今日他不是已經選擇拋棄我了麽？如此，天君以為白薇還有什麽價值可圖？”白薇神色依舊淡淡的，許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關系，白薇說的還有些理直氣壯。
“大膽！”天君猛的一拍禦案站起來身來，嚇得身邊的侍從皆是一怔，偏偏白薇還是一臉淡然的看著天君。
“白薇只是實話實說，並無冒犯的意思。”
天君定定的看著白薇，終是慢慢的坐下了身去，不茍言笑的面上卻是忽然隱約含了一絲笑意，卻讓人看不真切。可是不知道為何，明明神色緩和了許多，白薇卻覺得此時的天君更加可怕。
“帝姬說的這些話本君可以理解為你在怨恨蘇葉嗎？”
“我……”
“還是說帝姬心裏還在記掛著已經叛變的蘇葉？若是如此，本君就不得不對鳳族出手了。”天君的聲音忽然一冷，一雙眼睛定定的落在白薇的身上，似要從她的表情看出什麽端倪來。
白薇沒有想過天君會忽然開口這樣問，一時間竟是楞住了，直到現在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冷靜了下來，她本以為感情這種東西不過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可是當她是鳳族帝姬，而蘇葉叛變時，他們之間的感情便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了，因為這之間牽扯了太多的其他東西。
想起自己的阿爹阿娘白薇忽然沈默了。就算她只是單純的喜歡蘇葉，只是作為白薇這個人喜歡著蘇葉，可是只要她還是鳳族帝姬，這一切卻都變了，他們只會覺得鳳族與蘇葉有牽連，從而帶累了整個鳳族。
“天君希望我如何做？”白薇沈默了良久，終是緩緩擡起了頭來看向天君道。
“鳳族對天界是否忠心，我希望帝姬給我一個答案，一個完美的答案。帝姬若是做不到，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畢竟……是在這麽一個緊要關頭。帝姬可能理解本君的話？”天君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道。
“我……”白薇剛想反駁，卻不想天君忽然另有深意的開口說道：“說起來鳳族一開始並不是天族呢。”
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白，白薇只能苦笑一聲道：“鳳族對天界向來忠心，今次一事若有白薇能效勞的地方，還請天君吩咐。”
明明是自己的嘴在說話，可是白薇卻這聲音仿佛不是出自自己一般，只是這樣的冷靜的說著，心裏卻早已經一片冰涼。
不，不是這樣的，她想說的不是這些。
她本來是想告訴天君蘇葉並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叛變，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她本來是想見上蘇葉一面，試著去問清楚原因，試著去了解整件事情，試著去問問蘇葉這些年來的寵愛原來都是假的嗎？
她想去相信他。
她想讓所有人的相信他。
可是無人相信，而蘇葉沒有給任何人解釋過原因，並且他的兵現在已經攻打到了天門，即使在大殿之上白薇也能隱隱約約的聽得到打鬥的聲音。
蘇葉，你究竟要做什麽呢？
“只有一件，你若做成便是天界的功臣，你若做不了，後果會怎麽樣本君並不保證。”天君緩緩道，說到最後，他的面色便變得極為莊重：“殺了蘇葉。”
即使已經猜到了天君的話，可是當她親耳聽到的時候，心裏卻還是一陣生疼，她的一雙手慢慢緊握，她都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心被指甲掐出的血液浸濕，顯得粘稠而溫熱，可是她卻感受不到一點疼痛。因為再大的疼痛都比不上她現在心裏的疼。
她想拒絕，她想大聲的說“不”，可是一旦她真的開口說出了這句話，她便是生生的將生養了自己的鳳族逼到了絕路之上。
“鳳族帝姬，你守護的是大義，不要猶豫！”
白薇慢慢擡起頭來，她感覺的到自己每擡頭半分心裏便多了一份沈重，許久許久，白薇這才向著天君再次行了一禮道：“白薇明白。”
她只是天界的一顆棋子，一顆可以利用的去對付蘇葉的棋子。他們指望著蘇葉對她還存著半點情誼，因為他們想要利用這點情誼將那個人完全抹殺。可是他們完全沒有考慮過白薇是不是對蘇葉還存著情誼，會不會因為殺了蘇葉而痛苦瘋狂。
他們要的是蘇葉死，即使蘇葉不死，那麽便有理由懲治天界一直看不順眼的異類鳳族了。不論如何收益的都是天君，其他人怎麽樣他們從不關心，也根本毫不在乎。
“帶鳳族帝姬過去。”天君揮了揮袖子，剛剛領著白薇上九重天的仙使蘭林便再次出現，但見他捏了一個飛行訣，耳邊響起一陣殺伐聲後，瞬間便處於了戰場之中。
而蘭林這時卻帶著白薇落到了天門的瑤池一側落下，但見他伸手指了指那看起來什麽都沒有的地方道：“剛才眾神已經用結界將叛徒蘇葉困了起來，還請帝姬入那結界之中。蘭林便在此恭候帝姬凱旋而歸。”
白薇似笑非笑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蘭林，語調卻是冷漠至極：“仙使的願望不該是我和蘇葉都死在這陣中才好麽？”
見蘭林發楞，白薇這才冷哼了一聲轉身向那結界中走去。
她雖然學藝不精，可是她心裏卻清楚的很，既然是可以困住蘇葉的結界，她進去後又如何出的來？便是她殺了蘇葉，若是天界有心除去她，那麽她根本踏不出結界半步。就算她真是被天族所殺，只要天界一口咬定是蘇葉做的，然後再名義上的悼念一下她，只怕鳳族都還要感恩戴德。
159 情深不壽（一）
白薇踏入陣中的時候只覺得眼前的景色一變，剛剛還開得真是嬌艷的荷花早已不見，入眼的只有一大片血紅的曼珠沙華，而蘇葉就站在這一片花的彼端與她遙遙相望。
濃重的血腥味熏得白薇幾欲作嘔，她靜靜地看著蘇葉，只見他手中的短刀一揮，試圖阻攔他的天兵門頃刻間便化為了血水，沾濕了他俊秀的面龐。
明明還是那般熟悉的眉眼，可是現在的蘇葉卻陌生的讓她不認識。換下了素日裏喜愛的白，身穿喜服的蘇葉看起來整個人都柔和了些，可是那個人偏偏手段極為狠戾，與那柔和感截然相反，每一刀下去便是濺起一片血花。
“蘇葉。”白薇輕聲喚了一句，可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聲音竟然在發抖。
蘇葉慢慢回轉過頭來，唇邊已經凝著一絲笑意，滿是血汙的臉看起來有些妖異。白薇下意識的想要往蘇葉的身邊走去，可是不過才走了一步她便無法再邁動腳步，因為她看到了蘇葉的身上縈繞的黑色的魔氣，以及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空洞的眼。
那不是她所熟知的蘇葉。
“蘇葉？”
蘇葉並沒有回答她，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許久許久，他的唇角才輕輕一勾，然後下一刻一柄短刀便從他的手裏飛了出來，直向白薇而去。
白薇沒有料到蘇葉會這般做，只能下意識的用靈力撐開一個結界防禦，可是術法平平的白薇哪裏是蘇葉的對手，但見那柄短刀生生的破了白薇的結界，而下一刻便深深的貫穿了白薇的左肩。
猩紅的血液自肩膀流下，緩緩流過白薇的手臂、手指，最終滴落在身旁的曼珠沙華的花瓣上，白薇苦笑一聲，卻只能用右手捂著左肩迅速的避開了飛回來的短刀。
原來什麽都不用問了麽？
腥熱的血液慢慢的將白薇身上的嫁衣浸濕，而白薇卻像無所察覺一般仍是楞楞的望著蘇葉。他的身上是同自己一樣的喜服，他曾經說過想要看到她穿上喜服的模樣，他也對著天地發過誓言承諾絕不傷害她保護她一輩子。
那樣的畫面一幕幕還在腦海裏，可是他卻將短刀擲向了他口中最愛的人。
白薇心裏一陣生疼，可是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她卻忽然笑了，笑的那般淒然和苦澀，她說：“蘇葉，我是誰？對於你來說，我究竟算是什麽？”
蘇葉靜靜地望著他，手中的短刀上還有白薇的血液在緩緩滴下，他卻毫不在乎，只是淡淡的說道：“鳳族帝姬。”
是鳳族帝姬，不是白薇。
可笑，白薇的眼淚終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卻仍舊不死心的反問道：“所以不管誰是鳳族帝姬你都會娶她對不對？蘇葉啊蘇葉，這兩萬年來你對我的寵愛都是假的不成？”
蘇葉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短刀，隨即手起刀落，將結界中最後兩名仙者殺害。許久他才回道：“是。”
是，他居然回答的是一個“是”。
她兩萬年來深深愛著的一個人，她五萬年來第一次喜歡上的一個人，她這四百年來心心念念盼著嫁給的人，那個人卻對她說一切都是假的，一切不過是她白薇傻，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罷了。
白薇腳下一個踉蹌，身子竟是搖搖欲墜，卻偏偏固執的咬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的一雙手慢慢緊握成拳，看著蘇葉一步一步向著自己走近，她不躲不閃，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好像要將他的模樣印刻在自己的腦海裏一般。
銀色的光芒從眼前滑過，不過是一個瞬間的事情，蘇葉手中的短刀便已經深深地捅進了白薇的腹部。他猛地收回手中的短刀，溫熱的血液便隨著他這個動作濺了出來，沾濕了他的手。
就在這時蘇葉卻忽然楞了一下，許久許久，他才忽然輕聲笑了，聲音溫柔而繾綣，他說：“我的傻薇薇，你怎麽不知道躲開呢？”
寵溺而溫柔的聲音卻讓白薇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淚來：“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撿回來的，現在我把他還給你，自此以後……自此以後，我便再也不欠你什麽了，蘇葉，我累了，真的累了。”
白薇慢慢閉上眼睛，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剛才那一刀傷到了自己的元神，從靈魂上傳來的疼痛是那般的撕心裂肺，可是她卻依舊輕輕的笑著，然後緩緩倒下。
她終是下不了手，她舍不得，她是那般的喜歡他。
蘇葉靜靜地看著躺在曼莎珠華上的白薇，她的面色蒼白，襯托的身上的嫁衣越加紅艷，明明流著淚卻一直微笑著。
莫名的心口一疼。
蘇葉慢慢收回短刀，居高臨下的看著白薇，良久才開口道：“我不會讓你寂寞的，這樣吧，我讓整個鳳族為你陪葬！”
白薇聞言猛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依舊是蘇葉那張俊美的面容，可是那張臉上的冷意確實讓她的心一陣冰涼，她幾乎是咬牙的撐著站起身來，即使身子搖搖晃晃，她卻依舊氣憤的決絕的開口道：“我斷不會讓你動鳳族一分一毫。”
“就憑你阻止的了我麽？”蘇葉冷笑一聲道。
天君的話語蘇葉的話慢慢重疊，一想起還在丹霞山上擔心著自己的阿爹阿娘還有白宣，白薇終是把心一橫，用自己最後的靈力祭出了凰炎劍。
“你的手都在抖，就這樣你還想阻止我？薇薇，你何時如此天真了？”
“為什麽啊？為什麽會這樣啊？為什麽我們一定要這樣，蘇葉！”白薇不斷地顫抖著，清麗的面上滿是淚水，可是卻依舊固執的拿著劍不退縮。
蘇葉深深地看了白薇一眼，沒有說話。
而下一個瞬間，蘇葉卻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自己撞在了白薇的劍上。看著白薇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蘇葉忽然笑了，然後再次往前垮了一步，任由那凰炎劍貫穿了他整個胸膛。他慢慢的擡起手來，將白薇擁進了自己懷裏輕聲道：“薇薇，別哭。”
160 情深不壽（二）
白薇怔怔的站在原地，任由蘇葉將她摟在懷中，鮮血順著劍身流在她的手上，白皙的手指上沾染的全是蘇葉的鮮血。
“蘇葉……”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白薇猛的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為什麽啊？為什麽啊？為什麽要自己主動撞上來？”
蘇葉靜靜地擁著白薇，仿佛似要將白薇揉入自己的骨子裏一般，可是他的面上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因為……我心愛的女人流淚了啊。”
蘇葉輕聲道，但見他慢慢的伸出手來想要為白薇拭去眼淚，卻不想竟是將血沾染到了白薇的臉上，他輕聲道了一句“抱歉”，卻終是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倚靠在白薇的肩上。
“我不懂啊，蘇葉，我不懂，你到底那句話才是真的。”白薇的身子不斷地顫抖著，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蘇葉靠在她身上的重量，以及不斷流淌著的鮮血浸濕了他們兩個人身上的喜服。
蘇葉沒有回答，只是緩緩閉上了眼睛。本來就受了重傷的白薇終是再也支撐不住蘇葉，兩人雙雙摔倒在地，壓倒了一片曼珠沙華。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蘇葉氣息越來越弱，白薇這才慌忙收了劍，輕輕推了推蘇葉道：“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所以不要這麽輕易的倒下啊，蘇葉。”
說到最後白薇已然哭的有些失聲。
但見蘇葉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白薇流著淚的看著自己，瞳孔裏倒映的滿滿的都是他，他忽然想笑，可是笑容卻那麽淡那麽輕：“抱歉……薇薇……”
他對她說抱歉，三萬年來她的要求他總是一口就答應，可是這一次他卻對她說抱歉。
“不要說抱歉啊，你一點都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啊。你不是該欺負我取笑我才對嗎？為什麽要說喪氣話啊？這都不像你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白薇已經泣不成聲。
蘇葉靜靜地望著白薇，許久許久才開口道：“我身上的魔障已經壓制不住了，薇薇……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為妻的。你穿嫁衣的模樣……真好看……”
蘇葉一句話沒有說完，卻是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蘇葉……”白薇忙伸手環住了他，可是他本來溫暖的胸膛卻漸漸冷卻了，她哭著想要渡修為與他，可是傷到元神的她現在根本什麽都做不到，“你若死了，我便來陪你。這次換我來陪你，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分開了……”
“薇薇，若有來生……”蘇葉沒有說完的話語輕輕地飄散在空氣裏，再也無法聽到。
“蘇葉？蘇葉！”白薇緊緊地抱著他，可是那個人卻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而與此同時白薇感覺到了一股溫暖的力量流入了體內，護住了她受傷的元神。
那股氣息她再也熟悉不過，那是蘇葉，她深深地愛著的蘇葉。
蘇葉，你說若有來生。可是，蘇葉，神仙哪裏有來生呢？
“啊！”白薇抱著蘇葉失聲痛哭著，聲音嘶啞而悲慟。
而就在這時結界外響起了天君的聲音：“斬殺蘇葉有功，鳳族帝姬有賞。”
白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抱緊了蘇葉。
“喃，蘇葉你是不是料到了，若是不殺了你，我走不出這結界，鳳族也會被牽連？可是蘇葉，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可惜蘇葉再也不能回答她。
“令鳳族帝姬交出蘇葉的屍體示眾！”天君的聲音繼續傳來。
白薇默默地抱著蘇葉，可是卻連他的一絲氣息都感覺不到。
“蘇葉，若有來生……”
白薇輕輕的笑著，然後生生的將自己的魂魄分為了兩半，一半纏繞著蘇葉即將消散的靈魂一起消散，一半留在自己體內。
一半常伴你身邊，再也不分開。
一半留下來替你看親手手刃了自己愛人的天界到底值不值得。
活生生的將魂魄分開，白薇只覺得疼的仿若在煉獄中煎熬一般，可是她卻依舊微笑著，一如那個時候微笑著的蘇葉一般。
……
白薇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天界，她的阿娘哭紅了眼睛的守在她的床邊，而阿爹和白宣則都憔悴了許多。白薇只是淡淡的看著他們，然後慢慢擡起手來。依舊是素白的手，已經被洗去了蘇葉的血跡，可是白薇卻依然覺得掌心那般灼熱。
“是我……是我殺了蘇葉……”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白薇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不斷地顫抖著，“蘇葉呢？蘇葉在哪裏？”
鳳族帝後見狀終是不忍的轉過了頭去，只有鳳族帝君沈著聲音開口道：“等我們趕到時，蘇葉已經消失了。”
那個時候的白薇固執的不願意將蘇葉的屍體交給天君，甚至還打傷了上來搶奪的天兵。可是被她牢牢護在懷裏的蘇葉卻是靈力盡失，然後一點一點化作淡青色的光芒消失在了他的懷中，只餘下了那件鮮紅的帶血的喜服。
白薇默默地不說話，也不哭也不笑，只是楞著。
凰炎終是看不下去化出了人形落在了白薇的面前，沈聲道：“蘇葉消失前給你留下一段話，算是十個約定吧。”
見白薇擡起了頭來，凰炎這才淡淡的開口道：“第一，不要失去笑容，因為我喜歡你微笑的樣子。”
“第二，我想和你再走一次那鳳凰花林，因為我喜歡你在鳳凰花下起舞的樣子。”
“第三，你可以再任性一點。”
“第四，想和你去瑤池看荷花。”
“第五，我想要親手為你揭開喜帕。”
“第六，請你相信我，我這一輩子唯一愛的一個人，是你。”
“第七，若你想起我時還會難過，那麽請你忘記我。”
“第八，薇薇，我很高興最後來的人是你。”
“第九，和你度過的歲月，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第十，當你聽到這些話時，我已經不在了，那些所謂的想要做的事情不過是我的奢望罷了，可是我還是想要說給你聽。最後一個約定，不要對我說永別，請無論如何不要忘記，我永遠愛你。”
凰炎說完，白薇終是抱著被子泣不成聲。
原來蘇葉，你真的離開了。
161 忘記不愛你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白薇緊緊地抱著蘇葉留下的喜服流淚問道，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她，鳳族帝後只能默默地摟著白薇陪著她一起流淚。
天君下令，將青丘一族以叛亂罪全部誅殺，永世不得輪回。
凰炎沒有悲喜的看著白薇，將自己從蘇葉那裏知道的所有一切緩緩講出：“蘇葉之所以位居青丘帝君之位便是他在攻打魔界的一戰裏立下了顯赫的功勞，只是，誰也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的蘇葉受傷中了魔障，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起先他還能將魔障壓制住，可是近日來心緒起伏的厲害，這才會被魔障奪去神智，做下這樣的事情來。若不是因為傷了主子，只怕他根本不會清醒過來。”
凰炎的聲音很淡，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起伏。可是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心裏一陣難受。
“既然如此，天君還……”帝後猛的回過頭有些吃驚地道。
“那又如何，天君說既然叛變是事實，理由根本無用，蘇葉當死！”凰炎面無表情道。
“是因為我嗎？是因為要娶我所以蘇葉才會被魔障奪去神智嗎？”白薇緩緩地擡起頭來，憔悴的面容上淚痕猶在。
“薇薇！”
“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蘇葉也不會死，是我殺了他，是我……他該恨我的。”
凰炎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卻沒有安慰白薇，只是淡淡的開口繼續道：“在你責怪自己之前是否可以先解釋一下你還有一半魂魄去了何處？”
白薇閉上眼睛不說話，卻不想白宣卻是忽然一把抓住了白薇的肩頭道：“薇薇，你知不知道失去一半魂魄意味著什麽，若不是阿爹拼盡了靈力保你，你以為你還會活著嗎？”
白宣的聲音很大，可是話語裏的焦急和擔憂卻是那般情真意切。
白薇慢慢擡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許久才開口道：“我曾經發過誓，我若負他便魂飛魄散。”
“薇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白薇不再說話，只是抱著蘇葉那件染血的喜服側過身去慢慢睡去。
這樣就好，不要再來打擾她，她想要好好地去想那個人，去回憶他們一起經過的點點滴滴。可是為什麽回憶越甜蜜心裏那個地方就越疼呢？
蘇葉，你不在了，獨留我一個人是何其殘忍。可是，被你用命換來的這條命我缺不敢再舍去，因為我怕若我走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你。
“主子，你看看你現在到底像是個什麽樣子！”凰炎的話語裏隱隱帶著怒氣，卻終被白宣拍了拍手制止了，眾人一臉悲戚的退出了白薇的房間。
才一走出白薇的房間，鳳族帝後便趴到了帝君的肩頭哭了起來：“我的薇薇為什麽要遭遇這種事情？要是她想不開我該怎麽辦？為什麽……為什麽我連自己唯一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鳳族帝君只能沈默的拍了拍帝後的背，平日裏情緒不外現的英俊面龐上現在卻也滿是擔憂。
“總之，先讓薇薇靜一靜吧。”
誰也沒有想到白薇這麽一靜便是整整的三百多年，無數次的從夢境裏驚醒，無數次的夢見自己親手殺了蘇葉，長期以來積攢的怨恨和不甘無處發洩，終是演變成心魔，若不是凰炎甘願犧牲自己為白薇吸煞，只怕白薇早就入了魔。
鳳族帝君終是再也看不下去，親自去孟婆那裏討了一杯忘情水哄著白薇喝掉了，可是哪裏想到白薇再次醒來時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可是卻偏偏還記得蘇葉的名字。
她有時候甚至會忘記的自己的名字，會忘記蘇葉已經死去的事實，可是她卻唯獨沒有忘記喜歡蘇葉這件事。眾人見狀心裏難過半分，卻仍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她，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白薇開始給蘇葉寫信，每封信上都是滿滿的情誼，即使她已經不記得蘇葉的容貌，即使她已經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過去，可是她依舊深愛著他。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六百年，她寫給蘇葉的信已經堆滿了鳳族好幾個房間。
那個時候的白薇總是笑著問自家的阿娘：“蘇葉什麽時候來看我啊？”
而她的阿娘總是笑得有些苦澀的一遍又一遍道：“快了，快了。”
可是不管她怎麽等蘇葉都沒有來。
直到有一天她重新看見了那件染血的喜服，她才不自覺地泣不成聲。這一年她終於記起蘇葉被她殺死的事情。
“薇薇，薇薇，醒來！”
是誰？是誰在叫她？是蘇葉嗎？
臉頰上傳來一陣冰涼之感，而那個叫她名字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不，不對，這不是蘇葉的聲音，這是……
白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猛的就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不再是鳳族宮殿內熟悉的場景，而是有些陰暗的地宮中顏華俊逸的側顏，白薇呆楞的看著他，似乎有些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顏華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道：“薇薇，你沒事吧？”
白薇有些恍惚的看了顏華一眼，卻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身影與他慢慢重疊，許久許久白薇擦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事，已經沒事了。”
顏華聞言蹙了蹙眉，總覺得白薇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他有些擔憂地道：“這霧氣會讓人產生幻覺，易被迷惑，薇薇，你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
白薇不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意卻十分滄桑和苦澀，許久顏華才聽得她開口道：“大人為何無事？”
顏華將手中那只死去的灌灌晃了一下道：“大概是因為它吧，佩戴灌灌可以防止被迷惑。”
白薇點了點頭，卻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面色蒼白不說，整個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顏華見狀忙打橫將她抱了起來，然後向著霧氣的深處走去：“總之先找到他們再說。”
“嗯。”白薇深深地看了一眼顏華，點了點頭應道。
對，白薇，不要再去想他了，現在的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白薇這樣勸說著自己，可是這樣的欺騙卻是連自己都騙不了。
白薇和顏華終是在一處水臺邊找到了凰炎和桃九，彼時的凰炎依舊沒有太大的表情起伏，倒是桃九面色蒼白的有些嚇人。沒有人去問對方究竟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麽，因為從彼此憔悴的形容之中便可以猜測的到，看見的一定是自己心裏最悲傷的痛。
“豆苗不見了。”
也就在這時，四周彌漫的大霧卻是忽然消散了開去，他們所處的宮殿漸漸地明亮了起來，眾人這才看清楚他們正走在一座石橋上，而就在石橋的另一端有一座小小的水臺，水臺上赫然便端端正正的擺放著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王印，想來是在封印著什麽。
而豆苗就坐在王印旁，靜靜地看著白薇，眼神裏滿是不舍和留戀。
看著白薇他們走了過來，豆苗這才扇了扇自己的小翅膀，依舊軟聲軟氣的喚了白薇一聲“主人。”
“你去哪裏了，我很擔心你。”白薇掙紮著從顏華的懷裏跳下，散步化作兩步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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