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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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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斯特伯爵用星座寶石項墜傳送來的信息是WILL YOU MERRY,現在只剩下了最後一個詞ME,不過安妮開玩笑說,也許列斯特伯爵完全可以省下這筆錢,用他自己來代替那個ME。瑪麗私心倒是同意她的說法,雖然她表面上絕不會承認,現在她每一分鐘都在盼望著見到他。想想自己曾經那麽理智而冷靜地拒絕過他得求婚,她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詹金森太太也衷心祈願好事來臨,她發現自從安妮為瑪麗的終身大事操心出力以來,安妮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態便越來越好,她認為等瑪麗舉行婚禮的時候,安妮也就可以病愈回國了,那麽她的任務也就圓滿完成,可以拿到德包爾夫人所應許的那筆養老金去過悠閑的退休生活了。

總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每個人的打算又或多或少地影響到其他人。詹金森太太既然打起了不久就會回英國向德包爾夫人報功的主意,自然就希望安妮顯得更加健康些,雖然安妮最近的氣色依然不錯,詹金森太太還是嫌她過於蒼白了些。於是她便迫不及待地催促安妮多做室外活動,曬曬太陽,讓膚色顯得更加健康。

對於這個建議,安妮和瑪麗倒也沒有什麽反對意見,每天都在房間裏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詹金森太太很容易就說服了她們一起去昂蒂布鎮外的銀色海灘做一次遠足。她們選擇了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出發,沒有乘坐馬車,就這樣一路步行向海邊走去。

昂蒂布的街道散發著寧靜安然的氣息,些許陽光從薄薄的雲層中透出,將昂蒂布幾個世紀以來始終未曾改變的慢悠悠的節奏染上柔和溫馨的色調。沿途那些歷史悠久的古老建築,以及經營了幾個世紀一直堅守卓越品質的店鋪老板都主動向這幾位淡季居住在鎮上的貴客打招呼,瑪麗感到自己在昂蒂布找到了內心向往已久的安寧,這是一種與金錢和地位無關的真正的幸福。

出了鎮子,經過一片葡萄園,就達到了海邊。本來冬天的葡萄園就顯得蕭索,而這裏卻在蕭索的葡萄園外圍理了一道鐵絲網圍成的籬笆墻,分外的難看。安妮皺起眉頭,問道:“葡萄園理起這個醜陋的圍墻是為了防止人們來偷摘葡萄嗎?”詹金森太太回答道:“噢,不是的,我聽裏斯本先生說過,這是他朋友的葡萄園,每年葡萄豐收的時候,這裏從早到晚都有人照料,還養了成群的看門狗,不怕有人來偷葡萄。但是其他季節就沒有足夠的人手了,豎起籬笆就為了防止春天的時候,附近的窮人來偷葡萄葉子吃。”

瑪麗驚奇地問道:“葡萄葉子也能吃嗎?”詹金森太太不屑地說道:“可不是,那些村民窮得什麽都能吃下去。裏斯本先生知道得可真多,他說這個品種的葡萄名叫歌海娜,葡萄葉子上沒有絨毛,當地人非常喜歡吃,那是他們的蔬菜,跟米飯一起烹調後食用,春天的時候這裏簡直是附近村莊的免費菜園子,誰能拒絕這個誘惑?經常葡萄藤被摘得光禿禿的,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所以裏斯本先生的朋友不得已豎起了籬笆墻,為此裏斯本先生還責怪過他呢。”

對這一點瑪麗和安妮倒是都不懷疑,同時又對法國鄉村的貧困程度有了新的認識,瑪麗輕聲對安妮說道:“所以法國人發動了大革命。倘若衣食無虞,哪個老百姓會鋌而走險?你只看鎮上的那些人是如何的隨和安分便知道了。”安妮輕聲嘆息,點頭不語。

不久她們來到視野開闊的昂蒂布美麗海灘,沙灘不見夏日的喧囂和沸騰,幾朵陽傘伴著大海的吟唱在靜靜沈思,和煦安寧的氣息撲面而來,幾抹流雲將廣闊的天際裝扮得格外沈靜,流露出文人的儒雅和藝術家的含蓄之美。幾位年老的紳士在海邊的餐廳相聚暢談,沙灘上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沿著海邊笑盈盈地追逐著一只鴿子,女孩的笑臉成為了瑪麗對昂蒂布之旅最後的美好回憶。

然後就猝不及防的,像一朵烏雲遮蔽住天空,從歡快地奔跑著的小女孩背後遠遠走過來一個窈窕的身影。瑪麗認出那是辛西婭小姐,她的心莫名地沈了下去。

辛西婭小姐獨自一個人,穿著黑色的長款修身外套,黑色的皮靴和黑色的手套,頭上戴著黑色的帽子,垂下黑色的面網,瑪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步伐是那樣堅定而又艱難,似乎每一步都在邁向深淵。一條血點一般紅的大圍巾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又飄揚在海風裏,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覆仇天使。

“真是幸會呀,班納特小姐,戴維斯太太,還有……這位太太。”辛西婭小姐顯然已經忘記了詹金森太太的名諱,但是大家依舊友好地跟她打過招呼。辛西婭小姐看來並不想多加寒暄,她直截了當地說道:“戴維斯太太,這會兒風大了,那邊的咖啡座比這兒暖和多了,倘若您能跟這位太太一起過去喝杯熱茶,我將不勝感激——因為我想跟班納特小姐單獨談談。”她的話語帶著法國女人特有的綿軟溫吞,但是有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瑪麗很想聽聽她要對自己說的話,於是向安妮點了點頭,安妮便朝辛西婭小姐頷首致意,與詹金森太太一起去咖啡座,聽詹金森太太抱怨“法國人多麽沒有禮貌”去了。

安妮她們離開後,瑪麗便等著辛西婭小姐開口,辛西婭站在那裏靜靜地審視著瑪麗,半天沒有說話。瑪麗有些羞惱,便冷冷地問道:“公爵小姐,請問您大老遠趕來,究竟是想做什麽呢?不會只是為了站在這裏打量我長得有多麽不順眼吧?”

辛西婭小姐的唇邊流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不,班納特小姐,恰恰相反,我是在尋找您身上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能夠讓列斯特伯爵瘋狂得愛上您。”

瑪麗的臉漲紅了:“我聽不明白您的意思,也許是我對巴黎的社交禮儀太過於孤陋寡聞了,但是在英國,這樣的言辭絕對不應該出自有身份的淑女的口中。”

“那麽就請原諒一個巴黎女人的坦率直白吧,班納特小姐。最近我偶然得知,列斯特伯爵正準備向您求婚,或者說他正在向您求婚,用一種讓整個昂蒂布都覺得浪漫至極的方式?”

瑪麗勇敢地擡了擡頭,說道,“就算是這樣吧,又與您有什麽相幹呢?”

辛西婭小姐本來面朝著大海,聽了瑪麗這句話,她猛得轉過頭來,撩起了自己的一半面紗,瑪麗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叫出聲來:在辛西婭小姐那原本光滑細膩的面頰上有一個鮮明的手掌印,難看地紅腫著,讓辛西婭原本美麗迷人的面容變得異常猙獰恐怖。

“請看看我的臉,看看這個手掌印,這就是昨天晚上我用同樣的問題去質問列斯特伯爵時,他給我的回答。”

瑪麗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辛西婭小姐卻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面網,慢慢說道:“但是他卻沒有像您這樣反問我,‘與你有什麽相幹’,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我有權利過問他的一切。”

瑪麗痙攣著抓緊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辛西婭小姐卻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脫掉自己左手的手套,在她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個碩大的戒指,上面鑲嵌著一塊璀璨的金黃色鉆石,辛西婭將手指上的戒指一直舉到瑪麗的面前:“請看看這枚戒指,這是我們的訂婚戒指,是他向我求婚時親手戴到我的手指上的,這塊黃鉆石是列斯特家族的傳家寶,一共有兩塊,一模一樣,他將另外的一塊送給我鑲嵌了您曾經見過的那枚百合花胸針……”

辛西婭小姐哽咽了一下,又繼續說下去:“我父親曾經告誡過我,列斯特伯爵向我求婚純粹是出於政治目的,是為了借重我父親在法國王室中的地位,可是戀愛中的女人就是這樣傻……”

瑪麗的腦子像是遭遇了雷擊一般的轟鳴著,她幾乎不能思考,只喃喃地說道:“我不知道……從來沒有人說起過……他為什麽……”

辛西婭小姐立刻停止了嗚咽,她連珠炮一般地說道:“他向我求婚之後,要求我一定要保守秘密,雖然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可還是答應了他,因為我從未想過一位紳士會背棄自己的諾言。但是那天晚上的舞會中,我看到他看您的眼神,知道他愛上了您,我出於嫉妒而故意跟您為難,這是我的不對,可是他竟毫不留情地向我提出解除婚約。現在您知道他為什麽要讓拿破侖回到巴黎了?他是用這個做砝碼,逼迫我同意與他解除婚約,否則他就可以讓法國王室永遠不得翻身。現在您也知道他為什麽用那種曠日持久的浪漫方式向您求婚了吧?因為他需要時間先來說服我解除對他的束縛!”

瑪麗感到頭疼欲裂,她不能相信辛西婭小姐所說的話,可是她又無法想象辛西婭所說的不是真的,她還記得那位督政府財政部長以及裏斯本先生對列斯特伯爵的評價,他是有手腕也有心機來實現自己的目的的,但是自己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大費周章呢?

她苦笑了一聲,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辛西婭握住她的手,用一種哀婉的語氣說道:“班納特小姐,並不是我一定要死纏著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只是因為我自己陷得太深,難以自拔。可是我並非沒有自尊心,我今天來這裏,就是想問您一聲,您認為我應該怎麽做呢?倘若您認為伯爵對您的愛情是符合人情與道德的,您依然願意嫁給他,我立刻二話不說,回去就跟列斯特伯爵解除婚約。”她猛得將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攥在手心裏,“不,我現在就先把他的信物還給您,我再也不會跟他見面了,我會寫信告訴他我的決定……”

辛西婭小姐要把戒指塞到瑪麗的手中,瑪麗哭著甩開她的手,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臉龐,可是淚水依舊從指縫裏流出來,她轉頭迎著風往回走,一直在不放心地朝這邊張望的安妮這時候向她跑了過來:“天哪,你怎麽了,瑪麗?出什麽事了?”

瑪麗哭著搖頭:“帶我離開這裏,安妮,什麽都不要問了,我只想離開這裏。”

詹金森太太也被瑪麗的狀態給嚇壞了,不用安妮吩咐,她便飛跑著去叫來了一輛出租馬車。她們離開海灘的時候,安妮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辛西婭小姐,只見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風吹起她的裙擺,像是風中鼓動的一面旗幟,她那長長的紅圍巾不知什麽時候被風吹到了海水裏,翻卷著起起伏伏,越來越遠,只留下了一抹血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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