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筱玥想跟我一起睡，但我怕自己睡相不佳，踢了她或是讓她著涼，沒讓她跟我一起。阿墨送我到門口，沒有離去的跡象，我提醒他：“早點回去休息吧，昨日也是一晚沒睡”。

“好”，阿墨說著推開房門徑自進了屋，自顧自的退了外袍。

我依舊站在門口，看他一系列動作，一時間沒了主意，這是什麽意思呢？

“還站在門口做什麽，不是累了嗎？過來休息”，阿墨坐在床頭，望著我，輕輕拍拍旁邊的空位。

我依舊沒挪動腳步，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這幾日剛剛重逢，對阿墨的親密舉動也沒在意，甚至有欣慰，這兩個孩子還這麽依賴自己。不過現在看來有些事好像不太對勁，尤其是阿墨。

我輕聲道：“這是我的房間”。

阿墨一臉理所當然道：“我知道”。

“筱玥不是另外給你準備了房間？”

“我知道，不過我想跟你睡，反正這麽大一張床，你一人也睡不下”。

我說：“我睡相不好”。

他道：“我睡相很好”。

我怎麽就跟他說不清呢，看來還是不能太含蓄：“阿墨，不是這個問題，我們分別了這麽多年，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恩是啊，再過一年我就三萬歲了”，阿墨起身向我走來，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關上門，拉著我向裏走：“外面涼，別站在風口上”。

腦中突然閃過什麽，停住腳步：“你剛剛說什麽”。

“外面冷”。

“不是，上一句。你說你今年多大了”，我居然忘了這件事

“再過一年就三萬歲了”。

一年嗎，我原以為還有的是時間。沒想到只有一年了，一年對神仙而言再短暫不過。

我以前好勝心強，受不得一點委屈，要是誰負了我，我定千倍萬倍的還回來。可是自從娘親去世，我才覺得這些事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自那以後我對所有事都抱著隨遇而安的態度，有些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對天命語預言也是如此，不管是嫁給蘇辰，還是要為六界一戰，亦或是被慕然逼得跳崖，我從未怨恨過任何人，也不曾生氣，只當這就是我的命。帶筱玥和玄墨回櫻山也只是初見時覺得他們和自己很像，相處之後有了家人的感覺，我也知道他們始終會離開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沒什麽可傷感的，只要他們好好的就好。可是那日見著玄墨額上的印記，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能安然接受，我雖然用法力隱去他的印記，心中卻不能平靜，思慮幾日也沒想到兩全法，也就不再考慮那麽多。只是想著要是真有那麽一天，不得不與他為敵，我也絕不會傷他，我會盡我所能護他周全，即使有違天命。

那時我覺得至少還有這麽多年能陪他們走過，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哪天這所謂的天命不攻自破了，只是一覺醒來就只有短短一年時間，一瞬間慌了神。

阿墨喚醒我：“在想什麽”。

“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我腦中在想著事情，行為迷迷糊糊。我回過神，已經和阿墨合衣並肩躺著了，他側躺著看著我，此刻我也不跟他計較什麽，心中只有那件事。

我離開無極之境時，初夏曾贈我一個滿珠，說是靠它便能自由進出無境之境。無極之境不在六界之中，神仙妖魔也不是輕易可進，當年我告訴初夏我早已無家可歸，只是在六界還有未了之事，要不然就留在無極之境同她作伴，她就送了我這個說要是我真想她了便回去看看她。在逍遙島的時候我忘了阿墨的事，看看他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生活，那時我真的打算見過筱玥以後就回去同初夏一起了此餘生，只是現在只有一年讓我如何放得下。

阿墨現在已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註意，可畢竟也一起生活了那麽久，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還可能是在我手上，我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他卻已經開口了：“阿芷，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阿墨，以後你有什麽打算，還是回逍遙島嗎？”

“你呢，要去哪兒”。

“是我在問你呢”。

“我知道，可是你不回答我，我怎麽知道以後要去哪兒”。

我想跟他說這種時候不要開玩笑，可是見他神情認真不像是開玩笑，其實我也不知道哪裏是我的歸宿，鳳凰一族是不可能回去的，櫻山也已經空無一人，我回去也沒什麽意思，筱玥也有了歸宿，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身旁的人了：“我答應筱玥要給她做嫁衣，我想等到她生了孩子成了親，便去無極之境，就是這些年我待的地方，只是——”

“我跟你一起去”，我還沒說完，阿墨給了我肯定的回答。

“阿墨，你仔細考慮考慮，無極之境是個比櫻山還冷清的地方，也——不能自由進出。你要想清楚”。

“阿芷，你離開了這麽多年，現在好不容易見著了，你又想丟下我嗎？還是說——，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不會再連累你了”。

“怎麽這麽說，我從未覺得你連累了我”。

“當年要不是我和筱玥，你又怎麽會任由那人擺布”。

“阿墨，別再說這種話，你越這樣說我越無地自容。不過這樣也還，只是可能等不到看筱玥孩子出世了”。

“怎麽這麽急，不是說只有一年了嗎？又何必那麽匆忙”。

“初夏說她寂寞的很，叫我早點回去看她，而且我們留在這太長時間千洛會不高興的”。

“初夏是誰？”

“救命恩人”。

“哦，那去了得好好謝謝他”。

“恩，她常年在無極之境，我們去的時候給她帶點六界的小玩意，她肯定喜歡”。

我察覺頸部有一股熱氣，不知什麽時候，阿墨的手搭上了我的腰，頭埋在我頸部。頓時我全身僵硬，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裏，雖然我活了這麽多年，跟成年男子這麽親密接觸還是頭一回，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你這樣，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陪我說說話吧”。

“好像又有些困了”，我閉著眼睛，腦子卻極度清醒且混亂，就將就他一晚吧。

我一晚沒睡，始終不習慣，想著要怎樣才能跟阿墨說明白，思索一晚卻沒有結果，他到睡的很好，只可憐了我兩夜沒睡著實有些累。早晨筱玥和千洛見我們一起從客房出來也不覺得驚訝，阿墨也是泰然自若，只有我一人像是做賊心虛，我這是何苦啊。

我們在妖界停留了幾天，我想著去給筱玥物色嫁衣的布料，早早了了這樁心事。臨走前千洛跟我說了許多，她說當年我跳崖後，阿墨和筱玥在懸崖邊守了很久，只是坐著一句話也不說，千洛一直在一旁守著他們，生怕一轉眼他們就跟著跳下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勸了他們回去，後來跟他們一起去了妖界也是悶悶不樂，再後來阿墨長大了些就經常不在，也不知去哪兒了。

“千洛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他們倆該怎麽辦，以前在櫻山的事別太在意”。

“怎麽會呢，能得神君賞識是我的榮幸，而且能照顧筱玥是我的福分，至於玄墨嘛，他很獨立”。

“你知道了？”

“恩，筱玥跟我說起過，那天是你成親的日子，後來我也聽說那天恰好是天帝大婚，而恰巧天後逃婚了，就猜著幾分”。

“這事你有告訴小妖怪他們嗎？”

“沒有，要是他們知道了還不知道做出什麽傻事，既然你已經不——，他們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你不會怪我吧”。

“怎麽會，謝謝你一直為他們著想”。

“你再謝我可擔當不起，其實我也是有那麽點私心的。對了，你有把這件事告訴玄墨嗎？”

“還沒有，其實我回來還沒幾日還沒想好怎麽跟他說”。

最後千洛語重心長跟我說：“阿芷姑娘，不要當他是小孩子，任何事都是，我相信你明白我在說什麽”。

“我知道了”。

告別筱玥，我一時間也沒了主意，要說上好的錦緞當然是天庭裏織錦仙子所織的，要是我問她要，她定會賣我個面子，但是織錦仙子是個大嘴巴，現在我還不想見蘇辰他們，只得另想它法。

只是一時間實在想不出能媲美織錦仙子手藝的錦緞，而且時隔多年很多事不如我想，我問阿墨：“阿墨，你說什麽樣的嫁衣才會讓筱玥滿意”。

“她等的不是嫁衣而是你，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麻布她也會喜歡的”。

“能別把小妖怪說的這麽沒品嗎？但我還是想給她最好的，讓她漂漂亮亮的出嫁”。

阿墨不以為意：“去人間吧，說不定會找到你想要的”。

我點頭：“人間嗎？也好，我們就去人間吧”。

我和阿墨坐在行雲上，他依舊握著我的手，雖然我還沒找到完美的解決辦法，但是經過一晚的思索，再加上千洛的話，我決定跟他好好談談，我不想傷了他，要是好好跟他說，他應該會明白的。

我悄悄將手從他手中抽出，眼卻不敢看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一點一點再一點，眼見只有手指尖，就差一點就成功了，心中稍稍有些放松，他卻輕輕一動，不經意間手又覆上我的手。戰略失敗。無奈只得開門見山跟他說了，我用力抽出手，驚動他回頭看我：“怎麽了？”

我下定決心對他道：“阿墨，我覺得我們得談談”。

他認真的看著我：“談什麽”。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這話你昨日已經說過了”。

“這就是我們要談的，俗話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年紀也不小了，我們得適當保持些距離”。

他看著我的眼睛毫無避諱的對我說：“我知道，可是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實在是大不妥，我們又不是男女關系”。

“意思是男女關系就可以？那也好，那我就對你在說一次：我喜歡你”。

我語塞：“阿墨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也跟我說過這話，我當時問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你搖頭。但是我知道，你對我只不過是依賴罷了，要是你在街頭遇見的是其他人，你還會喜歡我嗎？”

“阿芷，你也說過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分得清自己的情感，以前也許只是依賴，可現在——”，阿墨擡手穿過我的發，慢慢靠近，最後在我額旁的發上落下一個吻：“你還不懂嗎？不明白的是你”。

如此輕柔，甚至感覺不到，可我心中卻是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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