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跟季浩鬧開之後，初瑤開始更加努力地找工作。

她面試了無數家企業, 最後好不容易有一家企業給她發了終面邀約的信息, 她什麽都準備妥當，卻在出發之前, 接到對方人事的電話，說人員臨時有變, 讓她不用白跑一趟。

這家企業做光纖通訊方面，公司也在江城, 招聘的人事初瑤認識, 是A大同系剛畢業沒兩年的學姐。

初瑤接到電話的時候, 人剛走出寢室大門。她緊緊捏著手機，想了想措辭, 問：“學姐，這份工作我真的很喜歡, 之前面試的時候, 你們也說我很合適, 可是現在......我能冒昧地問一下為什麽嗎？”

初瑤問得很誠懇, 大抵因為是同一個學院的校友，學姐也不好直接拒絕或是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於是委婉地說：“我們公司今年的確有崗位空缺，只不過......初同學，我們公司太小了，有時候領導一句話，方針就會變, 所以對於人員調整，我真的很抱歉。”

初瑤聽著聽著就抿起了唇。

學姐立馬安慰說：“沒關系的，以前我找工作的時候，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學妹你不要灰心啊，繼續努力，會有更好的機會等著你的，而且現在秋招還沒結束，我想......”

“是上面下的指示麽？”初瑤突然問。

學姐一楞，說：“你怎麽知道的？”

初瑤輕聲說：“我通過你之前說的話猜的。”

學姐當即禁了聲，沒過多久，找了一個借口，匆忙掛斷電話。

初瑤無意識地顫了顫長睫，半天過去，才想起將手機塞回包裏。

她的手腳一片冰涼，突然體會到了一股深深的無望。

她開始在原地茫然地轉著圈，周圍都是大樟樹，郁郁蔥蔥、枝繁葉茂，越看越像是一座密不透風的囚籠。

而她，則是囚籠裏面的一只鳥，兜兜轉轉，撞得頭破血流，依舊沒法逃脫設籠之人的束縛。

天旋地轉間，突然一只手掌搭到了她的肩頭上。

初瑤茫然回頭。

她看到了陸澤，他就站在她的身後，鋒唇輕勾，淡眸含星，溫柔地對著她笑。

“瑤瑤。”他笑喚著她的名字，不過在看清她的神情之後，他便立馬停下笑來，蹙眉說：“怎麽了？”

初瑤低頭不言，停了兩秒，擡腳走遠。

陸澤飛快跟了過來，眼睛緊緊盯著她：“瑤瑤，到底怎麽了？”

初瑤悶聲往前，腳步加快。

陸澤一把拉住了她。

“你們能不能不要管我！”初瑤突然吼了句，晃開他的手。

興許是聲音太大，興許是他們兩個人走到哪裏都無形地會成為眾人關註的焦點，初瑤吼完之後，路邊幾波經過的同學立馬跟著停下了腳步，紛紛將八卦的眼神望了過來。

更有些臉皮厚的學生，直接拿出了手機，堂而皇之地對著他們拍照錄影。

初瑤：“......”她的手掌不自覺拽緊，隱隱泛著煙癮。

陸澤也註意到了拍照的那些人，擔憂地看了一眼初瑤的臉色之後，他朝人群走了過去，對那個拍照的女生說：“同學你好，你可以幫忙把剛剛拍的照片刪除掉嗎？”

他的語氣很客氣，音色也是一貫的低磁，可他的眸色天生淺淡，面容沈靜下來之後，總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

陸澤並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神情是有多麽陷駭人，可眾人卻看得心慌，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尤其那個之前大著膽子拍照的女生，更是唯唯諾諾地點著頭，一邊刪照片，一邊說：“哦哦，好的，對不起......”

“沒關系。”陸澤禮貌回了句，之後又沒事人一樣地走回到初瑤身邊，繼續擔憂地看著她。

初瑤：“......”

罷了。

不生氣。

她一心想去抽煙，也知道自己剛剛是在亂發脾氣，於是輕描淡寫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陸澤。

話不多說，只有一句：“我又被刷了。”

陸澤楞然地吸了吸鼻子，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初瑤。

初瑤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說：“現在你知道了，就不要纏著我了。”

她說完又要走，只不過剛剛經他一鬧，心情莫名其妙覺得好些了。

大概是氣過頭了。

如此想著的時候，身後的“小尾巴”又跟了過來，他依舊不太放心地看著她，柔聲問：“瑤瑤要去哪裏？”

初瑤想也沒想：“圖書館。”

陸澤笑著拉了拉書包帶：“好巧，我也是。”

初瑤：“......”我信你個鬼。

她放棄掙紮，任由陸澤跟著，因為知道甩不掉。

兩個人又在圖書館裏泡了大半天，等到天快黑的時候，陸澤突然從書本上擡起頭，認真地問她說：“瑤瑤，你畢業以後想做什麽？”

其實到目前為止，陸澤憑借著李教授給他偽造的身份，以及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已經拿到了很多家公司的offer，只不過他從沒跟初瑤講過這些，一方面覺得不重要，另一方面還有些擔心她會因此受到打擊。

他耐心地等著初瑤說出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等了足足五分鐘，初瑤都沒有理他。

陸澤修長的指節有些無助地彎曲了下，他看著初瑤，又鄭重其事將原先那個問題問了一遍。

“瑤瑤，你畢業以後想做什麽啊？”

初瑤依舊沒有理他。

陸澤眼神閃爍了下，半晌，突然叫了聲：“主人。”

他的聲音很輕，可圖書館很安靜，這聲詭異的稱呼一出，立馬又吸引了不少註意力。

初瑤筆尖一頓：“再叫禁言。”

陸澤才不怕什麽禁言，那個問題的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於是他頂風作案，又用那個詭異的稱呼，問了聲：“主人，你畢業以後想做什麽？”

這一次，鄰桌在備戰考研的大眼鏡同學也忍不住分心擡頭，像盯變態一樣地挨個盯了眼他們兩人。

初瑤：“......”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忍不了了，她要教訓他！

立刻！現在！！馬上！！！

初瑤的躁郁癥在那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將筆往書上重重一摔，用生平二十餘年的教養壓制才沒有當場動怒，對陸澤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陸澤乖巧地跟了出去。

初瑤直直地在前帶著路，等走出圖書館的自習室，又專門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確認沒人之後，她才轉過身，憋足了氣地想要將身後的人訓得狗血淋頭、無話可說、趴到她的腳下叫她爸爸為止！

然而所有的設想都止步於轉身之前，身後之人的內心又何嘗不是百轉千回，他一直記得自己的身份，極少忤逆她，每每放肆僭越，都是內心鏖戰良久，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才會由著自己的心，做出一些事後想來，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比如現在。

他看著女人氣呼呼地在他面前轉過身，她剛張嘴，他便抓住她的肩膀，低下頭去，牢牢封住了她的唇。

他狠狠地吻著她，即便女人在掙紮，即便自己搭在她肩頭的手在顫抖，他也舍不得停下來。

“唔！”初瑤應激性地瞪大了眼睛，手掌抵在他的胸前，開始用力將他往外推。

不過女人的力量又怎麽敵得過一個男人，哪怕她手腳並用，掙得滿身大汗，只要他不願意動，他就可以像銅墻鐵壁一般地抵在她的身前，任由她推搡打鬧，任由她撒野成狂。

初瑤很快沒了力氣，漸漸地揮停了手臂。她一時不查，疲軟地將身子往前靠了靠，男人很快摟緊了她，一手捏著她的下巴，輕而易舉就探得更深了一些。

他細細碾磨，反覆逗弄，唇間的力道很大，初瑤很快覺得自己有些透不過氣來，同時嘴唇也開始火辣辣地泛著疼。

她想咬他一口以示懲戒，可他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他一直捏著她的下巴，讓她長仰著脖頸接受他的深吻，他用力地吸吮著，汲取著，就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榨幹一樣。

初瑤臉頰燙得有些嚇人，還有脖子、四肢、身體......她哪哪都覺得燙，迷迷糊糊間，倒也少了一些不適，剩下的，全部都是刺激和歡愉。

她的心臟快速跳動著，慢慢回抱過去，開始學著回應。

走道裏安安靜靜，時不時有水聲的攪動發出，更加刺激著年輕男女的大腦皮層。

他們那一天擁吻了很久很久，直到女人開始喘氣不順，陸澤才隱忍著和她分開一絲距離，抵著她的額頭說：“瑤瑤，現在肯回答了嗎？”

初瑤近乎失神地讓他抱著，半晌，順從地點了下頭。

陸澤淺色的瞳仁緊緊追隨著她，啞聲問：“所以，你畢業之後想做什麽？”

“我不知道......”初瑤垂頭，吸了口氣，第一次敞開心扉，說：“我除了會拉大提琴，什麽優勢都沒有。”

她把自己最自卑的一面展露了出來，說完之後，大抵覺得很沒面子，又想將頭埋得更下了一些。

可陸澤卻不讓，他捧過她的臉，又揉又親，好一陣安撫，才說：“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繼續找，總有一份工作會適合你的。”

“什麽工作啊？”初瑤擡起頭來，不知不覺，便又將希冀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陸澤這次沒有立馬回答出來，他似乎也在思考，到底畢業之後做什麽才比較適合初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初瑤漸漸冷了心，喪氣地說：“沒有的，沒有人想要我。”也沒有人敢要。

“有人要！”陸澤突然急急地加了句，他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女人便會再次回到之前惶恐無助的模樣。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沒過多久，突然開口：“瑤瑤，你想不想畢業之後去當老師？”

“老師？”初瑤再次擡起頭來，從來沒有想過還可以走這樣一條路。

陸澤點頭，認真說：“嗯，就當音樂老師。你的大提琴拉得很好，雖然不是師範出身，但只要考到教師證，我相信一定會有學校願意要你。”

“我可以嗎？”初瑤有些不自信，但同時，又有些激動。

陸澤：“肯定可以。”

“那教師證考不上怎麽辦？”初瑤又有些擔心了起來。

“......不會的。”頓了一瞬，陸澤笑了起來，說：“因為我也想當老師，我可以和你一起考證。”

不僅要一起考證，他還要跟她一起去應聘，一起到同一個學校當老師。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一直並肩跟她站在一起，一生一世，將她守護到老。

而他知道這些她都不愛聽，所以他找了一個她最容易接受的理由，撫平了她的顧慮。

然後現實卻出現了一點偏差，初瑤聽完他的話之後，立馬搖頭，直說道：“你當老師？你話這麽少，當老師？”

女人話裏行間明顯帶著逗趣的意味，陸澤瞬間紅起了臉，還想說些什麽，這時，有個老師從走道經過，高好瞧見角落裏還擁在一起的他們。

三人面面相覷，再然後，誰也沒有出聲，老師走遠之後，只剩角落裏立馬松了手筆直站開的一對男女，一個比一個面紅耳赤。

而他們誰也沒有發覺，其實從那一天起，有些東西，就已經悄悄變了樣。

未來可期，卻依舊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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