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mon在沖出去的三秒之內，已經粗略估算出了對方的人數。離他最近的目標藏在樹後，他從對方的呼吸判斷出了位置，但對方的同伴已經向他發起攻擊。趕在那些可恨的箭抵達他之前，他已經從將目標的箭奪過，但那個人竟然絲毫不亂，反手就是一拳，Damon的拳卻比他更快，順手將他的箭刺進身體還給了他。

但顯然遠遠不夠。Damon雖然並不願意開口，那對於他而言意味著示弱，但他絕對不是個死守規矩的人。

“Klaus，你死了嗎？”

對方的箭雨仍然在空氣中穿梭來去，迅疾如飛蝗，Lilith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在那些箭未到達自己身旁之前就已經將它們震開。這是她能想到既能保護自己又能暫時隱藏實力的唯一方式。

“Lilith……”繁星隱退，夜色重新占領了黎明前的陣地，樹林比之前還要黑暗。Klaus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太好，她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但目前的情況顯然表示他不可能出手了。要麽是他真的受傷或者無法出手，要麽是她已經完全引起了他的懷疑，他打定了主意哪怕冒險也要逼她出手。

Bonnie已經自顧自地念起咒語來，長發無風自揚，眉心泛起黑氣。那是力量失控的前兆。如果她力量失控，Lilith又實際上不能對Silas使用巫術，相當於他們的計劃就全盤失敗。更重要的是，那對於Lilith的計劃也同樣是毀滅性的打擊。

事已至此，Lilith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但她既然決心已定，絕不可能讓他如此輕易看見她的底牌。那無異於自殺。

她收斂心神，輕輕閉上眼睛，就地坐了下來。那段咒語並不長，但她心臟跳動的頻次足以暴露她的緊張。

樹林間突然安靜下來。沒有風聲，甚至連狼嗥都聽不見了。時空仿佛凝固，所有的箭一剎那間懸浮在空中，猶然保持著極慢的飛行趨勢。獵人們仍然在試圖發射箭矢，但空氣仿佛凝結成了實質，像是瀝青般膠著他們的動作。

Klaus驚訝地轉頭，但他每一個動作都克服著極大的阻力，每一個須臾被拉長成光年，連他眨眼時長睫的運動軌跡都在空中劃出弧線。只有Lilith恍若無知無覺地闔目而坐，嘴裏呢喃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咒語。

“Holy……”Damon驚訝地看向自己的腳下，那些樹枝留下的陰影緩慢而幾不可察地移動著。

Lilith的咒語早已停止，在她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空氣仿佛被解凍般重新流動，所有的箭卻已經調轉方向急速返回。林間陡然響起幾聲慘叫，Shane教授目瞪口呆地緩緩站起來，看向Lilith的眼神有幾分古怪。

Lilith果然如他所說留了一個活口，Damon不費什麽力氣就將那個已經受傷的獵人拎了回來。Klaus卻沒有根本註意他，只是註意著Lilith的動靜。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像是被抽幹了血，在她乏力倒向地面之前，Klaus已經奔過去及時扶住了她。

他的手指觸碰到了她的肩，黏膩溫熱的觸感激得他一楞。她肩上之前那個傷口崩裂了，血量比之前更多，像是一個堵不住的洞。可她竟然還殘有意識，她的頭垂在他的肩側，手臂無力地耷拉著，像是一個軟掉的布袋。

她怔怔地盯著他，眸光灼灼。她卻在笑，笑容蒼白如雪。

“Klaus，I'm sorry。”她的聲音虛弱得發飄。

“不用道歉，”Klaus不假思索地回應她，“為什麽需要道歉？”

這一刻他無比後悔自己那個愚蠢的試探。他的確是希望以此來判斷Lilith的實力的，盡管他長久以來試圖讓她放下戒備，有些時候他幾乎都要認為自己成功了，但最近這小姑娘對他的不信任似乎在增加，他一方面為此感到苦惱和無奈，另一方面，他必須要打破這種不對等，他需要知道她的實力，以確定她到時候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可是他現在所做的事情，恰恰傷害她更深，將她往他不願意看見的那條路上越推越遠。

Lilith仍在笑，笑得蒼涼。Klaus隱隱覺得那笑裏面有些他不能勘破的意味，可瞬間的心慌讓他無暇想太多，他只是下意識地抱著她，讓Damon將那個獵人綁起來，一行人返回營地。

獵人無法受吸血鬼的精神控制，所以帶那個人回去花了些時間。

樹林間開始起霧了。密密麻麻的植物像是傳說中的九頭蛇，僅在茫茫霧霭中露出零碎的部分。雖然火光未熄，但晨光漸漸籠罩，那微末的光亮現在看來也無足輕重了。

回到營地所在的空地旁，所有人都楞住了。他們出去的時間至少在半個小時到五十分鐘之間，而這之前沒有人再給火堆裏加過樹枝，現在還在燃燒本就是件詭異的事。更詭異的是，火邊坐著的人聽見他們的聲音，回頭看了過來。

灰色的連帽衫，黑色的牛仔褲，手裏還拿著一根樹枝撥弄著火堆，留有幾分稚嫩的臉，是Jeremy。

“Jeremy！”Bonnie一楞，立即上前去擁抱他。Jeremy任她抱著自己，卻不回應，臉上是混合著疑惑和迷茫的表情。

幾個人回到火邊，Klaus也放下了Lilith，幫她裹緊外套，卻獨獨留下肩膀的傷口處，借著熹微的晨光看過去，他擔憂地皺了皺眉。本已結痂的傷口果然再次崩裂，殷紅的血染透了她的衣服，連厚外套上都沾著暗色。

“你們去哪裏了？”Jeremy若無其事地問，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Damon和Bonnie都楞住了。連Klaus都轉過頭去冷冷瞥了他一眼。

“去找你啊，”Bonnie皺眉，“兩點多的時候Damon發現你不見了。”

“哦……”Jeremy的表情不自然，“我起來有些內急，就去樹林裏了……”他的視線落在被綁著仍在火堆旁地上的那個獵人身上，眸色暗沈。

Damon一把將那個獵人拖起來，直直盯著Jeremy：“你沒有見過他？”

“沒……”Jeremy的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口。

“Jeremy！”Damon危險地瞇起眼睛，“你的任何隱瞞，都會導致我們所有人葬身在這個荒島上。我知道你恨我們這些吸血鬼，但沒有我們，憑你的能力，你姐姐永遠都會是你最討厭的這種怪物。”

Jeremy低頭撥弄著持續與晨霧的濕氣搏鬥的火堆，沒有說話。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Damon不耐煩地轉向Shane教授，“你不覺得你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訴我們嗎？”

“我說過了，這是Silas的墳墓所在地。”Shane沈靜地回答，絲毫不為所動。

“好，”Damon怒極反笑，霍然起身來，“為什麽我要來跟你們幹這件蠢事？我真是他媽的受夠了。繼續你們的覆活大業吧，我不陪了。”

“Damon！”Bonnie擔憂地喊他。Klaus的註意力完全落在Lilith身上，沒有精力也沒有興趣插手。Shane教授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Jeremy仍然低頭看不見表情，但他的手指卻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用力得微微顫抖。

“Damon。”突然響起的一個聲音像是用來刨花的薄刀，切進來打破了這種僵局。是Stefan。

Damon頭都沒擡，繼續往自己的帳篷走。Stefan跟了上去，仍然好耐心地勸說：“哥哥，我知道你不是認真那樣說的。這並不是不關你的事，這關系著Elena的生命，關系著我之後的生活，關系著我們三個人，我們一起完成這件事情，好嗎？”

Damon在自己的帳篷門前停下了，語氣稍稍有些放緩：“這話你跟她那個好弟弟說去。”

“Damon。你知道，我並不想舍棄你們任何一個。你們都是我非常在乎的人。”Stefan皺眉看向自己的哥哥，目光軟糯。

Damon回過頭來，一雙灰藍色的眼珠盯著自己的弟弟。其實，他又何嘗想過要舍棄他。幾百年來，他都為這個事實而感到懊惱。那就是，哪怕Stefan拉他一起毀滅，拉他一起重生，拉他做任何事情，他都從不能真正恨他。

他知道Stefan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跟他斷絕，就代表舍棄過去生命裏的一切。可他是個念舊的人。

“你難道就不好奇Shane參與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我可不想到時候一切努力白費。”他嘆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像一個在太陽下暴曬的冰淇淋正在被他弟弟的眸光軟化。

Stefan成功地將自己的哥哥拉了回來，一如既往地。雖然他們經常意見向左，也經常互相傷害，但他似乎總有辦法讓他服服帖帖，而Damon也很奇怪地，每次都依然選擇妥協和退讓。說起來他們之間，心比較軟的那一個，卻恰恰是Damon。他永遠沒辦法放棄自己的弟弟，哪怕是墜入地獄，他也希望慫恿他一起。

“我……我見過他，”Jeremy終於選擇開口，聲音扁平，“在我們剛剛到達這個小島的時候，他們就找過我。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吸血鬼獵人，屬於最初紋身五兄弟的後裔，他們有一個大計劃，將你們引入挖好的陷阱區，用特制的匕首將你們一網打盡。他們手裏有另外一根白櫟木。”

“另外一根白櫟木？”這個線索果然引起了Klaus的興趣，他之前費盡周折，也只是毀掉了一根白櫟木樁而已，如果說還有什麽東西讓他忌憚，這個絕對在名單之首。畢竟比起強大的力量來，無論誰都可以利用的工具威脅更大，“他們有多少人？”

“我見到的是四個。但他們似乎還有更多。”

“Lilith應該都殺光他們了才對。”Klaus的視線落到旁邊Lilith的臉上，她雙眼緊閉，似乎已經沒有意識了。他再次查看傷口，發現終於止住了血，開始有痊愈跡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你是怎麽回來的？”Bonnie問。

“我裝作答應他們的計劃，並同意做內應，他們就讓我回來了。他們還說等你們死了以後，可以繼續幫我去找解藥覆活Elena。”

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不是裝作，而是根本就是同意了。

這麽說，之前在樹林裏救自己的真的另有其人。Lilith迅速評估另外那個勢力的勝算。現在吸血鬼獵人方人數未知，又有白櫟木加持，而他們人在明處，連Silas的墳墓到底在哪裏都還不知道，更不用提那個目前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那股暗勢力。

她反過來利用Klaus的試探打消了他的疑慮，同時也達到隱藏實力的目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苦肉計。至少在離開荒島之前，她不會再動用自己的力量，因為那會再次傷害自己的身體。她相信Klaus應該也不會再讓她這麽做，他再沒有懷疑的理由。

眼下，她迫切的想知道躲在暗處的人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麽。這種關註甚至已經壓過了她對於Klaus的探究。那種探究與好奇心曾經糾纏她良久，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正是眼下要盡量避免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雖然有些晚了……

好吧我是拖延癌晚期已經放棄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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