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不折不扣的荒島。這是Lilith登上岸後的第一個想法。

他們到達波特蘭已將近下午，但沒有人提出要留在那個骯臟狹小的港口城市留宿。也許對於他們這些非人類而言，既然在晚上做事跟白天沒有區別，那當然是越快解決越好了。何況他們還會更偏愛夜晚。

一起來的有七個人。除了Klaus帶著Lilith，Gilbert姐弟，Salvatore兄弟，還有Bonnie和Shane教授。

他們在波特蘭的港口租了一條船，頗費了一番功夫。現在是大風季節，沒有人願意出海來這個鬼地方。船夫是一對兄弟，即使已經達成協議，走的時候仍然趁機又敲了一筆。不過這些人反正不缺錢，關註點也不在這上面，於是大家都沒有異議地站在岸邊看著船離開。

島上風正兇猛，海潮被風裹挾不知疲倦地一遍遍沖刷著海岸。西垂的落日掛在遠處的海平面上，像一個只剩下蛋黃的雞蛋。Lilith沒有帶夠衣服，只好瑟縮著站在礁石上看著太陽落下去。

暮色很快四垂，她開始有些後悔為什麽不提出來明天再來。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沒有考慮到Klaus會不會答應的問題。就好像她篤定他一定會答應似的。

Damon捧著根據Jeremy身上刺青描出來的地圖看了看，說道：“我們需要翻過這座山，大概需要四五個小時。”

其他人沒有表示意見，開始往指示的方向爬山。Lilith註意到似乎Stefan和Elena之間有些異樣，他們看起來不太開心。倒是Damon截住了她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掉在後面，跟她走在一起。

“謝天謝地，這麽多年Klaus終於有了一個對他死心塌地的手下。”他語氣刻薄。

Lilith明白他指的是什麽，滿不在乎地笑笑：“也要恭喜你，這麽多年終於有人肯喜歡你啦。”

Lilith可以肯定她聽見了走在前面的Klaus的笑聲。她雖然來美國還沒多久，對於他們之間的打嘴仗模式倒是非常適應。

“說起來我倒是很好奇，自己的家人處於危險之中，為什麽你還能泰然跟在他身邊呢？”Damon危險地瞇起眼睛，“這算是人類奇怪的嗜好之一嗎？”

“那我也很好奇，陪伴一個人和她的男朋友這麽多年，卻需要認祖歸忠這樣小概率的事才能讓她對你有感覺，為什麽你還能留在他們身邊阻礙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呢？”Lilith雲淡風輕地回敬，“哪怕是奇怪嗜好眾多的吸血鬼，你這樣的我也就見過你一個。”

“你只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個工具。”Damon好修養地沒有發脾氣，只是挑挑眉。

“你也一樣。”Lilith愉快地翹起嘴角。

“我真想知道他對你的迷魂是有多深，”Damon重新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沒事多服用點馬鞭草，對你有好處的。”

“多謝忠告，以及多謝上次照顧我，”Lilith笑道，“抱歉讓你失望了呢。”

他們所攀爬的是一個幾乎呈60°角的陡崖，像一道屏風般擋在海灘與小島的內陸之間，腳下都是成塊的黑色巖石，幾乎沒有路，只有一些角落露出零散的碎石和稀薄的草莖。風吹過巖石，發出慘烈的嗚咽聲。

天已經快完全黑了。Lilith感覺眼前像是蒙了一層黑紗，讓她的行進變得更加困難。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的體能都是超強的，這裏面只有她、Bonnie和Shane教授落在後面。但讓Lilith感到意外的是，除了Jeremy故意走在後面陪著Bonnie以外，Klaus也不慌不忙地走在後面，距離Lilith只有一伸手的距離。

隊伍突然停了下來。Lilith一停止攀爬，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猛烈地撞著內壁，背上的冷汗被風一吹，皮膚上都凸起了小小的疙瘩。她不明所以地擡頭看向上方，順手從背包裏拿出水瓶來喝水。

“發生了什麽？”Bonnie揚聲喊道。

“我們到了。”傳來Damon模糊的聲音，隨後他們繼續前進。

很快所有人都爬上了山壁。平心而論，這只是一塊半山腰的空地，在視野所能及的前方，仍有一道黑色的崖壁指向天空。空地上是一片小樹林，高大的喬木和雜亂的灌木叢徹底遮蔽了視線。

在他們穿過樹林的過程中，天完全黑了，四周暗影重重，樹枝都像魑魅魍魎枯瘦的手臂，突兀地刺向天空。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褲子擦過草叢的細微聲音，偶爾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一兩聲淒厲的叫聲。

雙眼習慣島上的黑暗後，Lilith的超能力開始發揮作用，她第一次發現感覺靈敏還是件好事。但這也意味著，樹叢間那些幽藍的眼睛，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分辨出它們在夜風中輕輕拂動的耳朵輪廓。

前面突然有誰輕輕驚叫了一聲，幾個人都圍了上去。Lilith看見那是Salvatore兄弟。“Elena昏倒了，我們得停下。”Stefan壓低聲音說道。

Lilith隨著大家走上前去，看見Elena倒在Stefan懷裏，臉色蒼白，臉上皮膚布滿褶子，皸裂開來，已經進化出了吸血鬼的形態。她的尖牙露出唇角，在夜色中閃閃發亮。Lilith不禁移開了目光。

“她怎麽了？”Klaus問道。

“她還是沒辦法喝下動物的血。”Stefan皺眉解釋道，“不過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Bonnie看起來臉色也很難看。Jeremy扶住Bonnie，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說道：“我們要不要停下來明天早上再走？”

Lilith反正是沒有什麽意見的。她其實更希望早點解決早好，但比起在漆黑的晚上爬山崖，等到白天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僵持之後，大家達成妥協。他們都帶了搭帳篷的工具以防萬一，很快就搭好了幾個帳篷。Lilith發現一件窘迫的事，她不能跟Klaus住一起，而Elena和Bonnie都有男朋友，她顯然也不能一個人住。

但Klaus似乎根本沒覺得這是個問題。他只是三兩下搭好了帳篷，無比自然地回頭看向Lilith，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Klaus先生……”Lilith這個時候想表示跟他一點也不熟，顯然已經晚太多了。

“說過不喜歡你這麽稱呼我，”Klaus有些不滿，“這裏這麽危險，不待在我身邊找死麽？”

Lilith努力說服自己這不是個問題，何況她也沒有選擇，只好低頭進了帳篷。裏面的空間小得可怕，只要想一想Klaus要躺進來，她總覺得腦子裏的紅色警報已經響成一片。

她跪在地上，剛剛放下包，猛聽得門簾一響，她下意識轉過身想站起來，腦袋已經撞上了頭頂上的帳篷骨架，專業的戶外登山設備質量太過硬，她疼得眼冒金星。

Klaus沒忍住笑了出來：“你沒必要這麽緊張的。”

他站在門口，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我去給你找點東西吃，你可以在帳篷裏待著，也可以出來。我們生了火，Stefan和Shane教授會留下來。”

“大家都有要照顧的人，所以照顧你自然就是我的責任了。”像是生怕她想多，他還嫌不夠似的添了一句。

“我應該說謝謝？”Lilith沒發覺自己語氣有點酸。明明是很貼心的話，被他說起來像是受誰逼迫。

外面已經有火光升起來了，Lilith終於從麻木的疼中解救出來。Klaus整個人逆光站著，被火光勾勒出來的輪廓漸漸清晰，微笑似乎被感染得也多了些溫暖，Lilith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瞬間又找回了眩暈的感覺。

肯定剛剛撞那一下撞傻了。她揉了揉頭上已經腫起來的包。

她鋪好自己的睡袋躺下，仍然慢慢揉著腦袋，雖然身體很累，但腦子裏卻像是有千萬顆炸彈同時爆炸，一個又一個奇怪的念頭層出不窮。她把這個歸咎於自己認床。說起來，她對於陌生環境的適應能力絕對為負。

可是她不能失眠。失眠就意味著要一整晚聽著他的呼吸，感受到他在自己旁邊強大的存在感。那才是要瘋掉。

Klaus過了很久才回來。Lilith考慮過出去跟那兩個人坐在一起，因為她覺得再繼續躺下去自己還沒等他回來就已經瘋了，但是想到Stefan對自己的態度她就無力，而那位神秘的Shane教授，她總覺得他有些古怪。雖然她也說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麽。

但最終勾引Lilith出去的是香味。雖然Klaus的血還留在她身體裏，支撐著她顛沛流離幾千裏又當了攀巖勇士，但她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身體又還處於大病初愈的狀態，因此其實早就餓了。

那香味很奇特。有一些像是小時候爸爸經常燉肉的肉香，但又夾雜著一股草木的清氣，讓人食指大動。木柴在火裏劈啪作響，他們用木簽將肉串起來，那些肉在火上被烤得滋滋冒油。這些聲音，很不幸地，她全都聽得見。

既然有食物了，說明至少有人回來了。她決定出去碰碰運氣。

臨時營地的中央就是火堆，帳篷都呈放射狀分布在四周。荒島上的夜色格外明朗，站在門口就能看見一整塊黑天鵝絨織成的天空，繁星如鉆石鑲嵌其上。火光映亮了四周的樹林，輕煙和著肉香飄向天空。

她走過去，果然看見了Damon。她的視線落在了他手中烤著的肉上。奇怪，他又不吃肉。

不過她似乎不太好開口，考慮到她下午還狠狠地諷刺了他。她微微猶豫著，感覺自己進退兩難。

另一個坐在火堆旁，背對著自己的人似乎是聽見聲音，轉過頭來。她才發現自己的註意力都放在了食物上，沒有認出那是Klaus。

“我以為你睡著了，所以就想烤好了送過去。”Klaus微微笑著，手舉著食物的樣子像個孩子，Lilith覺得這畫風好像不對，不由楞了。

但對方已經起身走過來，手一抄給她披上了自己的衣服：“這裏晚上很冷。”

他的手仍然留在她背上，幫她扯好衣服，姿勢溫柔，卻絲毫沒有上次在他家廚房的暧昧。

這畫風簡直已經是詭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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