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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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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戈拉斯此刻胸口如砸下數百只鼓槌,鈍鈍地痛。耳邊似有千把利劍齊聲出鞘,尖銳的鳴響震得他腦袋發漲。

他放開裏德諾,走過去拿過信函,看也沒看便飛快向前走去。

費麗弗琳緊跟在他身邊:“你去哪兒?”

“我要回斯坎迪亞。”他望著前方,“領主只給了我五個月的假,還剩十天不到,我得快馬加鞭,否則就來不及了……”

“不用。”她疾走幾步攔在他面前,“你的假期延長了。”

“誰準許的?”

“國王陛下。”

“那忒瑟裏大人呢?”他輕聲問道,“他許可了嗎?”

“當然。”她看著他。

“證據!”他眼圈發紅。

“你為什麽不自己看?”她沈著臉。

他的視線移到手中信函上。緩緩打開它,忒瑟裏熟悉的筆跡躍入眼底,末尾除了領主的印章之外還加蓋了國王的印章。

萬物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了呼吸。這幾個月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然而卻是以這樣無法接受的方式。

“大人他……是什麽時候……”他顫抖著,說不下去了。

心知已經瞞不下去,費麗弗琳無聲地嘆了口氣:“兩個多月前。”

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信紙上,鮮紅的印記逐漸變得模糊。

他狠狠地一抹眼睛,攥緊信紙,拔腿奔回王宮。

一路疾行。經過的侍女侍衛看著王子從來沒有過的失態神色,俱都驚訝不已,他們向他行禮,又看向緊隨其後的費麗弗琳將軍,希望能從她那兒得到什麽信息,可將軍卻只是盯緊了他們的殿下,跟著他一路到了臥室,一個眼神都無暇分給他們。

“你到底要做什麽?萊戈拉斯!”費麗弗琳眼見著他裝完披風又裝短刀,忍不住出手阻攔,“陛下的命令你忘了嗎!議政廳裏今天的文函還未處理完,你要……”

他冷笑一聲:“有宰相和將軍大人在,還需要我在這裏做什麽。”

“你想抗令?”費麗弗琳眉頭一皺。

“不,但我有權決定我的假期怎麽度過。Ada會理解的。”他提起行囊向外走。

“你去哪兒?”費麗弗琳攔住他。

“回風刃營。將軍,失禮了。”他撥開她手臂。

“不行!”她先他幾步擋住大門。

“我屬於那兒。”

“斯坎迪亞不會再接收你。”費麗弗琳手掌一翻,不知從何處來的第三封信出現在他眼前。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殘酷無比,“萊戈拉斯,你已被‘風刃’除名。”

這句話成功將他定在了原地。

“你說什麽?”行囊滑落在地,他悚然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費麗弗琳終究有些不忍:“但你也不用太擔心。第三箭隊會無考核直接接收你,陛下已經給予許可。依你在風刃營的表現,直接做副隊長也是綽綽有餘的。”

他不敢置信地奪過她手中的信函,那上面只有一句話,兩枚印記,清清楚楚,不容置疑。

呵……陛下已經給予許可……可那時候,大人是怎麽說的來著?

“你帶上衛兵輕裝簡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將這封信親自交到國王陛下的手中……順便也在家休息幾個月,風刃營副使的位子不好坐,你可得先養足精神。保不準又是好幾百年回不了阿蒙蘭。”

“你這百多年來表現得很出色,雖有陛下旨意,我卻沒什麽好教你的。”

“那,年節快樂。”

他怎會想到那便是訣別?

“這是誰的主意?”

“……”

他看著她,冰藍的眼中染上了絲絲血紅:“是大人……還是我ada?”

費麗弗琳嘆氣。

他咬牙:“就算是這樣,進入第三箭隊之前我也是有休息期的吧。”

“不可以!”她制住他,“國王命令你留守阿蒙蘭攝政。”

“所以我是囚徒,而將軍和宰相大人是看守?”

“萊戈拉斯!”乍聽到他說出這種大不敬之語,費麗弗琳大為火光,“註意你的言辭。”

“可事實如此!”他掙開她的桎梏,嗓音嘶啞,“我的老師死了,我恨不能將那些奧克全部殺光,而你們還要讓我在這裏!像個無知的孩子一樣待在這裏!”

“你給我站住!”費麗弗琳氣急敗壞,“別忘了你的身份!難道這麽多年,忒瑟裏那個老東西就沒有教給你除了殺奧克之外的東西嗎!”

“他還教了我,什麽叫做,袍澤之情。”他頓住腳步,蒼白著一張臉,冷笑,“將軍,我以為你明白。”

費麗弗琳早已不耐,幾步上前一個手刀狠狠劈在他後頸。

他眼前一黑,想要反抗卻早已無力,失去意識之前,他看到的是女將極為冷漠的一張臉。

“可惜我更明白什麽叫做戰士的天職。”

費麗弗琳將他放在躺椅上,喚來侍女:“國王的命令,看好殿下,我回來之前鎖好殿門。等陶瑞爾回來,讓她來見我。”

斯坎迪亞東部 ,加藍村落邊緣。

衛隊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自庫倫領主打開荊棘之門開始,他們已深入這片危險的叢林數十裏。

沒有鳥鳴,沒有流風,黯淡光線中樹的輪廓如同魅影,無端使人心悸。

“就在那裏。”

庫倫指著前方一棵老樹,它枯朽漆黑,就像垂死之人伸向蒼穹的一只不甘與絕望的手。

“潘達軍團已經布置在防線兩翼,然而荊棘之門以東以南,非但它們,就連雙營的三等戰士也始終無法進入。”庫倫身側的費爾南多憂心忡忡。

他看著那棵樹,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纖長的身影,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她雙手緊貼著那棵原本高大葳蕤的尤安塔樹,火紅的長發在飛雪之中淺淺搖曳,伴著長袍上翻飛舒卷的流蘇,如煙,如霞。

只是片刻之間,幻影歸於虛無。國王走到它的跟前,伸手撥去那些垂散枯瘦的藤條,它們在一瞬間化為了灰燼。他將手心貼上了幹枯的樹幹,緩緩施力

但這次靈力的輸送不再流暢,它們還未傳進樹體就被生生截住。他嘗試了數次,老樹仍然沒有一絲覆蘇的跡象。

它已經徹底死了。薩那諾斯在心底發出一聲沈重的嘆息。

“陛下,還要再往南嗎?”費爾南多問。

國王的目光越過大樹頂端,落在遠處那方縈繞不去的烏雲上,久久不動:“走。”

愈往南,周圍的顏色愈深,精靈們好似走進了暗夜的迷沼。空氣裏滿是腐朽可怖的味道,這地方估計連奧克也不會想來。

“你們能看得清嗎?”他以權杖指著霧魘中的一處。

“那便是東邊那些人類口中的‘迷失之途’。”庫倫道。

他話音剛落,便聽聞某種奇特的沙沙響聲漸近,左右兩側烏黑發黴的藤蔓似兩條毒蛇無聲而兇狠地向他與國王襲來,只是它們在還未觸及兩位精靈的身體之時便又惶恐地縮了回去。與此同時,衛士的利箭註入霧魘之中,另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次遠去,須臾便消散在沈默的森林裏。

薩那諾斯不安地蹭了蹭前蹄。

瑟蘭督伊舉起權杖,插入足下骯臟發汙的土地上。他緩緩閉上雙眼,光芒自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大地像個黑洞,將那些光貪婪地吞噬,卻連一線回贈都吝於給予。

以自身作為靈力輸送的源頭,這樣的場景很多年前的費爾南多便見過。只是這次的光芒遠較上次強烈。耳畔傳來亡靈的淒厲哭喊,死寂的森林終於開始顫抖,無數枯枝爛葉緩慢地沈入足下大地,國王微微皺起眉頭,籠罩著臉部的光華之下,猙獰的傷口若隱若現。

“迷失之途”以南的奧克巢穴,嚴陣以待的軍團之前,首領格佐安察覺到了異動,看著北邊那道漸漸淡去的光芒,喉嚨裏發出了可怖的嘶喊。

“精靈王……”

當萊戈拉斯清醒過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臥室那木色的穹頂,再一動,就看到了對面正在磕開心果的陶瑞爾。

她一身淺褐便裝,披散了滿頭紅發,看上去英氣又嫵媚。

“你醒了。”

他反手揉揉有些疼的脖子,有些疲憊:“你怎麽會在這兒?”

“費麗弗琳將軍的命令。”她扔下果殼,走到他面前蹲下,狡黠道,“監視你。”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眸子裏映出的是他自己的臉,蒼白,倦怠,惶然無措。

他苦澀一笑,起身朝房門走去。

“萊戈拉斯。”陶瑞爾在背後叫他的名字,“這是軍令。你不要讓我難做。”

“她為什麽不繼續親自守著我?”他頭也不回。

“將軍的命令,做下屬的遵從便是。”陶瑞爾沈默一瞬,“我何來資格過問她的動向。”

他轉身看著她。百多年的時間,從年輕美麗的小姑娘到英氣勃勃的女戰士,她變化不小。即便待在斯坎迪亞,他仍能時不時聽到第三箭隊副隊長的大名。

陶瑞爾,她是王城最忠誠的守護者,是國王最信任的小女兒。

他怎麽會想到向她求助?

“但若你仍然試圖抗令,我們大可較量一下,看看第三箭隊和風刃營,到底孰強孰弱。”她將鬢邊幾縷長發捋至耳後,“反正‘金色颶風’的名頭,我也久聞多時了。”

“抗令?”萊戈拉斯重覆了一遍,目光轉淡,“她是這樣告訴你的?”

他嘲諷的神色讓陶瑞爾皺眉:“是。”

“我不會和你動手。”他打定主意,走向她方才坐過的椅子,“過來坐吧,我告訴你一切,你再決定,要不要阻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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