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看著辦吧。”

亞爾維斯瞟了一眼垂頭喪氣站在一邊的庫蘭與萊戈拉斯：“我知道了。陶瑞爾這段時間的表現如何？”

費麗弗琳哼了一聲：“差強人意。”

他笑了起來：“費麗弗琳，要從你這兒得一句差強人意可真是不容易。”

“彼此彼此。”費麗弗琳揮揮手，又走到垂著頭的萊戈拉斯面前，“這次只是警告，這是軍營，即便你是國王之子，若再敢幹涉第三箭隊的訓練，我照樣軍法處置。”說罷也不理會亞爾維斯，頭也不回走出門去。

亞爾維斯倒是不以為杵，悠閑閑地往椅子上一靠，看著兩個面色難看的年輕人：“說吧，怎麽想的。”

“他們的訓練方式超出我的想象。”庫蘭看著他，目中並無懼色，反倒充滿了某種興奮的光芒，“大將軍，我認為咱們可以借鑒一下他們的思路。”

“想法不錯。”亞爾維斯微笑，“萊戈拉斯？”

“我要去第三箭隊。”他沈默了一瞬，開口便嚇了庫蘭一跳。

亞爾維斯撇撇嘴：“為了陶瑞爾？”

“是。”

“可以。”

“大將軍！”庫蘭忍不住開口。

他卻沒理他，只起身向外走：“下去找法耶領罰吧。費麗弗琳能饒過你們，我可不能。”

剛打開門，迎頭遇上正欲敲門而入的副將。

“將軍。”

“何事？”

“陛下傳召。”

亞爾維斯一楞。

“你是不是腦子出毛病了？”庫蘭忍不住問道，“你知不知道第三箭隊的人想進我們軍團都進不來。”

“我知道。”萊戈拉斯沈聲道。

“那你還……”

他默然。

“陶瑞爾又怎樣，雖然被訓了一頓，可她不是還好好的嗎？”庫蘭不解地看著他，覺得很失望，“萊戈拉斯，你不想去北境了嗎？”

“我本來就是為了陶瑞爾才加入的。”萊戈拉斯嘆氣，有些抱歉地看著好友，“庫蘭，你看到了她的樣子，我放心不下。”

“我不明白，他們明明說陶瑞爾是第三箭隊最出色的射手之一。”

“是我的錯。”

“什麽？”

“我和她在很小的時候，親身面對過那種怪物。”萊戈拉斯目光飄忽，“那怪物重傷了陶瑞爾，她差點就……”

“可這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庫蘭皺眉。

“你不知道，若非我當時的莽撞，她本不至如此。”萊戈拉斯搖頭，他不願去回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你也看到了她當時的樣子，我怎麽可能放心？更別提，第三箭隊所肩負的職責並不比艾嘉軍團的輕，庫蘭。”他認真地看著好友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對不起，我總要跟她在一塊兒的。”

看著金發精靈眼中少有的堅定之色，年輕的大力士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於還是沮喪地嘆了口氣：“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只是可惜，你就算再強，也沒有拿到‘戈洛兒勳章’的機會了。”

“那有什麽關系？”萊戈拉斯笑了，拍拍庫蘭的肩膀，語聲輕快地道：“反正我會成最強戰士的好兄弟。”

“借你吉言。”他忍不住揚眉。

萊戈拉斯去向費麗弗琳道歉的時候，銀發將軍正一臉嚴肅地站在訓練場外，聽到萊戈拉斯的決定她也沒表態，只簡單說了句：“下不為例。”

照她的脾氣，這基本上就算同意了。萊戈拉斯放下心來，乖乖站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看著重新回到場中的陶瑞爾，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太多。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只兇猛異常的巨蛛被關在一個烏瑞爾木做的籠子裏，只要守在一旁的精靈打開籠子，它就會直撲站在它對面的陶瑞爾，那就是費麗弗琳為第三箭隊成員特意安排的“訓練武器”。

“將軍。”萊戈拉斯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我並非質疑大家的能力，但是這樣訓練，萬一……”

“埃斯佩諾。”費麗弗琳知道他想說什麽，把玩著手中晶亮的瓶子，優雅的唇抿起一個殘忍的弧度，“有了這個東西，還需要怕什麽萬一？”

她看著場中孑然一身的年輕精靈，以不大不小恰能讓對方聽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不要以為恐懼是多麽羞恥的東西。不懂得恐懼的人也就無所謂勇敢。所以，勇敢的姑娘，首先要面對的便是恐懼……"

場中傳來極細的一聲“是。”

“只有最後一次機會，該怎麽做，你自己判定。”

“我明白。”

費麗弗琳做了個手勢，籠子旁邊的精靈斬斷了木鎖。

陶瑞爾不由得看向腰間掛的那只“柏蚮”果，那是北部幽暗密林深處生長的一種血紅色的漿果，其色澤與味道能吸引附近巨蛛的註意力。自費麗弗琳接手第三箭隊後，預備營中便常年儲有大量這種果實，隊員們在開始第三階段的特殊訓練時會被要求帶上“柏蚮”果，然後進入訓練場，卻不會被告知原因以及將面臨的危險。費麗弗琳的目的就是要吸引巨蛛主動攻擊毫無防備的成員以訓練後者的實戰經驗。巨蛛們從未讓她失望，這一只也不例外，籠子被打開的那一剎那，它根本就沒有在意旁邊看守木籠的精靈，只快速移動著八只長腳，以駭人猙獰的姿態徑直朝陶瑞爾爬了過去。

陶瑞爾心臟狂跳，握著弓箭的手始終未能停止顫抖。她記得怎麽搭弓，她記得怎樣拉弦，怎樣瞄準目標。但，眼前的不是訓練場的移動靶子，而是一頭怪物。萬一，萬一……她沒有射中……這麽多年過去，她仍然記得那頭巨蛛的大螯刺入身體時那種撕裂的痛楚，那怪物詭異的大眼，令人惡心的毛發……而它此刻又在向她逼過來……

“陶……”萊戈拉斯擔心她的情況，不由自主地身體前傾，想要呼喚她的名字提醒她。

但這動作落在費麗弗琳眼中就變了一層含義。她伸手攔在他面前，警惕地看著他：“那是她必須過的坎兒，你別害了她。”

巨蛛已經越來越近，陶瑞爾手中的箭已經射出去好幾支，但都因為她心神大亂而失了準頭。

怎麽辦，怎麽辦，她的汗滴落下來，她手中只剩最後一支箭了……

她害怕，她想逃，但是腿就像釘在地上一樣動不了。

怪物近在咫尺，費麗弗琳終於發飆：“廢物！沒有匕首嗎！腿斷了嗎！格鬥技能和刀術都學到奧克腦子裏去了嗎！”

對，還有刀，刀！陶瑞爾驀然心驚。

“簡直愚蠢！你嚇傻了嗎陶瑞爾！只有一次機會！”銀發將軍憤怒地朝她吼，眉宇間卻有憂色，若她辦不到，她也救不了她。

六月之期一到，如她未能通過考驗，便永不敘用。

我們的小陶瑞爾是個勇敢的姑娘……

她突然心亂如麻。

“陶瑞爾！”她聽到萊戈拉斯的吼叫，是他，他救過她，但他此刻沒有在她身邊，她要怎麽辦。

如果你根本不能說服陛下，你便不能保證在將來能說服自己。那麽，這唯一的願望，我勸你還是換一個的好。

勇敢的姑娘，首先要面對的便是恐懼。然後，是克服恐懼……

巨蛛的大螯首先刺入了肩部，燒灼的感覺，撕裂般的痛楚……關於痛覺的記憶在剎那間被喚醒，同時被喚醒的還有她的神智。

她雙眼緊閉，忍著痛，順勢低下身，抽出靴子裏塞著的匕首，不管不顧向左上方一切。蛛鰲被她利落斬斷，巨蛛負痛往後一讓，她再不遲疑，將最後一支長箭狠狠插入那怪物的身體。

費麗弗琳唇角終於浮現淡淡微笑，萊戈拉斯剛松了一口氣，下一刻又緊張起來。

“小心！”

陶瑞爾右側不遠處，又有一只巨蛛沖了過來。

“為什麽有兩只！”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費麗弗琳，聲音裏帶了難以察覺的怒意。

“似她這般水平的精靈都解決了兩只。”費麗弗琳仍舊一派雲淡風輕，“你看她，不是做得挺不錯麼。”

他握緊拳頭，轉過頭去，卻見場中的陶瑞爾扔掉長箭，只握著匕首便朝那只巨蛛沖去，動作飛快，像是不顧一切了。

她沒有細看那巨蛛一眼，只是在巨蛛胸腹之下騰挪移動，匕首極快地割過那不斷掙紮躲閃的怪物的長腳，身影在其中慢慢變成了一朵旋轉的綠萼。

直到那被折磨得快要崩潰的巨蛛轟然倒地，她才輕巧地躍開，任那巨怪的沈重身軀砸到地上。

費麗弗琳的眼睛變得亮極了。

“她做到了。”萊戈拉斯喃喃道，這才發現自己掌心裏已全是冷汗。

陶瑞爾握著匕首，緩慢地向他們走過來，毒蛛噴濺出的那些骯臟的液體混合著肩膀流出的血液粘在她的衣服上，手上，讓她看上去極為狼狽。

然而高傲而不可一世的費麗弗琳將軍毫不在意地伸出雙臂將她抱了個滿懷。

“幹得不錯！”

“將軍……”

“埃斯佩諾。”費麗弗琳很快放開她，將水晶瓶遞到她手上，“擦在傷處，好好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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