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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縣丞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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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晨,崔家與知縣的禮就到了驛站中,美其名曰禮尚往來,連君瑤都收到兩份貴重的禮物。看著匣子中貴重的珊瑚和寶石,君瑤暗自感慨,難怪有不少官員在晉升之後就被一步步腐蝕,要經受住這樣的誘惑,也太難了。

明長昱則收到一柄寶劍,以及一件護心軟甲。想來崔家人和知縣,在此之前都將他和君瑤打人打聽過來,送禮一定要送對,否則事倍功半。

君瑤覺得相對於明長昱的禮來說,自己的禮物就顯得俗氣了些。既無來歷,也無講究,□□裸的真金白銀。轉念一想,她初入官場,許多人還不慎了解她的喜好,直接送看起來值錢的東西還是明智的。

但她覺得燙手。

明長昱說道:“這些表面的東西,你收著就好。若是不收,反而讓他們生出其他心思,若當真不喜歡,等案子結束後,就上交國庫。”

君瑤頓時松了一口氣。她最擔心的,就是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汙蔑她和明長昱收禮受賄。可若是在案子結束後主動將東西上交,就將一切遺留問題化解了。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明長昱,暗道他果然是比她老道得多。

於是她將打算兩份禮物收回自己的房中,趁著沒上交國庫之前,好好地把玩把玩。

明長昱失笑:“你要是喜歡,去侯府的庫中隨便挑。珊瑚珍珠寶石多得是,有多少拿多少。”

君瑤咋舌:“我可暫時消受不了。”

明長昱蹙眉:“我母親不喜歡那些東西,長霖也從不感興趣,庫房裏的珍珠寶石大多蒙塵了……你要是不喜歡,等孩子們出生後給他們玩耍也行。”

君瑤羞窘,腹誹一聲暴殄天物,不接話。

趁著這半刻的空閑,魏含英特意來辭別。

“民婦承蒙侯爺相救,大恩無以為報,若侯爺有所需求,民婦自當相報。”魏含英盈盈行禮,言辭十分懇切虔誠,“民婦就住在這城內,家中有些屋子,還請侯爺不要嫌棄,擇日到民婦家中做客,聊表民婦的謝意。”

明長昱點點頭:“夫人的茶藝高超過人,若不再尋機會去嘗一嘗,豈非可惜了。改日我定會來叨擾的。”

魏含英喜不自勝,蒼白羸弱的臉上露出喜意:“能得侯爺青睞,是民婦的榮幸。若侯爺當真光臨民婦府上,說不定民婦的生意會更好。如此一來,晉州的茶生意也好做一些。”

明長昱耐著幾分性子與她周旋:“夫人說笑了。”

魏含英帶憂色:“民婦不是說笑,晉州的茶葉收成一年不如一年,茶商大多都離開了。這對茶商和茶農來說,都是巨大的沖擊,那些以賣茶為生的人可想而知過得十分困難。我只是一個女人,不能兼濟那麽多人,只求能坐做好自家的生意,不讓夫君在地下時記恨我就好了。但是做生意講究共贏,單是我一家獨大,難免會有所失衡。民婦對此無能為力,只希望能借助侯爺的力量,改善晉州的困境。”

明長昱笑道:“夫人大義,令人欽佩。”

魏含英掩唇笑了笑,雖面色虛弱,可到底帶著女人淡淡的嫵媚。她眼波輕轉,盈盈地落在君瑤身上,那清淡的目光瞬間變得有些濃烈,看得君瑤一楞。

魏含英旋即向君瑤走了兩步,欠身拜禮,說道:“多謝楚公子當晚相救,救命之恩,含英定當傾身償還。”

君瑤客氣地笑了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夫人不必客氣。”

魏含英似有些過意不去:“這不算客氣,畢竟公子為我冒險,還受了傷,若我絲毫不放在心上,豈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了?”

她隱約有些急切,繼續道:“我這裏有些祖傳的傷藥,祛疤最好。若公子不嫌棄,我回去之後就親自給你送來。”

“不必麻煩了。”明長昱打斷她的話,“難道我還缺祛疤的傷藥嗎?夫人的藥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魏含英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地接了話:“是了,我只是擔心楚公子而已。若楚公子來民婦家中,民婦定會親自為你斟茶,以表感激。”

君瑤不知為何,覺得魏含英的話和眼神有些詭異,只是她一時也看不出端倪來,便應付道:“如此先謝過夫人。不過……”她頓了頓,斟酌謹慎地說:“那晚,那水匪沒為難你吧?”

魏含英搖頭:“我雖只是一個女人,但也有防身之法,大不了拼死一搏,絕對不讓他們欺辱我了去!說來,此事也讓我長了教訓,若非我體弱不敵,也不會被水匪逼下船落水。”

她憤然咬唇,又問:“也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水匪,侯爺可有線索?”

明長昱淡淡地說:“我初來乍到,對那些水匪還不如夫人了解,如何能有線索?”

魏含英嘆氣:“這些匪類,都是像雜草那樣,很難除盡的。只是苦了在晉河來往的船只,難道今後就沒有辦法制止他們?”

明長昱說:“此事我會與郡守以及知縣商議的。”

魏含英這才離開驛站,臨走前留了帖子,上頭有她居住宅子的地址。

君瑤感覺傷口發癢,隔著衣服撓了撓,不自在地問:“我為何覺得她的眼神怪怪的?”

明長昱面色微冷,抓住她抓癢的手,重重捏了捏,沈聲道:“今後離她遠一些就好。”

君瑤沒有將多餘的心思放在研究魏含英的舉止上。與明長昱小坐了片刻,就得知知縣與知縣夫人來訪。

他們二人定是為縣城的外甥女許穗兒而來。眼下明長昱便吩咐讓人將許穗兒領出來,讓知縣夫人帶走。知縣夫人見了許穗兒,先是誇讚了對方一副好容貌,又掩面哭泣,悲嘆她命苦,又萬般承諾,會將她視如己出,有機會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許穗兒只是一個孤女,舉目無親,有人能夠收留自己,當然是感激的。見了知縣夫人,只猶豫了片刻,就決定隨之離開。

知縣吳學元做事還算周道,請了明長昱做見證,與夫人一道決定收許穗兒為義女,絲毫不在乎縣丞是有罪之人。

許穗兒上前向明長昱行禮:“民女一直覺得我舅父的事情有蹊蹺,請侯爺為他主持公道!”

這話對知縣吳學元來說有些冒犯了,但他渾然不在意,還寬慰許穗兒:“是非公道,自然要一一查明才知道。你放心,我身為晉縣的父母官,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為非作歹的人。”

許穗兒激動得流淚:“多謝義父!”

知縣吳學元十分欣慰:“你只管把我和你義母當做親生父母,有什麽需求盡管開口。我與縣丞也算有交情,為著這份情誼,我也不能辜負了他。接下來你好好住下,將來嫁人之後,也把我家當做娘家,常回來看看。”

許穗兒很是動容,連連點頭。

待這“一家人”將事情說完之後,知縣才開始說正事。

“有關茶稅之案的卷宗和縣丞案子的資料,下官已經準備完畢,侯爺與楚大人何時方便來看?”

君瑤是大理司直,下到地方就是欽差,設計案件,自然需要她一同查探。

明長昱說道:“我會盡快。另外,請你轉告崔家家主,晉州的茶地大多都掌控在崔家手中,要查還需從崔家查起,崔家人應該知曉,全力配合。”

“這是自然。”知縣吳學元依舊有些擔憂,他實在摸不準這位侯爺的心思,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

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明長昱讓人暫時關閉驛站的大門,不再接待任何人。

君瑤想起知縣與其夫人的言語,就不由蹙眉:“也不知他們對許穗兒是真情還是假意,我覺得與其讓許穗兒去知縣家中,還不如讓她留在我們這裏。”

“讓她留在這裏沒有任何好處。”明長昱說道。

君瑤也有些看不透他的心思了,但許穗兒於她而言,也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也不反對明長昱的安排。

這日下午,晉州官府就派人將有關縣丞案件的卷宗送了過來。君瑤與明長昱一道看完,一致認為這是一份十分完美的卷宗。問題就在於它太完美了。

這卷宗內,詳細記錄了縣丞岳東有關茶稅一案的細節。岳東最大的罪行,便是私吞茶稅。

晉州是茶稅的繳納大戶,每年規定時候,會向朝廷上繳定量的茶稅。茶農不管是否種茶,都要交茶稅。而茶稅由底層收集,層層上交。每一層都會出現盤剝克扣甚至謊報稅目等情況,但只要能按時按量完成上繳,且無人發現,上頭的人也不會管。這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鏈,河安韓愫查出稅目有問題便是案例之一。所以,這事只要不擺在明面上來,就不會有人去觸。上繳茶稅有兩種形式,一種交錢,另一種交茶。晉州歷年來都向各地以及朝廷上繳茶葉,而這兩年,茶葉就沒按時按量交齊過,連稅錢也收不上來。

按卷宗所記錄的,縣丞岳東,就是茶稅問題的關鍵所在。他向底層的人謊報上繳數目,多收了不少茶葉,最終將這些私吞的茶葉拿去轉賣,獲得了不少利益,大量的錢財都進入了他的私囊。這事暴露之後,知府與知縣帶人查抄了縣丞的家,從其家中搜到銀錢無數,以及私下交易的賬本等。

據說此事引起晉縣茶農不滿,兩年內拒絕上繳茶稅,甚至減少茶葉種植。

再加上這兩年茶葉種植不易,種下的茶大多都枯萎了,茶葉和茶稅實在收不起來。

君瑤抿唇,唇角勾了勾笑起來:“所以,茶稅案的關鍵罪人是縣丞以及茶葉收成不好?”

明長昱:“我倒是佩服這位縣丞,一個人影響了一個州縣。晉州城這麽多種茶的農戶,每一個人都是因為他不交茶稅了?”

君瑤促狹:“要不然喬裝打扮去看看那些茶農,聽聽他們怎麽說。”

明長昱蹙眉:“他們既然能知曉我們來錦州的路線和安排,就不會讓我們見到真正與案子相關的人。”

“不去試試如何知道?”君瑤想起在河安時的所見所聞,也知道明長昱所說的有道理。

明長昱緩了緩:“我會讓人去查,你身上有傷,不必親自去了。”

君瑤不置可否,繼續談論案情:“這份卷宗沒有問題,唯一不妥的,便是太過完善,將所有的罪責都歸到縣丞身上。縣丞雖是一個縣的二把手,可沒人相助協調,如何能完成這麽多罪行?他的死,只怕有蹊蹺。”

明長昱讚許:“若說沒有勾結,那是不可能的。以我之見,這縣丞岳東,那麽是替人頂罪而死,要麽就是被人滅了口。只可惜現如今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否則多少也能從屍體上發現線索。”

那卷宗裏記錄著,縣丞岳東在被追捕時反抗跳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看來,這真相還有待考證。

就算案子被寫得天衣無縫,可也依舊令人懷疑,想來晉州官府的人也知曉這一點。可為何明知會被懷疑,還這樣堂而皇之有恃無恐地拿來給明長昱看?難道他們確定了就算明長昱有所懷疑,也無法查出任何問題?難道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完全之策?

君瑤擔憂地看了眼明長昱,他卻面色平淡,似不以為意。

明長昱將明昭喚進來,吩咐道:“去查查,縣丞的家是否被查抄完了,若是查抄了東西,需一一檢查,不得遺漏。”

明昭聞言立即去辦。君瑤也明白了明長昱有此安排的原因。以她自己的看法,最好去縣丞家中看一看。那些被查抄的東西,大約也被處理過了,就算去看,也可能看不到想看到的。

所以,估計明昭辦事,會辦的十分細致,大約不久後,關於縣丞的過往,都會匯報到明長昱耳中。

光景飛逝,一眨眼就到了暮時,原本已關門的驛站卻有人來訪。問了之後才知道是魏含英。因明長昱吩咐了不見客,魏含英也沒進門,而是讓人轉交了一瓶祛疤的藥膏,又付了一份藥方與使用方法。

藥膏交到君瑤手上時,明長昱讓周大夫來了一趟,將藥膏仔細檢查了一遍。藥膏當然是沒問題的,與魏含英給的藥方一致。然而明長昱卻將藥膏交給周大夫,說道:“給那幾個兄弟用一用,免得他們留疤。”

君瑤愕然:“男人留疤很正常,給了他們那我呢?”

明長昱理所當然地說:“男人也不希望留疤,只是平時不註意保養留下了而已。這祛疤的藥膏的確是好,但要等傷口愈合之後才能用,屆時藥膏的藥效都不如現在好了。不如現在給兄弟幾個,他們正好用得上。”

他直視君瑤,鄭重承諾道:“你放心,我有特殊的祛疤藥膏,保證不讓你留絲毫的傷疤。更何況,就算留下了,我也不嫌棄。”

周大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暗自笑了笑,也是勸道:“是了,侯爺也有祖傳的藥,祛疤效果極好,只是配制起來覆雜些。我這就去幫你配藥,等你傷好之後,就可以立即使用了。這藥膏十來天不用的話,就會幹硬,效果就淡了,不如現在就給明昭他們,也不算浪費。”

君瑤當然不會吝惜一瓶藥膏,何況明昭和那些侍衛對她很好,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明長昱很是滿意,又冷聲問:“魏含英走了嗎?”

“已經走了。”

明長昱蹙了蹙眉:“吩咐下去,今日誰也不見,任何東西也不再遞進來。”

明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明長昱不由蹙眉:“還有事?”

明昭說道:“方才見不少人在驛站外逗留,詢問了之後才知他們是臨近幾個鄉縣的人,遞了帖子,想見侯爺一面。”

說罷,便將帖子遞給了明長昱。這帖子上倒沒什麽具體內容,上頭恭敬地寫了拜訪的原因和意願,以及對明長昱的祝願。這些個鄉縣,都是產茶之地,論理來說,明長昱早晚都該見這些人。只是沒想到,這些人不請自來,還來得比較整齊。

明長昱將貼在放到一邊,看向君瑤:“你覺得該見見嗎?”

君瑤思索道:“我認為見一見也沒什麽,若將他們拒之門外,也不太妥當。”

明長昱給明昭遞了個眼色,說道:“去安排一下,我在正堂與他們相見。”

君瑤一行人進入驛站後,還未正式對外開放,不處理公務,也還沒接待晉州官場上的人。而今這臨近各鄉縣的人來了,也應受到一定重視,是以明長昱讓人立即辟出正堂來。

來的人不多,統共六人,但都是晉州城內的人物,在茶農與茶商當中頗有些分量。其中一人,是茶商推舉出來的,乃晉州城品茗社負責人崔甫,聽這姓氏,似乎與崔家有些關聯。其餘的人,是臨近幾個產茶鄉鎮的村長或鄰長。

崔甫作為領頭人物,站在前頭率先向明長昱行禮,並雙手奉上一疊厚厚的冊子。

“草民崔甫,奉晉州萬民請願書,拜見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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