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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去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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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車簾,蕭漸離的目光漸漸冷靜下來:“停車。”馬成勒住了馬,轉頭望向車內:“公子爺。”蕭漸離下了馬車,馬成看著他走向客棧,思慮了一下,忙叫客棧的小二將馬車停好,快步跟了進去。

蕭漸離進了客棧廳堂,掌櫃見他二人衣著不俗,忙迎了上來:“公子爺,您是住店還是打尖?”“當然是住店,只不過……”

掌櫃見他欲言又止,忙陪著笑遞過茶來:“公子爺吩咐便是,小的定當盡力伺候。”蕭漸離笑了笑,看了馬成一眼,馬成會意,取了錠銀子放在桌角:“任飄零任道長……”

“有,有!”看到銀子,掌櫃的樂得眼睛都瞇了,不等他說完,忙把話接了過來:“與任道長同住的本有四個人,前幾日走了兩位,現在只有任道長和一位姑娘還在店裏。”

蕭漸離點了點頭:“那兩位朋友的房間可還在?”“蕭大人和淩公子的房間尚未有人住過。”“淩公子?”蕭漸離微瞇著雙眼,看向馬成:“我住這間,你住蕭彤那間。”

“是是是。”掌櫃一邊命小二引著二位貴客上樓,一邊將桌角的銀子收入懷中。小二引著二人到了淩少白房門外,蕭漸離便讓他離開了。

二人進了房間,馬成回手關上門:“公子爺,這裏著實簡陋……”“無妨。”蕭漸離環視著房間,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你回驛站收拾一下。”“是。”馬成垂首退了出去,將門關好。蕭漸離回眸望著房內的一切,平靜的目光中漸漸有了陰霾之色:“溫沁歌……淩公子……”

夕陽已沈至山脊,點點金光由窗欞的縫隙處影射進來,蕭漸離從床上坐起,踱到窗邊,打開了窗子。

陣陣冷風灌窗而入,蕭漸離臨窗而立,探手入懷,取出一件極為精致的玲瓏玉釧:“娘,我找到她了。”輕闔起雙眼,他將玉釧輕輕合在雙掌之中,任冷風冰透自己的身體,如手中玉釧一樣的冰寒。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蕭漸離將玉釧妥貼地收入懷中,才走過去打開了門。“怎麽是你?”沁歌站在門外,一臉的驚訝。蕭漸離也很意外,卻轉瞬恢覆了溫潤的笑容,側身向房內讓了讓:“遣馬成去城內辦事,暫且在此等他。”

“我從門外走過,聽到這屋裏呼呼的風聲。”沁歌進得屋內,不禁打了個寒戰:“大冷天的開著窗,你不冷啊?”蕭漸離看了她一眼,轉身去關好窗子:“大冷天的跳到江水裏,你不冷嗎?”

“我那是被人拽到水裏的。”沁歌委屈地反駁:“也不知是人還是妖怪,拽著我死命地往江裏沈。”“哦?”蕭漸離邊請沁歌落座邊道:“這兩日因姑娘病著不曾多問,原來竟是如此。在下只顧讓馬成救你上來,卻忽略了是何人欲意加害姑娘。”

“唉,算了算了,怪事年年有,今夕何其多,反正我過兩天就要離開臨安了,管他是什麽。”沁歌擺了擺手,但想想那日的經歷,還是後怕得很。

“離開臨安?”蕭漸離話音未落,卻聽到馬成在外叩門:“公子。”“進來。”蕭漸離見沁歌要起身,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無妨。

馬成手托一套絳紅色漆盒走了進來,見到沁歌在座,他並不驚訝,只是垂首行了禮,將漆盒放在桌上:“屬下已辦妥一切。”

蕭漸離點了點頭,馬成會意,恭身退了出去沁歌看了看馬成,又看了看蕭漸離:“他好象很怕你。”蕭漸離笑了笑,揭開上層漆盒的蓋子,推到沁歌面前:“不必理他,餓不餓,用一些。”

沁歌眨了眨眼睛,打開了面前的漆盒,卻見裏面盛著各色精致點心。“天吶!”沁歌不禁驚嘆:“你出門還帶著這些?”“怎麽?”蕭漸離看了看點心,又看了看她:“有什麽不對嗎?”

沁歌楞楞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太不對了!出個門也這麽講究,我可是好久沒見過這麽精致的點心了。”“那就吃吧。”蕭漸離打開了下層漆盒的蓋子,裏面霍然是一套雅致的青釉茶具,壺內沏好了茶,倒了一杯放在沁歌面前。

沁歌塞了滿口的豆沙甜乳酥,手裏還拿著玫瑰香露卷:“太好吃了,自從離開洛陽,就再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蕭漸離怔了怔,自己也倒了杯茶,慢慢品了一口:“姑娘說不日便要離開臨安,是返回洛陽嗎?”沁歌吃得有些渴了,拍了拍手,喝了口面前的茶:“我和任飄零要去昆侖山。”

“昆侖?”蕭漸離雙目一亮,腰畔的雙螭玉環竟也隨之微閃了一下:“久聞昆侖山為天下靈氣所鐘之地,任兄要成仙不成?”

沁歌聞言不禁神色微黯,笑了笑:“看慣了書中所寫,聽多了他人頌揚,只是,若不前往一觀,親臨仙家境界,又怎知靈山幻妙是真是假呢?”蕭漸離望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也許姑娘說得對,不曾親身所至,又豈知山河之妙處。”

“正是呢。”沁歌笑嘻嘻地又拿起了一塊點心。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任飄零的喊聲:“溫大妹子,吃飯啦!跑哪裏去了?吃飯啦!”沁歌一低頭,整個人趴在了桌面上:“又是大妹子!”

蕭漸離不禁失笑,起身開了房門:“任兄,溫姑娘在這裏。”任飄零站在沁歌門前正在用力砸門,看到蕭漸離猛然一楞,忙快步走了過來:“蕭兄?你不是走了嗎?”

“有事未曾辦妥,暫時在此落個腳。”蕭漸離將任飄零請進房內。見沁歌老大不樂意地瞪著自己,任飄零看了她一眼:“誰又招你了?”

“哼!”沁歌將臉一扭,沖蕭漸離一抱拳:“蕭兄,告辭。”說完,轉身走了。“餵……大小姐,下樓吃飯!”任飄零看著她的背影吼了一句。“飽了!”沁歌氣呼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著“砰”的一聲門響。

任飄零嘆了口氣,笑著撓了撓頭:“兄臺不要見笑,這溫大小姐就這脾氣。”“任兄,小弟豈敢當兄臺二字,喚名諱即可。”說完,將漆盒蓋了盒蓋遞於任飄零:“溫姑娘很喜歡這些吃食,任兄帶於她吧。”

“那就不客氣了。”任飄零早已瞄見桌上的點心,料那小妮子是吃了這些才嚷嚷著飽了,能入溫大小姐法眼的東西想來味道甚佳,蕭漸離此舉正合了他的心意,當下接過漆盒笑嘻嘻地出門去了。

蕭漸離望著任飄零離去,隨手關上了房門。昆侖山,究竟與自己有著何種關聯?為什麽每次聽到或想到這個地方,腦中總有一片模糊的景象,似曾經歷,卻又永遠無法看清一般。

入夜,蕭彤執了一壺酒,坐在屋頂上,向西而望,冷風肆虐地揚起她的長發,似是想掩去她的過於清亮的目光。

明日便要進京了,述職交案,也許又有案情在等著她。夜風冷寒徹骨,卻怎寒過她此時的心情。那個地方……也許是幾年,也許一生,不會再去。執壺,仰首,一口喝盡了壺中的酒,陣陣辛辣入喉,她卻越發清醒。

“魂有歸處,以心殤。”蕭彤迅速回過頭,五步之外,一身白衣,手中同樣拎著酒壺。洗凈的面容,已非落拓之相,一張俊朗的面孔讓人不敢相認,只有依然飛揚的亂發才讓人識得那是唐旭。

“耳熟嗎?”唐旭在她身旁坐下,將手中的酒遞與她:“眼過之處且虛妄,心念成灰嗎?你即不曾忘,又何必了斷。”蕭彤餘驚未了,此時更是心驚:“你!做了什麽?”唐旭回眸望著她,目中有著一絲了解:“我了解了紫鱗銀護的過去。”

一聲脆響,一巴掌打在了唐旭的臉上。唐旭沒有躲,也沒有動,生生挨了這一下。蕭彤沒料到會被他觸及心底最深的的隱痛,更沒料到會真的打到他,可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禁懊惱至極,起身想走。

唐旭卻比她更快,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動彈不得。蕭彤不想跟他動手,真的不想:“唐旭,你放手!”

“放手?”唐旭仰頭喝了口酒,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憑什麽讓我放手?”蕭彤微楞,想掙開他的控制,卻反被制住了脈門,半邊手臂頓時無力。

唐旭回眸看著她急得面色微紅,心中不禁郁結難平:“彬彬有禮、沈穩持重不是你的風範嗎?可平素裏為什麽只對我喚來喊去,說打就打,從不客氣?蕭大人,你給我說說,這是為什麽?”

“我!”蕭彤不禁回想,確是如此。唐旭見她猶豫,不禁失笑:“說也怪了,我唐老九就這麽賤骨頭,還就愛聽你罵我。”“你在說什麽怪話,我不明白。”

唐旭哈哈大笑,擡頭望著夜空,風雅的白衫難掩豪邁之氣:“不明白嗎?我告訴你,我也不明白。我也告訴你,我根本不想放手!”

“唐旭!”蕭彤有些懂了。唐旭捏緊她的手腕,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會勉強你什麽。回京城嗎?我就跟著你回去。辦案,我就跟著你辦案。我不勉強你什麽,你也不要勉強我放手。”

“不可!”“我知道不可能!”唐旭打斷她的話,甩開了她的手,神情肅然:“我一個江湖莽夫,沒想過會有什麽結果……”

“名門之後,何必如此輕賤。”“名門?江湖如何評判唐門我心知肚明。再說,什麽名門能與南郡王爺相提並論。”

蕭彤閉了下眼,當再聽到有人提及他,她依然無法不心痛,甚至每根神經都會痛:“不要再跟著我,我也不會再見你!”看了他一眼,蕭彤轉身離開。

唐旭沒有攔她,只是慢慢地告訴她:“蕭彤,我撂下一句話,你甩不掉我,就算你回了刑部正堂,我仍然會找到你。”

蕭彤身形一頓,卻沒有停下,閃身下了屋頂。唐旭仰躺在屋頂上,將壺中的酒盡數淋在了頭上:“痛快,哈哈,有什麽話就要說出來,說出來,真是痛快,哈哈……”

入京之前,蕭彤換上官服,又在館驛更換了馬匹。一路行來,都未發現唐旭的蹤跡,直到從刑部述職完畢,他也未再出現。蕭彤不禁松了口氣,風塵仆仆地趕到尚書府拜見上官肅。

上官肅穿著家常的絳色袍子坐在書案後,年過五旬,虛發花白,聞聲舉目,雙目卻銳利如電:“此行很是辛苦,可還順遂?”

向師父行了大禮,蕭彤起身,淡然一笑:“還好。只是此次案件疑點頗多,兇手竟似妖類,所以費了不少功夫。”

上官肅點了點頭:“此案即已明了,你便留府休整幾日。溫府的事辦得如何?”蕭彤不想沁歌一事已驚動了上官肅,忙道:“沁歌已經找到了,可她還不想回京,弟子已托付任飄零代為照料。”

“任飄零?那小子……”上官肅不禁失笑:“他能管得了沁歌那丫頭嗎?”“任兄自有他的計較,量沁歌心思再過機敏,也鬥不過那個猴兒。”蕭彤想著這一路兩人鬥嘴的模樣,也不禁想笑。

“既然找到了,總算不負溫大人所托,改日為師自會休書一封如實告之,你不必去溫府了。”蕭彤聞言不禁松了口氣:“謝師父。”“他即便有什麽不滿,對為師總會顧著些顏面。”

蕭彤點了點頭:“師父若現下沒有其他差遣,弟子想自行出去走走。”“去哪裏?”上官肅並未應允,端起手邊的茶飲了一口。蕭彤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沈默。

“你呀,心事越來越重了。”上官肅淡淡一笑:“我到是希望你還是從前的你,火爆的性子,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像現下,有什麽心事,都不願再對為師說起了。”

蕭彤心頭一驚,擡眼望向上官肅:“師父,彤兒已經長大了,不會再讓師父煩心了。”上官肅低嘆了一聲:“為師知道你心裏一直念著一個地方,只是,去過又能怎樣?”蕭彤微微一嘆,卻不作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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