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疼痛來得很突然, 以至於在第一時間, 邱栩寧就叫了出來。

這聲音驚擾了周明美, 她到了他門口，也不敲門了, 直接推門進來，看見他這樣, 連忙說：“你這是咋了？”

邱栩寧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叫道：“媽媽……我、我肚子痛。”

周明美問：“哪兒疼？哪兒疼？是胃還是哪裏？”

邱栩寧佝僂著腰，說：“不知道……我不知道。”

周明美說：“完了，可能是闌尾，你快起來, 我們去醫院, 能起來嗎？”

邱栩寧哀哀地叫, 邱海燕和邱碩海還有邱順明都過來了, 見他這個樣子, 趕緊過來扶他。

邱順明想抱他, 邱栩寧不要，不肯他抱, 邱碩海說：“爸你都沒洗澡, 都是汗, 他那愛幹凈的臭脾氣當然不要你抱，我來抱。”

邱栩寧實在疼, 邱碩海來抱他, 也沒聞到味兒, 反而是熟悉的沐浴乳的香氣，叫他微微放松起來，沒有再去推拒。

邱順明撓了撓頭，也沒了脾氣，說：“趕緊的，快送醫院！”

大晚上的，幸好醫院離家近，就對面，很快就到了醫院，一家子浩浩蕩蕩一塊兒去醫院也挺讓人矚目的，但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掛了加急號，就徑直去找醫生了。

就算邱栩寧再疼，還是得進行一系列的檢查，結果檢查下來，負責邱栩寧的醫生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沒敢打檢查報告。

周明美他們都在外面，邱栩寧見檢查的醫生一臉懵逼，忍著疼，問：“醫生，我是闌尾炎嗎？”

醫生緩緩地說：“你……你看起來是懷孕了。”

邱栩寧：“？？？”

“看情況，你是先兆流產，要做保胎治療。”醫生盡量忽視這位病人的性別，但他還是說不出來的震驚，本來只是簡單的檢查，結果卻看到了讓人打破常識的一幕。

他再三確認，確認自己沒有出錯。

醫生見他已經疼得受不了了，便先給他開了藥，艱難地說：“你先吃藥，這報告我還是得給你打，外面都是你家人吧？”

邱栩寧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醫生，可是我是男生啊，我怎麽可能懷孕？”

醫生便給他看B超圖像，“看見了嗎？這是你膈膜，你的腎臟，再下來，是你的盆骨，除了膀胱，這塊兒的陰影，是一個胎兒的形狀，已經有鼻子有眼了，基本器官功能已經具備了。”

邱栩寧不相信，“是不是你看錯了？我怎麽可能懷孕？我是男生啊？”

醫生說：“你胎兒外邊兒裹著一層口袋一樣的膜，和女人懷孕一樣，是一個倒扣的壺狀，如果不是懷孕，也許會是腫瘤，但是……但是這團東西，有人樣兒，還有胎心，它在動啊。”

邱栩寧努力睜大眼睛去看，雖然滿眼的白花花，但順著醫生的手指去看，好像還真的能看出五官和手腳，他不可置信，滿頭大汗，好像肚子都不是那麽疼痛了。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先是覺得荒謬，但又很快想起來這裏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解釋，這裏是小說世界啊，本來就不是真實的，那還有什麽不可能發生？

他下意識地想給賀知淵打電話，跟賀知淵說，但來醫院來得很匆忙，他根本沒有帶手機！也沒法知會賀知淵，他呼吸都艱難了起來，想起身，又直不起腰。

醫生將報告打了出來，對他說：“得趕緊和你家人說清楚，你是真的懷孕了，要是想保住這個胎兒，你得住院做保胎治療。”

這事很荒謬，醫生起了心思，覺得是一個研究的機會，所以在震驚過後，馬上就冷靜了下來，開始盤算起來。

邱栩寧脊背一片冷汗，叫住了醫生，說：“不要叫我爸媽，他們不能知道！”

醫生其實也明白，眼前這個病人看起來清秀乖巧，一副好學生的樣子，這邊縣城畢竟偏遠，重男輕女這種陋習還挺嚴重，而且一個男生會懷孕，讓他懷孕的是男是女，不言而喻，要是透露出去，估計在醫院裏就得鬧起來。

他心裏軟了幾分，說：“那你要不要這個孩子？如果不要的話，得做手術拿掉，你這個大小，已經不能藥流了，得做人流，不過這種手術，也得家人簽字。”

邱栩寧聽到這種話，都覺得害怕，眼睛裏很快就騰起了水霧，囁嚅著說：“不要……不能讓我爸媽知道……”

他是真的害怕了，從有意識以來，他就沒有這麽恐懼過，在一開始面對賀知淵的時候，他也沒這麽怕過，他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他害怕對上周明美他們異樣的眼神，淒厲的指責，他和賀知淵的關系也會瞞不住……

邱栩寧無聲地哭了出來，聲音哽咽道：“……不要告訴我爸媽，我叫我男朋友過來，可以嗎？”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也顧不得對醫生透露出自己的事情。

醫生說：“可以是可以，但你現在得快點打保胎針，你家人都在外面等著，我不能騙他們，你快點決定吧。”

邱栩寧此刻已經相信了自己懷孕的事實，他肚子莫名其妙的大了，莫名其妙的抽痛，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如果是懷孕，那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而相信自己懷孕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想保住它。

邱栩寧來不及細想，但這會兒他也只能遵從他的第一感覺，他心慌意亂，馬上就想到了邱海燕，“……我姐姐，我姐姐在，你就告訴她，不要告訴我爸媽，可以嗎？”

醫生說：“可以。”

邱栩寧聲音裏帶著哭腔，也依然飽含恐懼，“……那、那叫我姐姐進來吧，醫生你和她說，我、我不敢說。”

醫生自然答應，問了姐姐的名字，便去開門，將邱海燕喊了進來。

周明美趁還沒關門，拉著醫生的袖子問：“我兒子怎麽了？有什麽問題？怎麽不叫我？”

醫生好聲氣地說：“他現在不大好，太緊張了，讓他姐姐過來陪他，你們等等。”

邱順明想說話，結果醫生已經“啪”的一聲關了門。

室內，邱海燕看見邱栩寧在哭，心慌起來，問：“你怎麽了？很疼？”

邱栩寧手指緊緊地捏著被單，不敢看她，不敢說話。

醫生走過來，對邱海燕說：“你是他姐姐吧？他現在問題有點大，需要你幫忙。”

不等她回答，醫生就說：“他現在的情況是先兆性流產，得做保胎治療，他得住院幾天看看情況。”

邱海燕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你說什麽？”

醫生看她迷茫懵逼的反應，便耐著性子解釋了一遍，“他現在懷孕了，你看，這裏是胎兒，長出手腳了，五官都有了，看情況還沒流血，現在保胎還來得及。”

邱海燕覺得很荒謬，“醫生，你看錯了吧？我弟弟是男孩兒！不是女孩兒，怎麽可能會懷孕！？”

醫生說：“你不相信很正常，但這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國外也有男性懷孕的例子，不過你弟弟這種情況比較稀少，他肚子裏培育胎兒的地方看起來和子宮有些像，其實並不是完整的子宮，功能性並不齊全，但的的確確是懷孕了，你看見了嗎？這個胎兒已經有胎心了，它是活的。”

邱海燕還是覺得很荒謬，“你一定是誤診了，怎麽可能懷孕！要是懷孕，那孩子是誰的？！”

醫生無奈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要告訴你，再不治療，這胎兒可能保不住了，先別說這些，你們聊，盡快溝通好。”

邱海燕目光落到了邱栩寧身上，他還在哭，大滴的淚珠從臉龐滑落，匯聚在圓潤了許多的下巴，直到承受不了重量，重重地墜落在潔白的床單上，染濕了一大片。

邱海燕問他：“醫生說的是真的？”

邱栩寧沒說話，邱海燕聲音提高了幾分，“你說話啊！是真的？”

邱栩寧才哽咽著說：“我、我不知道。”

邱海燕急躁地說：“你怎麽不知道？要是真的懷孕了，誰讓你懷孕的？你是男生啊，你要怎麽懷孕？？！”

邱海燕話音剛落，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道人影，她心裏一跳，手腳都發起汗來。

邱栩寧捂著肚子，鼻音濃重，話都有些不清楚，他說：“姐姐，你、你讓爸媽回家，我想做保胎治療，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邱海燕呼吸急促起來，“太荒謬了！怎麽可能！你是男生，你怎麽可能懷孕？！”

邱栩寧哭得更厲害，渾身都汗津津的。

邱海燕聽見他抽氣的聲音，仿佛要斷氣一般，心裏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你還哭！是賀知淵那畜生？你和他……？！！？”

邱栩寧腦袋越發低，聲音哽咽道：“姐、我肚子痛，我肚子好痛啊……”

邱海燕忍著火氣，說：“我讓爸媽回家。”

她說完，轉身出去了，她努力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平靜地對周明美說：“媽，你們先回去吧，寧寧沒什麽事，現在睡著了，醫生說後面沒什麽病人，讓他在那裏睡了，等會兒我帶他回來。”

周明美猶疑又緊張地道：“你別騙我，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了？”

這要怎麽騙他們，明眼人都能看出問題，邱海燕忍耐著，說：“媽，你先回去，不用這麽多人等在醫院裏，你回去做點清淡的粥，等他回去吃。”

周明美看她的表情，沒看出什麽，只好說：“行，那你們趕緊回來。”

說完，便和邱順明他們一塊兒回去了。

邱海燕深吸一口氣，明明天氣這麽熱，即使是晚上，都還帶著一股燥氣，但她現在覺得渾身泛涼，後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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