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美他們一走, 醫生就安排了邱栩寧做保胎治療, 先是給他打了保胎針, 穩住了宮縮的情況，又安排他做了一個細致的檢查。

邱海燕不想和邱栩寧在醫院吵, 所以對他去做這個治療保持沈默。

邱栩寧也不敢看她，一直沈默, 什麽話都不敢說。

醫生給他檢查完, 對邱栩寧說：“你懷孕有18周了，胎兒發育得很好，不過孕酮偏低，得住院觀察幾天。”

又很委婉地問：“你最近有過同房？”

邱海燕還在旁邊, 邱栩寧攥緊了手指, 吸了一口涼氣, 小聲地說：“……沒有。”

醫生看了看他, 輕聲細語道：“按理說有三個月了, 沒那麽容易出事, 而且你的胎兒很健康，但你這次的情況來看, 可能是同房過度了, 你以後得註意, 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不建議同房，容易流產。”

邱栩寧聽得頭都大了, 更不敢去看邱海燕, 他低著頭, 輕輕地應了一聲。

也許是打的針起了效果，他現在肚子好多了，沒那麽疼了。

雖然醫生要求住院觀察幾天看看，但邱栩寧和邱海燕都打算先回家，這樣周明美他們也不會懷疑，醫生也沒有多勸，只叮囑道：“那你明天過來吧，還是得住院看看，你到底是男生，各方面數值不如普通孕婦，孕激素也偏少，得小心些。”

邱栩寧出醫院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原來這裏不是肥肉，是一個小寶寶。

邱海燕看到他這個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今天就算了，明天過來把它打掉！！”

邱栩寧剛剛哭過，鼻尖和眼睛都一片通紅，他擡眼看了一眼邱海燕，又飛快地低下頭，鼻音濃重地說：“我不想打。”

還在街上，到處都有人，邱海燕拉著他到了一處偏僻處，努力壓抑情緒，對邱栩寧說：“你是男孩兒！男生怎麽會懷孕！？你才多大？就、就……！”後面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她冷笑起來，又氣又急：“我說你和他關系那麽好，天天粘在一起都不嫌膩歪，原來還有這一層關系在，你才19歲！自己都是孩子，就要給別人當媽了？你算什麽？你是男生，你不怕生出來的是個怪胎畸形？？還有那個賀知淵，我要打110，我要告他！我說呢，你十七歲就和他住一塊兒，那時候就混在一起了是不是？？”

邱栩寧擡頭看邱海燕，眼眶又紅了，但他倔強地不肯移開目光，他眼裏含著濃重的水霧，哽咽著說：“醫生說了它很健康的，有手有腳，沒有畸形，還有，我18歲之前，他沒有碰我，而且我是自願的。姐，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在談戀愛。”

邱海燕氣得雙眼都紅了起來，她也哭了，“寧寧，你懂什麽啊，你才幾歲，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學習那麽好，你讀書才是正事，你玩這個，還弄出小孩，爸媽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邱栩寧哽咽著說：“你、你不要和爸媽說，我想生下來，我想要它。”

邱海燕說：“不行！必須打掉！你高考完，你就要上大學了，你去生小孩？？現在月份還小，打掉還來得及，就當掉了一塊肉，沒了就沒了，要是再大些，那才遭罪！打掉！聽姐姐的，姐姐是為你好，寧寧，你這次真的聽話，聽一次話吧！”

邱栩寧不吭聲，邱海燕深吸一口氣，伸手擦了擦眼淚，說：“要是我今天沒回來，爸媽都得知道你這事兒，你把孩子打掉，我不和他們說，還有賀知淵那裏，你別在和他見面了，給我斷掉，你是男生，這條路不好走，爸媽也不會答應的，賀知淵那個性子，養不熟的，你和他沒有好結果的。”

邱栩寧只固執地重覆道：“我想生下來。”

邱海燕氣笑了，“你生？你拿什麽生？女人生孩子都有可能死在手術臺上，你要怎麽生？？我求你了，把它打掉！生孩子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

邱栩寧也有些茫然，他摸了摸肚子，腦子裏也一片混亂，生物是學過的，小孩是從哪裏出來的，但是他並沒有有生產作用的陰（道，只有那兒……但那兒也不可能拿來生小孩吧？

他茫然地說：“可以剖腹產的，到時候剖腹產就好了。”

邱海燕發現他永遠都沒有抓住重點，她捂住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勻了幾口氣，才說：“寧寧，你別傻了，你有大好人生，你學習那麽好，這次高考完，你甚至可以去A大，那是最好的學校，你要是要生小孩，你不去上學了嗎？才三個月，你要養七個月，十月才能生下它，你怎麽去學校？”

邱栩寧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什麽都沒想過，唯獨想要肚子裏這個小孩的願望很強烈，甚至到了不顧自己的地步。

這是為什麽？難道是母性？邱栩寧不明白，腦子裏依然很混亂。

邱海燕見他還一臉懵懂的樣子，心裏更恨，恨那個將邱栩寧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的賀知淵，更恨自己，居然沒能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貓膩，明明那麽違和，她卻沒有發現，甚至想都沒有想過，關系再好的兩個男生，也不至於天天黏在一起啊！

邱栩寧現在這樣，也有她幾分責任，或者他們家所有人都有這個責任，他們一開始就不應該去收養那個姓賀的，隨他自生自滅該多好，現在好了，邱栩寧和他有了事，甚至還被搞大了肚子！！

邱海燕氣得兩眼發黑，想找賀知淵算賬的心思也越發強烈，但現在勸住邱栩寧才是正事，這個孩子是絕對不能生下來的，“寧寧，你要是真的想要孩子，以後找個女朋友結婚，你也還是能抱小孩，但現在你自己都是孩子，還要上學，你生了小孩，你要怎麽養？”

邱栩寧目光清明了些許，他看了邱海燕一眼，又垂下了目光，鼻音濃重，聲音裏含著幾分低落，“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和你說……”

他頓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口，“……我不喜歡女生，我一直、一直都是喜歡男人，也是我先喜歡賀知淵的，就算沒有賀知淵，我以後也不會找女朋友結婚的，我喜歡男人，我只會交男朋友。”

邱海燕沒有料到他會說這種話，她盯著他，說：“你初二的時候，不是還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嗎？”

邱栩寧頓住，那不是他，是“邱栩寧”，“邱栩寧”的確喜歡過一個女孩子，還給人家寫情書，不過被拒絕了，這事兒被邱碩海宣揚出去，周明美氣得不行，還在班級群裏艾特那個女生的家長，讓他管好自己的女兒……

這事兒鬧得很大，全家人都知道。

邱栩寧沒說話，他總不能說那時候還不是他吧？

邱海燕見他不說話，就默認他是在撒謊了，她冷笑起來，說話又急，差點嗆到，“賀知淵從外邊大城市來的，以前家裏也有錢，我知道這些富家子弟葷素不急，男女通吃，你說他喜歡你，你去問他，你現在肚子裏有孩子了，問問他打算怎麽辦。”

邱栩寧眼圈還紅著，小臉青白，紅潤的嘴唇也失去了顏色，一副慘淡的模樣，他聽到邱海燕的話，有些驚訝，忍不住擡眼看她。

邱海燕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遞給他，“記得他電話吧？打電話給他，問問他，他要是讓你打掉，你就死了這條心，明天跟我去打胎。”

邱栩寧竟一時有些不敢接手機，他居然能懷孕，這種事情賀知淵要是知道了，恐怕也會被嚇到吧？

邱海燕見他躊躇，便將手機塞到了他手裏，“聽見沒有？要是他說打掉，你明天就跟我去打胎，以後也不準和他有往來了。”

邱栩寧緊緊握著手機，喉嚨幹澀，“要是、要是他說生下來呢？”

邱海燕冷笑起來，說：“又不是他生，嘴皮子一動的事情，你要是出事了，他都不用負責。”

邱栩寧垂眸，小聲說：“他不是這種人。”

邱海燕說：“打電話吧。”

邱栩寧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打開，按下了自己都背熟了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號碼是陌生的，所以過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聲音是不同於和邱栩寧通話的冷硬，“餵？”

邱栩寧鼻音還是很濃重，“餵，是我。”

賀知淵的聲音立馬軟了起來，“你聲音怎麽了？”

邱栩寧頓了一下，小聲說：“感冒了。”

賀知淵沈默了一下，說：“我聽著怎麽像是哭了？”

邱栩寧笑了起來，目光觸及邱海燕的眼神，嘴角的弧度又掉了下來，含著無限委屈，聲音又有些哽咽起來，“賀知淵，你說，我要是懷孕了，你打算怎麽辦？”

賀知淵那邊兒沒聲了，過了一會兒，才擔憂地問：“你生病了？”

“……我說真的，要是我懷孕了，肚子裏有小寶寶了，你打算怎麽辦啊？”邱栩寧問。

賀知淵以為他在開玩笑，便說：“當然是生下來，不過你現在還小，不要那麽早懷孕，等大學畢業了，可以生一個。”

邱栩寧看了一眼邱海燕，緊張地問：“那、那要是我現在就懷孕了呢？”

賀知淵頓了一下，問：“今天應該不是愚人節吧？”

邱栩寧吸了吸鼻子，音量都提高了幾分，“……你回答我就可以了。”

賀知淵便認真的想了一下，說：“生下來。”

邱栩寧耷拉的眉眼一下子就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笑，聲音柔和了許多，“我也是這麽想的，你能和我想到一塊兒去，真好。”

邱海燕還在這裏，邱栩寧生怕她不讓他繼續說，又趕緊說：“我真的懷孕了，醫生說我有十八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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