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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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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seems like whenever anything good in my life happens, I’m just afraid that I’m going to lose it.

當生命中美好的東西到來時,我卻覺得會失去它。

真名坐在樓梯護欄的邊沿,輕飄的視線落在大廳一樓一角就無法移開。仍穿著高校校服的褐發少年躲在角落的陰影裏,他的手指翻轉著什麽,穹頂吊燈射出熾白的光線反射在上面,泛出金屬的光澤。

集......恍恍惚惚地捕捉到少年模糊的想法,她不由向前探身,失去平衡幾欲跌落之時,腰間卻覆上一雙手,剎那間向後跌進一個微涼的懷抱裏。

“很擔心他嗎?”

偏眸看過去,金發披肩的冷峻青年低垂著眼睫,如有實質的視線含著不明的意味深深鎖住她。

真名略略怔忪,隨即低頭避開涯逡巡的目光,思索著措辭慢慢開口:“集.....他好像很迷茫.,很痛苦.....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封閉著自己,也許遇到Triton和楪祈小姐,開始有所改變,但是還是忍不住去擔心他這樣真的好嗎?”卷進這些事情裏真的好嗎?想要這麽說,遽然想到涯的另一重身份,真名咽下了未盡的話,仰頭看向眼前的人。

涯正傾身凝視著真名,一手如同往常輕撫著她細軟的頭發,神色沈靜無波恍若不經意地問:“‘這麽多年來’,你都陪著他嗎?”

她下意識點頭。

意料之中的答案。想到方才真名註視集的神情——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擔心,涯緘默著,脖頸裏掛著的十字架夾帶冰雪的寒涼隔著皮膚覆著溫熱跳動的心臟。半餉,他擡手碰了碰女孩的臉頰,低沈的聲音含著一貫的波瀾不驚,輕淡而自然。

“Soga。”

嘴角扯出極淡的笑,涯彎身,下顎輕靠在真名的脖頸一側,合眸掩去不合時宜的想法。

“那家夥確實讓人放心不下。”輕淡的語氣似乎夾著無奈的嘆息,卻以溫柔卻無法掙脫的方式在真名面前籠下層層疊疊悵惘的陰影。

好像被水制成的砂紙細細打磨著,牽動神經,傳來溫溫吞吞的痛感,分不清是從對方那裏模模糊糊感受到的,還是自己的內心真實傳達的。真名垂下眼睛,涯的金發和她櫻色的發辮交疊著,在高光的照耀下顯現出秋日芒草的灰白色。

“Triton......”答案似乎近在咫尺,如同籠在薄嵐中的星嵐透出純凈不容錯辨的微芒,她卻像個自私的膽小鬼,渴望著羨慕著,卻懼怕伸手接住那些迎向她的璀璨碎光。

應該怎麽做?不由回想起黎明時刻青年誓約般的話,酸澀之餘又有幾分隱秘的欣然,這些覆雜交纏的感情浸染著晦暗的底色描摹出溫柔鮮亮的輝光灑落在那片荒蕪腐朽的沼澤地。

微涼的金色發絲擦過臉頰,真名回過神來,涯已經起身離開,仿佛只有她一人心緒起伏。

她跳下護欄,抓住對方飛揚的衣角,涯轉過身,淡漠而平靜地凝望著她,周身的氣息疏淡沈穩卻暗藏鋒芒。

真名走近涯,走進那片寒涼沁潤的氣息,握住他的手腕,少女仰起頭望進他淺淡的眸光裏,小心翼翼地問道:“Triton不開心嗎?”

涯的氣息有一瞬凝滯,略顯冷淡的神情微妙地松動了,長久的靜默裏他聽到女孩子柔細的嗓音這麽說著:“我.....不想讓Triton難過的。”

室內冷色的光芒親吻著她的眼瞳,涯清晰地看到那裏面深藏著的惴惴不安和擔憂愧疚。

“我......”雙手交疊放在心口上,真名闔眸,感受著內心真實的想法,原本凝瑟斷續的語音流暢堅定起來:“我希望Triton可以永遠這麽自信傲然,即使是對抗世界也毫不畏懼。”

“沒有人能夠撼動他的意志,我所認知的Triton就是這樣。”不想看到你因為任何人傷懷。所以......

“如果我給你帶來了痛苦,”似乎想到了什麽,真名微微一頓。半餉,她斂眸輕舒口氣,暗自做了決定,“如果那樣的話,一定要......”

“真名。”

女孩聞聲擡起頭,涯俯下身,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她的臉頰,撥開她垂在眼側的頭發。蜻蜓點水式的輕吻落在女孩的眼瞼上,如同雪落,清淡無聲,細膩冰涼的觸感卻直入心扉。

只是一剎那的時間,他輕緩地站起身,後退一步,壓低聲音說道:“並沒有那種情緒。”

“真名不需要在意這些。”他目光柔和地註視著她,一貫淡漠冷硬的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深掩的脈脈情感。

對上女孩猶疑的眼神,涯舒眉而笑,清清朗朗之中含著無與倫比的震懾和安寧意味。

“走吧,”他轉身說道,“暫時帶你離開這裏。”

真名楞楞地跟上去,繁覆的思緒忽而糾結交纏,忽而紛紛揚揚如羽毛白皚皚地覆蓋一地,無數掩藏起來的念頭都在這時候竄出來流轉不息。

如果親吻額頭代表信賴和寬慰……什、什麽啊?!被自己的想法猛地一驚,她深吸一口氣,平覆下起伏不定的心情。

唯有雙手覆下的地方隱隱有什麽發酵成滾燙的感情,激起一陣戰栗。

那裏是……她早已停滯跳動的心臟。

對於一個亡靈而言......

這意味著什麽?她垂下眼眸,不敢深入想下去。

只要這樣就好。只要這樣就好。

穿過破敗荒涼的封鎖區,就像不知不覺跨越了換日線,六本木永遠是腐朽死寂激流暗藏,如同人們被遺忘在夾縫,暗自被汙穢侵蝕,面目全非,而另一邊雖不是繁華喧嚷的都市中心,卻彌漫著六本木絕不可能有的源自秩序安定的平和閑淡。

周圍的人流漸漸多了起來,晨間清澈溫涼的陽光經過街道兩旁梧桐的枝椏的過濾,只留下點點散布的碎光,真名仰頭,被樹枝劃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蔚藍澄明,美得不真實,只有遠處一角依稀透出一點紅色。

誒?她眨眨眼,視野裏緩慢而清晰地溢出暗紅的孢子,像滴進純凈水裏的血液擴散開來,飄舞在枝椏間,扭曲成一個孩童的笑臉。

有清甜軟糯的童音撒嬌一般喚著:“姐姐~”

無數閃閃爍爍隱隱約約可以捕捉的心聲伴著女童周圍充斥的眾多亡靈的哀鳴,瘋狂地傾瀉至真名的意識裏。

【要遲到了!】

【早上要吃什麽?】

【好可怕....】

【礙事!】

真名竭力捂住耳朵,那些無形的聲音仍不可阻擋地倒灌進來,如極地的寒風肆無忌憚呼嘯而至,掀開深處的門扉,被刻意掩埋的記憶以不可遏制的姿態噴湧而出。

【真名,拜托你——】

【玄周,我做出比你更大的成就——利用你的女兒。】

【跟我結婚吧,集。】

【怪物——!】

菌絲一般纏繞的斷續影像裏,滿臉結晶的待產婦人憔悴地祈求,白色大褂的粗眉男人舉著針筒逼近,褐發的男孩懵懂地被她親吻,雪落的平安夜,畏葸著推開她,滿眼恐懼。

像是達到了極點,所有的鏡像砰地破裂,彌漫成細碎的玻璃沫子,一片晶瑩裏有人踏著優雅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走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她的心尖上,帶起一陣劇烈地抽痛。一步一步接近,熟悉的臉龐一點一點進入視野裏。

紅色的瞳仁,櫻色的長發,相同的四瓣花型發卡,眉梢眼角裏滿是不屑的笑意,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面容,卻顯現出真名絕沒有的妖艷和令人心驚的氣場。

女生唇瓣翕合,悄然吐出幾個字眼。

“ba ke mo no。”

怪物。

真名的瞳孔無意識地收縮著,思維卻無比清晰,頂著相同的外表的女孩,正是她曾經無數次無數次想要掙脫的...

對面的女生進一步走近,停留在幾步之外,她忽地提起裙角,勾起妖媚的笑,說道:“貴安,我是——”

“不。”真名打斷了有著女孩外殼的寄生物的話,胸口一陣一陣地湧起灼熱的抽痛感,就像她還活著時,被病毒侵蝕的感覺,逞強地挺直背脊,她的臉上罕見地露出凜然的表情,“不,你當然不是。”

人形的寄生物滿是譏諷地看著真名,如同看著茍延殘喘的螻蟻,她仿佛是故意以這種清晰可見卻無法逃離的步調走近,張開雙手,擁抱一般桎梏著真名。

比小杏蘇醒時更勝一籌的不祥預感席卷了真名,如同砧板上無力動彈的魚肉,再一次地,被銀紫色閃耀物包圍的寄生體靠近她,□□在外的一切慢慢稀薄,最終像從未存在過似的消失了。

不,並不是消失,她只是徹徹底底地融進去了。

又一次嗎?要被同化了嗎?蛛絲一般飄渺虛無,卻無比慘然的悲嘆劃過真名意識的邊際。

嬰孩的啼鳴不期而至。

【世界是子宮。

子宮即死亡。

一切早已腐朽。】

輕緲空靈的聲線如是所說著。那是——將她喚醒,把她送到此世的聲音!

無力地跪坐著的真名遽然間擡頭,如隔著霧霭般模糊的視野裏,淡藍色的身影轉過頭,對著她微微一笑。

【命運的法則即是循環,輪回。

在死亡和誕生之間,無數次被摧毀又重建。】

那是個少女的形態,寬大的帽檐下瀉出冰藍色的碎發,女孩淡然地說著如隱喻般難解的話語。

世界好像完全寂靜了,所有熙熙攘攘的靈魂的哀鳴都靜止了,真名聽到遠方閃閃爍爍地穿過來一聲“Merry Christmas.”

伴隨著祝福的聲音,她的五感漸漸回歸。不遠處,金發披肩的少年半側著身,等待著她,眼前沒有閃耀的結晶,沒有櫻色或者藍色的幻影,路人的心聲和亡靈的啼哭漸漸遠處,縮小到依稀可聞的程度。

真名怔怔地看著涯走過來,他逆光的臉龐有些模糊不清,柔和的目光即使不擡頭回視也能夠感受到。她跑過去抱住他,那些自對方心底傳過來的情感溫暖而不灼熱,泉水般浸潤至靈魂深處。

卑劣也好,自私也好,她在這一秒不想考慮其他,不去想是否能夠回應這份情感,不去想是否有資格接受它,不去想所背負的罪責,不去想未來已定的命運——

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秒。

作者有話要說: Carol再次登場,小杏又來搗亂,以及——終於出場的夏娃。

又及:我是不想煞風景來著,但是姐姐還沒有喜歡上涯,她只是依稀知道對方抱有的情感,對他有所意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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