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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君心難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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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後的脖子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瘀紫,嗓音都變了。上了藥,按道理她應該靜靜休息。但她俯在床上,對著一個金絲繡枕不停地說話。

“古時候有個王後,她挑唆國王建高聳入雲的宮殿樓臺,建酒池肉林,整日演奏著靡靡之音,飲酒作樂。這些都是小事。她砍斷人的腿看骨髓是否長滿,她剖開孕婦的肚子看胎兒是男是女,她把毒蛇和蠍子養在大池子裏,把不聽話的宮女推下去,她把人貼在燒紅的銅柱上烤成焦炭,她把最忠誠耿介的大臣的心挖出來要數上面有幾個孔……這世上凡是人能想到的壞事她都幹了。她終於把國家弄壞了,弄亡了。人們都說這王後是個妖精,因為只有妖精才能這麽美,才能這麽壞,才能這麽禍害。”她對枕頭嘶啞地說,因為枕頭沒腦子也沒嘴巴,不會洩露她的秘密,“那天夜裏,我問他,我去做這樣的壞王後、讓誰都不得安生,把這國家鬧亡了,好麽?他說不好。他要我做個好王後。他說他會為我去打仗,為我打勝仗,讓我平平安安地做個好王後。咳咳,他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支使起我來了!不過答應他一次也沒什麽,就當是哄他玩罷。瞧瞧咱們的王上……我和王上很般配罷?所以我是個好王後。”

魚人女官坐在床邊,簌簌地落著淚,用一根白色的天鵝羽毛蘸了藥水拂在王後後背新舊交替的傷痕上。

王後又吭吭地咳嗽著笑起來,對枕頭說:“也不知他什麽時候回來。不過他既然打了勝仗,好王後就該大方些,給他準備點兒好禮物。嗯,把你嫁給他怎麽樣?我給他什麽他都會當寶貝的,哈哈……不過……”

王後艱難地支起身,對魚人女官道:“剪刀。”

魚人女官遞上了王後修剪花枝的小剪刀,王後惱道:“要大的。”

魚人女官拿了一把大剪刀來。王後握在手裏試了試開合是否順手,又瞇著眼端詳刀刃是否鋒利。然後她對魚人女官喝道:“舌頭伸出來!”

魚人女官低低地尖叫一聲,不由自主地朝後退去,白白凈凈的小手捂在胸前,好像怕心會突然從裏面跳出來。

“怎麽?舍不得?”王後冷笑道,“你留著舌頭幹什麽?剪了的好,免得你在他面前亂嚼,胡說八道。別跟我說你怕疼,不然我就把你的腿再縫起來!”

魚人女官把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走上前,試了試,終於張開了嘴。

剪舌頭比剪花枝難多了,王後也是第一次下手,毫無經驗,不能哢嚓一下來個幹脆。她也拿不穩,到底該從哪裏開始剪,剪得過多魚人女官可就沒命了。結果王後把魚人女官的舌頭剪破了好幾條口子,血流滿地卻還是沒剪下來。“氣死我了!”王後惱怒地丟了剪刀,喝令把魚人女官帶下去用刑。

用刑就簡單多了。用鐵箍勒住脖子,趁憋氣把舌頭吐出來時用鋒利的小刀倏地一下就割去,接著灑上止血的藥粉。魚人女官幾乎還沒感覺到疼半截舌頭就落了地,然後她就昏過去了。行刑的人把魚人女官的舌頭用油紙包了起來,放在一個金盤子裏,遞進深宮,呈給王後過目。

“嗯……”王後用指尖好奇地撥弄著那一小塊冰涼僵硬的肉,嚴厲地說,“好好照顧她,她的夫君就要回來了。在那之前要是養不好傷,我就把你們活剝了皮煮湯!”

王後在擺弄花枝之餘,又開始玩弄一些自己發明的古怪游戲。她在檀木香案上用琉璃盞盛了撒滿鮮花的清水,把魚人女官的舌頭放在裏面,然後點燃了純金的香爐,穿著最漂亮的衣服,彈著鑲有紅寶石和紫水晶的瑤琴,希望這半截舌頭會在水裏唱歌。但是舌頭一聲不響。於是王後又先後用香茶、醇酒和黑色的藥湯來試驗,換了笛子、簫、琵琶和箜篌等樂器。舌頭還是不聲不響。於是王後讓上百名樂工一起來對著舌頭演奏,從最古雅隆盛的樂章到時下流行的小曲,一刻不停,還讓舞伎們在香案前跳旖旎的舞。伴隨著這些美妙的歌舞,魚人女官的半截舌頭發脹、變形,散發出臭味,引得蒼蠅飛來,唱著嗡嗡的歌,盤旋飛舞著也來參加王後的歡會。王後洩氣了,不玩了,遣散了樂工舞伎,熄滅了香爐,撤掉了香案,倒掉了琉璃盞裏莫名其妙的渾濁黏稠又腥臭的液體,舌頭已經融化般爛得徹底沒影了。

王後的宮殿徹底寂靜了。

但是在魚人女官出嫁的那一天,沒有舌頭的宮女們真的又聽見了歌聲,輕柔飄渺,斷斷續續,若有若無,仿佛冬夜薄霧裏的點點星光。歌聲傳來,似乎正是王後潑灑琉璃盞的方向。低低的歌聲在王後寂靜的宮殿裏游蕩,好像細聲的啜泣。宮女們嚇壞了,縮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她們想死掉的舌頭還魂了,尋不見主人,所以哭得這般悲傷。因此她們都流下了眼淚,格外憂傷地思念起自己失去的舌頭來。

當王後的宮殿裏響起無主的歌聲時,瑾襄正坐在婚床上撕著喜慶的紅色繡帳。綢緞開裂時發出咻咻的響。也不知響過了幾百聲,瑾襄覺得心裏稍微平靜了些。於是他又俯下身,摟著無聲哭泣的新娘,在她耳邊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天亮時,瑾襄朦朧中覺得身邊有些動靜。他睜開眼,看見新娘正站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張紙,眼巴巴地瞅著他。瑾襄接過紙來看。濃墨未幹,在紙上緩緩地淌著,好像一筆一劃都在流淚。

“你畫的什麽?”瑾襄好笑地問。墨跡歪歪扭扭哆哆嗦嗦,隱約能看出是兩個小人,其中一個手裏多出一短劃,戳上旁邊另一人。瑾襄想大概這不是棍子就是棒子,這麽說,媚媛一定是經常打她了。於是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說:“我知道了。”新娘眼睛一亮。瑾襄笑著摸了摸她的臉,柔聲道:“沒事了,沒有人能打你了。”

新娘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模糊地哼了一聲,咬著嘴唇,把那張紙揉成了團。

魚人新娘一整天都在不停地畫畫,就像媚媛在閨房裏勤奮地練習貞潔。畫來畫去也只是一個小人用棍子打另一個小人,只不過筆畫稍微平整順利了些。晚上她把自己覺得最滿意的一張畫拿給瑾襄看,仍是眼巴巴地瞅著他。瑾襄默默地看著那張紙,許久,嘆了一口氣,把妻子柔柔地摟在了懷中,低聲道:“對不住,她總是坐在那池子邊,所以我以為她喜歡你。她雖然總說一些兇狠的話,可我以為她沒那麽壞。我以為她會對你好。對不住……早知道我就不送你去她那裏了,對不住,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真對不住……”

魚人丟了紙,捂著臉,傷心地哭起來了。

第二天魚人繼續畫畫,她把小人畫得越來越大。她冥思苦想了許久,練得滿頭大汗,直到日頭偏西了,挨打小人的眼睛終於不再是兩團或大或小的墨跡,而是清清楚楚的兩個圓,中間一豎,有點兒貓眼的意思了。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想拿給瑾襄看的時候,指指這小人的眼睛,再指指自己發釵上鑲嵌的翡翠,瑾襄就一定會明白這眼睛瞳孔狹長,是綠色的。他就會知道王後挨打、在宮裏很不開心。他從小就喜歡她,不會放任不管的。她終於能讓他搭救王後了。

這時將軍夫人帶著丫鬟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將軍夫人掃視了一下滿地的紙張和魚人手上衣上的斑斑墨跡,厲聲喝道:“這是什麽鬼畫符?拿出去!燒了!”

丫鬟們立刻垂頭上前收拾,魚人慌忙抓起一張紙。將軍夫人睜大了眼,怒道:“給我!”魚人把紙藏在身後,垂著頭,還輕輕地搖了搖。將軍夫人渾身發抖,惱道:“畜生!真是畜生!”說著上前抓住魚人的手腕,掰她的手指。魚人緊攥了紙不放,扭著身子朝後躲。兩人掙來掙去了幾下,紙就被撕成了兩半。將軍夫人把紙擲在地上,回頭對丫鬟們喝道:“把筆墨都收起來!”然後上下打量了魚人兩眼,冷冷道:“畜生就是畜生!不懂規矩也就算了,至少學著聽聽人話!這些東西是你玩的麽?再這麽胡塗亂抹的,就給我滾回魚池子裏去!”

將軍夫人又帶著丫鬟一陣風似地掠出去了。魚人把剩在手裏的一角紙在空蕩蕩的書案上撫平,畫上只有半個小人,睜圓了一對貓眼,毫無表情地看著她。

第三天從王宮返回後,魚人坐在水池子邊的漢白玉階梯上,呆呆地看陽光在水面跳躍。瑾襄走過來,和她並排坐在一起,也是無聲地凝視著水波閃閃。過了許久,瑾襄輕輕問:“她說的是真的麽,聽見你在水下的歌聲,就會成為你命中註定的愛人?你真的喜歡我麽?”

又過了許久,魚人才緩緩地點了點頭,仍是呆呆地看著水面。

瑾襄呵地一聲笑了,低頭看自己的腳尖,似乎有些難為情,依舊輕輕道:“那你說……我為什麽會喜歡她呢?從小,你一定見過很多遍,在這裏……老天爺在捉弄我麽?”

魚人把手指放在嘴邊狠狠地咬了一下,然後用血在漢白玉的地面畫起來。

“別畫了!別畫了!”瑾襄叫道,抓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抱著她。魚人在他的懷裏發抖,無助地細聲抽泣。“我教你寫字。”瑾襄說,“從明天開始我教你寫字。不,我們現在就開始,我教你寫字……”

魚人學字學得很快,一二三,日月星,四五六,天地人,一會兒就會了。她在紙上寫了又寫,雖然歪歪扭扭,卻也能認出來。“嗯,不大好看。”瑾襄說,手把手地教著,“要這樣……這樣……”

魚人把新紙鋪在瑾襄面前,把筆塞在他手裏。“等不及要學新的字麽?”瑾襄笑了,“不用這麽著急罷?”

魚人跺腳,咬著嘴唇皺著眉。“好,好,好。”瑾襄投降道,在紙上寫下兩個極覆雜的字,說,“這是我的名字。”

魚人立刻在紙上寫了很多遍。然後她畫了兩個小人,小人的腳下畫了幾道彎彎曲曲的線,其中一個小人的頭上寫著瑾襄,然後她指著另一個小人頭頂的空白焦急地看瑾襄。

瑾襄低頭,他看明白了,這兩個小人是在水邊,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誰?

和他一起在水邊的人,她是如此著急地想知道那人的名字,那是誰?

那應該是誰?

“啊,是啊……”瑾襄笑了,“這個是你,你的名字……我早就給你想好了名字。你的歌聲真好聽,只有這兩個字配得上。”

他在另一個小人的頭上寫——仙音。這是他在和媚媛初識那天落水後想到的,不過他從來沒有把這兩個字說出來過,因為他一直想在媚媛面前保密,人魚是會唱歌的。現在他想對媚媛來說他壓根兒就沒有秘密,這個名字真該早說出來才對。媚媛只叫她“魚”,連國王賜婚的諭旨上也只是“女官魚”。如今她已發不出聲音,才知道這是動聽的名字。

魚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兩個字。她又在紙上畫出兩個小人,其中一個頭頂寫瑾襄。她在小人腳下畫了兩道曲線表示水,紙面不夠大,她把另一張紙拼在下面繼續畫。她在水紋下又畫了一個小人,旁邊照樣兒寫上仙音。然後她指著畫上那還沒有名字的小人看瑾襄。

畫面上瑾襄和仙音都是用一個圓圈表示頭,臉上沒有五官。那還沒寫名字的小人卻細心地畫出了眼睛,是兩個小圓圈中各有一短豎,瑾襄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那是誰。“你是說……王後麽?”瑾襄假裝不在意地說。

魚人急忙點頭,催促地用指尖點著王後頭頂上的空白。

瑾襄笑著搖了搖頭,把自己和媚媛並肩站著的畫撂到了一邊,說:“這樣不好。她已經是王後了,你以後可別再這麽畫了。”

魚人急忙把那張紙又拿了回來,指著媚媛小人,另一只手在瑾襄的胳膊上用力地拍。

“我知道,我知道。”瑾襄笑著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哄道,“王後打你了,她對你不好,不過別再想了,我們把這些事都忘了罷。”

魚人又急得跺腳,她在瑾襄的胳膊上打了兩下,然後指指畫面上的媚媛。瑾襄有些莫名,於是魚人又打兩下,指一指,再打,再指。

“你是說……打王後?”瑾襄狐疑地問。

魚人眼睛一亮,拼命點頭。

瑾襄呆了呆,旋即大笑起來,連連搖手道:“不成不成……絕不成!再怎麽樣我們也不能去打王後……就算她以前打了你,我現在也不能去打她……”

魚人氣得把筆扔了。

瑾襄還在好笑。他一面笑一面揀起筆,輕輕摟著魚人的肩,笑道:“你要實在氣不過……你就打我好了,別再記恨王後……反正她以後也打不著你了……”

魚人想了想,又一把抓起了筆繼續畫小人。

“別……別畫了……”瑾襄笑著奪回筆來,“我還是教你寫字罷,別再畫了……”

魚人賭氣一般抓起了另一支筆,並拍著瑾襄著手,不許他再來搶。正這麽爭著鬧著,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門來,對魚人結結巴巴地說:“少……少奶奶……王後娘娘派人來,要您立刻進宮去!”

瑾襄嚇了一跳,魚人也嚇了一跳。她丟了筆,看自己指間染著墨,急忙抓起紙來擦。擦不幹凈,她倉皇四顧,又沖到水盆邊使勁搓洗。“別洗了別洗了!”瑾襄催道,“快換衣服去罷。”魚人驚惶地看瑾襄。“沒事!沒事!”瑾襄連聲安慰道,“她不會再打你的,一定。她要再打你,我一定幫你打她!”

魚人這一去就很久,眼看入夜了還沒回來。瑾襄隱隱約約有些擔心起來,騎馬到了王宮去打聽消息。一個小太監出來傳話:“娘娘和夫人數日不見,十分想念,有好些話要說,本打算留夫人在宮裏住下;娘娘說,大人新婚,本不該這般,如今大人又親自來迎,就請大人稍待。”

瑾襄等了等,不一會兒轎子就擡出來了。瑾襄忽覺莫名不安,他撩開轎簾,見裏面坐著的確實是盛裝艷麗的魚人,這才放下心來。回到將軍府,瑾襄要扶魚人下轎,魚人沒理會他伸過來的手,自己走了下來。她回到屋裏端端正正地坐著,看也不看瑾襄一眼,面無表情。“怎麽了?”瑾襄小聲問,“她真的又打你了?”

魚人搖搖頭,眼睛裏一片灰暗,動物似的灰暗。

“那你為什麽不高興?”瑾襄笑了,“過來罷,我再教你寫字。”

魚人還是搖搖頭,眼淚滲了出來。她低下頭,淚水就順著鼻梁流上鼻尖,然後大顆大顆地砸在衣服上。自打新婚第一夜,好像就沒有哪天不哭的。好像她雖然已經變成了人,卻仍然保留著魚的特性,沒有水,就只好不停地用眼淚來潤濕自己。

“唉……”瑾襄說,扶著她的肩,“來罷,我們寫字。以後有什麽委屈就都告訴我,我……”

一瞬間的感觸,仿佛正要采摘玫瑰,卻又抓上了毒蛇。然而虛空比毒蛇更毒。瑾襄的臉突然僵硬起來,然後發青。“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他嘎聲問。

魚人只是絕望地看著他。

計較麽?不計較麽?計較麽?不計較麽?

瑾襄的腦子裏雷劈不停,此番再不能不計較了!他沖出了門。魚人在他身後無聲地舉起手臂。

寂靜的宮殿裏響著單調聲音,哢嚓哢嚓,王後還沒有就寢,正獨自坐在地上用小剪刀修整花枝。“為什麽!為什麽!”瑾襄怒號著不顧一切摔開珠簾直闖了進去。

王後穿著最隆重的鳳冠霞帔,面前是花枝和花瓶,身邊還擺著一個純金的盤子。盤子裏墊著鵝黃色的緞子,緞子上整齊地並排放著兩只雪白的嬌小的手,好像兩朵奇異的花,幹脆利落地從腕上飛了下來。“因為她的手沒洗幹凈。”王後淡淡笑道,“現在我幫她把手洗幹凈了。本打算送回去的,沒想到你又等不及了,親自來接。新婚燕爾,真讓人羨慕吶……”

瑾襄上前,狠狠地扇了王後一個耳光,啪地一聲脆響帶著滿頭珠翠紛擾,在這寂靜的宮殿裏聽來格外驚人。

王後保持著被掌摑的姿勢,側著臉靜靜地坐了片刻,似乎不相信瑾襄會對自己動粗。接著她緩緩地揚起頭來,口角滿含甜媚的笑意。“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她柔聲說,旋即用剪刀指著瑾襄,厲聲道,“只配舔我腳的東西也敢碰我的臉!你再打!我把她剝皮煮湯!叫你也不得好死!”

瑾襄轉過身去,閉著眼,用那只剛碰了她的臉的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背對著我,你太失禮了。”王後冷冷道,“不過我寬宏大量,這次就不計較。”

瑾襄忍了好一陣,終於把淚水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再轉過身來,雙膝跪地,把那托著兩只小手的金盤子捧了起來。“娘娘的賞賜,我收下了。”他說,“一切都是我的錯。媚媛,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我不配。”

“知道就好。”王後陰沈沈地說,輕輕一挑眉毛,手下惡狠狠地哢嚓一響,一小截暗綠的花枝蹦著掉了下來。花枝斷面是簡單呆滯的白色,像死人一樣不會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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