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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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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信囫圇套上衣褲,腳剛蹬進靴筒,無意蹭倒了立在塌邊的劍匣,哐當一聲,招來了貞白,她似乎就站在方室外,沒有走開,聽見動靜邁進來,衣帶長冠都是齊整的,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仿佛只有他一個人荒唐了一夜,太荒唐了,李懷信禁不住想,一想臉就紅,從耳根一直染到脖頸下,說不清是尷尬還是什麽,當事人就在面前,他比做賊還心虛,顧不得去扶劍匣,將敞開的袍子一攏,垂下頭,遮遮掩掩的系緊。

貞白卻是坦然的,心理素質相當高,問他:“可以出去了?”

李懷信實在敏感,聽到這句,就想起之前貞白說過先出去,而他死活不肯,最後亂了方寸,生出這檔子風流韻事。

李懷信目光閃躲,扭捏著整理衣冠,時不時朝貞白瞥一眼,才發現對方一如往常板著臉,太冷靜了,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若不是貞白頸間處留下了發紅發紫的印記作證,他簡直要懷疑昨夜的旖旎只是一場思春,那紫痕分明是他即興之時嘬出來的,不僅僅在頸根,還有肩上,背上,像斑駁的傷,連片成串的爬了滿身。李懷信極不自在的咳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對方。

貞白可以說是瞬間意會,即便拉高領口,也遮蓋不住,只嘆某人發作起來不管不顧,實在太胡鬧了,索性撕一截兒衣襟,動作利索地系在頸間,擋住了,她道:“走吧。”

李懷信回身取劍匣,躬身間,無意中看見榻上一處落紅,他楞了一下,不是不知道那代表什麽,只是意外,他一直以為,她應該會有涉事,也許和那個贈她玉佩的人。因為身在江湖,那些受著管束的高閣閨秀尚且跟人珠胎暗結,何況輾轉紅塵的江湖兒女,最時興發展幾段男女私情,哪怕拋開這些不論,最主要的是,第一次啊,她居然一點兒不害臊,李懷信自認是條硬漢,他都尚且別扭尷尬,貞白卻跟個過來人一樣,再加上昨晚的表現,真不帶含蓄的,能不讓他意外嗎?!

李懷信光顧著想貞白後來的表現,完全忽略了自己先前有多為難人,貞白又不是塊朽木,給他顛來倒去的瞎折騰半天,還能不上道?若是只一味地任他施為,恐怕到最後,骨頭都要給她拆了。

所以歸根結底,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也可能是,色迷心竅,像李懷信這等男色,撩撥起來,那簡直要勾人命的,即便貞白冷心冷情,看到那種情態,也沒經得住撩撥,就算知道有外力催情,還是天雷勾地火的攪和在一起,聽起來名正言順,卻不知究竟隨了誰的意?

反正李懷信一直覺得,貞白覬覦他的□□,現在好了,終於隨了她的意。還是自己主動獻身,事後除了認栽,都沒法找人問責。畢竟榻上的落紅在他意料之外,李懷信估計是在此找到一點平衡,本來應該說點什麽,卻說不出口,像貞白一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他又裝不出來,只好一聲不吭跟出去。

在塔外的幾人簡直等得心力交瘁,又不敢貿然進去給他們添亂,眼見幾個衣衫不整的香客沖出來,一個勁兒驚叫著喊鬼,躥得比兔子還快,片刻就跑沒影兒了,結果還有跳樓的,手腳摔斷了,到處都是血,他們這半宿沒閑著,給斷手斷腳的傷殘包紮止血,又不敢去叫那幫和尚幫忙,怕他們來了會不管不顧沖進塔,到時人多勢眾的,恐怕想攔攔不住,裏面不僅艷鬼橫行,還有寄生亡靈,隨便一個都能要他們小命,萬一出個差錯呢?據唐季年說,這幫大小和尚都是後來被波摩羅誆進來填充寺院虛空的小單純,每日起早貪黑的撞鐘禮佛,接待香客,並嚴格遵守著波摩羅定下的寺規,幾乎等於蒙著眼睛、捂著耳朵度光陰,什麽都不知道,叫過來反而壞事,索性自己解決,由顧長安背著傷殘到僧寮,一頓忙活下來,天都亮了,塔門再度打開,李懷信和貞白一前一後,踩著晨鐘走出來。

看著安然無恙的兩個人,馮天那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才重新揣回肚子裏。

待確定二人都沒受傷後,免不了發起一番詢問,反倒化解去李懷信和貞白之間的尷尬。

李懷信其實不太想說話,因為累,但又怕在沈默中被人覺察出異樣似的,心虛,遂將聲線放低,用三言兩語去概括,至於被艷鬼咬後那種事,即便對馮天,也絕跡是不能說的。當路過一間不大的佛殿,貞白突然駐足,仰頭盯著一排瓦沿,也不知在看什麽,李懷信停下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貞白皺起眉頭:“青龍?”

馮天也擡頭去看,不明狀況:“怎麽了?”

貞白並未及時回答,而是徑直繞到佛殿另一方,看清那排瓦珰上的獸紋圖:“玄武。”

她心裏突然咯噔一跳,終於理出一根絞成亂麻的線頭,道:“佛殿的四檐分別采用四神紋瓦珰,分別代指四個朝向,為東、西、南、北,而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又乃四象,代表四方的二十八星宿,每一方則分別為七宿。”

聞言,李懷信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風月一掃而空,臉色陡變:“七宿?我們遇到的這三個陣法,都有關於七這個數字,難道說,那人就是按照七宿神獸的排列在布陣?”

馮天瞪大眼,仿佛找到一個突破口,三人誰都沒多言,卻異常默契的在雪地裏畫起圖像,馮天觸不到實體,跟著腦中的記憶,指使一早在雪地裏點出壓在亂葬崗的七山位置,貞白則點下棗林村七門,李懷信勾出華藏寺地宮的七根棺材釘,三處大陣的布局赫然醒目地拓在雪地上,一目了然,正是四象中的三幅七宿圖。

如棗林村七門之所在,畫形為東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連起來狀似龍形,代表青龍;而長平亂葬崗七山布陣為北方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代表玄武;華藏寺鬼冢裏的棺材釘釘出井、鬼、柳、星、張、翼、軫,乃南方七宿,朱雀。

如此明確的對應,絕不可能只是巧合,肯定還有個布在西方的白虎七宿陣,只是還沒經他們發現,從而生成二十八星宿,一個四象齊聚的大陣!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默了,之前他們僅僅憑直覺,認為幾處陣法都與七這個數字相關,所以一直都很牽強的將三者聯系起來,最多懷疑是同一人的習慣性用陣手段,殊不知,這可能是個歷經數十年而布下的天羅地網。

那人隱在幕後,布羅天大陣於四方,甚至未驚動任何一系一派,做得滴水不漏。

“太可怕了。”馮天只覺毛骨悚然,這三個陣,哪怕隨便拎一個出來,都不容小覷,別的不論,就長平亂葬崗那鬼地方,要是翻騰起來,將整個太行道弟子的性命填進去,恐怕都鎮不平,更何況,一個可能已經生成四象的羅天大陣,如果西方的白虎七宿陣也存在了的話,馮天膽顫心驚,都怕往下想,他不明白:“這麽不惜一切,大費周章的布陣,那人到底要幹什麽呀?”

不知道,他們在場的沒人知道。

若不是貞白突然看到四神紋瓦珰,他們壓根兒都沒往這上頭聯想。

貞白緊緊蹙起眉頭,神色異常凝重,因為她發現,整件事情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仿佛卷進一個巨大的陰謀,而她早在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就毫不知情的成了這個陰謀中的冰山一角,直到現在,她才霧裏看花般捕捉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卻離真相還有遙不可及那麽遠。

如今她要尋的,是那個將她釘在亂葬崗的人,而那個人站在真相的背後,許近在遲尺,或遠在天邊。

“若真是這樣。”一早開口問:“我們要往西嗎?”

幾人面面相覷,馮天試探道:“或者先回太行?得稟眀掌教吧,這事兒太大了,而且也不明確白虎七宿陣會布在西邊的哪個位置,就咱們四個貿然跑過去,萬一……”

“也沒什麽萬一。”李懷信道:“我們已經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大刀闊斧的拆了三個七宿陣了,不是麽?!”

馮天咽唾沫:“你也說是毫不知情咯,可現在知情了……”

李懷信挑眉:“知情就怕了?”

馮天梗著脖子道:“不知情也怕啊!”

李懷信被他頂得無語凝噎:“……出息!”

馮天不跟他扛,話頭軟下去:“回太行吧,懷信,這事兒太大了,我不想你去冒險,咱回去找掌教商量,他會定奪的。”

李懷信有些不情願,餘光偷偷瞥貞白,他拿不準她接下來想去哪兒,會不會因此改變主意,就不跟他上太行了。奈何貞白沈默著,一直不曾表態,只好道:“這不在商量嘛。”

馮天一聽這口氣,就急了,他說的是回太行找掌教商量,李懷信卻答得驢唇不對馬嘴,鐵定是想改道往西瞎摻和,不會安生回去了,馮天操碎了心:“祖宗!算我求你了,咱別事事都去逞能行嗎!”

李懷信擰眉,他還沒說呢,逞什麽能了?

馮天堅決道:“回太行,你必須跟我回去。”

李懷信沒應聲,轉而看向貞白,鬼使神差地問:“你呢?”

馮天:“……”天涯海角隨他走,丫幾時詢問過別人意見?

“嗯?”貞白也沒想他會問自己,這人獨斷慣了,何去何從都由他。

李懷信又道:“你去哪兒?”

貞白有自己的打算,這一路隨他們走到現在,總有分道揚鑣的時候,恩怨是她自己的,用不著把不相幹的人卷進來,就像馮天說的,太冒險了,她一個人就可以,或者,應該把一早帶上,這丫頭也是背著血海深仇要報的。

貞白道:“去太行吧。”

就當送他們一程,也趁此機會,尋一尋故人,她還得請寒山君占一卦不是,再順便,取回自己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貞白瀟灑自如,李懷信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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