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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課是體育課,她請假去醫院定期檢查身體。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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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一下,“即使知道那餌有毒,他也非吃不可。”

“……”

阪田沈默了,因為他覺得與自己通話的是另外一個人,反正絕對不可能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少女。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後發生了什麽,他覺得那個少女像是崩潰了心智,但又好像不是,因為他聽不出一絲崩潰心智的人該有的絕望。

“游離,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阪田試探性的問道。

而這頭,少女的態度一如先前般決絕。“阪田辰彌,我以游枝一介理事長的身份命令你,調查東野集團近日以來,所有可疑交易,以及近日與其無緣由關系密切的財團,並將之納入下批財團吞並名單之內。”

“這…”阪田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嘆了口氣。“…唉,好,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謝謝你,阪田伯伯,真的謝謝你。”她笑得如同一個討到心儀玩具的孩子般滿足,見此阪田又是無耐的嘆了口氣。

“游離,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嗯,我知道了。還有一件事,就是這件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絕對不能讓外人看出和游枝一介有任何關系。”否則一定會招到‘聰明人’的暗算,雖然懷疑到小島千枝身上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她依然決定小心行事,盡可能做到有備無患。

交代妥一切事宜又拜托阪田派輛不怎麽引入註目的小游艇接自己和蓮回去,對於蓮的遭遇她只字未提,只是讓阪田預約最好的醫生。起初阪田還以為是她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追問了良久,她卻只是沈默,不是她信不過阪田,只是別說去提那件事,只是想想她都覺得自己的心口像要窒息,所以哪裏還有開口的餘力。

終只是寥寥應了句,‘我沒事……需要看醫生的不是我,具體到時再說。阪田伯伯,請務必幫我找到最好的外科大夫。’

夜風剎那,櫻瓣零落,擡起頭夜空高遠浩瀚,等一切歸於寧靜時,她的心卻亂了。

被小混混堵在街頭無力反抗的時候,被秋津用水淋得濕透的下午、在她心臟病發作時恰巧撞到的家夥,還有她和忍足被逼入絕境時,華麗出現在她眼前的身影……

以及那個給她承諾,不會再讓冰帝出現第二個‘小島千枝’的少年。

他保護了她無數次,從秋津手裏、從東野手裏、從病魔手裏,不知何時竟把他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一種習慣,但若不是他那聲‘道歉’她定不會註意到如此種種。

跡部景吾,我真的以為你會懂我。所以,這一次,哪怕只有這一次,在我無比絕望,不知該如何走下去的時候,我想你能站在我身邊,或許你能給的只有短短一語安慰……

她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只是心突然被掏的很空,很失落。

……

千枝,莫非這就是喜歡嗎?

與朋友、家人毫不相同的感情。

但是,正因為不相同,報以了不該有的期待,所以期待沒有達成時,才會這麽痛、這麽失落嗎?

可是,究竟這種感情是在何時萌生的呢?在那些與他相處的無數個瞬間,究竟是哪個瞬間滋生的呢?

她抓著心口,痛苦呻丨吟,還好,只是淡淡地喜歡,還好她還來得及回頭,還好這顆心絕大多數已被仇恨填滿。

還好,你對我,和我對你,不一樣……

心莫名又是一頓,擡起頭,東方染白。

只是萌芽的感情而已,並不足為掛,現在能牽住她腳步的只有仇恨,只願從今往後不再交集。

別說她心已涼,就算心未涼,這個身子也註定了她一生孤獨。

她笑了,故作輕松的自言自語:“找個自己恨的,嫁給他算了。”

只一語,從今,便就此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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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千枝的悲,小島千枝的屈,小島千枝的無奈與憤怒,都隨著那輕輕一個屈膝的動作,化成了一縷淺淡的塵。

她含淚而笑的彎眸,輕聲吐出的那一句‘跡部前輩’就像一把磨利了的刀,在他的心尖上落下一刀。

好不容易才讓她用名字稱呼自己,這樣的欣喜還未散去,便硬生生被她叫回了前輩。什麽狗屁的前輩,還不如叫他跡部大爺呢!此刻他不想提什麽教養不教養,就想這麽罵一句,可看著她毅然決然轉身的背影讓他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覺得他似乎做了一件,他這一輩子最不華麗的事。

望著那群少年舉步去追她,他也想同他們一樣,然而雙腳卻像是被一條沈重的鏈子拴住了,直到那抹在夜色下閃動的藍,模糊得看不也看不清,他才用手掩額,微勾著唇角自言自語了一句,“一敗塗地……”

會場的嘈雜足以淹沒他的輕語,然而,當他擡眸時卻正對上友人那如蓮的臉,他與他四目相望,用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原來也有你辦不到的事情……”那是往日聽了無數遍,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帶著關西腔的調侃,可那熟悉異常的腔調中卻透出一股難喻的情愫。

說完那人默默看了他一眼,繼而轉身,邁開了穩健的步子,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急切遠去。

跡部在黑暗中微仰著起頭,淡淡笑了下,星屑璀璨依舊,或許,所謂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就如這星,一個人時你會覺得浩渺,但同樣會孤寂。

“那個小島千枝竟然就這樣跑了!”東野美和似乎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滿意,怒冠沖天的喊叫著,但見到跡部的臉色不比先前那般‘柔和’,甚至還透著徹骨的冷,她突然就沒了怒氣,抽抽嘴角,極不情願的清清嗓子,“今天的事就先算了,來日方長,下次見到她在好好同她算賬!美砂,我們走!”拉著秋津,對跡部紀香點頭示意了下,“這事鬧得我們沒什麽心情繼續待下去了,紀香,請原諒我們先告辭了。”

“……嗯。”

跡部紀香的臉色又是一陣白,這一鬧確實讓她丟足了臉面,但這算小事,她在意的遠不止這些。

一側自家兒子那沒有表情,卻可怕得讓人不敢直視的面容,讓她擔心不已,她剛想要說些什麽,卻見到一個少年不顧一切阻攔的沖到自家兒子面前。

跡部落眸,看到那個素凈如蓮的少年,紅著眼圈,正一臉怒容的瞪著他。

“你想對本大爺說什麽。”跡部看著他,沒有皺一下眉頭,倒是那個少年的眉頭一蹙,接著少年那淡然的聲音響起。

“我只想告訴你,給我轉告那個女人,我姐給她下跪磕頭,她承受不起,總有一天我要讓她還回來!”

跡部一怔身子,“你自己怎麽不告訴她。”

少年擡頭,繼續安靜的看著跡部,“因為,我要對你說同樣的話!”

“好了,我們走吧,小蓮。”菊丸拉了拉清水蓮的袖子,他是那群少年中唯一一個沒有去找小島千枝的人,而是擔負起了照看蓮的任務。

清水蓮沒有應聲只是在菊丸的摻扶下轉身離去。

霓虹下,光穿著上衣的少年顯得很是單薄,他的步伐搖搖擺擺,裸丨露在外的肌膚上,青斑紅印比比皆是,跡部的眸劇然收縮,也在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人心易改

“等一下。”跡部朝清水蓮喊了一聲,聲音沈沈的。但清水蓮像是沒聽到似的,目不斜視的繼續朝前走著,倒是攙扶他的菊丸停了下來,回過頭。

“菊丸哥,我們走吧。”

蓮有些冰冷的聲線傳來,但不可掩飾他催促的情緒。

見那二人又一次邁開步子,跡部也顧不得他人怎麽看,竟跨步拉住清水蓮的胳膊,高挑著眉鋒,刻意壓低了聲音。

“告訴本大爺,發生什麽了?”近距離看著清水蓮身上的紅斑,跡部的語調變得奇怪。

被跡部拉住胳膊的清水蓮,沒有掙紮,也不順從,視線一直停留在遠處的海面上,就好像他身邊沒有跡部這個人似的。

這種明明挨得很近,卻好像隔著什麽的感覺,讓跡部變得焦躁,這種感覺和他在小島千枝身上感覺到的如出一轍。

真不愧是姐弟。跡部在心中想道。

“告訴本大爺究竟出了什麽事。”不知是因為焦急還是其他,這句話在清水蓮聽起來倒像是在命令。

他終於將視線移到跡部臉上,露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冷意,一字一頓的說:“想知道嗎?”他勾勾嘴角,“去問那個被你護著,為她把對我最重要的人,無情推倒的女人吧!”

跡部看著這樣的他,話到嘴邊偏偏什麽都說不出,只得放開他。

就這樣,清水蓮搖搖擺擺的,走出他的視線。

跡部揉了揉發痛的眉心,只覺疼痛的氣息難平,他惱怒、懊悔,接著又無奈。

擡起頭看著天上濃濃的陰雲湧動,雷聲大作,那覆滿天宇的陰霾,好似連同他的心一起覆蓋,揮散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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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千枝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呼呼的風聲,近似鬼魅般哀嚎著,粉櫻從枝頭吹落下來,陷入積著雨水的窪地裏。

她的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應該找個地方躲雨的,可身體卻不想動,任由雨水將她打濕。

就那樣過了很久,雨停了,周圍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響。保持著一個姿勢坐在石臺上的她,覺得身子已經僵硬了,站起身隨意撥了撥濕漉漉的頭發,準備起身離去的時候被身後突然傳來的響動制止了。

“千枝桑?”

見到眼前的身影怔怔的轉身,忍足先是同她一樣一怔身,然而在對上她那雙帶著茫然的眸子時,忍足卻早已換上了欣喜。

“千枝桑,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忍足一邊說,一邊將外衣披在小島千枝身上,當他手忙腳亂的為她擦拭頭發的時候,小島千枝的眸才恢覆了一些神采。

“沒想到會突然下雨,我的衣服也弄濕了,你先湊合一下,回去趕快換件衣服。”

透過垂落的發絲,小島千枝看到總是擺著一副‘不正經’模樣的忍足,模樣‘正經’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而他的狀況如她一般,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他刀刻般的臉頰,無聲滴落著。

接著她看向自己肩頭那件並不是特別濕的衣服,她猜出一定是忍足看到下雨,便脫下了外套,將它護在懷中,至於這麽做的原因,不想也該知道。

“侑士,謝謝……”

忍足沒有回答,只是皺了下眉,似乎這聲‘謝謝’他一點也不想聽到。

“回去吧。”

沒有提一句之前的事,只是溫柔的笑著,拉起少女的手。

小島千枝沈默了一下,良久不動,很久後才輕輕擦了下眼角,攤手接住被風刮起的落櫻,失了下神後淒切淡笑,之後又意味不明的說:

“人心不比這花,總不待風吹而隕。”

忍足緘默,望著一臉憔悴的小島千枝,道不出個情緒,伸手彈去她發上的落櫻,道“櫻花(さくらばな)とく散(ち)りぬとも思(おも)ほえず人(ひと)の心(こころ)ぞ 風(かぜ)も吹(ふ)きあへぬ。

(櫻花雖絢爛,吾不以為其謝早,須臾轉俄間,易改之最是人心,不待風吹瞬自變)”

在小島千枝回眸間,忍足溫柔莞爾,“一首和歌而已。因為你的話,突然就想到了。”

“和歌麽……”微微沈思後一笑,接了一句“好一個易改之最是人心,不待風吹瞬自變”後便兀自沈默下來。

風聲漸大。

由於小島千枝失神的時間過長,忍足擔心地叫著她的名字,見她沒有反應,情急之下,握住她的雙肩,搖了搖。

“痛——”小島千枝倒吸口冷氣,忍足一驚,慌亂放手。

“弄痛你了嗎?抱歉……”

小島千枝搖了搖頭,苦苦笑了下,當初跡部原來用了這麽大的力道……

只是為了讓自己向那個女人道歉嗎。

肩頭的疼痛一直傳到心尖,然後越想便越覺得可笑。

‘你的自我感覺還真是良好,他的心頭以為有你的一絲重量,你以為你們是朋友,就算最差也是前輩與後輩的關系,結果原來只是如此。

也是,比起秋津美砂而言,站在小島千枝這一邊能有什麽好處。’

小島千枝在心底嘲諷著自己,現在占據她內心的只有比雨水更涼的寒意,也許在她心底有個聲音在很理智的告訴她,擦亮被仇恨蒙蔽的眼,細細去看這些事的本源,跡部不是那樣的人,他之所以這麽做,一定是有一個原因迫使他這麽做。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冷靜的想,她不想隨便找個理由就去否決什麽,但是這個聲音她現在聽不到,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總是在潛移默化的變成自己討厭的人。

她要覆仇,但她不會為自己找一個好聽的借口,說什麽這是他們欠我的,我只是將它討回來。說到底,從她決定覆仇、傷害別人的那一刻,她就和那些人無二。

無論什麽理由也不值得原諒,這一點她比誰都要明白,所以她到死也不會原諒自己曾做出的決定,和那些所作所為。

但是即使明白,她還是要做。因為她同樣無法原諒那些人……

“侑士。”小島千枝叫著忍足,在他的掌心放了一個東西。

忍足松開緊握的手,看著那個‘東西’怔了一下,皺著眉又將那個東西攥緊。

“這個項鏈,幫我扔了吧。”

“……”忍足沒有出聲,只是看著那曾戴在她頸部,明顯就是某人送給她禮物,此刻卻落在了他手裏的項鏈。

“拜托了。”少女的聲音很輕,請求的意味卻很明顯。

看著忍足仍舊不作回應,小島千枝又重覆了一遍之前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只是覺得只要這個項鏈還在,自己就會變得不堅定似的,但是又好像不能憑自己的力量扔了它。

“好。”這一次忍足回答的還算幹脆,並隨手把那個項鏈揣進了褲兜。

“走吧。回去換件衣服,我會單獨送你和蓮回去。”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她離開的事,至於誰會知道這件事,就全看她自己想告訴誰了。

小島千枝點了下頭,跟著忍足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起初兩人之間都比較沈默,小島千枝也總是莫名發呆。

在忍足看來她似乎陷入了一個閉鎖的黑暗空間,為此他很努力的轉移著話題,隔了許久他身邊的少女才恢覆了大半,與他有說有笑了起來,但忍足看得很明白,她眸中的笑意並不真切,並且總是不由自主的恍惚。

“千枝桑。”忍足突然很認真的直視她。

“嗯?”

“……”

看著因為自己的呼喚,反應的像是突然被驚醒一樣的少女,忍足蹙起眉,十分十分的不喜歡她的這種感覺。

直視著她的藍眸,想要說的話又一次憋回去,他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轉身慢慢走著。

小島千枝看著這樣的忍足,有些不解,但並沒有多想,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

輕輕的足音回響在忍足身後,他竟然會感到緊張。若是說出去,冰帝的忍足會和女生獨處時緊張的像是做賊一般,恐怕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信,而且是打死也不會信。

然而只有忍足自己知道,現在的他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鬼那樣,緊張不已,甚至連手心都冒出汗來。

要是普通的談話當然不足以用‘做賊’這個詞形容,可偏偏他剛決定了一件事——表明心意。

理由可能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覺得自己不想無視自己的感情。說句大男子主義的話,他想成為這個少女在無助時,獨一無二的人。只有他一個,其他誰都不可以。

“千枝桑,我喜歡你。”不在躊躇而是很直白、簡潔的告白,甚至簡潔的不像他。以往女生向他告白的有很多,他也曾向女生告白過,但不論是答應交往,還是告白,忍足的做法絕對稱得上是‘浪漫之最’。

情話說的不少,雖說對於當事人而言肯定不會覺得肉麻,但在旁觀者眼裏,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然而這是第一次,忍足的告白沒帶任何情話,既簡單又明了。但同時也是唯一一次,絕對的認真,就像是填報未來規劃表一樣認真,也像是貪玩打碎玻璃的小鬼一樣緊張。

見身後沒有一絲反應,忍足轉過身去,一瞬間表白的緊張褪去,換上了另一種緊張。

“千枝桑!”

小島千枝倒在地上痛苦呻丨吟著,一邊咳嗽,一邊從口中溢出鮮血,這個樣子著實把忍足嚇住了。

他將她抱在懷中,喊著她的名字,她卻什麽聲音也聽不到,只能看到忍足被雨淋過的臉,很蒼白,很蒼白。

其實在她回應完忍足那聲‘嗯’的時候,她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很不對勁,跟在忍足身後,看著他輕輕走著,她想要開口叫住他,可是猛烈的陣痛沒有給她一絲機會。這一次比哪一次都疼,幾度她都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可是,她覺得不甘,她不想死。

她拼命維持著意識,卻喪失了聽力。接著是眼前一黑,等眼前的景色再次變得清楚的時候,她看到忍足為她做著急救,但顯然她目前的情況不是靠急救就能解決的,她看到忍足額頭上緊密的汗,看到他掏出手機拼命撥著電話卻看到‘圈外’兩字後,狠狠丟掉了手機。

她閉上眼,忍著所有疼痛。

突然隨著一股溫熱,她感到身子脫離了地面。睜開眼,對上忍足漂亮的臉,薄唇一張一合對她說著什麽,好久她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

忍足說:“堅持住,雖然移動你的風險很大,但這樣下去就是在等死。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救你!”

啊——我知道,我不會死的。我還有事情沒完成,所以我不會死的。我會活下去、活下去……

她想這樣回答忍足,但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然而在忍足眼裏,她牽動嘴角的動作,卻像是在笑一般。或許她是真的在笑。

這讓忍足覺得更加焦急和揪心……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電腦主板壞了,昨天修好,手機又壞了。莫非這就是人常說的,禍不單行……

☆、墜入絕望

今年的春天珊珊來遲,終於等得枯枝生椏,花苞初綻,卻怎料一場綿綿春雨,讓這一切盡隨那雷聲隕落。

但即便是場倒春寒,即便一場涼雨便澆褪了春意盎然,可是,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季節也好,離別也罷。

那場才停了沒多久的雨又下了起來,滴滴答答,卷著溫潤的,帶著潮氣的空氣。遠處,雨中,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懷中緊抱著一個滿面蒼白的少女。他一邊急促前行,一邊又竭盡溫柔,用身子護著那個少女,為她阻擋著雨水的侵襲。

而他本人似乎對這雨並不在意,瞇著眼睛,任由雨水拍打。對雨,他擺出一副平靜又無關緊要的樣子,雨水的沖擊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胸口急促的起伏,誠實的顯露了他的內心。

看向懷中那個少女時的神情,將他顯得無助而狼狽。

忍足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小島千枝臉上,此刻小島千枝已陷入了昏睡,嘴角掛著怎麽也擦不凈的紅絲,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忍足感覺懷中的溫熱正漸漸散去,少女的表情由痛苦變得平靜,平靜得就像所有一切都與她斷了聯系。最要命的,是她的反應,盡管忍足拼命不放過一絲謹小細微,可那個孱弱的身子卻依然沒有一點活動的跡象,甚至連胸膛都不見一絲起伏。

“千枝,千枝!”

忍足停下,拍打著她的臉,急切叫著她的名字。

依然無動於衷的少女,讓這個總是鎮定從容的少年,狼狽不堪。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卻又怕這會加重她心臟的負擔。

他的眼鏡上全是雨水,隨著鏡片淌下讓人看不清他漂亮的雙眸,只見他突然猛地一把扯掉鼻翼上的眼鏡,嘎巴一聲,將之捏得粉碎。

鮮紅的液體隨著他垂下的手臂,順雨流著,他抱著她單膝跪地,用手去測少女頸部的脈搏。

沒有任何律動,只有冰冷的觸感傳來,“游離……”雙拳攥得很緊,然後,用雙手摩挲著她冰冷的面部,一遍又一遍為她擦拭著雨水,“游離,醒一醒……”

我還沒有好好叫過你原本的名字,所以,不許你離開。不許……

雨很涼,心口很痛很痛,小島千枝真的不想放棄活著,可是好累,好想睡,尤其是在那環繞她的,與雨水不同的溫熱下。

讓人很安心,很依戀,想讓這種感覺持續一輩子。

可是她的一輩子有多長……

她迷迷糊糊地想笑,因為她覺得很可能這就是她的一輩子了。不自欺欺人的說,她的一輩子似乎真要這麽結束了。

僅有的意識也要消散了,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很空虛。不說早已喪失的聽覺和知覺,僅有的感覺……對包裹著自己的那份溫熱的感覺,似乎也在漸漸褪去。

好冷。

不要離開我。

她想任性的這麽說,可是卻說不出一句話。

不知道‘死亡’會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就那麽突然她覺得這樣結束也不錯。最起碼是死在一個溫暖的地方,不會冷,也不會讓人覺得孤單。

直到那兩個字,將她從虛幻裏喚醒。

——游離

她覺得這是一個很熟悉的詞,可是就是想不起來。

游離是什麽,游離是誰?

為什麽她會覺得很難過,覺得心口很悶,又很苦。

“游…離……是誰…”

少女口中無意識的呢喃,讓懷抱她的少年肩頭一抖。

“千枝桑?!”

在忍足驚喜之餘,他懷抱中的少女又一次失去了反應。不過這一次忍足沒有懈怠,摟著她的腰身將她環抱而起。

“堅持住,游離。”

“有人在等你,一定要堅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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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真大,看來今天是回不去了。”神宮寺夫人站在大廳的檐下,皺著眉喃喃自語著。

“嘛嘛,不要在意,跡部夫人不是也說了,既然回不去就安心的住下來,食物儲備什麽的也充足到根本不用操心。”身著翠色禮服的夫人,持著高高的香檳杯,微笑晃動著。

神宮寺夫人點著頭,望向窗外的雨,“這雨還真大,一點也不像這個季節會下的呢。”

她說的一點也不錯,細密的雨滴沖刷著地面,嘩啦啦的聲音讓人很是煩躁。

站在二樓的跡部正扶著樓梯上的木欄、透過敞開的門扉,觀望著外面的大雨。隨著雨勢漸大,他的心越來越慌,心裏七上八下的,時不時緊閉雙眼、蹙著眉頭,用手揉著眉心的位置。

這個笨女人,這麽大雨到底去哪了,不要命了嗎!

看著無功而返的少年們,陸陸續續渾身濕透的回來,他的焦急又重了一重。

“手冢,你也沒找到嗎?”不二將管家遞來的方巾,轉交給手冢,而後者並沒有致謝只是默默拿起方巾擦著淌水的頭發。

“等你擦幹頭發,我們大家在一起出去找找看吧。”幸村攜著自家的部員們走向手冢,他們的衣服都還未幹。

“啊。麻煩了。”

“侑士還沒有回來嗎?”向日的聲音傳來。

桃城聞言湊了過去,“是不是發現她了?打電話了嗎?”

“打是打了,但一直提示不在服務區。”鳳長太郎皺著眉很是擔心的說。

氣氛又陷入了一陣沈默,惟獨跡部的身子怔了一下。

不在服務區的地方……

他很快便想到了那座山,這是這個島上,唯一覆蓋不到信號的地方。

“本大爺先出去一下。”跡部從一側拿了把傘,匆匆對上原管家交代著。

“少爺,這麽大的雨要去哪。”

“你現在想起去找姐了嗎?不需要!就算你找到姐,她也不會跟你這種人回來的。”清水蓮冰冷而尖銳的聲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的話讓跡部很是揪心,但跡部卻什麽表情也沒有的,掃過那些瞬間望過來的賓客。他們似乎都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跡部很快將視線收回到少年的臉上,挑了下眉。“你多想了,本大爺只是出去散步。”頓了一下聲,又一次用餘光掃過在場的賓客們,“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在用這種口氣和本大爺說話。”

邁出的步子沒有一刻停留,很是急迫的轉身隱入雨中。突然,跡部的胳膊給拉住了。

“跡部君,雨這麽大還要去散步嗎?”看著跡部連傘都不打,只是緊緊抓著便往雨裏沖,神宮寺奈奈美一把拉住了跡部的胳膊。

“……”

“跡部君。”望著跡部皺得緊緊的眉,神宮寺沈默了一下。“走吧,一起去散步。”說著從跡部手中拿起傘,撐開,舉了起來。

神宮寺的個子本來就高,加上穿著高跟鞋,所以給跡部撐起傘來一點也不費力。她挽著跡部的胳膊,看起來很是和諧。

“啊拉啊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原來是約好的啊,雖然雨很大,但就隨他們去吧。”神宮寺夫人捂著嘴輕輕笑著,招惹來一群人的附和。

例如什麽神宮寺和跡部真是天設一對之類的話,絡繹不絕。

然而此時窩在角落裏的少年,淺茶色的眸卻被暗色染成一片。

“蓮,你和菊丸留在這裏,我們先出去一下。”大石很是溫柔的摸了摸清水蓮的發,一側的海堂嘶嘶的附和著。然而大石沒想到,只是輕微的觸摸,卻讓清水蓮整個人猛地一怔身,驚恐地退了好幾步。恍惚了好久,似乎才回過神,認清他後淡淡點了下頭。

“大石哥,姐就拜托你們了。”

大石望著清水蓮脖頸上的紅斑,默了一下聲,才答應出聲。

出門後少年們分散開來,大石和手冢分在一起,想著清水蓮的異樣及他身上的瘢痕,他一臉為難,糾結了好久才開口道:

“手冢,蓮他……”

手冢清澈的眼閃了一下,點了一下頭,“啊。不要在她面前,再提了。”

“……我知道。”

———————————

跡部身邊跟著神宮寺,說實在的很讓他不安。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此刻的他似乎拼命抵觸著神宮寺親昵的靠近。

“跡部君……”每當跡部的胳膊嘗試著從自己手中抽離時,神宮寺都會這麽提醒一聲,然後將他拉得更緊。

走了很久,他們的身影已遠到大廳裏的人看也看不到的時候,神宮寺突然就放開了跡部,然後拉起跡部的手,將傘放在他手中後,退身到雨中。

跡部擔心的表情,一瞬間染上了詫異,而神宮寺卻低著頭沈默了一下後,揚起頭對跡部微笑著。

“去找她吧。這樣就不會有顧慮了吧。”

挑了下蹙得不能再蹙的眉,跡部說不上什麽話。

“……”

“跡部君,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呢……我在這等你。快去吧。”

神宮寺露出淺淺的笑,大雨中,她很快沒了大小姐時的華美,此刻完全變成了一個狼狽的集合體。

惟獨她身上的氣質,依舊沒有改變。

溫婉,恬逸。她似乎是個無時無刻都能笑出來的人。

跡部幾乎沒有猶豫轉身便走,這時神宮寺笑了一下,淡聲說:“你果然不記得了……跡部君。”

微微楞了一下神,身後卻又傳來淡淡的聲音。“去吧,跡部君,我在這等你。”

雖然跡部確實很急,但他還是轉過了身。頓了一下,很輕的說道:

“不記得什麽?”

沒有回答。神宮寺只是淺淺的笑,看不出心情。

“……本大爺會記起來的。”說完,看了一眼雨中的神宮寺,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神宮寺笑著轉身,走到幾米外的石桌下,蜷著身子躲了進去,那雙澈眸的深處,似乎依舊笑著。

跡部跑了沒有一分鐘,便看到了從雨中出來的兩個身影,隨之他的心一陣慌亂。

忍足見到雨中明明拿著傘,卻依舊渾身濕透的跡部,多餘的話一句沒說,只說了一句,船在哪。

“她怎麽了!?”跡部抓住忍足的肩,咆哮著。

“別動,你想要她死嗎?快聯系船!”忍足難得用極差的語氣沖跡部說話,不可置否,小島千枝的突然病倒,極大程度的使他遷怒於跡部。

跡部將傘扔給忍足,趕忙掏出手機聯絡著。

……

“不行,這雨,船到這裏最少也要幾個小時。”他摸著少女冰冷的額,“她還能撐多久!”

忍足沒有回答,一直扣在她脈搏上的手,顫了一下又用更大的力氣扣了回去。

“有小型游輪嗎?”

跡部怔了一下,“忍足……”

“跡部,我不會放棄的。即使……”松開扣住小島千枝脈搏的手,自嘲的冷笑一聲,“連她的脈搏也摸不到……”

跡部僵在了當場,撫在她額上的手,忽然覺得什麽也沒有觸摸到。連冰涼都感覺不到,只有一片木然。

遠處,少年們已發現他們的身影,向這邊跑來,而空中連接成片的陰霾上,垂落下雨滴,沈悶的聲響像極了絕望。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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