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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在商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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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議事完畢,紛紛走出了公行。

潘啟本想挽留下來純如、高尚這幾個人一起將合同的具體細節再次商談,但他知道高尚與繹如等人大有水火不容之勢,弄不好撮合在一起議事又會是掐起架來,最後沒辦法只能作罷,還是等著日後分開來談為好。

出了大門,“天寶行”的梁東家對“孚泰行”的易東家悄聲地說:“易兄,剛才瞧著潘啟的臉色對我們可是不太好看啊!我現在怎麽想著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做得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哪裏過份了?跟著他潘啟一起勞心傷神的就不過分了?他為他的‘同文行’考慮,我們也要為自己考慮,怎麽著也不能為了順了他的意,到頭來讓自己感到為難吧?” “孚泰行”的易東家很是不以為然地說。

梁東家意味深長地說:“你看‘德慶行’的高尚努力巴結潘啟的那副樣子,讓人看著真是感到可笑!但這小子現在這股勁頭兒也真是不容我們老哥倆兒小覷,他明顯有要在潘啟面前與我們爭風吃醋的架勢,此人大有小人得志之心,我們不得不防啊!”

易東家捋了捋胡須,冷冷一笑說:“他就是鉆營慣了,哪裏有空自然是要往哪裏擠,性子裏就是一個搶尖賣快之人,他現在把潘啟看作神仙,他恨不得天天供著,如若潘啟在他眼裏沒了用處,就是罵上八輩祖宗都是不遂他願的。你看他待我們不也是一樣嗎?剛剛與我們認識時,那個嘴好像抹了蜜一樣甜,可時日長了,知道我們沒什麽用處,他也就不在乎起我們,天天就是圍著潘啟的屁股後面轉了,有時都懶得正眼瞧上我們一眼,這就是他骨子裏的德性。”

梁東家一邊聽著,一邊也是頻頻點頭,感覺易東家說的是非常有道理,他又是有些不解地問:“易兄,你說說那‘清威行’的東家純如到底是何想法要支持潘啟呢?難道真的是到了沒有生意做,饑不擇食的地步了?”

易東家搖了搖頭說:“我這一輩子閱人無數,可就是這個純如我摸不清她的門道,這個小娘子城府心機絕不在我們二人之下,絕對是一個高人,但至於高到什麽程度,我們拭目以待也就是了。”

純如三人一路無話。

待回到了“清威行”,繹如進了門就對純如發起了火,“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不和我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純如坐了下來,並沒有直接回答繹如的質問,而是拿起桌子上的茶盞分別遞給了繹如和楚秋,笑呵呵地說道:“別急,先喝茶。”

繹如非常不情願地接了茶盞過來,也是又重重地重新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氣鼓鼓地坐了下來,眼睛直盯著姐姐,等著她來回答自己的問題。

楚秋夾在兩姐妹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對於純如答應接下來這個合同,楚秋也很是疑惑不解,雖說純如接下來了第一單生意,但卻是不賺錢的買賣,稍有閃失還要有蝕本錢的可能,純如這是怎麽想的呢?

“繹如,那我問問你,如果這三千擔的生意是洋商找到我們頭上來,你接不接?”純如很是平淡地問。

“那當然是接了!可這是兩碼事,你不要混淆概念。潘啟他先前故意冷落孤立我們,這次正是我們報覆他的機會,你現在主動幫他,只能被他及其他行家暗地裏恥笑,認為你軟弱可欺不說,也會認為你現在真就是到了對生意肥瘦不挑不揀如饑似渴的地步!這種‘雞肋’的生意應該是不屑一顧去接的,做生意就講究個寧缺毋濫,不賺錢的買賣為什麽要做?何況,這也是實實在在地幫助潘啟度過難關,無形中增加了他的實力和影響,對於我們日後競爭絲綢行首有百害而無一利。”

繹如將憋在心裏的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地一股腦地傾瀉而出,說完也是感覺暢快了一些,自顧自地也是拿起了茶盞喝了一口。

“呵呵,你說的這些都沒錯。可我說的是,如果我們接下來這三千擔的生意做不來怎麽辦?按照你的想法,公行之內一定是沒有人幫我們的,都只是會看我們的笑話,這點我和你的想法一樣,應該是會出現這樣的場景的。可就因為想到了這個境界,我也才是下定決心來幫助潘商總度過這個難關,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拿出一副好心腸來,自然早晚也會贏得他的善意對待和理解信任。至於別人說我們饑不擇食也好,軟弱可欺也罷,我們不必在意,人人心裏都是有一桿秤的,天長日久,誰都會掂量出孰輕孰重的。”

純如了解妹妹的倔強脾氣,和她說生硬道理是行不通的,一定要擺出事實或例子說到她的心坎上,真正將她打動了才成。再說,繹如對自己純粹是出於一片好心,這當中賠了多少錢,都是和繹如沒有幹系的,她真是為了自己的決定跟著上火焦急。但純如也知道,從繹如的話語理解來,繹如也是在暗示自己有想通過這件事對商總潘啟示好的意味。純如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繹如爭辯什麽,如果能通過這件事緩和了與潘啟的關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日後也是更好在公行裏立足。

但繹如是一個很執拗的人,她不會是太輕易改變自己想法的,她繼續咄咄逼人地對純如說:“那按照你的說法,日後競爭起來那絲綢的行首,你也要靠真情去打動他潘啟,讓他主動讓賢與我們?”

純如沈吟了一下,說道:“我想他是不會那麽去做的,潘商總樹大根深很難撼動,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即使裁撤公行,那絲綢的行首也是非他莫屬的。如果潘商總帶領大家在公行之內真的是同心同德做一番事業,我也是打消了去競爭這個行首的念頭。”

“不行,你這個想法我是堅決不同意。”繹如斬釘截鐵地說。

“繹如說得對,憑什麽我們要拱手相讓?至少要爭取一番才對!”楚秋也是突然在這個問題上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認為純如的想法是越來越沒有勁頭兒,也越來越不靠譜。

純如看繹如和楚秋說得如此幹脆,只好安慰著說道:“這樣,我們先暫且把這個問題放一放,畢竟還是有些時日考慮,我得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說。”

“雖說你獨自扛起了這一千五百擔生絲的擔子,已經是放在肩上卸不下來了,但我倒有個主意,幫你在這上面做做文章,不圖金山銀山,至少是不會讓你賠錢的。”繹如故意低沈下來口氣說。

“怎麽做文章?這個價格我也是在心裏合計了,最多也就是能保住一個本錢 。”純如對於繹如的話有些驚奇。

“你只是算了大帳,那些眼前看不到的成本費用你根本就是沒算到裏面去,就潘啟開出的那個價錢你想保住本錢也很是天真的想法。”

“那你想如何做?”純如問。

“我想,在這件事情裏面,加上潘啟和高尚,你們是三家給洋商供給這三千擔生絲,想要清一色的質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參差不齊是必然的,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繹如狡黠地眨著眼睛,可以看得出來,她說出這些話絕對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在心裏早已盤算得很是清楚了。

“莫非你是想讓我用劣絲來渾水摸魚?”純如已經是聽出了繹如的話外之音,她不免擔心地問。

“呵呵,什麽叫渾水摸魚啊?這叫一分錢一分貨,他給的價錢低,自然品質就得降下來。我想他潘啟既然敢接下來這筆生意,他當初就是有這個想法的,只是在眾人面前無法言說罷了。再有,這麽大數量的生絲,大家都得是七拼八湊而來,再統一匯攏堆放在一起,就如我剛才所說,就是有一些差異都是很正常的,洋商也是挑不出什麽毛病來的。這麽做了,你的利潤自然也就在這上面擠出來了,不至於讓你跟著他潘啟白忙活一場。”

繹如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說完,臉上也是不禁浮現了一絲得意之色,她繹如從來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

楚秋聽了更是對繹如豎起了大拇指,“好,這個辦法合情合理,到時候大家的都堆放到了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就是潘啟知道了也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也無非是花些力氣敷衍糊弄上船了事。”

“不行,這麽做絕對不行!”純如也是斬釘截鐵地一口將繹如的想法否定。

“怎麽就不行了?我可都是為了你好!”聽到純如連自己這般計劃周全的想法都是不認可,繹如不免焦躁激動了起來。

看到繹如拉出了這樣的架勢,楚秋忙是好言安慰道:“繹如,別著急,我們聽聽純如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想法。”

“你在這裏裝什麽好人?有什麽可聽的,我姐說出來都是人世間的大道理,我沒有她那不食煙火的高深德行,我也是消受不了。我只知道,做生意賺錢是天經地義的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是至理名言,我就不明白了,我的想法怎麽就不行了?”

楚秋被繹如嗆得滿臉通紅,很是狼狽地坐在了那裏不再吭聲。

純如也是一臉正色認真的說道:“我只知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一門心思走旁門左道是長久不了的。就拿這件事情來說,我既然是應承了下來,賠了賺了,我就是要認這個賬。就是這次賠了,這樣的生意我以後不做也就是了,但總不能心口不一言而無信,不按照規矩去辦事。你想想,我這麽做了,保不齊高尚也會這麽做,大家都這麽做了,這些生絲一旦交到洋商手裏得成了什麽樣子了?丟了客商財源、名聲信譽不說,也丟了我們大清絲綢商人的臉面。別人怎麽做,我管不了,但我守了本分,就會問心無愧坦坦蕩蕩。”

“高調誰都會唱,不只是你純如會,我也會!可是你這高調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一喊也就算了,怎麽著當著自己人也是越唱是越離譜呢?我告訴你,你的這般高調不是白唱的,是需要銀子做支撐的,我們是商人,我們守的就應該是商人賺錢的本分,說其它的都沒有意義!”

繹如變得更加激動了起來。

純如也是站了起來,一字一頓地對繹如說道:“這是原則問題,不是高調,也不容商量!”

繹如毫不相讓,也是高聲喊道:“好,你堅持你的原則,我還真不管你這閑事了,賠了錢也不是在我的行裏出,我閑操什麽心!”說完,繹如怒氣沖沖地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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